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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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前是一個很自私的人,事事先想自己,但是經曆了一係列的變故,心理上成熟了不少,凡事都先為別人著想。但是又一想:自己的死活也是至關重要的,不如讓老和尚先測劉鳳彩,然後我再把杭州測字的經過請他評估一番,這就等於測了兩個字,大占便宜,還讓他沒有借口推托,嘿嘿,饒是你老光頭奸似鬼,也讓你喝了老爺的洗腳水。
    我心裏想得齷齪,表麵上假裝恭謹:“就請老師父測一個字,我想問一個女孩的去向。”老和尚說道:“不知施主想測何字?請示下。”
    我心想:前一番在杭州測字的時候,我因為想要個好結果,才測的“一”字,沒承想事與願違。這次不能再多想後果,要隨口說個字,越隨意越好。
    當下更不多想,口報一字:“不。”
    老和尚將“不”字用毛筆寫在一張白紙上,說道:“不字,問女子下落,主身在地下。我把字理說與施主,不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說明在地下,下麵多出來的一筆在左,施主報字之時坐於貧僧之西南方,故貧僧斷之,此女被埋在西南角左側。”
    我回想兩次在院子中都見到劉鳳彩蹲在院子左邊角落,整個樓坐北朝南,進門左手邊果然是西南角落。心中佩服不已:“老師父,真乃神術。”
    然後又以杭州測字之事請教,老和尚隻是搖頭不答,似乎已經看穿了我的想法。我心裏罵了十幾遍“老賊禿”。再以胡同迷路之事問之,老和尚也和青蓮居士所說相同。
    我見再也沒什麽好問的,就想告辭。不料老和尚不肯讓我們走,對我和肥佬大談佛理,生死無相,微言大義,精深奧妙,當真是口吐蓮花。怎奈我跟肥佬都是俗人,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雲。最後聽明白了一些,原來他的意思是讓我們二人把生死之事看開一些。老和尚侃了足足兩個小時才放我們離去。
    我和肥佬如遇大赦,跑出了大悲院,已經是下午五點了,肥佬約我去吃飯,我急著回去告訴劉師傅他女兒的下落,就讓肥佬開車送我回家。
    半路上肥佬買了兩隻燒雞給我,讓我當晚飯。回到家中,見二樓的劉師傅並不在家,聽楊琴說是去派出所了。我回屋之後把燒雞放在桌上,一邊吃一邊思索今日的所見所聞。楊賓過來找我,說是請我到他家吃餃子。我一聽是餃子,不由得食指大動,更何況是楊琴這麽可愛的女孩包的,二話不說就去了楊賓家。
    吃飯的時候和楊琴聊天,我借機問了她一些關於這棟樓的事,楊琴說他們姐弟來這裏住了多半年,鄰裏相處和睦,也未見過什麽怪事。我看她屋裏放著一本厚厚的《易經》,心想看不出來,她一個做服裝生意的女孩還研究這個。
    楊琴見我好奇,就說:“我爹去世之前,是老家省城中周易研究協會的成員,這本書是他的遺物。我也看不懂,隻是覺得有紀念價值就一直帶在身邊。你如果懂《易經》的話,有機會給我講講。”
    其實我對《易經》的理解,僅限於聽說過這兩個字,對內容是一無所知,不過想在楊琴麵前賣弄一番,說:“這個啊,我太熟了,上學時天天看。”
    楊琴見我吹得沒譜,問:“那麽這本書為什麽叫《易經》呢?”
