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成敗不妨一戰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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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伍愈近,謝殷原本眼神帶笑看向送親隊最前列的賀春秋與衛君歆,待看見衛君歆身側之人,卻不由一愣,目中笑意隨之一點點全斂下去。
    也好。他在心頭冷冷道,省了他一個一個再去揪出來的功夫。
    而街道兩旁圍觀之人得知隊伍打頭竟是賀春秋夫婦,這時便又引起一陣轟動。畢竟誰也未想到賀春秋竟會親自前來,賀春秋往日來登樓次數自然不少,可如此公然出現在建州城中,當真還是頭一回。
    當下“拜見財神爺”的聲音幾乎要將鑼鼓喧天的架勢給壓下去。
    到登樓門口,賀春秋等人當先下馬,與門口眾人一一見禮,人群中識得衛雪卿之人雖不知他為何會混在隊列之中,卻也明白這當口絕非問罪動武的好時機,不少登樓之人目中盡是怒火,卻還是生生忍下來,各自都將頭轉到半邊去,隻作不見。
    隻是登樓之人固然識得大體,一見衛雪卿而被怒火衝昏頭腦的自然也大有人在。
    一片喜慶之中謝鬱正扶著鳳冠霞帔的新嫁娘行下馬車,便見一道劍光十分不合時宜的劃開這喜幕,怒氣騰騰朝著衛雪卿刺去。
    大喜之日見了凶光,稍後更有可能見到血光,這可使得?
    當然使不得。
    謝殷、賀春秋等人並未出手。
    衛雪卿站在原地,更是未曾稍避。
    動手之人乃是千秋門現任門主瞿湘南。
    阻攔之人乃是千秋門前任門主瞿穆北。
    一對父子,擋在天下第一樓與天下第一莊的即將拜堂的未婚夫妻麵前拔劍相向。
    “父親你瘋了麽?”瞿湘南麵目難以置信瞪視瞿穆北,“你忘了是誰將你和師弟師妹們抓去受盡苦楚?你忘了是誰害得你險些丟了性命?”
    “你才是瘋了!”瞿穆北輕斥道,“還不收回你的劍!無論何事都等過完今日再說!”
    “可是……”瞿湘南上前一步,還要再說,卻被瞿穆北厲聲喝道:“收劍!”
    瞿湘南到底懼怕父親威勢,餘光又注意到周圍登樓之人各自麵色不善,隻得憤憤不平收了劍,卻還滿懷怒氣注視衛雪卿道:“你這魔頭!你怎會出現在此?”
    衛雪卿從善如流道:“受我至交好友衛飛卿之托,代替他前來參加他妹妹的婚禮。”
    “好哇!”瞿湘南大叫道,“果然那衛飛卿心術不正,不但與關雎那殺人窩扯不清關係,竟還與你這魔頭也有交情!”
    他這話出口,便見原就麵色不好的瞿穆北這時候臉色更為難看,其中竟似還摻雜了兩分恐慌之色,當下強壓著他往前兩步行到賀春秋麵前,勉強朝賀春秋抱拳笑道:“犬子無狀,實是小人教導無方,還請莊主見諒。”
    “無妨。”賀春秋微微一笑,“原是小兒太過任性,得罪之處,尚請擔待。”
    瞿穆北連連擺手,眼見除了雙方客人,適才他與瞿湘南一番舉動引得四周圍觀民眾亦紛紛引首,索性抱拳朝四周一揖:“好叫諸位得知。”
    他這話一出口,鼓鑼聲響與周圍不絕的議論之聲便不由自主低了下來。隻因他這一句話直傳到幾裏之外去,顯見灌注了不淺的內力,那便是有話要說了。
    見數裏之內所有人目光都向他望過來,瞿穆北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數月之前,在下老友東方渺大哥壽宴之上發生的事想必諸位早已知悉。當初我與南宮兄前去恒陽賀壽,誰知尚未進城便被人給攔截了下來,而攔截我們的真凶便是這位……”他說到此目光望向仍然無甚反應的衛雪卿,“長生殿之主。”
    此話一出,自然引起四方嘩然。隻因此事早有人知,自然也有更多人不知。當下憤怒又戒備盯著衛雪卿一行的可不止一個瞿湘南而已。
    瞿穆北續道:“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這位並未處置我們,當然,在下到後來才明白這並未是這位的仁慈體恤,而是他想要借著我們來給登樓與謝樓主潑汙水!”
