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three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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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涼生,我們可不可以不憂傷1 !
    北小武抬起頭看看我,眼淚鼻涕一大把,為什麽小九會回來?薑生,你是不是知道她在哪兒?薑生,你告訴我,我這就去找她!薑生,我那麽喜歡小九,就像你喜歡涼生那麽喜歡!不,可能這兩種感情不一樣,但是,都是一樣的一碰就疼啊。
    我笑,我說是的。小九說,她兩年後就回來,因為這個城市有她喜歡的男孩子。她等他能像一個男人一樣站在她身邊保護她的時候,她就回來!
    北小武就笑,說,薑生,你發誓你不騙我!
    我點點頭,說,我發誓!
    我發誓,每個女孩子都希望有這麽一個男子,可以像一座雕塑一樣守在自己身旁,給自己像天神一樣的保護。
    涼生回來的時候,北小武正在擦眼淚。涼生看著我的眼睛,說,薑生,你的眼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我說,沒什麽,我跟著北小武一起學兔子。
    涼生鬆了一口氣,說,我還以為這兩天未央又欺負你了。
    北小武推了涼生一把,別說得跟真事兒似的,未央欺負薑生,你還能替薑生出頭不成?
    北小武的話說得我心生荒涼,北小武有小九,涼生有未央,縱使他們再疼我,我們再也回不到童年,那時,他們倆是我的大馬,我想騎誰就騎誰,我最喜歡用北小武做大馬,因為,他和我年齡相仿,身量相當,騎起來容易。
    涼生看了看北小武,說,反正我不允許任何人欺負薑生!
    夜裏睡覺的時候,涼生給我點了一支蚊香,無奈地搖頭,薑生,你就是隻小豬,連蚊香都不能自己點,將來怎麽照顧自己啊!
    我正用手電筒照著看日曆,抬頭看看涼生,我說,哥,你知不知道,最近有個很重大很重大的日子啊?
    涼生迷茫地搖搖頭,說不知道啊。國慶?聖誕?元旦?好像都有一段距離吧。
    我氣鼓鼓地睡下,不理涼生。
    涼生給我關上門,邊關門邊念叨,哎呀,到底是什麽重大的日子呢?什麽重大的日子呢?我怎麽沒有一點兒印象了呢?
    涼生走了,我的眼淚也落下來了。
    39 薑生,涼生一直記得那個很重大很重大的日子。
    北小武突然轉變成了一個革命青年,開始和涼生一起做零工。
    其實,我騙了他。
    小九沒有告訴我,她會回來的。隻是,我不想北小武總是難過。但是,我那麽相信,小九會回來的。
    因為,如果我是小九的話,從天南到海北,再從海北到天南,當所有繁華紅塵都斑駁落盡的時候,我會回來的。生命中最不能割舍的,就是最初萌生的感情,無論經曆多少繁華,總記得那個陌上少年清秀的眉眼。
    因為未央,我在寧信店裏的冰吧做小收銀員。偶爾,會見到程天佑,他看我的目光很遊離,在他麵前,我仿佛成了一個透明體。
    我想起小九講的關於他養狼的笑話就想笑,隻是,一直也沒有機會向他求證真偽。
    一天下來,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數錢;最痛苦的事情也是數錢,因為點數整齊後,我得一分不剩地交給值班經理。
    回去後,我就跟北小武講,我說,北小武,你真不知道,粉生生的票子從自己手心裏過,自己卻留不下分文,這感覺有多麽痛苦!
    北小武說,別跟我說這個,我和涼生明天就要發工資了!我們一點兒都不痛苦。
    涼生說,薑生,快睡覺吧,天不早了,小心臉上生痘痘。
    哦,知道了。我晃晃悠悠地走回自己的房間,我說,哥,再見,哥,晚安。然後我僅存一線希望地轉身,我說,哥,你知不知道明天是個很重大很重大的日子?