    我說:“易,就是變化的意思,因為這是本講事物變化規律的書,所以叫《易經》。”
    我怕楊琴再問有難度的問題,就岔開話題,給她和楊賓講了幾部我看過的書。我連說帶比劃,口若懸河,正講到一半,有人敲門,楊琴開門一看是兩個警察,我胸中尚有許多牛x的事物要向楊琴賣弄,見突然來了兩個警察,心中大叫不爽。又暗暗擔心警察是因為我在北京參與賭球來抓我的。
    警察說,在海河裏打撈到一具屍體,屍體上的身份證是住在這裏二樓的劉師傅的,他家沒有親戚,女兒又失蹤了,所以請鄰居去辨認一下屍體。
    我聽到警察說在海河裏發現了劉師傅的屍體,腦子裏“嗡”了一聲,心中祈求:“千萬別是與那黃衣女鬼有什麽關係。”
    又想到劉師傅的女兒失蹤三天,多半也已無幸,不覺黯然神傷。
    把楊賓留在家裏,我和楊琴跟著警察到了天津市河東分局。簽了字,被一個警察引領著進了分局停屍房。我小時候在父母工作的醫院中玩耍,見過不少重病不治的患者的遺體,但是在公安局的停屍房認屍,尚屬首次。
    冷色調的牆壁和白色馬賽克瓷磚地板把停屍房的氣氛襯托得壓抑無比。戴著大白口罩的法醫打開冰櫃,拉出一具男屍,蓋著屍體的白布一扯開,我不用細看就知道確實是劉師傅,他一絲不掛靜靜地躺在鐵板上,麵目安詳,就如睡著了一般。楊琴膽小不敢看,把頭藏在我身後,我本想借機抱她一抱表示安慰,但是在這種場合下實在不合時宜,隻得強行忍住。
    我忽然發現劉師傅的遺體在冰櫃裏凍得全身發白,但是脖子上有幾條黑色淤痕,就像是被一雙黑手狠狠地掐過留下的痕跡,甚是顯眼。我想起搬家之後第一夜黃衣女鬼想掐我脖子,我因為戴著護身符才得以幸免,不然那日之後躺在這裏被人辨認的屍體就是我了。
    想到這裏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暗道:“僥幸。”
    正想得投入,突然背後有人猛地拍了我一巴掌,有個粗獷的男聲大聲說:“馮一西!”
    我一條命被他這一巴掌嚇沒了多半條,回頭一看,身後站著個中年警察,中等身材神態豪邁,在黑色警裝的襯托下顯得既威武又精明幹練,我越看他越覺得眼熟,正在思索自己認識的警察中有沒有這麽個人。那警察對我說道:“你小子不認識老哥了?當年你軍訓的時候可沒少偷老哥的煙抽。十多年不見了,你又比以前長高了不少啊。”
    我這時方才想起來,原來這位警官是我和肥佬上大學一年級參加軍訓時帶隊的指導員廖海波。他和我交情極好,一別十幾年,竟然在公安局停屍房裏重逢,真是驚喜交加,一把摟住他的肩膀,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廖海波說此地不是講話之所,換個地方,帶著我和楊琴到了他的辦公室。
    我見廖海波警服的肩章是兩杠加三個星徽,心想:老哥現在不得了啊,混上了一級警督。真是替他高興。我們到了他的辦公室裏,廖海波見楊琴急著回家照顧弟弟,就打發一名警員開警車把她送回家。
    十多年不見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我說起從北京來到天津之後的種種事端,廖海波聽罷欷歔不已,說道:“劉師傅死得確實奇怪,經法醫鑒定是被人用手掐住脖子導致死亡。但是據報案的目擊者說,在北安橋上,見到劉師傅自己從橋上跳下河去,身邊並無他人,而且目擊此事者很多。真是難以理解,看來又是一件破不了的懸案了。”
    我又把黃衣女鬼的事講了出來,廖海波大奇,但是事實確鑿,也不得不信。最後廖海波對我說:“這件事,別對別人講,明天白天我去你家找你,咱們在你住的樓裏調查調查,看來此事不能由警察出麵明查,但是如果真有鬼怪作祟危害普通老百姓的生命安全,我雖然不會捉鬼,職責所在,既然知道了這事也不能坐視不理。我要以私人身份去查一查,務必搞他個水落石出。”
    我素來知道他的本事,既然有他幫忙,這事雖然棘手,我們合力,應該能搞定。心想:如果中國警察都跟我大哥一樣英明神勇,盡忠盡職,現在的社會治安狀況也不會這麽惡劣了。
    見時間不早,廖海波開車把我送回家裏就回分局繼續上班去了。我進院的時候特意留心了一下左側的牆角,隻有個花壇種著十幾株菊花,這次卻沒看到劉鳳彩的身影。
    一進自己的房間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肥佬給我買的兩隻燒雞,我隻吃了幾口就放在桌上,此時隻剩下兩副雞骨架,雞骨上連一點能吃的肉都沒有,啃得別提有多幹淨了。我心中大怒:你個死鬼姥姥的,隻聽說過鬼害人,沒聽說過鬼偷雞。他媽的還是個饞鬼。
    我又罵了兩句,想把雞架子拿出去扔掉,這時候從床下鑽出一個小女孩,她一雙大眼睛靈活異常,正是上次在胡同裏碰到的那個。
    我這才明白,你奶奶的原來是黃鼠狼吃了我的燒雞。黃鼠狼偷雞,民間傳說已久,今日一見,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我直接問她:“你是黃鼠狼變的嗎?”