    一時周圍嘩聲更甚。
    很多人到這時候才想起,當日失蹤多時的瞿穆北、南宮曉月以及雙方門人正是在登樓重新現身,其時兩門中人早已被謝殷秘密救回並軟禁在登樓的傳言甚囂,更被好事偷入登樓之人親眼所見,之後登樓遭逢劇變,這件事亦成為眾多門派攻擊登樓的借口之一。而曾被登樓“軟禁”的瞿穆北與南宮曉月卻帶領兩派人馬大方出現在此道賀,這說明什麽?
    瞿穆北說到這裏,與他相同遭遇的南宮曉月早已知道他想作何,這時便也上前兩步沉聲道:“不錯,在下亦可證明,當日我們兩派之人之所以突然出現在登樓更為人所見,根本是被長生殿之人處心積慮的帶到這裏,謝樓主從頭到尾都是對咱們有相救之恩。甚私自軟禁,實屬一派胡言!”
    議論紛呈之中人群中一人忽道:“說的煞有其事!當日有人夜探登樓見到諸位時登樓可還沒有任何變故!難道長生殿之人將你們這一大群人塞進來,登樓數百號人全都是睜眼瞎麽!”
    這話一出,立時又引來不少附和之詞。畢竟數十天前的登樓,還是號稱固若金湯,連隻蒼蠅也飛不進來的。
    瞿穆北和南宮曉月同時看向謝殷,他們本意是要替登樓洗刷那一層並非實情的罪名,但若當真全照實說,卻又不知謝殷意下如何了。謝殷明白二人意思,頷了頷首道:“兩位照實說就是了。”
    瞿穆北點了點頭,暗道這位謝樓主果真是有大氣魄的人,口中道:“當日我們被長生殿之人強行帶來登樓,雖不得自由,神誌卻十分清醒。這位衛某人之所以能避開登樓所有耳目將我們帶進登樓,那是因為……”停頓了片刻,他道,“他在登樓之中有內應。”
    一片嘩然。
    謝殷神情淡淡,並無半分尷尬不悅。他一向最是愛惜羽毛,但已然丟掉的羽毛,自然也就沒有再愛惜的價值了。
    果然當下立時就有人替他補充出後半段劇情:“難道登樓之所以後來遭遇不測,便是因為長生殿在其中安插了內奸裏應外合?”
    在許多人、尤其是建州城人的心裏,登樓固然在那前後生出許多流言蜚語,似乎並不是眾人心目中那樣正義凜然、高高在上的存在,但它依然是個神話一樣絕不可能失敗的存在。
    縱然它的對手是惡名縱橫江湖數十年的長生殿,以及被關押在鳳凰樓一二十年的數百凶徒。
    登樓一夕垮塌,更多人與其說拍手稱快,不如說滿心茫然。
    那是一個象征、一個符號、一個象征著無敵的符號的垮塌。
    如果說一部分心存正義之人感受到快意,那麽更多人感受到的則是恐慌。
    如果說登樓也無法成為正義的屏障,那麽還有誰、誰還有這份實力、能力與魄力擋在眾人身前?
