第400章 侯氏雙傑——侯衛東和侯海洋的相逢(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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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廣交會初識“非典”
    2003年3月下旬,嶺西省,沙州市。
    沙州市組織企業參加廣交會有多年曆史,作為內陸城市,交通不便,招商引資難度很大,自然不會放棄任何機會。
    在飛機上,沙州市副市長侯衛東專注地看著廣交會近期排期表,突然扭頭問了一句:“為什麽廣交會安排在4月和11月?”
    沙州市駐廣州辦事處主任廖沙以前是市經委辦公室主任,在廣州工作數年,服飾、語言甚至長相都“廣”化了。他參加過數次展會,熟悉情況,侯衛東的問題沒有難住他,脫口而出:“有幾個原因:一是4月到5月間,10月到11月間,廣州平均氣溫20多度,不冷不熱,正舒服。當年無空調設備,隻有風扇,20度氣溫是辦展會的最佳時間。二是我國早年出口商品大部分屬農副產品,季節性強,適宜在春、秋兩季及時成交。三是海外客戶特別是中小客戶認為一年兩次的訂貨,對於銷售、倉儲、資金周轉都是恰當的,樂意接受。”
    侯衛東將排期表放下,道:“我們參加廣交會,既要做生意,更要學習別人的理念。我們如果將來要辦展會,就不能僅僅圖著我們自己方便,更要考慮客戶需求。”
    廖沙順嘴恭維道:“侯市長真是高屋建瓴,從小事情看出了大問題。我們沙州很多企業家目光短淺,始終走不出沙州。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能走出沙州的企業家都有幾把刷子。”
    “聽說在展會期間,酒店很不好訂?”
    廖沙道:“廣州酒店業的交易會依存度已達到30%,很多酒店每年客房總收益中有近三成就在短短半個月產生,從某種程度來說,酒店吃粥還是吃飯就要看廣交會。辦事處經營的巴山夜雨飯店也跟著廣交會沾光,今年客房預訂得不錯,如果不是鬧‘非典’,巴山夜雨飯店早就預訂一空。”作為沙州駐廣州辦事處主任,他待人接物時特別講究,凡是與商人接觸,他就用正處級幹部的身份,與正處級以上官員接觸,他就是酒店老總。擺正位置以後,如魚得水,逍遙自在。
    侯衛東緊了緊眉毛,道:“‘非典’?我聽說過,還在鬧?”
    “前一陣子香港鬧得凶,現在應該控製住了。這麽大的廣交會,不會因為鬧點傳染病就停了。”廖沙眨了眨眼睛,笑道,“侯市長,有七八個在廣州的沙州老板聽說你要來,歡欣鼓舞,晚上在飯店給您接風。”
    與沙州籍企業家接觸,也是侯衛東到廣州的一個任務,見廖沙已經替自己安排妥當,暗道:“都說廖沙是個眼眨眉毛動的角色,果然不假。此人沒有什麽後台,能在這個位置坐得穩當,也算了得。”
    下飛機時,廖沙陪著侯衛東坐上辦事處的奧迪車,其他人員則上了九座商務車。
    侯衛東隔著玻璃窗,欣賞南國大城街景。小車沒有行多遠,他發現一個怪現象,街上不少行人戴著口罩,便問:“廖主任,廣州空氣不錯,氣溫也適宜,怎麽還有不少人要戴口罩,平時也這樣嗎?”
