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三章 陸金生承受窩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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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民。這是一個刁民,大大的刁民,十足的刁民。”陸金生有點歇斯底裏。他搞不懂,為什麽一個原本呆滯木納的老頭,一下子就變成一個機智老辣的對手。
工藤瞄了陸金生一眼,又把眼光轉向李火燈,喝道:“你說什麽?”
李火燈誰也不看,隻是不停念叨:“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
“他知道?”工藤轉向陸金生,“他說什麽了?你知道什麽?”
陸金生素與工藤不睦,知道萬一有個什麽把柄落到工藤手裏,他絕對不會留情麵,急得額頭直冒冷汗,不停鞠躬道:“他沒說什麽,他什麽也沒說。他剛才就是不停地咒罵我。他在撒謊,他在撒謊。”
“哦?是嗎?”工藤一臉疑惑,抽了抽嘴角道,“金生君,難道,你想把武器自己私吞了?還是想在小野隊長麵前邀功?”
“沒有沒有,我絕對沒有這樣的意思。”陸金生心中暗暗叫苦。
工藤狠狠給了陸金生一巴掌,吼道:“那你是什麽意思?掌握重要信息竟然敢不匯報,你不知道這是死罪嗎?我隨時都可以斃了你。”說著,拔出手槍,頂住陸金生的太陽穴。
“太君饒命,太君饒命。”
陸金生嚇得兩腿發軟。平時巧舌如簧,現在一緊張變得啞口無言,哭腔都出來了。
李火燈看到陸金生的窩囊樣,突然哈哈大笑,把那句“我知道”的日語念得更大聲,更起勁,當然也更像在背誦課文。
工藤大受刺激,認為陸金生這是有意跟自己過不去,明明知道消息,竟然不告訴自己,這不是要回去向小野隊長邀功是什麽?
“快把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不然別怪我下狠手。”
工藤終於失去耐心,食指緊貼扳機,隨時有扣動的準備。陸金生知道其中的厲害,再不說點什麽就必死無疑了,不管怎麽樣,先混過眼前這一關再說。
“我說,我說我說。我什麽都說。”
工藤放下槍,拍了拍陸金生的肩膀道:“你早點說不就沒事了?”
陸金生擦掉額頭的汗,在腦子裏迅速構思要說的事情。人在危機時刻,腦子轉得特別快,但是想的往往也最不周全。
比如狗急跳牆,那是被逼無奈才做出的選擇,萬一牆高一點,怎麽也跳不出去。又比如兔子急了會咬人,估計那一口還沒咬下去,就已經被人揍死了。陸金生這個時候的瞎編,顯然也有這樣的特點。
“他說,連勝利的部隊的確就在清水縣城,而且不止五百人。連慶現在應該已經找到連勝利的部隊,不就就會回兩蛋村。”
“什麽?”工藤的眼珠差點掉出來,顫聲道,“真的嗎?真的嗎?”
陸金生急道:“他是這樣說的。我剛才也不相信是真的,又擔心擾亂軍心,才不敢跟你說啊。”
工藤推開陸金生,蹲著地上問李火燈:“你說的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李火燈哪裏懂得這個日本鬼子在問什麽,一臉茫然,不停重複:“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
工藤似乎看出異樣,換了一個語調說:“他知道?”
李火燈分辨不出這句話跟自己說的一樣,仍舊重複:“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
“八格。”工藤盛怒不已,一腳把李火燈踢到在地,罵道,“他根本就不懂日語。是誰教他這一句話的?”
陸金生一拍腦門道:“哎喲,對啊。我怎麽沒看出來呢。太君英明,太君英明啊。一眼就看穿這個刁民的真麵目。”
工藤轉頭冷冷看著陸金生,一字一字道:“那麽,剛才你說的都是謊話了?”
陸金生不停點頭道:“對,都是假的,都是我亂編的。”
話剛出口,就想把它吞回去,可惜,來不及了。工藤抬手就是一個響亮耳光,把陸金生打得暈頭轉向。
狗急跳牆,一旦沒跳出去,必定會被危機扼殺。兔子咬人,要是不能一擊致命,肯定會被那人殺了吃掉。陸金生機智不成,惡果馬上就來。
這會兒,最聰明的做法就是認錯,不停地認錯。好在陸金生跟日本兵也有時日了,知道他們的習性,急忙跪在地上,不停扇打自己的耳光,哀求道:“太君,我也是一時找不到辦法,才隨便撒了個謊。我要是不撒謊,可能已經死在你的槍下了。太君饒命啊,太君饒命啊。”
“八格,你撒的謊足以渙散整支隊伍的軍心,有可能導致我們全軍覆沒,你不懂嗎?”
“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太君,太君你放過我吧。我一定將功贖罪,我一定幫你問出連慶的下落,一定把你弄清楚連勝利的消息。”陸金生的嘴角流出了血。
工藤冷冷道:“這話可是你自己說的。給你一個晚上時間,要是問不出個什麽來,就別怪我不客氣。”
“謝謝太君,謝謝太君。”陸金生感激涕零。
工藤召集隊伍,查點搜查的收獲。每個士兵的槍杆上都掛著物件,好一點的有金銀首飾,差一點的也掛兩隻雞鴨。人卻一個都沒抓到,除了李火燈。
工藤吼道:“你們這群廢物,連個平民都抓不到,還不快點給我滾回去?”
