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痛風病發作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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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到倫敦去住上兩個月吧,”他向於連說,“特別信差和其他信差會把我收到的信件和我的批語送給您。您寫好回信,再送還給我,將原信放在回信裏麵。我算計過了,左右不過延遲五天。”
在通往加來去的大路上疾馳的時候,於連疑團滿腹,讓他去辦的事務全都無關緊要。
我們且不說於連懷著怎樣一種仇恨、近乎恐怖的心情踏上了英國的土地。我們知道他對拿破侖的狂熱激情。他把每個軍官都看作是哈得遜·洛爵士,他把每個貴族都看作是巴瑟斯特勒勳爵,是他們製造了聖赫勒拿島上的罪行,從而取得了十年內閣大臣的地位。
在倫敦,他終於見識到了貴族的傲慢。他結識了幾個俄國的年輕貴族,他們給他介紹英國的社會生活經驗。
“我親愛的索黑爾,您真是天賦異常,”他們對他說,“您天生一種冷靜的態度,您對現實絲毫不動聲色,這是我們怎麽也做不到了。”
“您還不了解您的時代,”科拉索夫親王向他說道,“您得永遠做同別人期望您的相反的事。說實在話,這就是當今這個時代惟一的真理。我勸您不要瘋狂,也不要作假,因為別人正等著看發瘋或作假呢,那樣的話,就和上麵那條訓誡相違背了。”
有一天,菲茨—福爾克公爵邀請於連和科拉索夫親王共進晚餐,於連在客廳裏大受歡迎。人們等候了足足有一個鍾頭。在二十個等候的人當中,於連的舉止儀態,至今還令駐倫敦大使館的年輕秘書們稱道。於連那天的神態真是妙極了。
於連不顧他所結識的那些紈絝朋友們的取笑,堅持要去探望著名的菲利普·範恩,他是洛克以後的英國惟一的哲學家。於連去見他的時候,他剛坐滿了監牢。“在這個國家裏,貴族是不開玩笑的,”於連想,“何況範恩已經聲名掃地,倍受詆毀……”
於連覺得他精神快樂,貴族階級的瘋狂行為,反而使他得以消愁解悶。於連離開監獄的時候心裏暗想:“這是我在英國遇見的惟一快樂的人。”
“對於暴君,最有用的觀念,便是神權觀念。”範恩曾這樣對於連說。
他的其他的玩世不恭的理論,我們就略去不談了。
回來以後,德·拉木爾先生問他:“您從英國給我帶回來些什麽有趣的思想呢?”於連沉默不語。
“您帶回什麽思想了?有趣的還是沒趣的?”侯爵又追問道。
“第一,”於連答道,“在英國,即使是最理智的人,每天也要發一個小時的瘋。這個國家的神,是個自殺魔王,他每天都要光顧的。”
“第二,無論什麽人,一旦踏上了英國的土地,他的聰明才智,便得貶值百分之二十。”
“第三,世上再沒有別的什麽地方比得上英國風景秀麗,惹人讚賞了。”
“現在輪到我來說了,”侯爵說,“您為什麽要在俄國大使館的舞會上,說法國有三十萬二十五歲的青年熱切地渴盼著戰爭呢?您以為國王愛聽這種話麽?”
“同我們那些大外交家們說話,真令人不知如何是好。他們喜歡展開一些嚴肅的討論,如果我們守著報紙上的一般觀點,他們就會把我們當成傻子。而一旦我們敢於說點真實新異的故事,他們又都被唬住了,不知如何回答,而第二天早上七點,他們便會派大使館的一等秘書來,說您不識時務。”
侯爵笑著說道:“不錯。不過我敢打賭,您這有遠見的先生,還沒猜到為什麽派您去英國吧?”
