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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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宥然頓了好久,才回答:“好的。我了解了。”
麗麗又問他:“張先生。姐姐以前是不是受過什麽刺激啊?”
她大概以為我有過精神病史。
張宥然否認:“沒有。”
“那姐姐,這是患了精神類的疾病嗎?要不要送醫院啊?”
張宥然說:“讓我考慮一下。”
我對這個答案很滿意,等他們兩個人都從隔壁房間出來了,我笑眯眯地轉頭,對麗麗說:“我餓了。要吃飯。”
裝瘋賣傻的最高境界,就是表麵跟正常人無異,但卻細微不同。
張宥然大概本隻是想來看一看我,當晚就準備走。
但我這個狀況,讓他也走不了了,他立刻跟助理打電話,“幫我把今晚上的機票退了吧。”
我聽見那邊很著急,“老板,真的不能再請假了。合同簽的60天,就要在劇組呆滿60天的,你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上次導演都發飆了。萬一劇組真的叫起真來,違約金可是片酬的三倍呢。”
他沉默一會,“你去談吧。如果真的談不攏,就賠吧。我也沒有心思再回去拍戲了。”
我這才知道,他最近都在山區拍戲,就連上次參加我主持的節目,都是特意請了假回來的。
大概是我流產的事情,真的把他嚇住了,才會覺得對我有虧欠。
才會開始想要對我好。
吃飯的時候,我故意將湯湯水水漏得滿桌、滿身都是,卻毫不發覺,繼續吃的香甜。這下就連麗麗都發現我的不對了,起身立刻去拿毛巾,遞給我:“姐姐?”
我接過洗臉毛巾,就開始擦桌子。
坐在對麵的張宥然終於忍無可忍,起身走過來,一手奪過我手裏的洗臉毛巾,一副冰山臉,整個人氣勢洶洶,像周身都散發著強大的氣場,我以為他識破了我,又要對我做什麽。但他隻是將毛巾還給麗麗,囑咐:“再去拿一條新毛巾。”
新毛巾很溫軟,他輕輕握著毛巾,將我嘴周圍的湯水一點一點沾幹。
又坐在了我身邊,一手拿起了我的碗,一手拿起了湯匙。
麗麗說:“張先生,這種事情我來就行了。”
他笑了笑,聲音有點嘶啞:“沒事。你去吃飯吧。”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不停地蹬被子,他睡覺很輕,我一蹬被子他就知道了,立刻起身給我蓋好,又將被子角給我掖好。
一晚上起了十多次夜,最後他實在折騰不住了,幹脆就抱著我,讓我躺在他的懷裏睡。
我偏不,在他懷裏動來動去,手肘還一直往後頂。
我的力氣下得很大,他的身體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卻又牢牢箍住了我。
他這一晚上定然沒有睡好。
我的所謂病情越來越嚴重。
拖鞋總是穿一隻,另一隻不知道跑到了哪裏去。衛生間的紙巾扯著玩,白色的紙巾一直延伸到了客廳,團得到處都是。把洗麵奶擠在牙刷上,就開始刷起來。
他一直很耐心,每天早晨幫我穿鞋,擠牙膏,喂飯。
久而久之,這些都成了習慣。
但我開始不再和他說話,他跟我講話,我也裝作沒聽見。我每天最大的興趣就是將魚缸裏的魚撈出來,放在茶幾上,擺成規則的形狀。坐在電視機前自言自語,學著電視裏的演員演戲,背台詞。再無事可做,我就做小人,上麵寫著林達之的名字,拿出針來紮著。
好幾次都紮到了自己,我也不叫,就是把沾有血漬的棉簽丟的到處都是。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從床上坐起來,兩個拇指團城圈,對著他的左胸膛比劃許久,自言自語著:“這麽大?這麽大?”
心髒究竟有多大?才能一刀下去就剜下來?
這一顆心夠不夠?夠不夠償還我在監獄中虛度的歲月?夠不夠還我為此改變的人生?夠不夠還我付出了十多年的愛?
其實動靜很大,我不相信睡覺一向很輕的他會不知道。
我隻是看著他的睫毛在動,卻一直閉著眼睛。
完全沒有用。
我幹脆就去廚房拿起菜刀,鋒利的刀刃就貼著他脖頸的皮膚。
我咬牙切齒地在他耳邊囁嚅著:“去死啊,去死啊。你怎麽不去死呢?”
他的眼睛依舊閉著,我能感覺到他在顫抖,嘴角緊抿著,是在極力忍住刺激我。
他的手握得很緊,朦朧的夜光中,我能看到他手背的青筋凸起。
他能感覺的到的。
甚至這觸感,定然很清晰。
其實隻要一刀下去,這世間就再沒有一個張宥然。
但我隻想嚇嚇他,並不打算真的動手。
瘋是假的,殺人的心也是假的。
我隻想離婚。
這一次顯然並沒有做效。
因為生活一如往常,就像什麽也發生一樣。
該喂飯的喂飯,該看書的看書。
隻是他特意囑咐麗麗,將菜刀這一類的危險用品收好。
沒了菜刀,我就不能殺人了嗎?