    廖沙道:“這就是‘非典’恐懼症,鬧一陣,沒有什麽大問題。”
    侯衛東在出發前,與在廣州工作的老同學蔣大力通過一次電話。蔣大力得知侯衛東要來,特意談起“非典”,提醒侯衛東千萬要注意防範。侯衛東並沒有將蔣大力的話記在心上,隻認為他這個醫藥公司老總神經有些過敏,如今看到街道上有許多戴著口罩的匆匆行人,突然意識到問題並不是廖沙所說的那麽輕描淡寫。
    巴山夜雨賓館的十七層總是為沙州領導預留著幾個套房,平常都不使用。一個月前,市委書記朱民生來廣州就是住在最豪華的1701套房。
    廖沙陪著侯衛東走進套房,道:“廣州與沙州雖然都有州,可是經濟水平差得老遠。在廣州,賓館房間內部裝修不行,就沒有回頭客。這間1701套房是巴山夜雨最好的套房,朱書記和寧市長都住過。”
    侯衛東見到1701門牌,想著晏春平偵察來的情報,不禁暗自會心一笑。巴山夜雨最好的三間房是1701、1702、1703,據小道消息,一般副職都是住1702或是1703,主要領導才能住進1701。可是晏春平卻得出一個結論:“隻要是副職到了廣州,一般都安排在1701。”那個傳說中的小道消息是廖沙有意無意散布的煙幕彈,有了這個煙幕彈,住進1701的副職領導都會對廖沙的安排感到滿意。若是有副職領導不願意住進1701,他也能夠體會到廖沙的恭敬。
    1701套房裝修水平不錯,與嶺西金星大酒店風格接近,侯衛東很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進屋後,他來到窗前,居高臨下,欣賞南國大城之美景。
    巴山夜雨賓館位於白雲山山腳,白雲山是南粵名山,主峰三百多米,峰巒重疊,溪澗縱橫,雖然今天沒有下雨,山間仍然白雲繚繞。如畫般的風景撲入眼簾,侯衛東身心頓覺清爽,道:“廖主任好福氣,每天都在看風景。”
    廖沙苦笑道:“市裏下的招商引資任務太重,我每天都在摳腦殼,完不成市裏下達的任務,再美的風景都入不了眼。”
    沙州在北京、廣州、上海等大城市都有辦事處,這幾年,搞得最紅火的辦事處就數廣州辦事處。廣州辦事處招商引資的任務完成得最好,同時經營了一家賺錢的酒店,南去的沙州領導有了舒服安逸的落腳處,上上下下對廖沙的評價都不錯。在沙州工作時,廖沙原本是不起眼的正科級幹部,此時漸漸進入了沙州市級領導的視線之中。
    聊了幾句,廖沙注意到侯衛東談興不高,服務員送來水果以後,他就退了出去。
    麵對著白雲山的淡淡薄霧,侯衛東給老同學蔣大力打了電話:“光頭,我到了廣州,在巴山夜雨。”
    蔣大力剛剛過完安檢,道:“你不早說,我正要回嶺西,過了安檢,在候機廳裏。我給你說過,這個時間別來廣州,惹上‘非典’就要神厭鬼憎。”
    “那你到嶺西做什麽?”
    “自然是尋找商機,我采購了一大批溫度計、十六層的口罩,等到嶺西爆發‘非典’,我就可以大賺一筆。”
    侯衛東道:“真是奸商啊,居然盼望著嶺西也有‘非典’。”
    “哈哈,那我換個說法,我是為嶺西組織一批藥品,隨時準備為人民服務。”蔣大力站在候機廳的角落裏,笑道,“這一種說法就是官話,和剛才的說法在本質上一模一樣。”
    與老同學聊了幾句,侯衛東心情漸漸好轉,道:“在嶺西準備待多久,我帶隊檢查完參展組的準備工作,就要到省委黨校去學習,到時我們哥倆好好喝幾杯。”
    蔣大力道:“好,我等著你,前提是‘非典’還沒有傳到嶺西,若是傳過來,我可忙得很,沒有時間和你喝酒。”
    放下電話,侯衛東坐在窗邊看外麵的風景。
