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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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莫南目不斜視地盯著手心裏的玩意,季天澤知道他被這新奇的東西吸引了。
    “好看不?”
    “嗯……這是什麽東西?”莫南撥了撥球,覺得甚是有趣。
    “這個隻是一個普通的櫻花球掛墜而已,不過對我來講挺重要的。”季天澤笑笑道,“是我以前跟阿莫一起去日本旅遊時候買的,賣這個的店家還會說中文,雖然講的不怎麽樣,哈哈。”
    他看莫南一臉茫然,又補充道:“總之就是和他一起買的東西,賣這個的人把蹩腳的中文說得特好聽,說什麽這個掛墜是專門贈送給喜歡的人的,就是意中人。”
    “我在想這種騙小姑娘消費的把式,拿來唬兩個爺們也太說不過去了。本來不想理他的,但是哦,”他忽然想到什麽興奮起來,“離開那店沒多久,阿莫他又把我拉回去了,我以為他喜歡這玩意呢,就隨他買去了……然後沒想到!第二天他居然就放我包裏了!”
    “這是要贈予你的意思?”
    “必須是。不過這事有點尷尬,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竟然還跟他說嘿你東西掉我這了,哈哈哈哈一想到那時候他紅著的臉和憋屈的眼神……雖然很不道德,我還是忍不住想笑哈哈哈哈……”
    “……”怎麽回事,突然好心疼。
    “鬧騰了好久我總算是明白了,偷偷告訴你。好長一段時間我走路都是飄著的,這個雖然是個掛墜,可我一次都沒拿它當掛件來用過,都是放在包裏小心翼翼的藏好,我都不敢想象要是丟了會怎麽樣。”
    “那你還這般隨便地送人?”莫南不可思議道,他怎麽看這種東西對季天澤來講都很重要,居然就這麽送給自己了。
    “那是因為……”季天澤故作深沉道,“我喜歡你呀。”
    “……”
    莫南當然不信,他已經對他的話能做到左耳進右耳出了:“哦,然後呢?”
    “……好吧……你好像也不信,那就當它是個謝禮吧,我這次一回去,恐怕是再也回不到這了。”他這次是真的深沉下來,“說真的,雖然我一直不怎麽喜歡也不習慣這,不過好歹生活了三年,一旦說要離開了吧,還是有點舍不得的,所以我想了想後,決定留些紀念下來好了。”
    “紀念啊……”
    “嗯,”他笑著將莫南的手指攏起,覆在那個珠子上,繼續道,“你收著吧,權當是我在這個世界留下的紀念,而且你也幫了我這麽多,我也沒什麽值錢的東西,唯一值錢的東西還被某個人捏碎了,哎呀真是……”
    說到這他像是意識到什麽,咦了一聲問道:“說起來,今天那個大兄弟人呢?”
    “你說季歸然?”莫南說出這名字,臉色立馬沉了下來,沒好氣地冷哼一聲,“死了!”
    “……”
    季天澤心如明鏡,頓時明白了七八分,小聲詢問道:“又吵架啦?”
    “哎喲,誰敢跟這大爺吵架,”莫南話中充滿尖酸刻薄,“不說人話就算了,動不動就亂發脾氣還要用蠻力威脅,算他厲害。我說,咱們把這瘟神趕出去吧?我覺著好晦氣,今天是要變天!”
    季天澤好想笑,可是看莫南一副認真生氣的模樣,隻好強忍住,他憋下笑意後勸道:“這是有多大的仇啊,你們就不能消停會,心平氣和地坐下來砍……哦不,坐下來好好談談?”
    “有什麽好談的。”
    “可你這樣單方麵慪氣,就是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很吃虧的。”
    “對,你說的很有道理。”莫南皺著眉點頭,“那小爺就不理他了,讓他對鬼發脾氣去吧!”
    季天澤忍不住輕噗一聲,事到如今,他實在壓抑不住知曉二人關係的好奇心,但若是直接發問,肯定是得不到想要的回答,於是他試探性地賊笑道:“生什麽氣嘛,把話講開不就解決矛盾了?你們古話有句話說什麽來著,夫妻吵架,床頭吵架床尾和,對不對?”
    果不其然,他發現自己剛一念出夫妻一詞,眼前莫南的表情立刻變了,等他把說的話念完,莫南的臉都漲紅了,不知是因為尷尬還是羞赧。
    “胡、胡說什麽!!……誰跟他是……那什麽,就算是……那也丟人!”