    結果他們的門已經緊緊關上了。
    第二天,我懷著極大的委屈起床,卻不見涼生和北小武。我想,開工資的動力就是大,平時也沒見他們這麽積極過。
    涼生給我留下了早飯,一杯豆漿,兩根油條。他在紙條上寫著,薑生小朋友,我和北小武可能今晚不回來了,我們領工資後,可能直接去網吧玩通宵。落款是:你的涼生大朋友。
    下午的時候,程天佑從我身邊晃過兩次,最後,停在我身邊,審視著我的眼睛,半天,說,薑生,你沒事了吧?
    我笑笑,搖頭,說,沒事了。
    程天佑思忖了一會兒,說,薑生,我挺對不住你的。
    我說,真沒什麽,小公子,你別內疚了。說完了,我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連小公子都喊出來了,好在程天佑沒感覺到。
    他翻翻手中的煙盒說,薑生,我這個人從來沒跟人道過歉,今天第一次,跟你道歉,我是想說,我請你吃個飯吧,這樣我的內疚會輕一些,我沒別的意思,真的沒,我……隻想跟你道個歉。真的。
    我笑,說,其實,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沒有人記得。本來挺不開心的,好在今天能聽你說這麽好聽的話。
    這時,未央從門外直衝進來,臉色蒼白,拉起我的胳膊就朝停在路邊的車跑去。
    我吃驚地看著她,我問她,出什麽事了,未央?
    她緊閉著嘴巴,直到車七拐八拐開到了一家叫“天心”的小診所門前,她才跑進去,我緊跟在她身後,心,突然跌倒了穀底。
    涼生,安靜地躺在床上,左眼青紫,腫得老高,幾乎和鼻梁一樣高。北小武的身上也沾滿血跡。臉上也有擦傷。他看著我,又看著未央。
    未央緊緊握著涼生的手,心疼地落淚。
    北小武說,我們今天發工資是在外麵發的,被一群小混混給盯上了,我和涼生剛下班走到一個小巷子裏,就被他們截住了。其實,給他們錢也就好了。可涼生死活不肯給。我的手機也被他們搶去了,剛才給你打電話用的是一個過路人的電話。
    未央看著涼生,說,你怎麽這麽傻呢?
    我低低地俯下身來,用手輕輕地碰了一下他的傷處,我說,哥,很疼,是不是?
    涼生搖搖頭,用力扯出一個笑容給我看,可能扯痛了傷口,痛得直掉淚。
    然後他伸出握得緊緊的右拳,緩緩地攤開在我麵前,兩張卷得不能再卷的粉紅色鈔票綻放在他的手心。他看著我,嘶啞著聲音,薑生,其實,涼生一直記得這個很重大很重大的日子。涼生沒有忘。隻是,現在,哥哥沒法給你買禮物了,你喜歡什麽就自己買吧。這麽快,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大姑娘了。他用力擠笑容給我看,眼睛卻因為疼痛急劇而流著淚。
    我喊他哥,眼淚就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涼生伸手給我拭淚,鈔票從他掌心滾落到地上,他說,薑生,別哭,別人會笑話。生日時候是不能哭的。
    涼生。
    在我四歲時,你給我第一口紅燒肉吃,那時的你,踩著凳子,踮著腳,晃著胖胖的小胳膊,往我碗裏夾肉。從此,我喊你哥,從此,我是你的薑生,你是我的涼生。
    九歲時,你在魏家坪那小片棗樹林裏刻下“薑生的酸棗樹”,每根枝條如是!那時,露水浸濕你單薄的衣裳,黏著你柔軟的發。你疲倦地睡著了,臉上卻有一種滿足的笑!
    十七歲,你給了我一份禮物。這時的你,為了這份禮物,躺在床上,滿身傷痕,隻有漂亮的睫毛還是那樣濃密。你說,薑生,別哭。我便淚水決堤!
