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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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巴瓦他們去檢修火車頭已過了七天了。停在普夏—沃基察的八個火車頭中,他們隻修好了其中的五個,其餘的都是缺少零件不能修理的了。
    電車公司對杜巴瓦提起了控告,說他率領一批人強行扣留了從普夏—沃基察往城區開的全部電車。他轟走全部旅客,然後把鋪支線用的鐵軌安裝上去,沿著城裏的電車線路,把十九輛車全開到了火車站。電車工人全力支援他們的行動。
    在火車站,來自索洛緬卡區的一群共青團員連夜往火車上裝鐵軌。杜巴瓦他們將鐵軌運到了博亞爾卡築路工地。
    阿基姆拒絕在常委會上討論杜巴瓦的問題。杜巴瓦向我們反映,電車公司的官僚主義作風和拖遝習氣嚴重到了極點,他們隻肯撥給兩輛車。圖夫塔這樣教訓杜巴瓦:
    “你們這種遊擊隊的習氣該改一改了。在現在這個時代還這樣做是要坐牢的。你們大可以坐下來平心靜氣地協商解決,犯得著一定要去硬搶嗎?”
    我從沒見過杜巴瓦怒氣衝衝到如此程度的樣子。
    “你這個隻知背誦各種條文的家夥,幹嗎你自己不去跟他們好好協商?坐在這兒喝足了墨水,將事情吹得天花亂墜。如果我不按時將鐵軌送到博亞爾卡工地上去,那就得挨別人的罵。依我看應當把你也送到工地上去,讓托卡列夫好生管教管教你,省得在這兒妨礙別人開展工作!”杜巴瓦暴跳如雷,驚動了整個省委大樓。
    圖夫塔向上打了一份報告,要求處分杜巴瓦。阿基姆讓我回避一下。他和圖夫塔單獨交談了十多分鍾。當圖夫塔從阿基姆的房間裏走出來的時候,氣得臉紅到了脖子根,簡直是怒不可遏!?十二月三日
    省委又收到了新的報告信,寫這封信的是鐵路革命委員會。信中反映,潘克拉托夫,奧庫涅夫同另外幾個同誌,在莫托維洛夫卡火車站將一些空房子的門窗拆了。當他們將拆下來的東西搬上工程車時,火車站的一個反革命工作人員要求將他們扣留,不料卻被這幾個人給繳了槍。直到火車開動以後,他們才將已經退空了子彈的手槍交還給他。門窗全叫他們給運走了。此外,鐵路局物資處還指控托卡列夫未經批準擅自從博亞爾卡倉庫提取了二十普特鐵釘,作為發給農民讓他們幫助把做枕木用的長木頭運出伐木場的報酬。
    我跟朱赫來同誌討論了這兩件事。他笑著說道:“這兩件控告我們都給頂回去算了。”
    工地上的情形緊張到了極點,每一天都是極為珍貴的。有時候發生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也隻好施加點壓力了事。我們經常將工地上的搗亂分子帶到省委來。工地上的小夥子們不按規章製度辦事的情況也越來越多。
    奧利申斯基給我送來了一隻小巧玲瓏的暖手電爐子,我和奧莉加用來烤手,可是房間並沒有因這隻暖手電爐而暖和多少。那麽在寒冷的森林裏,人們又如何熬過這漫漫的寒冷冬夜呢?據奧莉加說醫院裏麵冷得厲害,病人們都不敢將腦袋露出被窩,在那裏每隔兩天方能生一次火。
    你說錯了,奧利申斯基同誌,前線和後方是患難與共,休戚相關的!?十二月四日
    大雪又下了整整一天。據遞上來的報告說,大雪封住了博亞爾卡築路工地,工程不得不停頓下來,大家都在忙著清除路上的積雪。今天省委已經作出決定:築路工程第一期必須在1922年1月1日前完工,把鐵路鋪到伐木場邊緣。據說當這個決定傳到博亞爾卡工地時,托卡列夫這樣回答:“隻要我們還剩一口氣,就一定要確保按質按量如期完工。”
    保爾·柯察金至今沒有任何消息。他居然沒有像潘克拉托夫那樣受到別人“控告,”這倒是頗令人奇怪的。我到如今也搞不明白,他為什麽不願意跟我見麵。?十二月五日
    昨天,匪徒又襲擊了博亞爾卡築路工地。
    馬在鬆軟的雪地上小心地踏步前進。有時候馬蹄踩在下麵有枯枝的積雪上麵,枯枝立時斷裂,發出清脆的響聲。馬就打個響鼻,急忙往旁邊一躥,但是,緊接著貼著的耳朵上挨了一槍托,它又趕緊往前奔跑了。
    十幾個騎馬的人翻過一片起伏的丘陵地,展現在他們麵前的是一片長條形的沒有被雪覆蓋的黑色土地。