    這也是大半個江湖一夕之間就仿佛遺忘了對清心小築積累下的種種不滿、開始變著法兒愈發殷勤的原因之一。
    因為恐慌。
    在這個時候,一部分人忽然為登樓之前的失敗找到了理由。
    原來不是不夠強悍啊。
    原來是被算計、被陰謀、被背叛啊。
    一時惋惜聲愈大、對場間一對新人的賀喜聲愈真心、眾人看向衛雪卿與不知何時靜靜站在他身後的一群人便愈發敵意深厚,厭憎驚恐俱有之。
    衛雪卿始終笑盈盈站在原處,眼神也未有稍亂,心下卻頗為無趣想道,人心就是這麽容易蠱惑的東西啊,真是無聊。
    瞿穆北拱手道:“按理本不該在謝少主與賀小姐婚禮之前講這些,圖惹得大夥兒不快。隻是這衛某人不知何故來此,犬子適才又那樣一鬧,在下若再不肯說個清楚明白,豈不是要讓謝樓主繼續背負汙名?隻是此事究竟如何處置,自然還要聽謝樓主示下。”他說完這一句話,便與南宮曉月又雙雙退回人群中去。
    謝殷甫要開口,卻聽一道與這喜慶熱鬧氣氛頗為不搭的清冷嗓音忽道:“吉時將至,要留在此解決私人恩怨之人,麻煩讓下道。”
    這嗓音雖與氣氛不搭,嗓音的主人卻與這氣氛再搭不過,應說這氣氛原就是為她而準備。
    說話之人自然就是新娘賀修筠。
    新娘子在這當口發話自然不妥極了。
    但沒有任何人開口說一句不妥當。
    一是唯一有資格開口的賀春秋就靜靜站在那裏。
    二是他們此刻無論做什麽,哪怕就站在這裏什麽都不做,都確如賀修筠所說正在阻撓婚禮。
    一時不待謝殷發話,所有人都訕訕讓開一條道,謝殷亦隻淡淡道:“婚禮為重,其餘日後再提。”
    眾人甫一讓路,新娘已當先朝裏間主樓行去。腳步如風,紅衣獵獵,竟似一副睥睨萬分、不將場間任何人放在眼裏的模樣。同樣著一身紅衣的謝鬱行在她身側,卻生生被襯得黯淡不少。
    今日關於賀修筠的一切都不符合規矩極了。
    可少部分留在原地的人看一眼也仍未動的賀春秋,卻道:“當真是江湖兒女,不拘小節,賀小姐實有大家風範。”
    不少人聞言偷偷翻個白眼。
    最後竟是瞿湘南、南宮秋陽等人留在了後頭。
    瞿穆北半是不耐半是不解瞪一眼瞿湘南:“你又在心裏嘀咕些什麽?”
    與南宮秋陽對視一眼,瞿湘南撓了撓頭:“總覺得……這位賀大小姐與當日在關雎所見判若兩人。”
    *
    伯謹然與霍三通齊手拉開放置在主廳之中已久的一張巨大的紅綢布。
    綢布下物事隨即展露真容,竟是一塊鑲了金邊的牌匾,當中“佳兒佳媳”四字筆走龍蛇,氣勢逼人,一看便知出自久居上位者的手筆。
    伯謹然朝謝殷拱手笑道:“謝樓主,聖上聽聞你家有喜事,禦筆親提了這塊牌匾給你,還不快快謝恩。”
    眾人一時都有些訝然。
    但所謂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在場雖絕大多數是江湖中人,可江湖中人同樣要敬畏王權,一時紛紛隨謝殷跪地謝恩,隻是各自心下難免有些駭然。如今登樓式微,謝殷之子成婚卻還得到皇帝禦賜的“佳兒佳媳”,登樓與謝殷受朝廷器重,程度明顯更在所有人想象之上。
    無論心下如何,至少明麵上絕大多數人都恭恭謹謹跪了。
    廳中那兩個唯二沒有下跪的,便再次成為眾人目中焦點。
    再次。
    因為這兩個人正是衛雪卿與賀修筠。
    衛雪卿跟進來了。
    因為吉時將至,也因為謝殷與賀春秋都未出言阻攔,所以衛雪卿無視眾人憎惡目光大大方方行了進來,不但行了進來,還在相隔不足一刻鍾內再次犯了眾怒。
    這次犯眾怒的理由則簡單許多:我們都跪了,你憑什麽不跪?難道你的膝蓋生來就比我們更高貴?難道你的膽子生來就比我們更大?
