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晚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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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不是沒有心,而是被那些人傷碎了心,這不是她想要的。她放棄了自己,可是我不能放棄她。”寧歐見張尋驀怔了神,知道他也被這個事實衝擊了,語氣不由緩和了些。
    張尋驀不知該怎麽接話,目光四處搖曳,最終定格在了尹家陵墓的方向,而後重重歎息,“我……”
    “我想她不管是走是留,一定會來這裏,所以我會在這裏等。我們的人該派的,我都派出去了。許家出了事我讓利文去幫襯了,現在我能信的人也隻有你了,你想你幫我動員一些警部力量幫我找。”寧歐殷切的看著他。
    “華景笙那邊呢?她不見了,那邊的人不會找她嗎?”
    “華景笙跟我說了什麽這兩天不過問她,所以我有種預感,如果這兩天我找不到她,那我可能這一輩子都找不到了。”寧歐擰眉,眉宇間有著道不盡的憂思。
    “我會安排的,今晚我陪你等等看吧。”張尋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之間的分歧在這一刻消弭。
    “嗯。”寧歐淡淡一笑,頷首答應。
    晝夜輪替,黑白交轉,時間無情的流逝,不給任何人以喘息的機會,仿佛在這樣馬不停蹄的追趕下,某些深藏的東西就會破繭而出一樣。
    整整一天,呆在尹家陵墓外的寧歐守候了整整一天,又是一片昏沉暗夜,而她卻始終悄無聲息。
    他抬頭看著頭頂那輪孤月,月光慘淡,月輝輕薄,揚灑而下,竟然無法讓人感受到溫暖與安定,反而被這片不被月光所禁錮的茫茫夜色而揪緊了心。
    “今天一天都沒有她的消息,機場、車站通通沒有,她還在南興。”張尋驀掛斷了剛剛匯報消息的電話,望著站在車前,頭枕著車身,舉頭望月的寧歐,意有所指的說道。
    寧歐的目光不動不挪,靜靜凝望。
    張尋驀見寧歐不聽,戳破了那張薄薄的紙,“南興說大不大,但是如果尹婪不想見你,她也完全做得到。就算她現在就在這裏,你依然見不到她。”
    “我知道。”寧歐的聲音低如喟歎,震動著胸腔,顫動了心。
    他怎麽會不知道!
    尹婪擅長隱匿,隻要她不想見,自然不會出現。
    “我們已經在這裏呆了一天了,這裏更深路重,而且我看今天天色不對,可能要下雨,我們還是先回去吧。你一天沒吃飯,這樣下去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張尋驀對寧歐的執著幾乎無計可施,好說歹說,他什麽都沒聽進去。
    “還有一天。”寧歐搖頭,固執的抬著頭,“她一定會來這裏。”
    他有預感,這兩天都沒有的尹婪,明天會出現,而且會選擇離開這裏。
    所以不管是道別,還是斬斷牽絆,她一定會在決定離開的時候來這裏。
    張尋驀無奈搖頭,坐在車頭,無言以對。
    看著寧歐這般執著的模樣,他實在不明白能淡看生死,笑對詭計的寧歐怎麽就被一個尹婪搞成了這個模樣!
    他枕著手,望著頭頂皎潔的月輝,暗夜無邊,它也能在滿目黑暗中撕開一條光明之路,那尹婪與寧歐之間,誰是月誰是夜,誰是誰的劫,誰是誰的鎖?
    夜色無聲,空闌俱靜。
    而這片俱靜中,還有一人跟他們一樣靜默等待。
    許許日光從茂密的樹葉間悄然瀉下,無邊黑夜潰不成軍,攜卷而逃。
    炙熱的陽光從四麵八方爬出,以無孔不入的方式驅散了黑暗,盤踞天地。
    陣地不同,卻各自為候的人依然固我的堅持著。
    殊不知,他們苦守的人其實也在一處鮮有人往的清幽之地,迷惘了一天一宿,卻還是不知從何拾起。
    十年的時間足以腐蝕所有往昔的痕跡,她開著自己許久不摸且停放在匯豪停車場很久的車,當初還是為了主動勾搭上寧歐而故意將它遺棄,後來又讓五哥前來領它的。雖然布滿了灰塵,但是模樣未變,性能依舊。
    她坐在這裏,停靠在一處風口,眺望著時而燈火滿溢,時而光芒萬丈的城市。沒有身處其中,卻對裏麵發生的大事略有耳聞。
    她打開車門走下車,看著這片曆經繁榮,如今清秋冷寂的香山,這裏不僅僅是尹家人曾鮮活過的地方,更是她所有美好與純正被葬送的地方。
    “方瑜秀死了。”她看著這片渺無人煙的空曠土地,似是對亡魂的傾訴,更似是對自己的心的質問,“死了,是不是就真的一了百了了!一個不管犯下了多大的錯,隻要一死是不是真的就能將身上的罪孽洗幹淨!那寧紳呢?為什麽他還能這樣完好的活著!他怎麽還配活著!”
    眼前浮現那張溫文淺笑,謙和有禮的中年男人的臉。
    “如果不介意,尹小姐可以叫我叔叔。”
    “尹小姐,不要說了,我是長輩,而且我是男人,我有責任保護你的。”
    “那尹小姐小心,我先去找阿歐,讓他來救你。”
    交際不多,但是每一句話都是含著身為長輩的關切與守護在裏麵。
    但是這樣的人怎麽會是造成整個尹家悲劇的罪魁禍首呢!
