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教會裏最好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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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業!才幹!功勞!好嘛!但是您得加入黨派。
    ——忒勒瑪克?
    這樣,主教職位和於連這兩個概念,第一次在這位夫人的腦子裏聯係起來,這位夫人遲早會是分配法國教會裏最好職位的人,但這種好處並不能令他動心。此時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失戀的不幸上麵,一切事情都仿佛在加重他的痛苦。比如說,看見他的臥室,他就會感覺難受。每晚,他拿著燭台走進臥室,每一件家具、每一件微小的飾物,都好像發出聲音來,殘酷地向他宣布他的不幸的新的細節。
    “今天,我還有一件差事,”他走進臥室時對自己說道,他很久沒有這麽高的興致了,“希望這第二封信也像第一封信那般討厭。”
    第二封信果然更加討厭。他覺得自己抄的東西荒唐之極,到後來隻得逐行照抄,根本不去管是什麽意思。
    “這東西簡直比在倫敦時外交學教授教我抄寫的《閔斯特爾條約》還要誇張。”他自言自語道。
    這時他忽然想起德·費瓦克夫人寫給那個莊重的西班牙人唐·迭戈·比斯托斯的信,還在他手上忘記交還了。他找出來一看,果然和那位俄國青年貴族送他的情書全無二致,空泛無聊,毫無意義,似乎什麽都說了,實際卻什麽也沒說。“這種文體就像是愛洛尼人的豎琴,”於連想,“在一大堆關於虛無、死亡、無限之類的崇高思想裏,其實隻是對別人的恥笑的一種恐懼而已。”
    我們剛才節錄的那段獨白,於連重複說了兩個禮拜,抄著一種類似《啟示錄》注解酣然入睡,第二天早上神情抑鬱地將信送去,將馬牽回馬廄時希望在那一刹時看見瑪特兒的衣光鬢影,然後坐下來工作。晚上若是德·費瓦克夫人不來爵府了便到歌劇院去,這便是於連單調的生活。若是德·費瓦克夫人來拜會侯爵夫人,他的生活便比較有趣。他可以從元帥夫人的帽簷下偷看瑪特兒的眼睛,也可以口若懸河的談論。他那些絢麗感傷的句子,已經開始形成一種風格,越來越富有表達力,越來越漂亮。
    他自覺自己所說的話在瑪特兒眼中看來定是無聊而可笑。但是他想用漂亮的言辭打動她,“我說的越是虛假,她越是高興,”於連心想。於是他大膽地誇張某些自然的景致。他很快發現,若想在元帥夫人眼裏不顯得粗野無禮,須得盡量避免簡單而合理的意見。他便依樣為之,詳略取舍,完全以他想取悅的這兩位貴婦的眼色為轉移。
    總之,他這樣生活,比起無所事事地過日子,就不那麽可怕了。
    “但是,”有一天晚上他自語道,“我現在抄的可怕的論文正是第十五封了,如果十五封都準確無誤地交給了元帥夫人的門房,恐怕我已榮幸地將她寫字台的抽屜塞滿了。但是她待我的態度卻好像從來沒有收到這些信似的。不知這一切將會怎樣結束?我這種持之以恒的努力,不知會不會使我一樣的討厭?應該承認,科拉索夫的朋友,那個愛上了裏奇蒙貴格會的美麗女教徒的俄國人,當時一定是個可怕的人,沒有人比他更為討厭了。”
    正如一個庸人偶然遇見指揮作戰,於連根本不懂這個俄國少年對美麗的英國女人的心靈展開的攻擊。前四十封信的惟一目的,隻是對自己冒昧作這事請求饒恕而已。這位溫柔的人兒或許自己也厭倦得要命,應該讓她養成一種習慣,經常收一些比她的日常生活有趣味一些的信。
    一天早晨,於連收到一封信,他一眼便認出信封上的德·費瓦克夫人的貴族紋章。他趕快拆開那火漆封口,心中那股興奮,是幾天前絕不會有的。那隻是一張晚餐的請柬。
    他急忙去查閱科拉索夫親王的指示。不幸的是應當做到簡潔明了的地方,這位年輕的俄國人卻要他象多拉那麽輕蔑浮滑。於連對在元帥夫人的晚宴上應該采取什麽樣的態度,躊躇良久,難以自決。
    客廳富麗堂皇到極點,金碧輝煌,好像是杜伊勒裏宮中的狄安娜畫廊一般,板壁間裝飾著一幅油畫,上麵有幾處明顯的塗抹痕跡。於連後來才知是女主人以為畫中的情景有些不甚合禮,因此命人塗抹修改。“好一個道德的世紀!”於連暗想。
    在客廳裏,他注意到有三個人曾參與過秘密記錄的起草。其中一位xx主教大人,便是元帥夫人的伯父,執掌財政大權,據說對他這個侄女的請求是絕不會拒絕的。“我已經跨了多麽大的一步啊!”於連臉上帶著憂鬱的微笑,心裏想,“而這對我又是多麽的無所謂!我居然在這裏同著名的xx共進晚餐。”
    菜肴很平常,談話也討厭。“這簡直是一本拙劣的書的目錄,”於連想,“有關人類思想的一切重大題目都談到了,但是聽上三分鍾,人們就要問:這裏占上風的,是發言者的誇張,還是他的可怕的無知呢?”
    讀者也許已經忘記了那個名叫唐波的小文人。院士的侄兒,未來的教授,好像專門雇他用卑劣的誣蔑來敗壞德·拉木爾府客廳裏的空氣。
    於連從這個小人那裏第一次想到,德·費瓦克夫人雖然沒有回信,但對他信裏所表現的感情是寬容的。唐波先生一想到於連的成功,他的陰暗的靈魂就好像被扯裂似的,不過轉念一想,聰明人和傻瓜一樣,都沒有分身之術。“索黑爾若是作了尊貴的元帥夫人的情人。”未來的教授的心裏盤算,“她會為他在教會謀一個好位置,這樣我就可以在德·拉木爾府裏擺脫他。”
    彼拉神父得知了於連在德·費瓦克府裏取得的成功,大大地教訓了他一番。這是因為在嚴厲的詹森派和貞潔的元帥夫人主持的複興的、專製的、耶酥教派的客廳之間存在一種宗派的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