    看他結結巴巴狡辯的模樣,季天澤就有十分的把握確定這個事實了,但嘴上還是得應承一下:“唉好好好,不是不是,是我近視眼看錯了哈哈。”
    臨走前能挖掘出這個真相,真是沒白折騰一場。季天澤心中滿意地竊笑。
    敷衍過去之後,他最後再打理一番行李,就準備走上歸程了。
    主人送客是向來多見的場景,而客送主人的事例實在太稀罕了,雖然季天澤不是屋子真正的主人,但住了那麽久好歹也算是半個,出於該有的禮節,二人吵得再不可開交,還是得和和氣氣地去送他一程。
    即使是裝的。
    “……那我回去啦?”季天澤站在敞開的鐵門前,背上背了個黑色的包袱,他望著身後互不搭理的兩人,小心地問道。
    “嗯。”
    “保重。”
    這兩人幾乎是同時發聲,意識到這點後,雙方互瞪了一眼,再冷哼地移開視線。
    “……”季天澤有點怕怕的。
    他覺著自己要就這麽走了,莫名的會良心不安,應當再說點什麽才是。
    於是他開口扯道:“嗯那啥,要是我進門後路上找到那蛇,我就把它抓回來,如果我沒找到,就直接回去了,行不?”
    “嗯。”
    “……那我走後你們還要呆在這裏?還是有別的什麽地方要去?”
    二人聞言皆是一愣。他們光顧著慪氣,的確沒有想過接下來的事情,若是季天澤沒有看到印蛇的蹤影,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季天澤見他們陷入了沉思,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了什麽,說道:“這樣吧,聽說靠在村子旁邊那條河叫析河,過了這條河就是……就是什麽國來著?”
    “安國。”
    “哦對,就是這個安國。其實這麽長時間以來,我除了一直在找鑰匙的下落,還偷偷摸摸在江邊建了艘船。”
    莫南聞言驚訝道:“船?你要去安國?”
    “打算嘛,我也隻是給自己找條路,”季天澤聳聳肩,“如果呆在這個村子裏一直沒有線索,那我留在這裏也沒有什麽意義,所以我決定動身去另一個國家瞧瞧,他們都說安國與這裏的風俗習慣與這邊有千差萬別,我有點好奇,說不定線索在那呢。”
    “是這樣沒錯……可是要是沒找到呢?你要怎麽辦?”
    “不知道,那可能我就放棄了吧,像武俠小說裏那樣浪跡江湖,當一代瀟灑不羈的大俠也不錯啊!”季天澤喜滋滋地想入非非。
    “醒醒……我覺得你隻能去種田……”
    “啊你說什麽?”
    “沒什麽,當我沒說。”莫南忙搖頭,“反正門已打開,你也不用去安國闖蕩了。”
    “是啊!高興!哦不對,我主要意思不是這個,我是想說既然我要走了,那船對我來講也沒用了,就送給你們吧,你們要是想去安國看看,可以用它渡過去。”
    “……”莫南倒沒想過去安國這檔事,現在有了條捷徑,一時間不知如何反應。
    季天澤以為他在憂慮,又補充道:“沒事啦,船保證能裝下兩個人,而且質量也有保障,這可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建築工製造,絕對不比你們造的差,而且船上還有獨一無二的指南……”
    見這人又要滔滔不絕地說下去,莫南忙製止了他:“好了好了,我們要去的話會用到的,真是太有勞了。”
    “嘿嘿那就好。”季天澤憨笑,“那我真的走啦。”
    “去吧。”
    他的左腳剛踏進門內,突然腦子一動,像是想到了什麽好玩的東西,又退了回來,一臉壞笑地拉過莫南就往角落裏走去,仿佛是故意不讓季歸然聽到似的。
    “?”莫南與季歸然兩個人皆是納悶。
    “嘿嘿,”季天澤小聲地在莫南耳邊說道,“哥哥我臨走前想到一個妙招,覺得很適合你用,不傳授給你沒法安心離去啊。”
    “什麽?”莫南一肚子好奇。
    “你是不是說他經常對你擺一張臭臉,還亂發脾氣,而你怕他動手又敢怒不敢言?”
    “對啊!”莫南恨恨道,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卻又畏懼被季歸然聽見,膽戰心驚地掃了他一眼,繼續低聲道,“你有應付這種事的辦法?”