    那天晚上,將涼生送回家。在“寧信,別來無恙”我吸了第一口煙。煙霧繚繞中,是程天佑鐵青的臉,他一把將我從沙發上撈起,奪過我手中的煙,扔在地上,狠狠地用腳碾碎!
    他說,薑生,你怎麽能這樣?叫薑生的女孩,不能作踐自己,因為,薑花是世界上最美麗最倔強的花!
    我說,你是小公子,你懂什麽?然後我就在他肩膀上一直哭,我說,天佑,天佑,我保護不了他!可是我不願意別人傷害他……
    那一夜,我在程天佑的肩膀上哭得鼻青臉腫。
    40 你們這個樣子,是不是太激烈了一點兒。
    涼生受傷的那天夜裏,我沒有回家。我想著他昏迷中卻一直喊我名字時的樣子就心如刀割。
    “寧信,別來無恙”裏麵,音樂一直很瘋狂,霓虹燈歇斯底裏地閃爍著,讓人的眼前一片迷茫。那一夜,我一直處於迷幻狀態,臉上的皮膚被眼淚浸濕,生疼。嗓子裏還殘留著香煙辛辣的味道,不停地咳嗽。
    小九曾經跟我說,薑生,小太妹不是誰都能做得了的。說這話的時候,她手裏夾著煙,煙火明明滅滅,在她手指中間,仿佛一道生命留下來的傷疤,明媚鮮亮。
    是啊,我多麽沒有用。我連做壞女孩都做不了。
    如果我是壞女孩,我就能同很多小混混廝混。如果有人欺負涼生,我就和那些小混混一起為他報仇!我不怕傷害,也不怕墮落。我是不是一個很傻的小孩?很傻,我知道。可是,我多麽不願意別人傷害涼生啊。
    我靠在程天佑的肩膀上,眼淚不斷地流。視線迷糊掉的時候,我似乎能看到涼生對我笑,他清亮的眼睛,漂亮的眉毛,高挺的鼻子。他一直在喊我的名字,薑生,薑生。
    然後,我就在程天佑的肩膀上睡著了。
    第二天,我是從程天佑的大床上醒來的。
    陽光透過水藍色的窗簾,灑在程天佑的臉上。他站在窗前,清晨的風吹過他的白襯衫,柔和的陽光短暫逗留在他白皙的皮膚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讓他看起來像一個童話裏才能見到的王子,在清晨的城堡中,等待公主的到來。
    那天清晨,我從他的側影中讀到一種孤獨的味道。
    可能是聽到了我翻身的聲音,他回過頭來,眼中原本淡淡的孤單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曖昧玩味的壞笑。他斜靠在窗戶邊,雙手抱在胸前,說,薑生啊,你是不是特喜歡我的床啊?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麽不純潔的想法啊?我可還是黃花大閨男啊!我可是……
    他這麽一說,惡心得我跟摸黑刷完牙,開燈時卻發現牙缸裏盛著半隻水淋淋的老鼠一般。我順手扯過一個枕頭摔向他,我說,去你個黃花大龜蛋吧!去你個黃花大鴨蛋!
    程天佑一手就擋開了,身手之利落,不是我能想象。原來小九沒有騙我,他確實是跆拳道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現在這個跆拳道高手中的高手將我拎到窗戶邊上,用手按住我的腦袋,他說,薑生,你信不信我將你扔下去?
    我嚇得直哭,卻不肯求饒,嘴巴跟鑄了生鐵一樣強硬。我說,你個黃花大龜蛋!你把我扔下去吧!反正你薑生奶奶活夠了!
    程天佑說,薑生,我就不信你不說軟話!你不求饒,我就真扔下你去!反正在這個城市裏,我就是王法我就是天!你還不求饒?不求饒我就像扔小貓一樣扔你下去!讓你再也見不到你喜歡的人了!更別說保護他了!