“請您原諒,”於連說道,“為的是每星期到陛下的大使館吃一頓晚飯,我們的大使是個最有禮貌的人。”
“您去是為了尋找這枚十字勳章呀,”侯爵說道,“瞧,就在這兒。我不想讓您脫掉您的黑衣,但我已習慣了同穿藍衣服的談話的有趣語調。在沒有我的新命令之前,請您好好記住:以後每次我看這枚十字勳章時,您就是我的朋友肖納公爵的小兒子,六個月以來,一直受雇在外交界工作,隻是自己並不知道。請您注意,”侯爵打斷了他的感謝,神色嚴肅地繼續說道:“我決不想讓您改變原來的身份。對保護人和被保護人來說,那永遠都是一種錯誤和不幸。幾時我的訴訟使您感到太煩了,或者我感覺您不合適,我會為您請求一個好的教區,就像我們的好友彼拉神父現在的教區那樣,僅此而已。”侯爵用很生硬的口氣補充道。
這枚勳章令於連的自尊得到了滿足,話也多起來了,自覺不像從前那樣常常受到侮辱,也不象從前那樣常被當作容易引起一些不禮貌的解釋的目標,在熱烈談話中,有些話並不是所有人能一下子就能聽懂的。
這枚勳章為他招來了一次奇特的拜訪。來訪的是德·瓦勒諾男爵先生,他來巴黎是為了感謝內閣授予他男爵爵位,聯絡感情。他將要代替卸任的德·瑞納先生,出任維裏埃市的市長。
瓦勒諾先生告訴他,不久前人們發現德·瑞納先生竟是個雅各賓黨人,於連不禁暗自好笑。事實是這樣的:在即將舉行的議員選舉中這位新男爵是內閣提名的候選人,而在省裏極端保王派控製的選民大會上,德·瑞納先生卻得到自由黨人的擁戴。
於連想知道一點有關德·瑞納夫人的消息可是沒能成功,男爵對他們舊日的恩怨始終耿耿於懷,一點口風也不露。最後他請求於連向他的父親疏通,在即將舉行的選舉中投他的票。於連答應寫信回家。
“騎士先生,您應該把我介紹給德·拉木爾侯爵先生。”
“是的,我應該介紹,”於連心裏想,“但他卻是這樣一個大混蛋!……”
“說實在的,”於連答道,“我不過是德·拉木爾府裏的一個小小的仆人,沒有資格來介紹。”
於連將這一切都告訴了侯爵,當然,他又把瓦勒諾的希望以及他一八一四年以來的所作所為都講給侯爵聽。
“您明天不但要把這位新男爵介紹給我,”德·拉木爾先生十分嚴肅地說,“而且後天,我還要請他來吃晚飯。他將是我們的一位新省長。”
“即然如此,”於連冷冷地答道,“我要為我的父親請求貧民收容所所長的職位。”
“那好極了,”侯爵高興地說,“我同意,我還以為您又要說教一番呢。您已經開始成熟了。”
瓦勒諾先生告訴於連,維裏埃市的彩票局局長已經去世了。於連覺得這個位置給德·肖蘭先生倒也有趣。於連曾在侯爵的臥室裏,撿到這個老蠢物請求錄用的書信。侯爵在向財政部長請求這個職位的信上簽字時,聽於連講述這請求書,樂得捧腹大笑。
德·肖蘭先生剛被委任,於連就得悉省議會曾為格羅先生請求這個位置,格羅先生是一位著名的幾何學家,為人正直慷慨。他每年隻有一千四百法郎的年金,可他卻每年都拿出六百法郎借給剛剛去世的彩票局長,助其養家糊口。
於連對自己剛做過的事感到十分驚駭。這個死者的家庭今天怎樣生活呢?這個念頭使他十分負疚。“這算不得什麽,”他又想道,“如果我要成功的話,不知還要做出多少不公道的事來呢,而且還要用一套動聽的言辭來文飾。可憐的格羅先生,配得上戴這枚勳章的是他,而實際得到它的卻是我,我得遵照頒給我這枚勳章的政府的意旨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