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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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抬起頭,發髻上的簪珠鏈子在燭光下一晃,如泠泠雨意般的光亮滑過他的眼。
    “你慈悲心境,肯定也是難以成眠的。”
    “你取笑我?”
    “沒有。”
    “明明是。”
    互相對望中,我們相視一笑。空氣中夜氣漸重,姹紫嫣紅已成過往,百花凋落的季夏,有的也是蔥鬱樹葉的風聲和夜半露珠的濕氣。
    我不知道,眼前這一襲青衫的人,燦然星目,如瀑黑發,挺拔身姿和清和言語會不會成為我生命裏無法抹去的記憶。
    他離去的時候,囑咐我在宮中萬事小心,事事避其鋒芒。對於身邊的人,不要輕信。我心裏宛然一驚,身邊人?是馬淩風、馬淩雲還是香錦亦或是螢兒?
    我搖搖頭苦笑不已,如今我的不但雙目蒙上了一層灰塵,甚至心,也蒙上了一層灰塵。目不明心不清,已經讓我難以判斷真偽和善惡。
    近十天的暴雨下個不停,整個皇宮到處都浸透著雨漬。每次見雪亮閃電橫刺天幕,雷聲如滾滾車輪由耳邊滑過,更使得內心惶惶,這樣的雷雨天氣不免教人抑鬱。
    此時已有官員上奏說整個長沙城如浸在大水中一般,百姓苦不堪言。待到烈日烘烤十餘天後,驀然驚覺已是入秋時分,夏天卻是在如此惡劣的天氣中一眨眼溜走。而這樣的惡劣氣候卻滋生了一種可怕的瘟疫,這瘟疫像是洪水猛獸般迅速蔓延了整個長沙城。許多百姓因嘔吐拉稀發熱而一命嗚呼,到死也不知到底何因。地裏的莊稼顆粒無收,城中已有許多百姓饑餓難擋。
    這個消息以燎原之勢傳進了宮中,傳到了太後和皇上的耳中。
    此時的皇上雖是身體稍稍見好,接踵而來的變故又讓他陷入了深深的擔憂。外有漢宮劉昇每生事端以及南唐李昪的羽翼日漸豐滿,時有侵犯楚國領土之舉。而楚國,外表看似強大,實則內裏已經空虛。皇上身邊的“銀槍軍”不過是個繡花枕頭,根本不足以保疆衛土,如若來犯,楚國真是岌岌可危。
    內有可怕瘟疫侵襲,一日之內死掉數百人。以這樣的速度蔓延下去,不出一月,楚國人蹤盡滅。
    皇上勉強臨朝,問百官可有良策消除憂患?群臣隻是跪下高呼“臣等惶恐,臣等惶恐,還請皇上明示。”
    ……
    早朝在皇上的震怒以及朝臣的無能之聲中散去,這是病重中的皇上第一次臨朝。直到皇上被抬回寢宮,他的臉上還餘怒未消。
    “好一群酒囊飯袋,到關鍵時刻就不管用了。除了推脫,就不見有人肯擔當!”馬淩泛拍案而起,桌上的漢白玉茶杯被掌力震動,發出輕微的碰撞聲,聲聲入耳。
    殿內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顯然眾人都沒料到皇上竟在這種病重情況下如此震怒。
    與我一道在皇上寢宮等待為皇上請脈的謝太醫額上冒出細細冷汗,而立在皇上一旁的武安王馬淩雲亦緘默不語。
    我抬眼飛快地瞥了一眼皇上,看到的是一雙遍布血絲,充滿殺氣的眼睛。那猶如鋒刃的眼神掃過眾人的身上,讓我全身猛地一冷,心跳似乎在瞬間變得淩亂劇烈。
    這樣一道淩厲的眼神,已經足以使我清醒地意識到,在我麵前的這個人,不是我之前所想像的一個病入膏肓的人,而是一個心跳還在,雙手執掌綱乾,可以口斷生死的天子。
    “一群草包,想朕當年曾一個人想出妙計擊潰蠻兵百萬,如今朝臣那麽多,連一點好的建議都想不出來。”馬淩泛左思右想,越想越氣。
    “皇上息怒,保重龍體為重。”早有貼身內侍上前恭謹提醒。
    “哼!”皇上冷哼一聲,冷峻地掃視了我們一眼後,道:“保重?眼下外憂內患,朝中竟然想不出一個對策,你們說,叫朕如何保重?”