    他們在那裏勒馬停住。咚的一聲,馬鐙相碰,領頭的那匹公馬使勁抖動了一下。長途跋涉使它渾身熱氣騰騰。
    “他們這幫人他媽的還真很多。”一個匪徒頭目說,“我們得把他們全都嚇跑。大頭領吩咐過,一定要讓這幫臭工人明天統統從這裏滾出去,否則他們真要得到木柴了……。”
    匪徒們一個緊跟一個,沿著輕便鐵路向車站的方向走去,逐漸靠近了全體林區房邊的一片空地。他們隱藏在樹背後,並不走到空地上去。
    一陣槍聲打破了黑夜的死寂。一個個雪團像鬆鼠一樣,從被皎潔的月光照成銀白色的樺樹枝上滾落下來。林木之間,短筒槍噴出條條火舌。子彈打得牆壁上泥灰四濺。潘克拉托夫他們搞來的玻璃窗也被子彈擊得粉碎,發出淒厲的破裂聲。
    槍聲驚醒了睡在水泥地板上的工人,他們猛地都跳起來,可是房子裏槍彈橫飛,又迫使他們重新臥倒在地。
    有人壓到了別人身上。
    “你要上哪兒去?”杜巴爾一把抓住保爾的軍大衣問道。
    “外麵。”
    “傻瓜!快點趴下!隻要你一露頭,保管會被撂倒在地。”杜巴瓦急促地說。
    他倆緊挨著躲在大門旁邊。杜巴瓦匍匐在地,把手中端著的槍伸向門口。保爾半蹲著,一手緊張地摸著轉輪手槍的彈槽,手槍裏有五粒子彈。他摸到空槽,連忙把轉輪撥過去。
    槍聲驟然停了下來。緊接下去就是令人窒息的沉寂。
    “同誌們,有槍的到這邊來。”杜巴瓦低聲指揮趴倒在地上的人們。
    保爾小心翼翼地將大門打開。空地上看不見半個人影,隻有雪花飄飛,緩緩地落到地麵上。
    十個人抽打著馬匹,隱沒到森林裏去了。
    正是吃午飯的時候,從城裏飛快地駛過來一輛檢道車。朱赫來和阿基姆從車上下來,托卡列夫和霍利亞瓦趕上前去迎接。從車上卸下一挺機關槍,幾箱機槍子彈和二十把步槍,並將它們堆在了站台上。
    他們匆匆忙忙地向施工現場走去。朱赫來的大衣下擺在雪地上劃出零亂的曲線。他走路時像熊一樣左搖右擺。由於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他的兩條腿老是像圓規那樣叉開,仿佛腳下踩著的仍然是晃動著的甲板。阿基姆身材高大,所以能跟上朱赫來的腳步,托卡列夫卻常常不得不小跑才能趕上他們兩個。
    “匪徒來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眼前的這個山包擋道,確實給我們添了很大的麻煩,非得多挖大量土方不可。”
    托卡列夫站住了。他轉過身來,兩個巴掌稍稍彎曲著擋住風,點著了一根煙,趕緊猛抽上兩口,又拔腿去追前麵的兩人。阿基姆停下來等他。朱赫來卻沒有因此放慢步伐,隻管繼續往前走。
    阿基姆問托卡列夫說:
    “這條支線你們能確保如期完工嗎?”
    托卡列夫沒有馬上回答他,沉吟片刻之後他才說:
    “你要知道,老弟,按常規速度我們根本無法如期完工,但是又非到期完成不可,我們沒有後路可走。”
    他們兩個趕上朱赫來,三個人並排向前走著。托卡列夫心情激動地接著說:
    “問題就在於這個‘但是’上。全工地上的人中隻有我和工程師波托什金兩個人知道: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加上人力和設備又嚴重不足,要想如期修成是辦不到的。可是全體築路的人都明白,不按期完工是絕對不可以的。所以上回我才會說:隻要我們還剩一口氣,就一定要確保按質按量如期完工。你們親眼看著吧!我們在這裏挖了將近兩個月的土地。第四批眼看就要到期了,可是基本的成員一直就沒換過班,沒停下來緩過一口氣,全憑火熱的青春支撐著他們。但是已經有差不多一半人著涼受寒了。看著這些可愛的小夥子,我心裏像刀割一樣疼。他們是無價之寶……就怕要不止一個人在這鬼地方獻出生命。”
    從車站開始,已經鋪設好了一公裏輕便鐵路。
    在前麵是一公裏半已平整好的路基。路基上挖成的凹槽裏鋪著一排木頭,一眼望去像是被大風刮倒的一排柵欄,這便是枕木。這段路基再往前,一直到小山包跟前,是一條剛平整出來的路麵。