    “當然。”季天澤神秘兮兮地撂下一句,“看牢了。”
    他說完,倏忽間遠離了莫南的耳畔,蜻蜓點水地在他的臉側落下一吻,動作快的莫南都沒反應過來。
    “……”莫南隻覺臉上被溫熱的唇觸碰過,還沒好好地感受那溫度,它就已經離去了。
    “就是這樣,懂了嗎?”季天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把懵了的莫南從角落裏拉原地。
    他瞅著季歸然那臉色,就知道自己那點小動作被他盡收眼底,他也不甚在意,繼而走到季歸然旁邊,拍了拍他的肩。
    “季歸然大兄弟是吧,”他邊說著,邊在背後的包裹上掏出了一個東西,攥在手裏塞到季歸然那,“拿好啊。”
    季歸然皺著眉疑惑地接過他的東西,還沒打量這是什麽,就聽見季天澤在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話,聞言他微微挑眉,神色稍顯複雜。
    “區區小玩意難以表達革命友誼。”季天澤又拍了下他的肩,“不過你都把我手機捏壞了,送你這麽點便宜貨我還心安理得呢。”
    季歸然不做評價,隻是麵無表情地將那物品藏好,然後睨了季天澤一眼道:“快走。”
    “哎你這人??……”季天澤語塞,“行行行,咱氣量大不跟你斤斤計較,慫比,好好過你的小日子去。”
    說罷他便又欲往門裏鑽去,後邊的莫南恍惚回神,看見兩人神秘兮兮地交流了幾句話,好奇心止也止不住地漫了上來,可又不好意思直接問,隻好暫時憋在心裏。
    季天澤也沒解釋的打算,他正專心致誌地擠進門裏,可惜這門的大小就像是為人量身定製的一般,塞進季天澤剛剛好,不過再塞他身後的大包袱就有點困難了。
    無奈之下,他隻能把包袱從身上拿下,放在身後一步步拖進去,這樣才不會使內部的空間太擁擠。
    “幫我把門帶上吧。”季天澤看著往外敞開的鐵門說道,“對了,先把鑰匙拔下來給我。”
    莫南依言將鑰匙拔出,遞到門內的季天澤手裏,不解地問道:“從裏邊過來也要鑰匙?”
    “……算是吧。”季天澤攥著鑰匙的手緊了緊。
    “那你會不會有空再回來看看?”
    “我……我盡量。”
    “嗯,那走好啊。”莫南笑笑。
    “好,那再見。”
    “再見。”
    莫南撤身出來,將門從外輕輕合上,全部合上前還對著裏邊的季天澤揮了揮手。鐵門關上時發出輕微的哢嚓聲,似乎是裏邊自動鎖上了,像剛打開它時一樣。
    門後的季天澤一手拉著自己的包,緩慢地挪動著步子,踢踏著腳步聲漸行漸遠,幾乎與他同高的甬路內一片漆黑,他什麽都看不見。
    不但伸手不見五指,四周還相當寂靜,仿佛所有的動靜都被隔絕了,他隻能聽見自己愈發沉重的呼吸。
    他沒有摸索多久,前方突然就出現了一絲亮光,隱隱約約可見一個細小的出口,明明隻是小小的光源,卻將他的前路照的清晰非常。
    季天澤望著前方空落落的路麵,絲毫沒有蛇的影子,他沉默了許久。
    “……再也不見。”
    他喃喃著,攥著鑰匙的手不自覺地鬆開,鑰匙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在甬道內輕輕回響。
    ……
    另一邊的門外,莫南和季歸然等了好幾柱香的時間,都不見季天澤有回來的趨勢,連門後的腳步聲都未聽到。
    莫南百般無賴地在書房內晃悠,跟隻老鼠似的把房內擺設物翻了個遍,最後實在等不下去了,才確定季天澤是不會回來了。
    同時也說明,某條萬惡的蛇斷了線索。
    “嘁,真晦氣。”他鄙夷的看著坐著閉目養神的季歸然,“都怪你啊,整天陰著跟死人似的,害得我找不到蛇回不了家……”
    莫南本以為他在小盹,想不到季歸然下一秒就睜開眼瞪他,嚇得他連忙後退一步。
    他實在不想和他吵,然而唾罵的話先一步出口了:“你知不知道你很嚇人?!”