    “皇兄千萬別動怒,還是請二位太醫先替皇上診脈吧。”一旁的武安王馬淩雲見皇上怒氣並未減少,隻得出言相勸。
    皇上忽然歎了口氣,微微頷首,眉頭便擰在了一起,不再發話。
    一邊的我暗自思忖,看來,這整個宮中,馬淩泛也就隻聽這個胞弟馬淩雲的了。
    馬淩雲趕緊朝內侍示意,貼身內侍不聲不響地向皇上身邊移近幾步,伸手扶住皇上的臂膀,攙著他朝龍榻走去。
    看著皇上在龍榻上躺好,我與謝太醫交換了一下眼色後,我便上前準備請脈。
    龍榻上的皇帝微閉了雙目,眉頭緊鎖,神色有些疲憊。估計是早朝之事讓他耗費了不少體力。
    我躬身在床榻前,掀開被褥,伸手探了皇上的體溫,數了他的心跳,再看了看他的舌苔,發現他的症狀已經明顯好於之前了。
    我最後再以手搭在了皇上的脈搏上,凝神屏息,脈搏也漸沉穩有力。
    皇上側頭微眯著雙眼,視線一直停留在我的臉上。我心裏有些忐忑,君意難測,辨不明他情緒。
    “皇上脈搏漸漸沉穩有力,心跳節奏均勻,麵色已經有了紅潤。”請完脈後,我退於一旁躬身言道。
    早有謝太醫上前重新為皇上請脈,頃刻,謝太醫也躬身退下,向皇上敘述病情:“如常姑娘所言,皇上身體已在慢慢恢複。隻是……”
    “隻是什麽?都到這個地步了,愛卿就直說了吧。”皇上抬抬眼皮,緩緩道。
    謝太醫眼裏閃現一抹複雜神色,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著說道:“隻是皇上心火較重,需要靜心,盡量少生氣、少發怒、少生悲。微臣會囑咐宮人準備給皇上進行膳食調理,可以多食用蓮子羹。”
    皇上戲謔笑了笑,沉聲道:“愛卿叫我少生氣、少發怒、少生悲,隻怕難做到啊。”
    謝太醫惶然不已,低聲輕呼:“皇上......”
    皇上抬起枯瘦的手,微微地擺了擺,歎道:“今天早朝的事想必愛卿也聽見了,現在楚國正處於風雨飄搖之際,可朕空自養了那麽多大臣和兵將,竟沒有一個能解楚國於危難的。”
    “皇上,老臣隻是一介禦醫,對於朝政,老臣不敢幹預。唯有請皇上先放寬心,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皇上先把龍體調養好,才好調兵遣將啊。”謝太醫說得入理,說得誠懇,說得動容。
    一邊的我,也為之點頭。
    馬淩雲走到龍榻前,彎腰握住皇上的手,寬慰道:“皇兄,謝太醫說得不錯。皇上正病著,那些戰事就請皇上暫時放一放。畢竟朝中有那麽多的臣子,他們不會不盡心的。”
    皇上的嘴角扯起一絲笑意,睜眼看著馬淩雲,語氣全是無奈:“朕知道你懂事,也知道你想替朕分憂。隻是朕擔心的是,雲兒你生性太善良,隻怕難以掌控那幫臣子。”
    馬淩雲將皇上的手握緊,寬慰道:“皇上何必擔心,得人心者得天下,以武治國有利有弊,但以仁治國,又何嚐不可一試?當年劉恒無為而治不也是將漢室天下治理得很好麽?”
    皇上待要再說,此時忽聞得外頭宮人大聲稟告:“啟稟皇上,左司馬馬淩崇求見。”
    皇上鎖著眉頭沉聲道:“讓他進來吧。”
    內侍走到門邊,揚聲道:“宣左司馬覲見。”
    話音未落,隻見一個身量魁梧的男子已昂首走進殿內。
    我退於謝太醫身側暗中打量來人,見他正是天策府左司馬馬淩崇。對於馬淩崇我一直沒有好感,於宮中某處偶爾碰到,也隻限於禮節性的言語交談,除此,並不願意和他多說什麽。而他,每次見我時的目光總是讓人不寒而栗。
    心中正自思量,隻見他著一身玄色錦衣以金線密絲製成的王袍,濃眉映襯下的麵龐極富棱角,一雙眼睛深邃淩厲而又帶著狡黠。整個人渾如一把利劍,寒光迫人。
    “臣弟見過皇兄,願皇兄龍體早日康複,萬歲萬歲萬萬歲。”
    馬淩崇行過君臣之禮後,再轉身與一旁的武安王見禮。當他的目光有意無意中掃過我時,嘴角扯動著一抹似笑非笑之意。
    “常姑娘,好久不見了。”
    “見過左司馬大人。”
    我禮貌欠身,敬而遠之的態度令馬淩崇訕訕不已。
    “原來大家都認識。”皇上輕咳了兩聲後,猶自皺眉。
    “回皇兄,臣弟有幸跟隨雲弟身邊,所以與常姑娘有過數麵之緣。不但雲弟對常姑娘傾心不已,即便是臣弟也很是佩服常姑娘的醫術,今日能與她同朝為官,也算美事一樁了。”馬淩崇一邊恭敬回複皇上,一邊斜眼瞥過我。
    那目光,有著掩不住的得意。這令我心中一緊,這並不是善意的目光。
    馬淩雲臉上掠過一絲不悅,他打斷了馬淩崇的話,淡淡道:“左司馬是什麽時候學會調侃起美人來了?”
    “美人在此,雲弟在意了?”左司馬陰陽怪氣地回敬了馬淩雲一句,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