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林素芬險服斷腸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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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隨心情,一下子陰暗了。本來是正午剛過的晴朗時分,再怎麽不濟也得有一絲日頭的光暈,這會兒卻暗得像醬缸,前麵山頭的那塊大石頭都看得不清楚,好好的一個天,就要垮塌下來。要不是那一聲驚雷,林素芬也許真就把三葉斷腸查吃下去了。剛放到嘴邊,一直有力的大手就急切地將它奪過去。
“你,你這是要幹什麽啊?”
是陳遠方,對,是日思夜想,連上廁所拉屎都不能片刻忘記的情郎陳遠方。林素芬不敢抬頭,換做平時,早就飛奔過去,管他男女有別,一把摟住再說,現在卻不行,因為自己剛剛犯下彌天大錯,害了八條性命,是個無法救贖的罪人,隻能低頭無語,任眼淚肆意橫流。
陳遠方氣急敗壞地把斷腸草扔在地上,喝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在這裏要死要活?就不會為兄弟們想想嗎?這是你鬧情緒的地方嗎?是嗎?是嗎?”
歇斯底裏的嘶吼在林素芬耳邊盤旋,非但沒有喚醒她,反而讓她覺得陳遠方是來興師問罪的,是來責怪懲罰她的,心裏更加寒冷,像掉入千年寒冰窖,一顆玲瓏心變成剔透的冰塊,受到刺激就會破碎一地。
人之將死,就毫無畏懼。林素芬已經悲傷失望到絕點,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一切似乎與她毫無關係,心中隻認一條死理,我犯錯,我贖罪,以命抵命。
發覺林素芬眼神迷離,整個人像被抽了神魂,一舉一動都像行屍走肉,陳遠方覺得心疼,止住嗬斥,伸手要去抱她。林素芬卻躲過了他的擁抱,不緊不慢俯下身,把地上的斷腸草葉撿起來,放在嘴邊仔仔細細吹幹淨,慢慢張開一張櫻桃小嘴,就要把葉子放進去。
這是要鬧哪樣?陳遠方大驚失色,一把將葉子奪下,順手給了她一個耳光。這一下,打得很重,五道血印瞬間在蒼白的臉龐上浮現出來。頭部的劇烈震動刺激了全部腦神經,剛才短路的線路也都接上,世界一下子明朗了,後悔悲傷無奈擔憂等等情緒一齊洶湧而來。
林素芬就哭了,哭得梨花帶雨,再鐵石心腸的男人也不忍心苛責。陳遠方沒再說話,將眼前這個可憐又可氣的女人扛在肩膀上,大步朝大磨山走。
到一處密林,陳遠方才將她放在地上,連歡幾個都圍攏過來,既關切又責備。李阿虎性子直,立刻表現出割席而坐的架勢,冷道:“怎麽?這個時候了,還要人家去請?不知道錯也就算了,還耍性子?你知不知道你會害死多少人?現在是我們八個兄弟,接下去就是全村老小。剛才有才先生說了,鬼子一生氣肯定就會屠村。屠村啊,你懂嗎,懂嗎?”林素芬不敢抬頭,也不敢頂嘴,隻是哭得更凶。
陳遠方喝道:“行了,別說了,事已至此,趕緊坐下來想想怎麽收場。”“要不,咱們跟他們拚了,打死一個算一個。”
“不行,我們滿打滿算才四個人,鬼子有十幾個,而且他們的武器裝備比我們好,去了等於白白送死。”
“那,那怎麽辦?”
“硬衝不行,隻能智取。”
“人都在他們的槍眼底下,怎麽智取?要不是讓彭欽定這隻老狐狸跑了,咱們一直都在智取啊。現在倒好,你這個死也白裝了,現在真死都不頂用。”
這話雖然不好聽,但都點到了穴位,誰也反駁不了。曆練使人成長,這話絲毫不假。李阿虎起初隻是個無賴潑皮,經過這段時間真刀真槍的曆練,儼然成為一個成熟世故的戰士,多少還有幾分小頭目的氣質。這倒在陳遠方和連歡的意料之外,本以為爛泥扶不上牆,最多當個炮灰使使。
更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李阿虎在眾人的沉默中作出了一個決定:“你們先在這裏等著,我去看看情況,都摸清楚了,你們好做安排。”
這雖是一句簡單的話,卻是行軍打仗的核心要點。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你?”陳遠方不是想表達對李阿虎的懷疑,隻是驚訝於他能在這個時候如此冷靜果斷。
李阿虎卻聽出了不信任,急道:“你們放心,我一定不會暴露行蹤,一定能把最準確的消息帶回來。”
陳遠方看了看李阿虎,心中感慨,從腰間把出當時張震連長送的手槍,遞給李阿虎,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說話。
連歡本想阻攔,卻來不及擋,便道:“此去危險萬分,你一定要在暗處行事,打聽清楚情況就趕緊回來,不能戀戰。還有,這槍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開。”
“知道了,你們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士兵要變成將軍必須有天賦,潑皮要變成戰士也一樣。李阿虎什麽都不缺,就缺軍人的嚴謹性和紀律性。過度的自信讓他有點飄飄然,老子天下第一的情緒立馬占據思想高地,加上腰間硬邦邦的手槍,簡直比褲襠裏的卵鳥還令人自豪。
這是要出事的節奏?