    犯眾怒的明明有兩人,可正因為其中一個是衛雪卿,是以所有人再一次輕而易舉做到了假裝沒看見另一個人。
    霍三通上前一步,麵目說不上憤怒、目光卻極為迫人看著衛雪卿:“你為何不跪?”
    衛雪卿有些詫異挑了挑眉:“他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媽,沒給過我一口奶喝,一頓飯吃,我為何要跪?不過你也不必發怒,畢竟我爹媽就算立即出現在此,我也不會跪的。”
    意為:我都把皇帝提到和我爹媽一樣的位置一視同仁了,就別再找麻煩了。
    霍三通陰森森道:“就憑你這句話,本官便可立即將你與你座下所有人逮捕問罪。”
    衛雪卿聞言不怒反笑:“你大可以試試,當然——”他指了指另一側紅紗拂麵的新娘子,“可別忘了她。”
    所有人都假裝看不見賀修筠,他卻偏要讓他們看見。
    賀春秋微微蹙眉:“筠兒……”
    “你放心。”賀修筠仍是那不緊不慢、不冷不熱、叫人感覺不到任何情緒的淡淡嗓音,“稍後行禮之時,我亦不會跪你們。”
    意為:我同樣一視同仁得很。
    人群中已隻剩一片吸氣之聲。
    這時候眾人若再不知這新娘子情緒有問題,那真是白瞎了一幹人的眼。
    可他們又能做什麽?他們吸氣之後,依然隻能你看天,我看地,就是沒人肯做第一隻出頭鳥。
    賀春秋似微微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看一眼謝鬱。
    謝鬱想了想,便也緩緩站起身來,與賀修筠並肩站立,再無其餘動作。
    眾人:……
    伯謹然與霍三通縱然一開始想著要給謝賀兩家留些情麵,到這時卻擺明了是謝鬱賀修筠二人不給他們、不給朝廷留麵子了,當下都有些下不來台,伯謹然冷冷看向謝殷道:“謝樓主,這是何意?”
    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這牌匾、包括這婚禮都隻是走個過場而已,稍後之事才是重點。隻是再怎麽走過場,那也是代表聖上、代表朝廷的過場,伯謹然亦未料到這一對新人與明顯是來此搗亂的衛雪卿竟會接二連三鬧出事、更將朝廷的顏麵拂得一幹二淨,這就由不得他不追究兩句了。
    豈料謝殷尚未開口,賀修筠又已冷冷道:“皇帝隻怕有些多管閑事了,這‘佳兒佳媳’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來題字。”
    伯謹然到這時才當真是勃然大怒,大喝一聲道:“大膽!”
    另一個大膽之人立時就接話笑道:“我聽這話很是在理,這都操心到人家裏來了,雖說我不喜歡謝殷,可這‘佳兒佳媳’委實也輪不到他以外的人說。”笑聲中一道人影飛快朝著牌匾撲過來。
    等伯謹然、霍三通、謝殷三人想透他要做什麽,再出手阻攔卻已不及。隻因他根本未曾近身那牌匾,而是在掠過去途中便已隨手扔了一把飛鏢過去,而他本人仿佛兜風一般,中途又一個轉身強落了下來。
    扔飛鏢看似隨意。
    那八隻飛鏢中的三隻卻硬生生越過了伯霍謝三人的阻攔穿透牌匾,瞬間將四周鑲金的牌匾分割成四塊。
    而三隻飛鏢直釘到牌匾後方的牆壁之上這才罷休。
    眾人一時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了。
    伯謹然與霍三通麵色鐵青,再顧不得甚婚禮不婚禮,雙雙拔劍上前。
    率先反應過來的一些人眼見已有人動手,便也不再顧忌,跟著持劍上前,直將衛雪卿團團圍在正中央,一人嗬斥道:“你這魔頭,果然是來搗亂婚禮的!咱們這就給你一個痛快!”