    我一聽就明白了,昨晚在“寧信,別來無恙”,我對著他哭“天佑,天佑,我保護不了他!可是我不願意別人傷害他”,這些話,讓他以為我戀愛了。
    所以我對著他很輕蔑地笑,也不跟他解釋,我就是一直罵他,我說,程天佑,你個小兒智障,你個烏龜,你個豬頭,你奶奶的快放開我啊!
    事實證明,那些日子,我很想小九,所以語言總是帶著她的風格。可是程天佑似乎跟我死磕,就是不肯放手。那個時候,我並不明白,為什麽他期待我求饒,說軟話。後來,我才明白,因為在小公子的過往記憶中,所有人都是對他充滿敬畏的。而且,特別是女人,對他,多是又愛又恨。所以導致他嚴重地自戀成災,以為沒了他,全世界的春色就失去了半園之多。
    我閉上眼,睫毛不停地抖動著,我直著脖子同他叫,程天佑,你奶奶的有種就摔死我,你敢摔死我,我就敢眼睛一眨不眨地橫在地上。
    程天佑很輕蔑地笑,薑生,這是十七樓啊,你家摔死的人還能眨眼?
    我一怒之下,就用腳踹他,可能是踹疼了,他就猛扯我的胳膊,隻聽一聲裂帛的聲音,我的衣服被他活生生地撕裂了。
    我愣了。
    程天佑也愣了。
    這時門鈴響了,程天佑估計是真愣過頭了,什麽也不想就直愣愣地去開門,沒問是誰,也沒通過貓眼看。我連忙扯下床單抱在胸前。
    蘇曼如同一條鱔魚滑了進來,一臉媚笑地衝著程天佑,直到看到我,她愣在了原地。足足愣了半分鍾。我的衣服七零八落,抱著床單可憐兮兮地站在程天佑身後。因為我剛才扯床單,床上也顯得一片淩亂。
    程天佑連忙解釋,他揉揉鼻子,眼睛瞟向窗外,說,蘇曼,你別亂想,我們剛才在鬧著玩兒。薑生還是個小孩子,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
    蘇曼一頭撞進程天佑懷裏,不停地撕扯程天佑的衣服。她說,程天佑!我怎麽就沒發現你有這麽一嗜好!你就這麽喜歡飛機場?你喜歡一洗衣板嗎?你戀童癖嗎?你……
    她的話讓我自卑不已,下意識地緊了緊床單,專心致誌地看著這個來勢胸胸的女人,錯,是來勢洶洶的女人。
    程天佑一把將她甩開,他臉色異常難看,他說,你鬧夠了沒有?薑生是我的客人。你不要總是那麽多齷齪的思想,你還是一女人嗎?
    蘇曼笑,她說,你們倆這個樣子跟我講齷齪!程天佑,我算是瞎了眼!我本是來跟你好聲道歉的,寧信姐說,你是個好男人,我不該將你想得那麽壞!可是,以前你同我分手,你說,如果你再年輕幾歲,你一定會娶我!你說,我太年輕了。可是,眼前這個賤貨難道比我老嗎?
    她還沒來得及狠狠瞪我,程天佑就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他說,蘇曼,你給我嘴巴幹淨一點,她不過是一個小女孩,你到底想鬧騰什麽!
    蘇曼的眼眶紅成一片,她委屈地捂住臉,不敢相信地看著程天佑,她說,你打我,你竟然為了她……說完就衝程天佑撲來,發瘋一樣撕扯,隻聽到另一聲裂帛的聲音,程天佑的白襯衫被她撕扯掉一個袖子去。
    原來世界頂級名牌衣服同我身上的地攤貨一樣,都會被撕裂。
    衣服就是衣服,再名貴又如何?
    當蘇曼發現程天佑的臉色確實很壞的時候,哭著離開了。她走後,門如同一道敞開的傷口,凸現在我和程天佑麵前。
    程天佑走到我身邊,他說,對不起,薑生,你看,總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