叉子、鋼筆、圓規……甚至發簪都能是武器。
一個一個都使過之後,他依舊沒有任何懼色,依舊每晚上抱著我睡,摟著我的胳膊卻越發緊了些。
每天都會有醫生來來往往,撐著我的眼皮,側著我的血壓、脈搏還有各項指數,問我相同的問題。
需要解釋的問題,我一概裝聽不懂。需要答是或否的問題,我全部搖頭。
來過的所有醫生都對我失去了信心,幹脆也不從我這裏入手,而是問張宥然相同的問題。
“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有這樣的表現的?”
他說:“二十天前。”
“什麽原因引起的?”
“流產。”他頓了頓,手撐著下頷,神色有些淒迷,“我們的孩子出意外,流掉了。”
“比較嚴重典型的症狀有哪些呢?”
他看了看我,又對麗麗不動聲色地暗示了下,麗麗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牽著我離開客廳。
但我在臥室依舊聽得清楚。
“會比較健忘,常常不記得自己做過了什麽事情,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把事情做好。像個小孩子。到了晚上就會情緒比較激動,有幾次甚至想要殺我……”
“這很嚴重了。已經不算心理治療的範圍了。你沒有試過精神科醫生嗎?”
張宥然的語速慢了下來,“我一直覺得,她並沒有問題。隻是為了要離開我,而裝的。”
“你確定嗎?”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又開了口,“我不確定。”
我這才知道。
他是在賭,賭我究竟是不是真的,賭我究竟敢不敢下手。
張宥然一直是一個靜觀其變、伺機而變的人。不到最後時刻,他在沒有一個確定的結果之前,是定然不會稱我的意的。
那就破釜沉舟吧,看誰更狠一點。
趁著自己洗澡的機會,我門開了一條縫,把水開的很大,花灑流下的水衝了我滿頭滿臉。
我穿著白色的裙子,躺在溫熱的浴缸裏,開始用刀劃胳膊。
一刀。兩刀。三刀。
鮮紅的血滴在浴缸裏,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終於割開了動脈,血開始噴薄而出。
我把胳膊放在水裏。
這樣就不會結痂了。
我在喧囂的水中開始唱歌,“阿門阿前一顆葡萄樹,啊嫩啊綠那個剛發芽,蝸牛背著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往上爬……”
魚缸的水開始往外溢,帶著鮮紅的顏色。
從浴室的門縫開始,慢慢地蔓延。
是麗麗發現的不對,我聽見她大驚失色的吼著:“張先生!張先生!你看!你看滿地的血……”
我聽見是什麽東西落地的聲音,一向處變不驚的張宥然也會有抓不住東西的時候。
他幾乎是狂奔而來,抱起我就要出去。
我偏不,在水裏麵跳舞,把血漬濺得到處都是。
牆上、水裏、地上,還有他的衣服上、臉上、鞋上。
一邊跳舞,一邊還在唱歌,“辣妹子辣,辣妹子辣,辣妹子辣妹子辣辣辣——”
花灑還在流水,他的身上已經全部濕了。
他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才箍住我,眼眶鮮紅,整個人都在顫抖,大聲在對我說:“菀之!別這樣!”
仿佛是想喚醒我什麽似的。
可我根本就沒瘋,我就是在裝瘋。
我愣了一下,這才老實。
也是因為流血太多,我已經沒辦法再站住了。
他一下拉住我的胳膊,讓我的手能夠圈在他脖頸上,抱住我,就往外奔。
我笑了笑,慢慢閉上了眼。
腦袋一歪,暈在了他懷裏。
意識淒迷中,感覺他額頭的汗水滴下來,或者是淚水,沿著我的臉頰往下流。
他的聲音格外不穩:“菀之,菀之,堅持一下。求求你,為了我,堅持一下。”
我本就是要求死。
他再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
又是醫院。
我討厭醫院。
閉著眼睛,聽到門外的聲音。
“患者本就體虛,才做過流產手術大出血,現在又破了大動脈,實在是凶多吉少。”
“重要的是心理因素。一次我們可以救,兩次我們可以救,但這是自殺,她若沒有求生本能,縱使我們有回天之術,終究也會乏力。”
“有什麽想不開的呢?你好好陪陪她。”
過了一會兒,張宥然進來了。
我早就醒了,隻是呆滯著看著他。
他的衣服並沒有換,還是那件沾滿鮮血的白襯衣,藏藍色羊絨衫鬆鬆垮垮地套在外麵,顯得人更加單薄。他走路的樣子也無端沉重了些許,狹長的眼沉沉地抬起,無神地迎著我的目光。
他坐在了床邊,輕輕地調著注射器的控製輪,慢慢地對我講:“菀之,沒用的。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但我絕不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