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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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原來愛你這麽傷 !
    我正狼吞虎咽,嘴裏還噎著一大口米飯,“嗯?”
    他說:“因為中秋放假,達之的舍友都回家了,她一個人住宿舍實在害怕,就問我能不能在咱們家借住幾天?”
    我放下筷子,“你怎麽回答的?”
    “你的電話沒人接。”
    不用再問下去,結果已經那麽明顯。
    我的心涼了一片。
    撐起一絲若有似無的笑:“達之人呢?”
    他指了指小臥室:“已經睡了。”
    我就知道,這麽溫馨的場麵,定然不會是為我準備的。
    多麽諷刺,我在外麵對付豺狼虎豹,他跟達之在這裏柔情蜜意。
    可我有什麽資格跟他生氣呢?
    一來,達之是我的妹妹。二來,這個婚姻,本就是形婚,名存實亡。
    所以,我隻是笑了笑:“你同意了就好。我沒意見。”
    我不憚以最惡劣的假設推斷此刻的場景,我隻怕一次開頭,天天以後。我的婚姻再不堪,也是我拚了命搶過來的。明目張膽在我眼底苟且,還不太可能。
    達之,我和我的母親就是再對不起你。對於宥然,我還是沒辦法讓給你。
    宥然陪我吃完了飯,又很自然地將殘局收拾了,起身去洗碗。
    他從來很勤快,也很愛幹淨。這是我在跟他結婚之後才發現的。
    張宥然是那種相處越久,你越能發現他身上好習慣的人。比如生活規律、早睡早起,比如愛做衛生、一塵不染,再比如沒有不良嗜好,從不抽煙、很少喝酒,就算是劇組殺青他必須喝酒,也從不過量,更沒有耍酒瘋的時候。
    這得益於張家良好的家教。
    他的父親是政法大學刑事司法學院副院長,母親是著名的表演藝術家,國家一級演員,從小就對他要求嚴格。別人的童年在玩泥巴過家家,他就在認五線譜、識樂理、學鋼琴、學大提琴。
    我聽達之說過,小時候兩家還住一個大院的時候,她總是喜歡扒著張家的窗戶看。無論寒暑旦暮,他課業之外的時間就是練琴。小小年紀的張宥然有次不想去上提琴課,結果被張母訓得直哭。長大一點,他的父母都忙於事業,沒人照顧他,他就自己堅持,所以他的自我管理能力出奇的好。
    與張家二老相同,林建彰也忙,忙起來就沒法顧家。張宥然作為鄰家哥哥,也擔負起了照顧達之的責任。接她上學下課,督促學習輔導功課,在林家保姆請假的時候,他甚至還給達之做過飯洗過衣服。
    他們是真正的青梅竹馬。
    要不是我的半路劫殺,他們恐怕最後就要走入婚姻了。
    越想越覺得心裏亂,我看了張宥然一眼。
    他洗了手,又坐回沙發上看劇本了。
    我起身上樓,敲響了小臥室的門。
    裏麵傳來一聲:“進。”
    我推門,達之已打開了台燈,正半坐在床上,顯然並未入睡。她一看是我,眼神立刻警覺起來,手不由自主地攥住了身上的杯子,十分戒備。
    臥室的燈光柔和,照著她一頭烏黑亮麗的直發,白皙而吹彈可破的皮膚,以前是蘋果一般的小圓臉,如今長成了玲瓏嬌小的瓜子臉,那麽瘦,那麽瘦,瘦的好想讓人保護她。小學的時候看課文,曹雪芹形容林黛玉:嫻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處似弱柳扶風。
    活脫脫就是一副林妹妹的模樣。
    我不想我們的對話以生硬的方式開頭,所以我笑了笑,“嗨。達之,好久不見。”
    她嘴角抿了抿,笑得很婉約。
    我將她床邊的板凳拉開,指了指,“我能坐在這裏嗎?”
    她像個小貓一樣地,怯怯地看著我,大概是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
    真沒意思啊。我想,她這麽害怕我,真不是一個合適的談話氛圍。但有些話該說的,我必須說出口。所以我也不講廢話了,直入主題:“你已經離開了宥然那麽久,怎麽會想到住到我家來了呢?”
    她向後避了避,輕飄飄地問我:“你問我是什麽意思?你要我怎麽做?”
    “我……”她這樣直接問我,倒讓我覺得自己惡毒了起來。
    我也抿了抿唇,讓自己笑得人畜無害一點,語氣也盡量溫柔:“這樣好不好?如果以後你再害怕,就來找我,我陪你一起住在外麵,哪怕是我陪你一起住在宿舍也行。如果你不放心我,你去找你尹安阿姨也行,尹安阿姨從小看著你長大,那麽疼你。你在她家住著,會比在我這裏方便一些,不是嗎?”
    尹安是張宥然的母親,林達之的幹媽。
    我已經做了最大限度的讓步。
    他們兩個人太危險。她畢竟還愛著張宥然,而張宥然畢竟對她也有餘情未了。
    那是我愛的人,我不能冒險。
    “你在害怕什麽?”林達之嗤嗤笑起來,兩頰的酒窩若隱若現,眼睛也格外明亮,“你怕我把你的丈夫搶了?你別忘了,那可是我的宥然哥哥啊。你才是那個第三者,不要臉的第三者。”
    我被她噎得無話可說。
    我是什麽人,我是什麽地位,我自己清楚得很。
    我捋了捋兩鬢的碎發,看著達之的眼睛,“達之,我知道你恨我。既然這麽恨,你又何必再走進我的生活呢?重新開始生活,不好嗎?”
