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硫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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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原來愛你這麽傷 !
    他一手按住了我的肩膀:“別著急。這會兒才過了三個小時,阿姨身上沒有錢,還穿著醫院的病服,定然走不遠。我和你一起尋找,肯定能找到。”
    從住院部,到門診部,甚至醫院外的馬路我們都找到了。
    可哪裏有母親的影子!
    我已經六神無主,蹲在地上休息。
    城市已經霓虹初上,路人的眼裏泛著街燈的光,我一直在喊,嗓子已經發不出聲,眼睛也花得看不清,夜越來越深,天空已經飄起了雪花,一朵一朵往下墜,被風吹著,飄在人的臉上,化作一片寒冷。
    如果母親就這樣失蹤了,我該怎麽辦?
    宋思耘將我拉起來:“咱們不能像無頭蒼蠅一般的亂轉,要找到方法。我問你,阿姨最近有沒有接觸什麽人?阿姨的失蹤會不會跟她先前接觸的人有關係?”
    我這才恍然想起:“林達之!林達之白天來過!”
    “我們去找他!”他啪地一聲甩上車門,調轉方向盤,“地址告訴我。”
    我並不知道林達之現在住在哪裏,是不是還住在張家。
    但我最終報了張宥然的地址。
    多年沒有來過這裏了,沒想到物業還是這樣好。三九隆冬,小區裏竟然開著姹紫嫣紅的鮮花,寸土寸金的地段,種著大片大片綠油油的草坪。成排的別墅映著波光粼粼的海麵,大有一種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意味。
    景是好景,隻是我留在這裏的回憶並不美好。
    我還記得,達之冷笑著向我講述她被強暴的表情。
    我還記得,張宥然對我咬牙切齒,死死掐著我的脖子,幾乎要殺了我的神情。
    我還記得,上次我差點就死在了這裏。
    車一直開到張家門口,我和宋思耘下車,他按響了門鈴。
    半天,卻沒人應聲。
    就以為這邊沒有人的時候,宋思耘兩手叉腰,轉過身,突然指著海邊道:“在那裏!阿姨在那裏!”
    海邊很黑,隱隱約約看見沙塘上坐著一個人來,看著身影確實像母親,我們連忙趕過去。
    果然是母親。
    沙灘每隔一段路就有一盞燈,這邊離那燈並不近,光線還是有些昏暗,但海水映襯著遠方的光,投射過來,卻能將人看得真切。
    母親穿著單薄病服,正在沙灘坐著,嘴裏還哼著歌,似乎心情很不錯。可繞是我見了她這樣單薄的衣服,都覺得冷,我脫掉了外套,想走過去給她披上。未走幾步,她就聽見了我們的腳步聲,轉頭看見我,神情突然變得驚恐萬分:“菀之!你來幹什麽!誰叫你來的!你快回去!”
    找到了母親,我的心也算安定下來,並不如先前的焦急,而是笑了笑:“媽,你還在住院呢。現在是保外就醫,不能到處亂跑的!你跟我回去吧。醫護人員都著急了。”
    母親卻電打一般地起身,雙手後背,連連後退,說話都語無倫次起來:“別、別過來!你要敢過來、敢過來,我就、我就——”她指著波濤洶湧的海水,吼道,“你要敢過來,我就死給你看!”
    我萬萬沒想到母親會有這麽大的反應,一時間也有些無措,“媽,你怎麽了?”
    “我要給你報仇!我要找達之那死丫頭片子報仇!”她冷笑起來,眼尾紋在海水的映襯下顯得更加深刻,母親本是美人胚子,但最近一段時間蒼老的很快,整個人的精神仿佛垮了,這樣一笑,看的麵目竟有些可怖,聲音也尖酸起來,“那個死丫頭片子,有了張宥然那個賤人的撐腰,就想反了天了!居然敢起訴我!還想讓我坐牢?!做夢!有我在一天,那對狗男女就別想有好日子過!”
    我看見她這樣子,更是心酸,“媽,你別這樣……咱們本就是欠他們的……”
    “我呸!欠他們的?”母親狠狠啐了一聲,“本就是林建彰那個老東西生活不檢點,在外麵沾花惹草我才把你帶走的!是她霸占了我們的財產!是她搶了你的丈夫!那個死丫頭片子還好意思去病房跟我示威?!她才是最不要臉的那一個!”