    在這個工地上幹活兒的是潘克拉托夫的第一築路隊。四十個漢子正在路基上鋪枕木。一根腳穿新樹皮鞋的紅胡子莊稼漢,不慌不忙地從雪橇上卸下木頭,扔到路基上麵。稍遠一些地方,還有幾架他們的雪橇。為了把枕木鋪得一樣平,地上擺著兩根長鐵棍,這是用來代替路軌的。為了把路基夯實,斧頭,鐵鍬,鐵鎬等統統都派上了用場。
    鋪枕木是一種細致活兒,絕對不能圖快。枕木必須鋪得既牢固又平穩,以便讓每一根枕木平均分擔壓力。
    在這段工地上,隻有築路工長拉古今一個人掌握了鋪路技術。這個五十四歲的老漢,留著兩道油光光的八字胡須,頭上卻沒有一根白發。他誌願留在這裏,一幹就連著幹到了第四批。他像年輕人一樣經受了所有的困難艱辛,因此在築路隊裏獲得了普遍的尊敬。他,煙廠女工塔莉姆的父親,是一位黨外人士,黨組織每次開會總是邀請他參加,讓他坐在榮譽席上。他為此感到很自豪,發誓絕不離開工地。
    “你們說說看,我能扔下你們不管嗎?我一離開,你們會將這裏搞亂的。這裏需要我的這雙眼睛,需要實踐經驗,我在俄羅斯鋪了一輩子枕木……”每到換班的時候,他總是微笑著說這幾句話,於是他就一次又一次地留下來了。
    工程師波托什金對他保持著充分的信任,不大到他這個工段來檢查。這時候大夥兒正在忙著幹活兒,朱赫來等三人走到他們跟前。潘克拉托夫正揮動斧頭,砍著安放枕木用的凹槽,他滿臉通紅,滿頭大汗。
    阿基姆費了好大勁才認出這個碼頭工人。他消瘦了很多,高顴骨越發顯得突出了許多,臉也沒有仔細擦過,又黑又憔悴。
    “啊,省領導來了!”說著,潘克拉托夫把溫熱且帶著大汗的手伸給阿基姆。
    鐵鍬聲停了下來。阿基姆看出周圍的工人臉色都很蒼白。他們脫下的大衣和皮襖都堆在工地房邊的雪地上。
    托卡列夫對拉古今交待了幾句,然後就拉上潘克拉托夫陪同剛來的朱赫來、阿基姆朝小山包走去。潘克拉托夫和朱赫來並排走著。
    “潘克拉托夫,你解釋一下,你們跟莫托維洛夫卡車站的肅反工作人員是怎麽鬧翻的,而且把人家的槍都繳了,你不覺得你們這樣幹過火一些了嗎?”朱赫來嚴肅地問眼前這個不大愛說話的碼頭裝卸工。
    潘克拉托夫窘迫地微微一笑。
    “我們是跟他商量好後才繳了他的槍的。這個行動是他主動向我們提出的。這小夥子跟我們很談得來。我們對他說明了確實存在的困難,他就說:‘同誌們,我沒有權力讓你們卸走門窗。根據捷爾任斯基所下的命令,是嚴禁盜竊鐵路財產的。此地的站長與我是冤家對頭,這個壞蛋偷東西,總是被我幹涉。我讓你們把門窗拿走,他是肯定會上告的,那我就得站到革命法庭的審判席上去。你們先繳了我的槍,再把東西趕快運走。站長無法上告,事情也就算是圓滿解決了。’所以,我們就那樣幹了。我們可不是把門窗搬回自己家裏。”
    潘克拉托夫看到朱赫來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笑意,又接著說:
    “朱赫來同誌,如果有人一定要受處分的話,就處分我們幾個好了,您可別責怪那個小夥子。”“不行——這是破壞紀律的。我們有足夠的力量通過組織手段粉碎官僚主義。好了,現在談談更重要的問題。”於是朱赫來便向潘克拉托夫詢問匪徒襲擊的詳細情形。
    在離車站四公裏半的地方,大家正在揮動鐵鍬,猛攻堅硬的凍土。他們要將橫擋在路上的小山包劈開。
    工地周圍有七個人擔任警衛員。他們帶著霍利亞瓦的手槍和保爾、潘克拉托夫、杜巴瓦、霍穆托夫的手槍。這也是築路隊的全部武器。
    波托什金坐在斜坡上,往筆記本上記著數字。整個工地上就剩他一個工程技術人員了。瓦庫連科因害怕被匪徒的子彈打死,連可能會被法庭判處臨陣脫逃罪也顧不得了,今天一大清早就開小差溜回城裏去了。
    “要劈開這個山包得費上半個月的時間,因為地被凍住了。”波托什金對站在他麵前的霍穆托夫低聲說。霍穆托夫這個人老愛緊皺雙眉,他動作遲緩,很少開口說話。
    “總共隻給咱們二十五天,挖山包您就要用十五天,這怎麽行!”霍穆托夫說,說完煩惱地用嘴咬著胡子梢。
    “這個最後期限或許有點脫離實際情況。我有生以來從未在這樣的條件下,同這樣的集體一起築過路,也可能是我估計得有錯誤,因為在這以前我就曾錯過兩次。”波托什金說。
    這時,朱赫來,阿基姆和潘克拉托夫走近小山包。山坡上的人們望見了他們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