    小女孩一怔,隨即笑著說:“原來你都知道了,昨天晚上你救了我,我是特地來感謝你的。對不起,把你的燒雞吃光了,不過也都怪你不好,把這麽肥美的燒雞放在桌上,人家進屋等你,饞得忍不住,就都給吃了。”說完抹了抹嘴邊的油膩,笑嘻嘻地瞧著我。
    我隻怕鬼魂,對黃鼠狼狐狸精之類的倒不害怕,便對她說:“有你這麽辦事的嗎?兩手空空地來感謝我,還偷我的燒雞吃。”
    小女孩說:“真是小氣,吃了你兩隻雞就不依不饒,改天我偷些錢來還你就是了。”
    我一聽之下大喜過望:“你真能去銀行偷錢?你有大麻袋嗎?我幫你找幾個。”
    小女孩搖頭說:“銀行我可不敢去,錢財多的地方怨氣就重,我隻能去平常居民家裏給你偷個三十五十的。偷多了會破壞我的道行。”
    我失望已極,不過我現在是人窮誌短,就對她說:“三五十塊錢也是錢,不要白不要。你可要記得給我。”
    聊著聊著,話題就轉到了昨夜困住我們的那條胡同,我問小女孩:“那個鬼打牆,究竟是怎麽回事?你不是人,怎麽也給困在裏麵了?我在大悲院問了一位高僧,他卻說那不是鬼打牆,就連他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
    小女孩說:“別說是我了,不論肉身元神,就算是大羅神仙,如果進去胡同,往外邊走的時候,隻要受不住誘惑回頭瞧上一眼,便會被帶到沒人知道的地方,永遠出不去了。廟裏的和尚不知道那裏的事也並不奇怪,佛法雖說無邊,但是也有不能及的地方。我聽家族的長輩說起過類似這條胡同的地方,稱為‘虛’,那裏不在三界之內,也非五行之屬,那裏沒有時間和空間,從來沒人知道那裏麵究竟有什麽,又為什麽有如此強大的力場。”
    我說:“你這說法可就有點科幻了,聽著跟異次元黑洞似的。”
    小女孩說:“我在裏麵困了十年,總算遇到你們兩個人,幸好你有佛珠,佛力與‘虛’中的力場相克相衝,我才跟你一起逃了出來。當真是驚險到極點了。我永遠永遠都不要再去那裏玩了。”
    她講的內容我多半聽不明白,就想跟她聊點別的,問她有沒有漂亮的狐狸精姐姐給我介紹介紹。正要說話之時,小女孩突然像受了極大的驚嚇,又像要躲避什麽可怕的事物,一躍從窗口跳出去,頃刻之間無影無蹤了。
    我緊張起來,以為會有什麽可怕的事情發生,然而一夜無事,白白嚇死了我無數的腦細胞,最後幹脆把心一橫,幾大就幾大了。來天津不到一個星期,所遇到的怪事實在太多,就算是把我前半輩子經曆的奇事怪事和驚險的事情統統加在一起,也比不上這幾天的百分之一。既來之,則安之。按那老和尚的話講這就是“緣法”,既然躲不開避不過,不如接受現實,坦然麵對。
    第二天一早,廖海波就來找我。我們在房中合計了一下,廖海波說:“既然大悲院的老師傅說劉鳳彩埋在院子左側,咱們就挖一挖,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我跟他均是急性子,說幹就幹,到一樓老王家借了兩把鐵鍁,老王聽說我們要找劉鳳彩的屍體也來幫忙,他怕老婆孩子害怕,就把她們打發回娘家去住。
    院子左側是一個破舊的水泥花池子,與地麵連成一體,要想挖開地麵,就要把花壇砸碎,那花壇的水泥十分結實,我們費了不少力氣才見到花壇下的泥土,三個人輪番上陣,用鐵鍁一陣狂挖。
    一個多小時之後,挖到大約兩米半深的地方。廖海波叫道:“先別挖了,下麵有東西。”他把碎土泥塊撥開,赫然見到一塊朱漆木板。
    我說:“這像是個棺材蓋子。”
    廖、王二人也點頭稱是。順著棺材蓋子向四周挖去,發現這棺材大得出奇,不得不把坑的直徑擴大。足足又挖了兩個小時,一口碩大的朱紅棺材在坑中呈現出來,年深日久,棺材已經有些腐爛,縫隙中有不少蛆蟲爬進爬出。
    三人累了半日,滿頭是汗,廖海波說先不忙開棺,遞給我和老王每人一支香煙,老王在家泡了一壺烏龍茶,大夥抽煙喝茶放鬆放鬆,一會兒打開棺材不知道裏麵有甚鳥鬼,需先養足精神氣力,以防不測。
    老王一邊吸煙一邊說:“我在這樓裏住了十幾年,沒想到,院子下麵埋著這麽大一口棺材。這事真是嚇人,還好老婆孩子不在,她們見了非嚇出病來不可。”
    我問老王:“咱們這樓裏,有哪家是一直以來就住在這兒的?”