    下午六點,廖沙過來請侯衛東參加晚宴。
    晚宴安排在酒店最大的包間,一張大桌子能坐二十四人,中間是一盆怒放的鮮花,桌麵在電力作用下緩緩移動。廖沙在前麵帶路,他穿了一件立領襯衫,頭發短得貼緊頭皮,模樣和氣質都不像政府官員,更接近一個久走江湖的商人。
    在嶺西,官場和商場有著相同的文化基因,商人和官員行為模式頗為相似,廖沙腳踩商場和官場,角色轉換並無難度,如魚得水。
    包間十來個客人都與侯衛東認識。
    沙州作為內陸城市,深患資金饑渴症,千方百計拉本地老板回家鄉投資。有些縣市做法更加極端,公開要求領導們都要交幾個老板朋友,以達到招商引資的目的。侯衛東作為分管工業的副市長,經常代表市政府與這些老板接觸,關係不錯。
    而這些在廣東發展的老板聰明得很,身在廣州,不忘家鄉,通過各種渠道與家鄉領導建立了緊密聯係。老板們有錢,但是仍然需要政府的扶助和領導的關愛,否則有些事情還不太好辦。與地方官員搞好關係,在家鄉就有了照應,好處多多,否則遇上事便寸步難行。
    侯衛東依次與十來個客人握手時,兩個女人跨出電梯,向包間走了過來。其中一人是廣州辦事處朱文清,她挽著李晶的胳膊,親熱地道:“李總,侯市長第一次到廣州,你無論如何也得參加。要不然一群大老爺們兒聚在一起,多無聊。”
    “這些大老爺們兒都是香餑餑,還怕沒有女人。”李晶看著表,又道,“我十二點的飛機。”
    朱文清道:“現在才六點,還早呢。沒有李總在場,幾個臭男人在一起真沒有啥意思。侯市長坐鎮,他們可不敢找小姐。”說到這裏,她想起了什麽,纖纖細手捂嘴,吃吃地笑。
    李晶表麵上鎮定,實質上心裏早已“怦怦”狂跳。
    廣州和沙州在字麵上隻有一個字不同,可是差一個字,就意味著一千六百多公裏的距離。這是人為製造的距離,有效地維護了她的人身自由,沒有讓自己可悲地陷於一場感情之中。可是,那個男人已經進入了她的內心,距離保證了自由,卻隔不斷相思。她如今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高樓頂上散步,再泡上一杯益楊上青林的明前茶,嫋嫋升起的熱氣總有家鄉的氣味和他的味道。
    今天,他來到了廣州。
    朱文清根本沒有發現李晶內心深處的波瀾,道:“在沙州市領導之中,他是最帥的,至少身材沒有走形,還沒有小肚子。每次看到有些中年男人隆起的肚皮特別像懷孕女人,我就有嘔吐的欲望。”
    兩人說笑著走出電梯,李晶想著即將見到侯衛東,一時之間有些癡了,根本沒有聽清楚朱文清說了些什麽。
    廖沙並不知道侯衛東與李晶早就認識,他對“男女搭配工作不累”的辦公室名言有著極其深刻的了解,凡是領導到巴山夜雨,他總是千方百計要弄幾個漂亮女士到場調劑氣氛。侯衛東分管工業,請漂亮的女企業家李晶參加最為合適。下午,他從侯衛東房間退出來以後,就讓朱文清聯係李晶,看能不能邀請李晶參加晚宴。結果運氣很好,李晶從香港來到廣州,正好在和朱文清喝茶。
    廖沙看到推門而入的朱文清,笑道:“侯市長,今天請來了一位巾幗英雄。這位是辦事處的小朱,我說的是精工集團董事長李晶。”
    侯衛東聞言抬頭,正與李晶目光相對。他敏感地發現李晶與以前相比又有了新變化,他心目中,李晶性感大方中帶著些妖嬈,此刻映入眼簾的是一位儀態端莊、落落大方、風姿綽約的知性女人,很有國際範的李晶。
    李晶道:“侯市長,沒有想到在廣州又見麵了。”朱文清誇張地道:“李總,原來你認識侯市長,還瞞著不說,是不是有什麽名堂?”
