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天後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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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明水把耳朵貼在牆壁上,聽到外麵議論,冷汗直冒。想要逃跑,卻無處可逃。橫了膽子,操起一根木棍,準備拚個魚死網破。
門外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張德福之子張星權。
那日,張星權安置好父母,逃進深山,躲避風頭。其餘弟兄見張星權大勢已去,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謀了他的錢財,散夥各自逃命。
張星權在叢林躲了一陣,餐風露宿,過野人生活。沒幾日,因沒吃熟食,沒下鹽巴,兩腿發軟,脖子浮腫,支撐不住。左右是個死,不如出去闖一闖,好歹混個飯吃。若被抓了去,那也是命中該有這個劫數。
張星權連走帶爬,好容易回到店鋪,又不敢白天露麵,熬到三更才去敲門。
半夜,張德福聽見有人敲窗戶,驚醒查看。卻是親兒張星權。驚喜不已,老淚眾橫,急喚李愛治起床做飯。張星權狼吞虎咽吃了三碗米飯,方才打個飽嗝,放下碗筷。
張德福把陸明水回來的事說了。張星權害怕事情敗露,拿刀就要結果陸明水。二老死死拉住,苦苦哀求,不讓張星權再傷人命。張星權雖是匪類,卻有孝心,左右為難,唉聲歎氣。
陸明水等了半天,不見張星權闖進來,料想不會有性命危險,壯著膽子推開門。門外三人見陸明水出來,嚇了一跳,張嘴不知說什麽。
陸明水此時已然淡定,對著張星權說了一番道理。大概是說,時局混亂,縣城不是久留之地,若想活命,可以跟他去石頭村。張星權猶豫再三,沉默不答。
李愛治一頭跪在陸明水麵前,幫張星權應承下來,千恩萬謝。張星權推諉不過,要求父母同去,好有個照應。張德福夫婦表麵答應,心裏不想拖累兒子。
臨行前,二老叫張星權陪陸明水在客廳泡茶寒暄。他們去廚房做些飯菜,吃飽再走。張、陸二人甚是投緣,天上地下閑聊起來。
約莫三四盞茶功夫,未見老人來催吃飯。二人趕到廚房。張德福、李愛治雙雙懸掛在房梁之上,氣息已絕,自縊身亡。張星權悲痛欲絕,昏死過去。
陸明水救醒張星權,有感二老護犢深情,灑淚跪拜。
張星權大徹大悟,洗心革麵。人間最重是親情。折騰半生,一事無成,愧對父母。決定重新開始,成家立業,也好為張家留後。當即拜在陸明水麵前,懇求收留。陸明水大喜過望,當場應允。
說來也巧,也合該張星權有個歸宿。二人結伴回石頭村,路上遇到一樁良緣。
縣城門口,一個婦人抱著孩子跪在路邊,不停磕頭,直念救命。路過眾人,大都圍觀湊熱鬧,對婦人相貌品頭論足,無人願意出手相助。
陸明水見孩子麵色發青,嘴唇蒼白,奄奄一息,於心不忍。蹲下身軀,問了婦人的情況。
婦人自道是青州人氏,姓李名婉萍,現年三十六。去年,家患蝗災,又逢戰火,缺衣短食,逃難至此。途中,丈夫肺癆身亡。兒子饑餓難忍,危在旦夕。若有人出手相救,願意為奴為婢,做牛做馬。說罷,哀嚎痛哭,不停磕頭。
陸明水當即取了一把米,碾碎拌水,讓孩子服下。孩子慢慢醒來,對著張星權叫了聲“阿爹”。張星權感覺奇妙,也不解釋,伸手不停在孩子額頭臉頰撫摸。
李婉萍這才抬頭看了張星權,頓時表情錯愕,眼淚奪眶而出,掩麵大哭道:“死人啊。你死也就死了。為什麽還要回來勾我娘倆的痛處啊?”
陸明水不明就裏,刨根問底。李婉萍見恩人發問,不敢隱瞞,一一說明。
原來,這張星權長得與孩子阿爹極其相似,恰如同個模子印出。孩子仍在迷糊,誤認阿爹,也在情理之中。
陸明水見機緣巧合,有心促成一段姻緣。便把張星權拉到一旁,詢問願否。張星權心下暗喜,嘴上不好明說,支支吾吾。
陸明水又問了李婉萍的意見。李婉萍麵帶嬌羞,回答全由恩人做主。
陸明水當下做媒,把二人湊成一對。又拍下決定,雇張星權夫婦做長工,初期夥食管飽,日後工錢照付,定不會虧待。
夫妻二人千恩萬謝,磕頭不已。張星權背起孩子,三人跟著陸明水往石頭村進發。
到了石頭村,陸明水把前來後去跟李琴講了。李琴又驚又喜,拍手歡迎張星權一家。陸明水又帶張星權一家去見保長,說明情況。陳蛋見石頭村又多了三個人口,歡喜不已。
連慶、彭欽定各有不同想法。陳、陸二家都有長工,日後發展肯定更快,日子難免過得懸殊。心下各自盤算如何增強實力,也好迎頭趕上。這是後話,暫且不表。
三月,夏風初來,石頭村四處一片翠綠。鍾石山上杜鵑盛放,萬綠叢中點點紅。一派生機勃發。天後進宮之日說到就到。
三月二十三日淩晨四點,彭舉人敲響陳蛋家大門。陳蛋出來開門,睡眼惺忪道:“舉人叔,有什麽事啊?”