    老王一指二樓靠右第一個窗戶說:“就是那位姓沈的老太太,她是孤老戶,眼睛瞎了,從來不下樓,她屬於政府的特困救助對象,定期有居委會的人給她送糧食、衣、藥。”
    廖海波說:“等把棺材打開,看看裏麵有什麽東西,然後我去找沈老太太談談,看她知道不知道什麽有關情況。”
    眼看天色近午,陽光充足,三人用鐵鍁一撬棺材板,竟然毫不費力,原來棺材蓋並沒有用棺材釘釘住。廖海波抓住棺蓋前端,我和老王抬住另一端,把棺蓋向外移開,棺蓋沉重異常,一股腐臭之味直衝出來,我們屏住呼吸用力搬動,隨著棺蓋緩緩移開,三人見到棺中的情形,都大吃一驚。
    棺材裏一個壓一個地疊放著三具屍體,最上麵是一具麵朝下的幹屍,屍身沒有任何的水分,幹癟的皮包著骨骼,全身赤裸。
    廖海波沒見過劉鳳彩,我和老王卻認得,她的頭發在後麵紮了個馬尾,係發的頭繩上掛著hellokitty的吊件。幹屍雖然和人類生前的樣子相去甚遠,但是從她的發型和耳環頭飾上看,應該就是劉鳳彩。我想到一個花朵般的女大學生竟然落得如此下場,不禁為她感到難過,她全家隻有父女兩人,三日之內全都死了,這用我們廣東話來講就是“冚家鏟”(滅門)。
    廖海波和我用鉤煤球爐子的火鉤子,把三具屍體拉了上來,誰也沒想到第二具屍體竟然會是住在二樓的沈老太太,她的屍體和劉鳳彩不同,麵目栩栩如生,身上的衣服穿得幹淨整潔,似乎是她自己梳洗打扮之後特意躺進來了。
    我們誰也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緣故,整件事都太過匪夷所思,院子裏麵埋了口如此大的棺材並不奇怪,但是從地麵的泥土來看,至少幾十年沒有挖動過,更何況上麵還有一個很堅固的水泥花壇和地麵連為一體,劉鳳彩和沈老太太的屍體究竟是怎麽進去的?當真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來。既然想不明白,也隻好見怪不怪了。
    看到第三具屍體之時,我們三人身上都冒出了冷汗,如果說劉鳳彩的屍體是悲慘,沈老太太的屍體是奇特,那麽第三具屍體我想隻能用恐怖來形容了。
    這是一具沒有皮的屍體,更奇怪的是她身上肌肉並未腐爛,肌肉的紋理和筋脈血管清晰可見,鮮活得就像是屠宰場裏剛被人剝了皮的牛羊,從身體上看這應該是一具女屍,她的雙手繞過沈老太太,牢牢地掐住劉鳳彩幹屍的脖子,長長的指甲深深地陷入劉鳳彩枯萎的脖頸。她嘴裏吐出一條長長的舌頭插在劉鳳彩的嘴裏。
    廖海波掏出一把小刀,割斷了舌頭,看了看說:“這條舌頭就是個吸管,把最上麵屍體中的精血都吸幹了,所以第一具屍體幹枯,最底下這具吸到了不少精血,所以顯得營養充足。”
    我突然產生了一種直覺:這具沒皮的女屍就是我見過的黃衣女鬼,除了她還有誰會這麽喜歡掐別人的脖子,看來她對掐別人脖子的行為情有獨鍾。以前隻見過她的亡靈,覺得就夠嚇人了,想不到屍體竟更加猙獰恐怖。
    看罷三具死屍,當真是疑雲重重,眼前好像是有一層層的厚重的迷霧,無法看清楚事件的真相。最令人費解的就是與此事毫不相關的沈老太太,她一個瞎眼老太太,不招誰不惹誰,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口大棺材中?更離奇的是,她的屍體當不當正不正地擠在另外兩屍中間,黃衣女鬼屍體的雙手和舌頭都是繞過沈老太太和劉鳳彩纏在一起,她又是怎麽夾進去的?