學堂裏的氛圍並不像想象中嚴肅,無非就是八個人被綁成一排,齊整地跪在操場上,幾個拿槍的日本兵凶神惡煞盯著,眼睛都盯成了鬥雞眼。
風突然停住,天空烏雲也散去,露出藍靈靈的臉蛋,日頭有點晃眼,把一些陰暗的所在照得透亮。這讓李阿虎有點頭疼,找不到個地方躲避,思來想去隻能偷偷爬到一棵大樹上,拿著手槍對著幾個鬼子的腦袋瞄了一遍。
槍裏有幾顆子彈,李阿虎不知道,但是操場上站著六個鬼子是很清楚的。槍裏的子彈,肯定不止六顆,不然這槍就沒鳥用。隻要開六槍就能把這六個鬼子結果了,到時候再衝進去,把兄弟們放了,在學堂大幹一場,連回去通報消息都不用,直接立個大功回去,多好。
李阿虎樂得差點笑出聲來,急忙捂住嘴,左右看了看,隻有一隻不識趣的麻雀看到了他的心思。“去,你個傻鳥能懂什麽?”麻雀也算配合,撲棱撲棱翅膀飛上了天,順便還拉了泡屎,落在李阿虎的眉心骨上。李阿虎氣得把槍對準麻雀,準備給它點顏色看看,回頭想子彈寶貴,才算作罷。
想到要大幹一場,李阿虎激動得連鳥屎都忘記擦,顫抖地握緊手槍,對準了站在陳樂樂身後的小鬼子。一個鬼子一槍,一槍還不用一秒鍾,也就是五六秒鍾就能了結了這幾個鬼子,還不用放個屁的時間。這是神槍手的速度,李阿虎以為自己是。
事實上,李阿虎也真的在不到一個屁的時間裏開了六槍,除了打中地板上的泥中沙石外,操場上十多條生命全都安然無恙。六槍打完,李阿虎傻眼了。難道這些鬼子都是刀槍不入?不然老子都開槍了,他們怎麽還能好端端地站著。
操場上的鬼子也傻眼了,是誰?竟然敢躲在暗處放冷槍。不得了,肯定是陳遠方殺來了。小野也聽到槍聲,激動得從椅子上蹦起來。好啊,陳遠方,你總算來了。套用一句你們中國的俗語,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來得好,來得好,隻要你一暴露行蹤,我的後備部隊就能順利從你身後包抄你,你就是傳說中的餃子餡,被我包得死死,哈哈哈。
小野對中國語言的了解顯然不夠深入,至少他對一個冷笑話的深刻含義還不算明了。
請問,餃子是男的還是女的?
答,男的。
問,為什麽?
答,因為它有包皮。
小野這會兒把陳遠方臆想成餃子餡,那他小野真弓自然而然就是那包皮了。不管是不是包皮,隻要能抓住陳遠方,就算當個卵鳥又何妨?操場上隻有六個鬼子,另外八個早已悄悄埋伏在學堂四周的密林中。
李阿虎躲在樹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躲在林子裏看著他,他樂嗬嗬開了六槍,其他八個人也樂嗬嗬朝他這個方向集結。小野一聲令下,操場上的士兵快速將陳樂樂等六人拖進教室,後從側門快速向李阿虎的方向包抄。
李阿虎再傻也看出大事不妙,前後左右都有鬼子靠近,一下亂了方寸。看來打戰真真不好玩,當時是那個夭壽忽悠我去練打槍的?要練也就練好一點,練成個神槍手,指哪兒打哪兒,啪啪啪結果了這幫天殺的。現在好了,槍子都打在地上,看來小命也得搭上了。
想到這節,李阿虎悲從中來,老婆還沒娶,孩子還沒生,李家血脈還沒延續,光榮的使命還沒完成,難道真的就要死了?
砰砰砰,又是幾聲槍響。
完了完了,鬼子真的開槍了,我的小命沒了。阿爹啊,阿娘啊,阿公啊,阿嬤啊,我來找你們了。慚愧啊,我什麽事都沒幹成就來了。我保證,以後肯定乖乖的,不再調戲陳高大的媳婦,不再偷摸李菊花的奶,不再偷看星權嬸洗澡,不再偷拿明水嬸的褲衩,我保證好好練槍,下次正確打中別人,特別是小鬼子,全都瞄準他們的卵鳥打,打一個爆一個。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阿門,耶穌基督。閉著眼睛念完一通,感覺不到身體任何一個角落傳來疼痛。難道真死了?這麽快就死了?不對啊。
“八格,不在這裏,在那裏,在那裏。快,快,方向錯了,別讓陳遠方跑了。”小鬼子的隊伍一片雜亂,十幾個人紛紛從密林中露出頭,驚慌錯亂地往另外一個方向跑。
李阿虎仔仔細細地看了看自己身體的每個角落,摸了又摸,發現什麽都還在,而且還好好的。嗬,沒死。是哪個天神哥哥施的神力,把我李阿虎從鬼門關撈回來,什麽都別說了,回去一定給您燒香供奉,要什麽有什麽。
小野麵色有點凝重,看來把陳遠方想得太簡單。聲東擊西這一招,見多了。這次卻再上這個套,不應該。哼,想把我的隊伍引得到處跑,像個無頭蒼蠅到處亂竄,最後再收漁翁之利,想得美。
收兵,立刻收兵。
小野下了緊急命令,所有隊員放棄進攻,全都回到學堂退守,安靜等待陳遠方自投羅網。為了表示懲戒和憤怒,小野把鄭進財拖到操場,二話不說,一槍斃了。
後對著樹林大喊:“遠方君,隻要你來跟我好好談,什麽都好說,不然,我就一天殺一個,等這幾個都殺完了,就一天殺兩個村民。我,小野真弓,說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