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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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原來愛你這麽傷 !
    我知道他定然是敢的。
    為了達之,他什麽不敢呢?
    他的手在逐漸收緊,越發收緊,指甲刮著我脖頸的皮膚,像是要嵌進肉裏去。
    我已經喘不上氣,臉頰一定漲得通紅,我看著他,帶著求死一般的眼神。
    我從小就是這樣的,即使被人圍毆,被人打得渾身是血,我也從沒求過繞,有本事就打死我啊!隻要沒打死我,我總有一天會將仇恨報回來!
    他的嘴角陰狠地咧著,聲音沉得可怕,“你怎麽能?你怎麽能那麽狠毒!”
    “我本就是這樣啊!我就是嫉妒他,我就是希望她死!”說話太用力,牙齒咬著唇肉,帶出血絲,“她都已經那樣了,怎麽不去死?反正已經生無可戀了,為什麽不一了百了!也是個解脫!”
    我竟然咯咯笑起來。
    我的笑一定陰森可怕。
    我在地獄裏生活了十九年,我怕什麽!
    命運對我如此吝嗇,我從沒享受過溫暖,那就這樣吧!絕望到了盡頭,就是解脫!
    他一定覺得我是瘋子,是個神經病。因為我感受到了他的手下越發用力,臉上的肌肉都在不規則的顫抖,明明是隱在陰影裏,我卻看得越發清晰。
    他還想說什麽,最終也沒說話,就這樣僵持著,看著我,眼眶蓄積的淚水越發晶亮,眼神一片虛無。
    而我的視線也越發模糊,終於堅持不住,我閉上了眼睛。
    他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帶著厚重的鼻音,“枉我信任了你。”
    他突然鬆手,一個大浪打過來,我整個人跌進了海水裏。
    海水鹹澀,讓我張不開眼睛,虛浮而昏暗的視線中,我看見了他決絕離去的背影。
    我爬不起來。
    又是一個浪花,卷著我的身子,讓我墜進了無邊無際的深海裏。
    我以為我終於死了。
    -
    但就這樣死了,上天不是太便宜我了嗎?
    我是被警察救起的,是母親報了警。
    據母親說,我被撈起來的時候,渾身濕透,好在並沒在海水裏泡太久,被浪花又打回了岸,所以才沒有生命危險。如果再晚個一小時,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我低頭,默默喝著她遞來的牛奶。
    “你究竟怎麽回事?怎麽會去張家?找張宥然嗎?又怎麽會掉到海水裏去?”母親的疑問一個接一個,連珠炮似的向我打來,“是張宥然把你弄成這個樣子的嗎?”
    我低頭,沒說話。
    母親一看我的樣子,居然就猜到了十足十:“果然是他!他是不是為林達之的事情鬧不平呢?沒找到我,就拿你開刀!這個小兔崽子!看我不收拾他!”
    我說:“是我們錯在先。他就算反應過激,也可以體諒的。”
    “哎呀!你這個傻孩子啊!”母親一指點過來,“你知不知道你這次受了多大的罪啊!醫生說你有缺氧的症狀啊,你知不知道缺氧一分鍾就會造成腦細胞不可逆的損傷,三分鍾就會造成腦死亡,六分鍾人就真的死翹翹了!張宥然這是拿你的命開玩笑啊!”
    這句話像把劍一下戳中了我的心髒,我的心一陣劇痛。
    張宥然不是拿我的命開玩笑,而是根本就想殺了我!
    我知道的,他掐我的時候那麽用力,那麽使勁,根本就是要殺了我為達之報仇!
    “你好。請問是張先生嗎?”
    母親拿起了電話,看我一眼,轉身去了走廊,“我是王娟,對,是林建彰的遺孀。我有件事要跟你們講,關於令郎涉嫌殺人的事情,對,被害人就是我女兒……”
    打完電話,母親兩手抱臂坐在了我對麵的沙發上,嘴角一抹笑:“跟我鬥,那兩個小兔崽子還嫩了點!”
    沒出三分鍾,家裏的門鈴就響了。我剛準備起身,被她一聲利喝:“坐下!看我那麽對付他們的,你可得好好學著!”
    -
    來人是張宥然一家。
    我曾在酒桌上見過張家二老,相比當時,此時他們顯得更加蒼老了些。
    他們兩人皆是衣冠楚楚,手裏還拎著禮品,張宥然在他們身後走著,並排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手裏拎著一個黑箱子。
    幾天不見,張宥然的神色憔悴不少,明明是年輕的臉龐,卻蒼白得不見了血色,手不時圈在嘴邊咳嗽。
    “你們來的很快麽?”母親在沙發上落座,竟然也沒驚訝,指著那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這位先生是你們請的律師是嗎?”
    張老先生幹幹笑了笑:“這位是我的多年好友。我還從沒處理過這樣的事情,所以請他幫我們出出主意。”
    “研究了一輩子法學,卻連實戰都不會,還要請人來出主意。”母親從鼻孔裏哼出一聲:“那麽請問張教授,你打算怎麽處理我女兒被令郎殺害未遂的事情呢?”