    廖海波雖然偵破經驗豐富,對此也是無從著手,隻能搖頭苦笑。
    我問廖海波如何處置這三具屍體,廖海波看著屍體說:“我讓公安局用車把三具屍體拉走,檢查一下,然後都火化了。”
    我問:“這件事情被你單位裏的領導知道了怎麽解釋?”
    廖海波說道:“分局局長是我嶽父,他那裏我親自去解釋,當然實話實說,但是官方的書麵報告卻不能照實寫,這些事你們不用擔心,我自會料理。”
    一直以來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因為跟警察說實話,會被當成神經病抓起來,又實在編不出來能解釋這一係列事件的謊話。聽廖海波說得這麽有把握,知道他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懸在心裏的一塊石頭才算落地。
    廖海波想起還有件事情,就對我說:“這件事情還不算結束,你和老王別在這兒待著,到路口的宏起順飯莊叫一桌酒菜,你們先慢慢吃著,回頭我去付錢。”
    我問廖海波還有什麽事情要辦,廖海波一笑回答說:“我帶人把屍體送回分局,然後去找你們,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咱們毫無頭緒,唯一的線索就是沈老太太,等到晚上咱們去沈老太太家調查一番。”
    廖海波留在院子裏打電話找人搬運棺木,我和老王到了街邊宏起順飯莊要了滿滿一桌酒菜,邊吃邊等。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單說我和老王吃飯喝酒,老王那廝雖然年紀一大把,卻是個十足的好事之徒,他見晚上還有行動,興奮得大呼小叫,引得飯館裏的食客和服務人員都向他投來奇怪的目光。
    我正想讓他低調一點,忽然手機響起。原來是肥佬怕我忘了明天要去報社上班,打來電話提醒。
    我對肥佬講:“明天我不準備去報社上班了,這些天經曆了很多事,我似乎成熟了許多許多,我目睹了一些人的死亡,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生命是如此脆弱易逝,人的生命與廣闊的天地相比,實在是渺小得微不足道。我不止一次地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現在終於有所覺悟,我再也不想逃避了,等現在身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要回去北京直接麵對自己的人生,我要去見韓雯娜,我要再一次地告訴她我愛她,不論她能否原諒我,我都坦然接受自己應該得到的結果。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懦夫了。”
    肥佬聽了十分高興,說我終於是自己想通了這個道理,並且又告訴了我一個好消息:“今天我老婆身體不適,去醫院檢查結果發現懷孕了,老子這回真的要當老子了。今天要在家陪老婆,明天去你那兒找你喝酒慶祝。”
    我聽到哥們兒要當爹了,自然是替他高興。腦海中浮現出肥佬抱著個肥仔的情景,覺得十分滑稽,忍不住大笑,和肥佬約好了明天晚上到我家喝酒。
    我們在飯館裏等了有四個多小時,廖海波才匆匆趕來,跟他同來的還有一位年輕的女警員,短發大眼非常俊俏,神采飛揚英姿颯爽。
    我小聲對廖海波說:“這蜜可真夠颯的啊,是你的嗎?”
    廖海波豪爽地一笑:“哈哈,我來介紹一下,這是分配到我手下的見習警員田麗,你們稱呼她小田就行了。今天回到局裏,她看我們拉回去三具怪模怪樣的屍體,非纏著我要來一起調查。這丫頭好奇心太重,我拗不過她,就帶來了。”
    田麗大大方方地跟我和老王握手致意。廖海波和田麗一直在忙,中午還沒來得及吃飯,就又隨便新點了幾個熱菜。
    我問廖海波:“老哥,你怎麽能肯定沈老太太和那具無皮女屍有關係?也許她隻不過和劉鳳彩一樣是遇害者。”
    廖海波說:“你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中午的時候我隻是憑我多年來公安偵破的經驗,說她是一條重要的線索。回到局裏之後,讓田麗查了沈老太太以及那棟樓的檔案資料。你猜我們查到了什麽?”