這命令下得有點不清不楚。滾回去是什麽意思?滾回去學堂,還是滾回去繼續搜查?士兵看到副隊長發火,當然都不敢問,有的向前走,有的向後轉,亂成一團。
“八格。”工藤喝道,“你們都吃錯藥了嗎?集合,立正。”
對於部隊而言,立正是最好遵從的命令,直截了當,不用轉彎,排好隊就可以。十個人立即排好,等候工藤的下一個命令。
工藤並不急著下新命令,轉頭問陸金生:“金生君,你準備怎麽處置這個人?”
陸金生學乖了,點頭哈腰道:“太君說怎麽處置呢?”
“八格。我把人交給你,就是讓你自行處置,你這是在推卸責任嗎?”
“不敢不敢。”陸金生又抹了一把汗,“要不,我把他關到彭會長家裏,晚上好好拷問,明天一早把消息送給您?”
“也好。現在小野太君應該已經休息了,不能去打擾他。明天天亮之前,必須給我消息,不然有你好看。”
“一定,一定一定。”
“收隊。”
工藤的部隊逐漸遠去,連家隻剩下陸金生、彭欽定和李火燈三人。
一陣折騰,天色已暗。
陸金生長長吐了一口氣,像是要把一肚子的憋屈全部吐掉,也好換上昂首挺胸的自信架勢。
彭欽定也被剛才的陣勢嚇得夠嗆。今天是他第一次領會日本兵的厲害。以前再怎麽壞,再怎麽刁鑽,也不過是勾心鬥角,叉腰叫罵,從沒有過著這樣真刀真槍的較量,換誰都得害怕。他當然不會知道,這才是剛剛開始。
“嗬嗬嗬。”
李火燈突然發出一陣笑聲。
彭欽定嚇了一跳,低聲道:“你笑什麽啊?不怕金生仔斃了你嗎?”
“他就是一條狗,一條給日本人搖尾巴舔屎舔屁股的狗。”李火燈笑道,“我會怕他?我李某人這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狗肉,會怕一條狗?”
“啪。”
陸金生扇了李火燈一巴掌。
“帶走。”
陸金生丟下兩個字,轉身往門口走。彭欽定有點遲疑。這個命令是向誰下的呢?也沒有別人啊,難道是對我下的?我不是會長嗎?怎麽能幹這些下人做的事?
陸金生回頭見彭欽定沒有跟上,冷道:“怎麽啦?你也看不起我?”
“沒,沒有。”彭欽定急忙擺手,“這個,怎麽帶?”
“怎麽帶也要問我嗎?帶走。”陸金生很不耐煩。
彭欽定無奈,隻得找了條繩子,把李火燈反綁了,拉著往家裏走。李火燈還算配合,自行站起來,跟著往前走,似乎一點都不害怕。
彭家燈火通明,大門敞開,似乎在等候彭欽定凱旋歸來。
彭欽定有些訝異,想不出來彭家上下誰有這樣的心思。不過不管怎麽說,看到自己家裏透出來的亮光,心中還是無限溫暖,一整天的膩氣一掃而光。
還未到家門口,陳遠方笑嗬嗬地迎出來。“金生哥,欽定叔,今天收獲不小吧?”
“原來是你這小子啊。”陸金生對彭家的陣勢也頗感滿意。要有這樣的氣派,才能讓他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勝人一籌。
“是啊,我聽說你們今天去搜查連家,肯定很辛苦,就先回來備好酒菜,準備給你們接風洗塵啊。”
“哈哈,遠方仔就是細心啊,很好很好。快把阿虎叫來,讓他把這個人給我關好。”彭欽定一到家就找到主人的感覺,臉上的笑不再拘謹。
“慢著。”陸金生喝道,“這人關係重大,交給阿虎我不放心。這樣,遠方啊,你來做這個事情吧。找個合適的地方,把他關好。等吃完飯後,我還要連夜審他。”
陳遠方痛快道:“你們放心吧,這事就交給我了。”
“哈哈哈哈。”
李火燈又是一陣狂笑。
陳遠方詫異地看著李火燈,就像看一個路邊的瘋子,嘖嘖歎道:“哎呀,這不是連家的大管家嘛,怎麽也淪落到這地步了呢?嘖嘖,嘖嘖。”
李火燈冷笑道:“你阿公我好得很,比你們這些走狗好多了。沒想到,連陳蛋的兒子都成了走狗,這個村子還有什麽希望?等我家少爺的部隊來了,看你們一個一個的要往裏跑?”
陸金生一聽連勝利就心裏犯堵,不耐煩道:“關起來,快點關起來,別讓他在這裏瞎嚷嚷,一會兒有他好受的。”
陳遠方急忙把李火燈拖入柴房,綁在柱子上。彭欽定叫李阿虎跟去幫忙。李阿虎最愛幹這樣的事,綁好李火燈後,不分青紅皂白打了他幾拳。李火燈破口大罵,李阿虎更來勁,掄起拳頭又要打。
陳遠方笑道:“你就不怕勝利來找你報仇?”
李阿虎嚇了一跳,縮回拳頭道:“勝利真的還活著?不太可能吧。當年,他們的隊伍不是全部死光了嗎?”
“當年,有人找到勝利的屍體嗎?”
“沒有,就他的屍體沒有找到。”李阿虎仔細回憶著,“嘶,難道勝利真的還活著?哎喲,我的老母啊,這還得了?”
陳遠方沒有說話,意味深長地看了李火燈一眼,轉身出了柴房。
李阿虎還沒回過神,自言自語:“難道勝利真的還活著?難道勝利真的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