彭舉人道:“媽祖娘娘回宮的時辰快到了。”
陳蛋一驚,清醒問道:“這就卯時了?”
彭舉人道:“要是卯時怎麽來得及?現在寅時剛到不久。保長還是抓緊召集全村人,早作準備吧。”
陳蛋覺得在理,叫醒張蓮花,到各家叫人,在龍埕口集合。約莫半個時辰,全村老少集結完畢。
陳蛋第一次麵臨這麽大陣仗,清了清嗓子,站在一塊石頭上,喊道:“各位。各位。今天,是我們村最最最隆重的日子。再過半個時辰,我就要恭迎媽祖娘娘回宮。大家一定要按照先前的安排,把各自的任務領好,千萬不能掉鏈子。”
張星權一家並不知道先前的安排是什麽,直接發問。陳蛋擺出保長架勢,煞有介事道:“鑒於有些村民還不知道具體安排。有些村民又沒在安排之中。我在這裏再說一遍,個別地方如果有變動,就按現在說的辦。彭舉人,請媽祖娘娘佛像,走第一。知道嗎?”彭舉人鞠躬恭敬道:“知道了。”
陳蛋被彭舉人的舉動嚇了一跳,後又洋洋得意。對,現在是保長,就該有這樣的待遇。繼續朗聲道:“陳蛋請媽祖娘娘神匾走第二。知道嗎?”沒人回話。陳蛋又喊了一遍。仍舊沒人回答,下麵吃吃偷笑。
張蓮花扯了扯陳蛋的衣角,輕聲道:“就是你自己。”陳蛋回過神,羞紅了臉。張秀娥哈哈笑出聲音,其餘眾人跟著大笑。陳蛋看了張秀娥一眼。張秀娥也不躲避,火辣辣盯著陳蛋。
陳蛋收回心思,繼續道:“別笑。嚴肅點。連慶恭請媽祖娘娘香爐,走第三。知道嗎?”連慶含糊應了一聲。
陳蛋又道:“彭欽定、陸明水恭請鍾石相公,走第四。知道嗎?”
彭欽定問:“第四都是第四,誰走在前麵?”
陳蛋反問:“這有什麽區別?”
彭欽定道:“區別自然是有。走在前為尊,走在後為卑。鍾石相公附身我兒子有才,自然是看中我家有尊貴的因素。這樣看來。我應該走在前麵。”
陸明水本來不計較前後問題,被彭欽定一說,不爭都不行,急道:“憑什麽你走前麵?按先來後到,也該是我走前麵。我哪兒輸給你了?”
彭欽定道:“輸贏現在暫不能說。但鍾石相公確確實實是附在我兒身上,毫無爭議。這是媽祖娘娘的意思。還請保長定奪。”
陳蛋頭疼不已,不知如何解決。
張蓮花站到陳蛋身旁,朗聲道:“此去交界宮,山路以下坡為主。兩個人抬一頂轎子,個子高的走在前,有利於平衡。你二人比比身高,誰高誰在前就行。保長你看呢?”陳蛋看了張蓮花一眼,佩服她的機智靈敏,點頭同意。
彭欽定、陸明水二人在眾人眼前比身高。彭欽定人高馬大、器宇軒昂,陸明水不足六尺、人肥腰粗。二人一比,高矮立現。彭欽定走在前。陸明水走在後。
至此,全村人都認為彭欽定能力在陸明水之上。陸明水心裏憤憤,不好發作,恨結暗生。
吩咐完畢,時辰已到。全村人浩浩蕩蕩往交界宮進發。
到交界宮,彭舉人把佛像請進廳頭。陳蛋把書有“靈惠昭應夫人”的牌匾懸掛在宮門頂。連慶把香爐擺在佛像前,裝滿淨沙。
各家女眷把齋菜擺上。陳蛋家最豐盛,連慶家次之,陸明水與彭欽定二家差不許多。
張秀娥感激地看了陳蛋一眼。見陳蛋無暇顧及,心下低落。
擺設完畢,彭舉人叫彭欽定、陸明水把彭有才抬到媽祖娘娘旁邊,命眾人跪下。
陳蛋禱告:“媽祖娘娘,石頭村全村人給您磕頭,請保庇全村興旺發達,添丁添福。”之後,全部村民一一拜過,各自請了願。
彭舉人收了大家手上的香,插在香爐。
香剛插畢,彭有才直挺挺站了起來,怒喝道:“陳蛋,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