    我給廖海波滿上一杯啤酒:“大哥別賣關子了,想急死兄弟啊。快說說是怎麽回事。”
    廖海波一口折了滿滿一大杯啤酒說道:“沈老太太是那具無皮女屍的妹妹。”
    原來經過田麗查閱檔案,發現沈老太太從解放之前就在這棟樓裏居住,她究竟生於何年何月,檔案上含糊其辭,無從知曉。田麗推斷她年齡已經在七十歲以上。沈老太太有個姐姐在解放後第二年,也就是1950年失蹤,下落不明。沈老太太的丈夫也於同年死亡,當時她姐姐就住在我租的那間房中。經過法醫鑒定,沈老太太和無皮女屍屬於血親,看來那無皮女屍就應該是她的姐姐沒錯。但是有一個重大疑點:法醫鑒定她們姐妹的屍體時,發現從骨骼密度上看,沈老太太的年齡隻有三十歲。時間匆忙,還來不及再作進一步核實。
    我對廖海波說:“老哥,看來隻有去沈老太太房間中搜索一番,才能有進一步的線索。”
    廖海波說:“正是如此,這件事關係到多條無辜的人命,定要查她個底兒掉。”
    計劃已定,大夥飽餐一頓,讓飯館服務員沏了兩壺茶,等消了食就要開始行動。
    我跟廖海波閑聊,說起空間黑洞的事,廖海波見多識廣,他說他看過一本科普讀物,上麵有空間黑洞的介紹,為了給我詳細解釋,他掏出了一個筆記本,在上麵畫了一個三維坐標,三條線分別代表長、寬、高。廖海波說這就是三維,咱們所在的空間還有一個坐標就是時間,時間是最不可能控製的能量,三維加上時間就是四維,咱們所在的次元就是由這四維所構成的。也許在咱們所在的次元之外,還有別的次元存在,但是與咱們所在的次元四維坐標數據不同,所以兩個次元不能相連接,次元與次元之間的間隙,就是所謂的混沌空間。這就是所謂的黑洞。
    我接過他畫了坐標的筆記本想仔細看,發現筆記本的前一頁寫滿了一頁不斷重複的摩斯碼。其內容是:di-dit--di-dit--di-dit--di-ditdi-dit--di-dit--di-dit--di-dit。整整一頁都在不斷地重複,我雖然知道這是摩斯碼,但是卻認不得摩斯碼的內容。於是就問廖海波這是什麽,是不是警察的無線電聯絡暗語?
    廖海波說:“不是的,這記錄的是我私人的信息,我自從部隊轉業到天津當警察以來,每次晚上十二點前後到街上巡邏,都會在對講機中收到一個不斷重複的幹擾信號。十年以來從未間斷。也不知道信號的來源在哪裏。我覺得很是不可思議,就記在筆記本上,有空的時候拿出來研究研究。”
    我感到奇怪,就問這個信號是什麽含義。
    廖海波搖搖頭說:“很簡單,我看不出來任何意義,就是iiiiiiii,每四次為一組,不斷地重複,這在軍事暗號中的意思就是代號9,所以到目前為止我解讀這個密碼的含義就是9999。”
    我聽到“9999”這幾個數字,耳邊好像是響了四聲炮一樣震驚,再問廖海波還有什麽情況,廖海波無奈地聳了聳肩,表示所知的情況僅限於此。廖海波看了看表對大夥說:“現在已經六點半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動身。”
    其時正是夏季,天黑得晚,雖然已經接近晚上七點,但是天色未黑。隻見暮色蒼茫,籠罩著那棟小洋樓,小樓顯得平靜而又古樸,但是越是平靜我心中越是感到不安,總覺得前麵有什麽重大的危險在等待著我們四人。
    我心中發慌,忍不住去看廖海波,廖海波神色自若,他的眼睛像夜空一樣明朗平靜深邃,我知道他十六歲的時候就參軍,經曆過中國南方邊境線上著名的兩山輪戰,這種眼神隻有經曆過血與火的考驗、穿越了生死界限的真正勇士才會擁有。我感到,在他平靜的目光深處還似乎湧動著一種對冒險和戰鬥的渴望。即使是天崩地裂,對他來講也如同閑庭信步。這種職業軍人的氣質令我大為心折。人生一世能交往這麽一個大哥,真是沒有白活。想到這裏,心中的不安也就消失了。
    我們本以為沈老太太家的門會鎖著,準備破門而入,沒承想門並未上鎖,隻是虛掩著,一推就開,房中光線昏暗,不能視物,田麗摸到牆壁上的電燈開關,燈光一亮,四人都不由自主地“哇”了一聲,這房間哪裏像是個孤寡老人的家。
    房間雖然不大,擺設卻極其奢華,除了一張床普通平常之外,等離子彩電、冰箱、空調、真皮沙發一應俱全。此外還有兩個大櫃子,一個擺滿了古玩書籍,另一個滿滿的都是名酒,我自忖在北京工作的時候,陪客戶吃飯也喝過不少好酒,但是這個櫃子中的很多酒我也是隻聞其名,從未開過那個洋葷。
    廖海波拿起一瓶酒看了看說:“乖乖,這老太太還是個酒鬼,這酒瓶是純天然水晶的,單是這瓶就值一萬多呢。”
    老王奇道:“她是特困戶,居委會的人每個月都來給沈老太太送食品補助,怎麽就沒發現這老婆子是個大款呢?”