    “重新開始生活?好啊。”她笑眯眯地看著我,湊近了我的耳朵,在我耳邊呼了一口氣,“先從你跟宥然哥哥離婚開始吧!”
    我側目,看她:“想讓我跟宥然離婚,十年之後吧。”
    時間真是能改變一切。
    達之真是變了,這狠厲的眼神,跟我媽一模一樣。
    她一手拿起了床頭櫃上的手機,利落擲了出去。手機打碎了窗玻璃,發出刺耳的一聲響,窗玻璃碎了一地。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立刻起身,“你這是做什麽?”
    她卻又抱起了台燈,對著我就摔了過來,我猛然避了過去,台燈轟然碎地,驚天動地地一聲響——
    哢——
    我不知道她在發什麽瘋,轉身就走,她卻迅速跑過來,一手就攔住了我,“想走?先陪我把戲演完再走!”
    我低頭,看著她被玻璃碴子紮得已經溢了血的腳丫,皺眉,“演什麽戲?你腳掌不疼嗎?先把拖鞋穿上。”
    下麵陡然傳來宥然一聲喊:“達之?達之你還好嗎?”
    然後就是他疾步上樓梯的聲音。
    我心一涼。
    我知道達之要幹什麽了。
    “現在才知道,晚了。我倒是要看看,宥然哥哥是相信你這個惡毒而愚蠢的妻子,還是相信我?”
    達之膝蓋一軟就跪在了滿是玻璃碴子和台燈碎片的地上,使勁拽著我的手,我怎麽掰也掰不開,我急得額頭都冒了汗,可達之越發用力,我的手掌被她掐得通紅,可我不會哭,我就是不會哭,我受了那麽多的苦難,這點兒疼痛根本就傷不了我。
    但我知道如果讓宥然看到這一幕會有什麽後果,所以,我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看到。我隻能溫聲問她,“達之,你起來好嗎?姐求你了,你起來好嗎?”
    我想哭,但我哭不出來。
    我的淚腺那麽幹澀,我的眼眶卻是燒紅。
    可達之的眼淚瞬間就絕了堤,像瀑布一般嘩嘩就往下流,哭得梨花帶雨,而淒愴絕望:“姐!姐!你不要這樣!姐啊——”
    她的聲音那麽悲切,那麽淒厲,她腦袋使勁撞著我的膝蓋,我的膝蓋被她撞得生疼,心髒咚咚跳著,像是要跳出胸膛,我聽見她還在哀嚎:“姐!姐!我什麽都給你!家我給你!爸爸的遺產給你!宥然哥哥……宥然哥哥,也給你……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好難受……”
    門陡然打開。
    張宥然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我恍然轉身,看見他的眼淚一下就落下來了。
    他三步並作兩步,將我拉開,手穿過達之的胳膊,一下就把達之抱了起來。
    我愣住了,他卻用了我從來沒有聽過的語氣,問我:“你就那麽容不得你妹妹嗎?”
    我捏緊了胸口的衣領,張大了嘴巴,我呼吸不上來。
    我不能回答他。
    他已經把我定了罪,我怕我哭是錯,我笑是錯,我說與不說都是錯。
    但怎麽辦呢?
    我已經出現,我就是那個灰姑娘惡毒的姐姐。我闖進了灰姑娘的生活,把灰姑娘的幸福整個打碎,讓她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再無法跟心愛的王子團圓。
    達之一直在哭,撲進了張宥然的懷裏,像炸了毛的貓一般,驚叫著,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眼神裏盡是委屈,“我疼!宥然哥哥,我疼!”
    張宥然拍著他的背,柔聲問她:“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不去醫院,爸爸就是在醫院跳樓的,再也沒有回來……”達之使勁搖頭,看著自己的腿,隻是在哭。她的膝蓋、小腿、腳底都是血,她本就皮膚白,鮮豔的血流淌在白皙細瘦的腿上,看的格外觸目驚心,就連床單都被浸濕了。
    “好,我們不去醫院,我們去客廳找藥水包紮一下。”張宥然大概不放心我和達之再有接觸,所以他不敢獨自下樓去拿醫藥箱,隻得再次將達之抱起來,兩人一同下樓。
    我這才回過神,抬腳就要下樓,“你們在這坐著,我去拿醫藥箱。”
    他沉聲道:“不用了。”
    我住了步:“藥箱還沒開封,我不可能在自家的藥箱裏使壞的。”
    他沒理我。
    達之的傷口並不深,但麵很大,大概是她自己在跪下去的時候,就刻意控製了力度,讓傷口看得很嚇人,卻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張宥然包紮得小心翼翼,但達之還是在不停倒抽氣。
    我在一旁站著,是很多餘。
    但我沒辦法走,我要看著,我要親眼看著。
    自己的丈夫,究竟能對別人好到什麽程度。
    包紮好,達之終於不再哭,張宥然要再抱她上樓,她卻一腳已經下了沙發,“沒事,我能自己慢慢上樓。”
    他指著自己的臥室:“你不用上樓了。樓上那間臥室明天再收拾吧,一樓那邊是我的臥室,你就在那兒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