    季歸然更是懶得跟他鬥嘴,理都沒理他,莫南見他不想搭理自己,也不找無聊的話茬,他單刀直入道:“接下來去哪?”
    季歸然盯了他一會,反問道:“你倒想去哪?”
    “不知道。”
    “呆著。”
    “無聊啊!”
    “那你耍猴去?”季歸然不客氣地嘲諷。
    莫南正想呸他一臉,忽而腦筋一動轉口反諷道:“不耍你。”
    “……”
    莫南扳回三成,見好就收地遠離他幾尺,賊兮兮地笑起來,季歸然縱使被他挑釁的火氣上來了,也不想衝上去無腦地揍他,因此他僅是白了他一眼作罷。
    小人得誌的莫南樂的都想吹口哨了,得意間突然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他詫異地低頭一看,原來是踩到了那幅支離破碎的畫。
    “……”莫南沉思著看著那個撕裂開的畫卷,總覺得這樣扔在地上不太好,於是他道,“喂季歸然,我們去把何大哥這個畫修一下放回去吧?”
    “你修。”
    “你撕壞的,你要一起去。”
    “……”
    季歸然覺得這人純粹是在挑戰自己的耐心,他額角的青筋還沒跳動幾下,就被莫南死纏爛打地拖出門了。
    雖說要修,莫南手裏捏著那殘念的畫卷也不知從何修起,思來想去也隻有縫起來的辦法,好在他小時候經常看母親繡東西,一些針線活他還是懂得的。
    好不容易在屋子裏找到了陳舊的針線,他讓季歸然拿著畫,自己穿好針就有模有樣地縫了起來。
    季歸然對他這等行為感到驚奇,不免說道:“你居然還會幹這個。”
    “幹嘛?小看我?”莫南不悅地皺眉,“別偷懶啊,抬高點抬高點,最好把你臉擋住,不然忍不住會戳你。”
    “你敢戳試試。”
    “就敢!”說罷他作勢就把針往前一紮。
    兩人還算和諧地把破碎的畫縫了回去,雖說針法並不算特別好,但至少它看上去沒那麽慘烈了。
    他們拿著畫回到書房,正要把它掛回原位時,令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出現了。
    原本應該嵌在牆內的鐵門竟然不翼而飛,留下來的是一麵空空的牆,牆麵與其旁邊的無異,絲毫看不出有何端倪,若非剛不久前看到過那扇鐵門和背後黑暗的甬道,他們都要覺得這一切都是自己所作的夢了。
    莫南隻覺頭皮一陣發麻,渾身一個激靈,忙扯住季歸然的胳膊害怕道:“咱們不會是見鬼了吧?”
    “可能。”季歸然也很震驚這出乎常理的情況,隨口應付了一句。
    不料這兩個字讓莫南心中的恐懼更甚,他顫巍巍道:“那天澤就是鬼?不是吧?他有呼吸,也要睡覺啊,身子也是熱的吧?”
    “你怎麽知道?”
    “我記著剛來那天我是跟他一起睡的……”
    “哦。”
    “??你還有膽子瞪我??”莫南難以理解地看著他,“你敢說你不怕?”
    “無所謂。”季歸然拿過發抖的莫南手裏的畫卷,拖著他就把畫掛了回去。
    “你定是用什麽催眠了自己,快告訴我!”
    “沒有。”
    “唬誰呢,肯定有!”
    “當它是玄門鬼道罷了。”季歸然不耐煩地敷衍了事,他覺得就算自己再怎麽怕,也比不上看見這人的煩。
    “不信,難道你們偷偷進行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交易?”莫南突然想起臨走前他們兩人神神秘秘的舉動,頓時有些眉目,他問道,“對了他走前給你什麽東西了?”
    季歸然聞言置若罔聞,沒有回答他。
    莫南不放棄地又問:“他跟你說什麽了?”
    然而依舊沒有得到季歸然的回應。
    “你別裝聾作啞不出聲啊,你不告訴我我就煩死你……什麽情況快說快說快說快說……”
    季歸然波瀾不驚地把纏上來的莫南剝下去,轉身就要往書房外走去。莫南豈肯這樣放過他,直接攔腰抱住他阻止住,威脅道:“你說不說!”
    “想知道?”
    “恩。”
    “你猜。”
    “……”
    那一瞬間,莫南有種被自己的套路玩弄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