    廖海波說:“他們未必進來過,這房間裏必有古怪,咱們仔細檢查。大家都要小心謹慎。”
    我和廖海波從門口向內,老王和田麗自內而外,兵分兩路,在這間不到二十平方米的房間中展開了地毯式的搜查。
    田麗忽然叫道:“頭兒,你快來看看這幅畫,畫得跟真的似的。”
    我和廖海波聞聲看去,隻見正對門的牆上掛著整麵落地的窗簾,窗簾已經被田麗拉開,露出好大一幅油畫。畫中所畫的正是我們所處的這間房間。畫以房門的角度取景,除了房門這一麵的牆壁之外,整個房間盡收其中,油畫的畫工逼真至極,若不細看,還以為這畫裏真有房間。
    田麗說:“你們看這房間牆壁上的壁燈少了一個燈泡,畫上也少畫了一個,完全一模一樣,就好像相機照出來的。”
    四個人都是粗人,誰也沒有藝術細胞,更不要提什麽美術鑒賞能力了,隻是覺得畫得很像,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這種畫工就不得而知了。
    老王問我:“怎麽隻畫景,不畫人物呢?畫得這麽惟妙惟肖,如果多畫幾個美女豈不是好。”
    我撓了撓頭皮,不知該怎麽回答。眾人瞧了那畫半天,始終瞧不出什麽端倪,看來除了畫得很逼真之外,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於是不再理會這幅油畫,分頭去別的地方搜查。
    廖海波說:“仔細查查放書籍古董的那個櫃子,看看有沒有什麽筆記手冊之類的,也許能有些線索。”
    老王對酒的興趣遠遠高於書籍古玩,說:“你們查書櫃,我看看這酒有什麽情況。”一邊說一邊拿起一瓶極品尊尼獲加威士忌,咬開蓋子就喝,喝了兩口自言自語:“這瓶酒沒什麽問題,嗯,我再嚐嚐別的。”
    我和廖海波、田麗大笑,田麗說:“師傅,洋酒勁兒大,您別喝高了,要不然我們還得給您抬回去。”
    老王拍拍胸口說:“小田,你大叔我是海量,這酒真不錯,嗬嗬,我再嚐嚐這瓶。”說完又抄起一瓶哈瑟坎坡。
    我們見老王沒出息,也懶得管他,把書櫃上的書籍一本本地抽出來查看。
    我翻了幾本罵道:“他媽的都是什麽破書啊。這種破書隻能用來擦屁股。”
    廖海波也在翻書,對我說:“這個你就不懂了,這兒有很多書都是古代絕版,隨便拿出一本拍賣就值個幾十萬,我嶽父喜歡收藏古籍,我跟他學過這方麵的知識。不過他家裏收藏的那幾本破書,跟這個櫃子裏的相比,簡直是玩鷹的碰上飛行員,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他晃了晃手裏拿著的一本暗黃顏色的線裝薄冊子說:“這本是宋代的《荈茗錄》,絕對是真品,有多少錢都買不到,還有這些瓶瓶罐罐,很有可能也都是真貨,不知道這位沈老太太是怎麽搞到的。”
    我聽他這麽說,連忙細看,但是怎麽也瞧不出哪裏值錢,心想現在什麽破爛兒年頭多了都值錢,就是人活年頭多了不值錢,不是被稱為糟老頭子就是稱為老不死的,什麽世道啊這是。
    我正在胡思亂想,聽到身後的老王自言自語:“咱們四個人的樣子,怎麽被畫到那幅油畫上了?!”