    侯衛東將目光從李晶身上移開,指了指在座諸人笑道:“我是分管企業的副市長,若是不熟悉在座的沙州企業家,那才是失職。”
    廖沙很有風度地接過李晶脫下來的外套,又引導著李晶走到侯衛東身邊,道:“剛才侯市長問,這個空位是留給誰的,我向領導報告,這個位置肯定要留給沙州最漂亮的女企業家。”
    李晶落落大方地坐在侯衛東身旁,道:“現在這邊鬧‘非典’,你最好別去人多的地方。”
    在座之人都在說說笑笑,沒有人注意李晶這一句話。這些人都是身家不菲的老板,關係網複雜,接到廖沙邀請,都是如約而至,但是他們每個人都有一條或幾條更深的關係和背景,對侯衛東的尊敬確實是發自內心,卻沒有到仰其鼻息的程度。也正因為如此,酒席上大家神情輕鬆,有說有笑,氣氛融洽。
    廖沙距離侯衛東最近,他清楚地聽到了李晶這句話,頓時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暗道:“李晶從來沒有說過認識侯衛東,侯衛東也沒有提起李晶,但憑著這一句話,他們兩人絕對是舊識,而且關係不淺。這些當官的,在人前都是冠冕堂皇,其實一肚子花花腸子。”
    “李總,今天喝點酒,這是從法國直接進口的原裝葡萄酒,不是國內灌裝。”廖沙認定侯衛東與李晶有舊情,因此特別殷勤地招呼著李晶。
    李晶婉拒道:“身體不舒服,謝謝。”在酒宴半途,她特意去了一趟衛生間,對著鏡子仔細看自己的容貌,鏡中之人相貌依舊,眼角也沒有魚尾。可是,她清楚地看到鏡中人多了富貴,青春氣息卻一點一滴分分秒秒在減少。歎息數聲以後,她在衛生間裏給侯衛東發了一條短信:“飯後,我開車在樓下接你。”
    酒宴在熱鬧輕鬆的氣氛中結束,散席之時,廖沙按照沙州習慣,單獨詢問侯衛東:“侯市長,去不去吼兩嗓子?”
    侯衛東用眼睛餘光看了看李晶,道:“不必。”他隻是說了簡單的兩個字,沒有向廖沙說理由。
    廖沙接待過沙州絕大多數市級領導,這些領導在沙州很威嚴,離開自己的地盤,到了遠方大城市後普遍會變得和藹可親。唯獨侯衛東隱隱透露著一些令人覺得不敢輕慢的氣度,他原本想請侯衛東唱唱歌,做做按摩,此時就將想法留在肚子裏。
    侯衛東回到房間,稍稍坐了一會兒,手機響了起來,將手機放在耳邊,傳來了李晶溫柔的聲音:“我的車停在門口,黑色的奧迪,就是你用的那一款。”
    聽著熟悉的聲音,侯衛東腦中突然浮現出在益楊縣青林鎮糧站會麵的場景。十年前的往事曆曆在目,他仍然能清晰地記起無數細節,仿佛那些年那些事就在昨天。在出門時,他又略有不安,自己帶隊來參加廣交會,第一天晚上就和李晶約會,是不是太過荒唐。略為猶豫,他還是抓緊時間進行洗漱。
    坐電梯往下時,中途上來一對情侶模樣的年輕人。年輕女子衣領開口很低,露出深深的乳溝,雙腿細長,身材頗佳。她將頭靠在男友肩上,說著侯衛東聽不懂的粵語。侯衛東以前並不覺得粵語好聽,此時此刻聽著年輕女子用粵語說情話,如唱歌一樣婉轉,他沒來由就喜歡上了粵語調子。
    出了賓館旋轉門,一輛黑色奧迪車悄無聲息地滑過來,車窗滑下,李晶招了招手。
    等到侯衛東上車,李晶緊閉嘴巴不說話,專注看著前方。侯衛東用探詢的口氣道:“你怎麽也在廣州?”
    李晶仍然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