    長生殿除了衛雪卿,沒有第二個人進到內廳當中來。
    他這時不但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圍攻他的人之中尚有天下第一高手謝殷、統領六扇門武功深不可測的霍三通以及負責帝王安危的中尉卿伯謹然。
    他仿佛一隻輕易就能被人捏死的螞蟻。
    這隻螞蟻卻笑得不在意極了:“諸位要拿下我也不是不能,隻是必然就要錯過兩位新人的良辰吉時了,謝樓主,你可想清楚了,是這場婚禮重要,還是我重要。”
    一人分開人潮,一步步走到衛雪卿麵前,擋在他的前頭。
    謝殷終於有些怒了。
    因為擋在衛雪卿麵前的人是謝鬱。
    謝鬱靜靜道:“吉時已至,我現在就要與修筠成婚,你若不允,那這場婚事現在就可以當眾取消了。”
    謝殷一哽。
    這場婚禮當然絕不可能取消。
    他隻是千防萬防,未料到謝鬱竟為了一個衛雪卿跟他鬧出這幺蛾子,又驚又怒下,用眼神詢問他為什麽。
    謝鬱的回答亦很清楚:你想要在我婚禮之前,讓我即將過門妻子的哥哥血濺當場麽?
    而一直靜靜觀望的賀春秋這時也動了,他幾步行到衛雪卿麵前,上下打量他渾身的無賴氣息:“你這又是在做什麽?”
    “當然是做你不肯做的事啊。”衛雪卿笑著衝他眨眨眼,“今日我妹妹新婚大喜,她不喜歡的,不中意的,我自然要挨著挨著幫她毀去。”
    賀春秋蹙眉。
    目睹這一切卻全不變色的司儀這時候大聲道:“吉時已至!”
    吉時已至。
    賀春秋與衛雪卿對峙片刻,慢慢退了下去。
    謝殷冷冷盯著謝鬱片刻,終於也退了下去。
    今日他們心裏最重要的隻有一件事。
    看重這件事的不止有他們。
    伯謹然與霍三通依次退了下去,隻是他們一邊退下的過程這,看著衛雪卿幾人的眼神,卻絕不是看著活人的眼神。
    這幾位大人物都挨著退了,其他人自然再沒有攔在中間的道理。
    鑼鼓聲響又起。
    隻是漫天的吹奏之聲,也再掩不去這喜廳中無比僵硬、尷尬、怪異的氛圍。
    但是再僵硬都好,婚禮總歸還要繼續。
    謝殷、賀春秋、衛君歆三人共同坐到主位上去。
    到這個時候,已經再沒人關注甚規矩不規矩了。
    一對新人上前。
    觀禮之人看著這對新人婚禮,仿佛在看喪禮。
    衛雪卿目光一一從所有人身上掃過,暗歎一聲道,可不就是喪禮嘛。又看向門扇大開的喜廳外側,想到,看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可惜今天走進了這扇門的,到頭來有幾個人還能活著走出去?
    “一拜天地!”
    新娘從頭到尾昂首挺胸,果然不拜天,不拜地。
    “二拜高堂!”
    新娘站姿優雅,果真不跪爹,不跪娘。
    “夫妻對拜!”
    賀修筠與謝鬱麵對麵站立。
    卻雙雙看不到對方的臉。
    賀修筠頭上鳳冠微顫。
    這一拜……她似乎……
    縱然已對這場婚禮失去好感的眾人一時間也不由得屏息凝神。
    隻是再也沒有人能夠知曉,這一拜,賀修筠究竟是想拜,還是不想拜。
    隻因一道十分清朗的笑聲從外間傳進來。
    桌上紅燭輕晃,最終卻未滅掉。
    笑聲中謝殷、賀春秋、衛君歆緩緩站起身來。
    笑聲中有兩人從門口跨了進來,乍然一見,仿佛神仙眷侶。
    (我可真喜歡寫婚禮啊,掐指一算我寫過好幾場中途夭折的婚禮了……以及明天如果又寫6000的話,我就分成兩章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