    眾人舉頭向油畫看去,畫上不知何時被人用黑色毛筆畫上了四個人形,人形的構圖十分簡單,隻用寥寥數筆勾勒而成,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畫中的人形就是我們四人:高瘦的是我,短發苗條的是田麗,剽悍輕捷的是廖海波,還有一個挺著啤酒肚的正是老王。
    我說:“這畫太邪門,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我撕了它。”
    廖海波攔住我:“別急,小心有陷阱。先沉住氣看看。”
    一時間大家都不說話,全神貫注地看油畫,暗自戒備,等待著接下來發生的事。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什麽都沒有發生,戒備之心也就漸漸放鬆了。
    廖海波說:“小田盯著油畫,有什麽事先告訴我,不要輕舉妄動,看來有人不希望咱們在房間中搜查,哼,越是這樣就越證明了我的推斷沒錯。屋子裏肯定有一件十分重要的東西。”
    說罷帶著我和老王繼續在房間裏搜查。廖海波把床推開,看了看地板說這下麵肯定有東西,我奇道:“老哥,你怎麽這麽確定,我看這地板上的磚都一樣,沒什麽不同之處。”
    廖海波一邊用一把多功能瑞士軍刀挖床下地板的一塊方磚,一邊對我說:“我做了十多年的偵破工作,以我的經驗來看這塊磚雖然和屋裏其他地板磚完全一樣,但是這塊磚的邊緣有細微的破損,這是被人撬開過的跡象,從地磚周圍的泥土來看應該有幾十年沒人再動過它了,咱們看看下邊有什麽寶貝。”
    我讚歎不已:“老哥真是火眼金睛。”
    廖海波三下兩下就把地板磚撬開,地板磚下麵是個小小的凹槽,放著一個小小的黑布包裹。廖海波把它取出來打開,包裏麵放著一個老式鐵製圓筒形罐頭盒子,罐子已經生鏽,裏麵放著一個厚厚的筆記本。
    廖海波說:“就是這個了。看來是某人寫的筆記。”老王和田麗見廖海波有所發現,都圍攏過來觀看,廖海波翻看筆記說:“寫筆記的應該是沈老太太的丈夫,從他的筆記上看,這位老先生屬於標準的學院派作風,事無大小都記述詳細,有條有理。”揀緊要的內容讀了一些給我們聽。我們聽了這筆記中的內容,都覺得離奇無比。
    筆記中的內容大致上是這樣的:筆記主人名叫劉彥秋,日本侵華戰爭時期,劉彥秋正在大學教書。北平淪陷之後,劉彥秋逃難到了河南開封附近,一日在城郊挖野菜的時候,從土中挖出兩名年輕女子,這兩個女子自稱姓沈,是親生姐妹。
    劉彥秋問她們何以會身處地下,二女說是因為前一天山上塌方被壓在裏麵,靠僅有的一點空氣得以支撐至今,若無劉彥秋相救,過不了多久就會被活活憋死。又說今日得君子相救,無以為報,其妹願以身相許。劉彥秋看她們孤苦可憐,又甚懂禮數,就和沈姓妹妹結婚。
    二女自稱是關外東北人,但是口音似乎是江浙一帶。此事甚為奇怪,不知道她們二人何以說謊。此後劉彥秋參加國軍抗戰,日本無條件投降之後,劉彥秋攜二女到了天津定居。某日劉彥秋無意中聽到她們姐妹談話,了解了一個驚天動地的真相:這兩個女子竟然是宋代人,她們在南方學了一些“憋寶”的邪術,可以見地下墓穴寶藏,到處挖墳掘墓。在湖北一古墓中找到一本古書,裏麵記載種種妖術,依其法修煉,吸食處女精血,竟然已活了數百年未見衰老,但是這幾百年中,已不知有多少無辜性命死在她們手中。後被龍虎山張天師派遣道士追剿,她們就隱姓埋名。嫁給劉彥秋就是利用他普通人的身份藏匿形跡。
    劉彥秋得知此事後大驚失色,二女見事情敗露,惱羞成怒,就要動手除掉劉彥秋,恰逢此時龍虎山法師追蹤至此,救了劉彥秋的性命。
    二女中的姐姐妖術最為厲害,想以術殺法師,卻非法師對手,被活捉後,法師怕她用妖術轉為厲鬼害人,就施以六丁破相大法,活剝其皮,埋入地下。二女中的妹妹沈老太太苦苦求饒。劉彥秋畢竟和她夫妻一場,以為她真能改過自新,也為其告饒。法師心軟就未取她性命,隻是把她那雙會憋寶的眼睛挖掉,又挑斷了她身上修煉數百年的妖脈。
    自此開始沈老太太就和常人一樣歸入天道,也會逐漸衰老。然而沈老太太妖心不死,仍暗地裏修習妖術。劉彥秋這時才後悔替她求饒,然而被妖術困在房中不能離開,自知命不久長,於是詳錄此事經過,埋於床下地板之中,盼望日後有人殺此妖人,為民除害。務將其挫骨揚灰,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