    殺害未遂四個字,咬得格外重。
    張宥然聽見了這四個字,猛然抬起頭來,咬牙看著母親,“我這是殺人未遂,那菀之找人強`奸達之的事情怎麽算?你謀殺林叔叔的事怎麽算……”
    “住口!”張老先生一聲曆喝,張宥然立刻住了口。
    張老先生對著母親擺出笑臉:“什麽殺人未遂不殺人未遂的,不過就是小孩子之間的打鬧而已嘛!不需要這麽上綱上線吧!再說了,張`林兩家可是世交,為這麽點事情就壞了交情也不值當啊!”
    “小孩子間的打鬧?”母親啪地將一張紙甩在了茶幾上,“你們自己看看,我女兒被救起的時候,神誌不清,就是到現在話依舊說不清楚,脊柱損傷致頸椎畸形,活動度喪失四分之一,達到了十級傷殘標準。據我所知,這可是要判刑的。”
    張老先生拿起茶幾上的抽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你們想要怎樣呢?”
    “張家就那麽一個寶貝兒子,既處在學業進步的階段,又處在演藝事業的上升期,你們自然不希望他坐牢!當然也不希望我把這些信息透露給媒體,對吧?”母親望著張老先生焦急的麵色,挑了挑眉,“你們反正也有錢,當然我也不缺錢,你們賠個十萬八萬的,也沒什麽意思!”
    “那你要多少?”
    “三千萬。”母親微微一笑,“三千萬買你們兒子的前途,並不貴。”
    “這個……”張老先生頓了頓,“不至於吧。”
    “五千萬。”母親的笑容冰冷而完美,像一個雕塑般,聲音也是不帶任何感情,“張老先生,張教授,你別忘了你是怎麽步步高升的。當年一篇文章,讓我和我女兒被千夫所指,是你所寫的吧?我還記得那篇文章的題目,叫《王強殺人案的罪刑失衡問題研究》是麽?”
    張老先生額上的汗水越多了,“是。”
    “就是這篇文章,讓你在學術界站穩了腳跟!也是這篇文章,讓我們母女背了這麽多年的殺人犯烙印!”
    母親的笑容依舊滴水不漏,這些年的風吹雨打,她早就不是從前那個備受欺負的王娟了,“新仇舊恨一起算,並不虧。張夫人可是國家一級演員,這點錢對你們也不算什麽?你若再跟我講價,那就八千萬,一分不能少,還有附加條件。”
    張宥然電打一般地站起來,“王娟,你別欺人太甚。”
    張老先生一手將張宥然拉下來,“坐下!你個不知悔改的東西!自己惹的禍,還這麽囂張!”
    “直呼我的名字哈?”母親眼睛晶晶亮,手攏了攏絲綢裙子的腰身,慢慢踱步到張宥然身邊,我們都以為她是要說什麽,卻沒料,她手起聲落,一掌摑在張宥然臉上。
    張宥然並不驚訝。
    可我都驚住了。
    母親輕咳了咳,轉過身看我,“張宥然,對付你的方法很多,可不止是要錢這一個。當然,你自己好日子過膩歪了,想坐牢我也不攔你。”
    “當然不想,當然不想……”張夫人站了起來,從口袋裏拿出筆和本子,放在桌上,“一時半會籌錢也有點困難。你把卡號寫下來,我和老張盡快給你打。”
    母親兩指撚起桌上的黑本子,輕輕翻開,頭也不抬,“其實不要錢也可以的。但要答應我女兒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母親轉過頭來看我,“菀之,你說呢?受害人可是你,你想要什麽條件?”
    我望了望母親的眼睛,又望了望張宥然的眼睛,說出了我自己都沒有想過會說出口的話:“我要,張宥然娶我。”
    母親的嘴角上揚。
    我看見張宥然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並不是憤怒,也不是驚訝。
    我學著母親的樣子,笑了笑,吐字很輕,但我相信房間裏所有的人都聽到了:“他不是喜歡林達之嗎?可我喜歡他。我不要他和林達之在一起,我要他和林達之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我要他娶我。”
    他看著我的眼睛,一反之前的不屑,表情沉靜,“那如果我不同意呢?”
    “可就不是坐牢這麽簡單了。”那麽多年的苦,我都很少哭,可最近的眼淚就像絕了堤,一直在往下落。
    迷離的淚光中,我的聲音卻像他一樣清晰,“達之怎麽對我的,我會雙倍,不,十倍的返還。她怎麽在校園張貼我的照片的,我會將她的裸照怎麽貼回去。到時候,他們學校的各大論壇,複讀高中的主幹道邊上,全都是,我會讓她永遠抬不起頭來,就像我一樣。”
    張老先生都聽不下去了,指責我,“你小小年紀,怎麽就這麽惡毒。”
    與我的意料相反,他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他隻是點了點頭:“好。”
    我萬萬沒想到,他居然這麽幹脆,不假思索。
    “隻要你願意,我有什麽呢?”他說,“如果一定要下地獄,你陪著我一起,也未嚐不好。”
    我隻想冷笑。
    是啊,是這樣的。
    離開了達之的宥然,可不就天天在地獄之中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