    我越聽越不明白,“什麽叫林叔叔不檢點……”
    她轉過身去,不再理我,又在沙灘上坐了下來,繼續哼著歌:
    “悠悠歲月,欲說當年好困惑,亦真亦幻難取舍,悲歡離合都曾經有過。這樣執著,究竟為什麽……
    ……誰能告訴我,是對還是錯,問詢南來北往的客……”
    歌詞悲戚,她的聲音沙啞,隨著海邊的冷風吹過來,就更顯悲戚。這首歌我記得,是一部電視劇的主題曲,當年很火,母親也喜歡看。王強不在的時候,就把家裏那台破舊的大頭電視機的線插上,調著頻道,坐在地上看。
    我也會看。
    屋子很黑,隻有一束窄窄的小小的電視的屏幕的光照下來,我窩在母親的懷裏,聽著母親跟著電視在唱歌。
    就是這首《渴望》。
    悠悠歲月,欲說當年好困惑,
    亦真亦幻難取舍,悲歡離合都曾經有過。
    這樣執著究竟為什麽。
    此刻想來,心裏更是五味雜陳,酸甜苦辣都過了一遍。
    宋思耘注意到她手裏還拿著一個玻璃瓶,碰了碰我的胳膊,“阿姨手裏拿的是什麽?不會是危險化學用品吧?”
    我這才注意到她手裏的玻璃瓶,裏麵是透明的液體,隨著她手的搖晃,那液體還泛著晶瑩的光。
    我心裏也沒底,“不會是……硫酸吧?”
    正在猜測,別墅那邊突然亮起了燈,在夜色中格外刺眼。我們三人同時望過去,就看見了林達之正從張宥然那輛凱迪拉克上下來,依舊是大紅色的風衣,卻顯得人更加幹練來。
    “總算來了!”
    母親一手撐起身子,就往那邊跑,跑的極快,我和宋思耘兩個人都追不上。
    可算到了張家門口,林達之和張宥然看見我們都驚了。林達之看見母親急衝衝向她奔過來,立刻害怕地尖叫起來,“你、你要幹什麽?!”
    “我要幹什麽!我要殺了你!我要為我女兒報仇!”母親聲嘶力竭地尖叫著,一手就打開了玻璃瓶蓋,我還未反應過來,隻聽到她又吼了一聲,“死丫頭片子,就讓你見識一下老娘的厲害!”
    耳邊,宋思耘也突然驚叫一聲,“不好!真的是硫酸——”
    他立刻撲過去抱住了母親的後背——
    可還是晚了。
    硫酸已經潑灑了出來,眼看著就要噴濺上林達之的臉!
    達之已經傻了,站立著,不會反應了。我站得遠,撲過去想要拉開達之,卻陡然聽見一聲:
    “小心——!”
    這是張宥然的一聲疾呼,他整個人撲過去,抱住了林達之,衝力太大,帶著林達之和他都跌倒在了地上。
    刺啦——
    刺啦——
    整瓶硫酸全部濺在了張宥然的背上,他後背的衣服瞬間被腐蝕,連著皮肉也被燒焦,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有鮮血慢慢滲出來,又被燒焦,皮肉也翻滾了起來,瞬間淪為血肉模糊的一整片——
    我已經驚在當場,不能反應!
    張宥然依舊是死死抱著達之,咬牙忍著,一言不發,似乎害怕母親再次發瘋。
    我看見他的臉上色煞白,額頭全是汗,抱著達之的手都在顫抖,發出的聲音也微弱至極:“達之,達之……你沒事吧?”
    達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瑟縮著從張宥然的懷裏鑽出來,一把抱住了張宥然,哭得撕心裂肺:“宥然哥哥!宥然哥哥!你、你怎麽樣……”
    張宥然的眼神已經渙散,想笑,卻笑不出來,而是轉過頭看了看我。
    終於暈了過去。
    我和宋思耘終於製服了母親,可母親並沒有再掙紮,隻是四顧望了望我們,笑嘻嘻地拍手:“大仇得報了!大仇得報了!”
    我已經淚流滿麵。
    我不知道我是為什麽哭。
    或許是因為張宥然,又或許是為母親。
    還是為這狼狽不堪而又不得不麵對的事實?
    我哆哆嗦嗦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撥著急救電話。
    卻剛撥出了一個1,張宥然口袋裏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這是他在我手機裏設置的快捷撥號,是害怕我有危險,他就能第一時間趕到。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
    我想起了曾對我笑,曾用寵溺的眼神看著我,曾吻過我的臉頰,對我說:“菀之我愛你。”
    可終究都是假的。
    他為了林達之可以連命都可以不要!
    那我算什麽呢?從頭到尾,我就是惡毒的姐姐,枉顧王子和灰姑娘堪比金堅的感情,硬生生要棒打鴛鴦,插足進去。
    既得不到王子的人,亦得不到王子的心。
    從頭到尾,在他們感天動地的感情裏,我就是個活該唾棄的第三者。
    終於撥通了120,可我語無倫次,一個地址都說不清楚。
    “我來說。”宋思耘一手拿過我的電話,“在未央玉璽小區後院的沙灘,病人的後背被濃硫酸燒傷,燒傷部位為軀幹背麵,燒傷麵積估算是15至18%左右,目測是深二度燒傷。”
    他一手背抵著張宥然的額頭,一手掐著張宥然的人中,我看見張宥然的眉頭皺了一下,“患者出現休克現象,伴有體溫升高,現已陷入淺度昏迷,強烈疼痛刺激下有防禦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