    方瑜秀之前的話還回蕩在耳邊,紛擾不知,尖嘯不休。
    “在市郊的西北角,有一處無人知曉的墓,那是尹家的,是寧紳為尹家立的衣冠塚,你不信你可以去看。寧紳從來都是一個儒雅的男人,隻為一個人瘋狂過,這在當時也是盛極一時的新聞,而他的瘋狂扭曲了他的理智,促發了尹家的滅亡,同時也葬送了他發妻的性命。為了讓尹家人不被暗算,她一個女人趁夜去匯報消息,卻被寧紳打暈,扔在了現場。尹家的火就是他放的,而我隻是在你媽和外公外婆的飯菜裏下了安眠藥而已。如果你還不信,你可以去查寧家的資產集合,雖然許家得到尹家的三分之二的財產,但是有三分之一都是在寧家名下的。”
    喪屍了理智,滅了尹家,殺了發妻。難怪寧歐一直對他不冷不熱,難怪她一直覺得兩父子的情緒很奇怪,原來其中還這樣的內幕。
    真是可笑!
    她以為如許錦鬆這樣已經不配為父,但是沒想到寧紳也是這樣的人,甚至更甚。
    果然是物以類聚,會答應與許家結親!
    “媽,外婆,外公,你們恨嗎?恨的話,就告訴我。”尹婪站在車頭,長發散亂,眉目淒迷,任由風狂氣囂。
    另一頭等待無果的寧歐正打算死磕的時候,被扔在車內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他撐起身彎腰去拿,看到上方的來電時,他目光一頓,絲絲厲色彰顯在眼底。
    “少爺。”電話接通,老丁的聲音從那頭傳了過來,“老爺今天在家,讓我問一下你要不要回來吃飯?”
    “我不回來。”寧歐聲音淡漠。
    “老爺……”老丁的聲音有些壓低,“似乎有些不舒服,少爺你還是回來一趟吧。”
    “我說了我不回來。”寧歐煩悶的重複了一遍,徑直掛了電話。
    那邊張尋驀正好接到了一個探子的電話,正靠在車頭的身子不自然的挺直。
    寧歐看到之後,將目光轉了過去。
    “阿歐。”張尋驀放下電話,聲音沉穩道:“我們的人在香山附近發現了尹婪的身影。”
    “香山!”寧歐眉目一肅,他怎麽忘記了,香山是一片荒瘠之地,她怎麽回去那裏?
    驀地轉念一想,立刻明白。
    “走!”他坐正身子,係好了安全帶發動了車。
    “她怎麽會出現在那裏!”張尋驀沒明白,見寧歐已經動身,直接從車頭跑到了寧歐的車前,打開了車門鑽進去,“萬一她不在呢?萬一那個人不是她呢?”
    “不,一定是她。”寧歐打著方向盤,從入口處駛了出去,“香山是尹家人居住過的地方,就算現在已經荒蕪,但是卻有著尹家人的全部回憶,也有著她的童年回憶,如果她不在這裏,那麽就一定會出現在那邊。”
    該死!想到得太晚,希望現在去還來得及。
    張尋驀恍然,見寧歐凝肅的臉上起伏著激動,他安定坐著。
    被寧歐掛斷了電話的老丁,歎息著掛斷了電話,就見到寧紳一臉疲憊從樓上下來,躬身道:“老爺,您是不是不舒服?”
    寧紳揉了揉眉心,搖頭道:“沒事,小歐昨晚是不是沒回來?”
    “嗯,少爺還在外麵,說是中午忙不回來吃飯。”
    “好,那準備開飯吧。”寧紳點頭。
    “是。”老丁退下去準備。
    寧紳揉著眉走到了客廳,拿起早上起得晚來不及看的報紙,突然眼皮就跳了起來。他的心莫名一突,抬頭就見到外麵陰沉的天氣與暗暗積累的陰雲,突然間有一種不安的預感。
    但是卻又說不出到底在不安什麽。
    一個小時後,寧歐與張尋驀追到了香山,將車停在了一處草坪上,舉目四望卻不見尹婪的身影。
    “我下車看看。”張尋驀不等寧歐說話就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寧歐見張尋驀下車查看,自己也從駕駛室上走下,隻是腿傷還沒痊愈,走起路來還是有些費力,隻能踏在車頭環顧四周。
    不多時,張尋驀就從前方折返。
    “沒有嗎?”寧歐神色一緊。
    “她應該來過,隻是走了。”張尋驀淡聲回答,而後指著前方被壓出兩條印記的草坪。
    寧歐一看就明白了,心頭的希冀倏的破滅,失望浮現心頭,“來晚了嗎!”
    這是偶然,還是……命定?
    幾乎每一次他都會晚一步。
    尹婪,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尊貴富麗的別墅,日光充盈的客廳,一簇簇從水晶燈上折射而出的琉璃光彩流轉在廳內,溫暖而明亮。
    但是坐在沙發上的身影卻不曾挪動,傲然如山。
    “景爺。”從門口的進來的賽斐望見那道幾乎沒有動過的身影,愣了一下,才道:“丫頭來了,在阿勝的病房外,說要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