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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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承才怯怯地瞟了盧有魚一眼,低頭咕噥道,“我就是覺得秦姓弟子一個沒來,反是外姓弟子……而且,而且我還從未見過秦家外姓弟子有這麽出眾的……”
    一語驚醒夢中人。
    盧有魚麵色陰沉,雙眉緊蹙,緘默不語。
    然家派比試的上午場已然告罄。
    人群,一哄而散。
    霎時冷寂下來的,還有兩個被巨大鎖鏈死死捆縛的人兒。
    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鐵牢內,空氣甚是幹燥。
    頭發淩亂的錦衣男子倏爾勾起一抹苦笑,瞥了瞥身旁渾身僵如石像的女子,頓覺辨不清她的表情,歎道,“向躍冰啊,沒想到我苗泠泠一世英名,卻是要跟你一起死……”心神一顫,眼眶發紅,說,“不管怎麽說,都是我欠你的。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被那條水虺抓走,落得如此下場……”
    些微顫抖的聲響回蕩在整個鐵牢,分外清晰。
    “哎唷,我說你怎麽願意賠上一條命,原來是你欠躍冰姐的啊……”
    突然冒出的女子之音嚇得錦衣男子一個寒顫,罵道,“晉柳兒!你個死丫頭,裝什麽神弄什麽鬼的,你怎麽在這裏?”
    迎麵一股微風,來人定定地站在鐵牢前,嗔道,“許你來,就不許我來啊!”隱約帶著一絲哭腔。
    錦衣男子眉頭一皺,欲起身喝問,怎奈渾身綿軟無力,說,“你來了有什麽用?就你一個人,難不成還能把我們兩個大活人救出去?”
    “苗大哥……”晉柳兒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哽咽道,“都是我害了躍冰姐……”想起與素衣男子一番言語,自是一腔情感如決堤般湧泄。
    “行了,別廢話。”苗泠泠隻覺雙腿麻木,倒抽了口涼氣白眼道,“我告訴你啊,你下午還要比試呢。對了,我和向躍冰的事,你暫時先別告訴小憂,我怕她分心。”
    “為什麽?”晉柳兒反問道,拭了拭淚,繼續說,“就算我不告訴小憂,你們的事兒已經傳開了。”
    苗泠泠得意地哈哈大笑,說,“那小丫頭片子肯定跑去找蕭肅了,下午你們比試的時候,她還不一定知道呢。”眉毛隨即一挑。
    “你怎麽知道小憂去找蕭肅了?”晉柳兒滿麵狐疑道,“樓心月不是回來了嗎,萬一兩人碰見……”
    一聲冷笑。
    “樓心月對小憂頂多是同情。”苗泠泠隨意道,“他要不是長著一張和什麽青山差不多的臉啊,小丫頭片子能老老實實地等他五年嗎。我看他們倆啊……嘖嘖嘖。”
    晉柳兒聽得雲裏霧裏,思索一番,笑道,“也就你苗泠泠,這種時候,還有心思盤算別人的事兒。”
    苗泠泠揚了揚嘴角哼了一聲,隨即淡淡道,“你走吧。”
    “那躍冰姐……”
    “我守著她。”
    女子身軀驀然一震。
    十二夜宮,落葉湖。
    慵懶的午後冬陽照耀著擂台下稀稀拉拉的雪青色人影。
    一神色冷峻的男子負手屹立擂台之上。
    良久。
    似是按捺不住。
    恰巧這時,一容貌白淨的男子緩緩拾級而上,道是比無憂和晉柳兒先到一步的楊小涵。
    “宰師兄。”楊小涵一個作揖,眼角隨即一搐,表情甚是凝重,接著說,“聽聞宰師兄從不和女子過招,那麽今日就由師弟陪師兄過個幾招吧。”
    宰治文麵色不改,斜睨了舉止禮貌的男子一眼,冷冷道,“惺惺作態,不及秦介。”
    “及不及現在說……恐怕為時尚早吧。”言罷隻見劍光一閃,白淨男子一路疾風小碎步,幻化出重重人影,左歪右斜,晃得擂台下的三兩看客眼花繚亂。
    不知誰驚呼了一句,“雲蹤七步!”
    說到雲蹤七步,乃是中原鬥陽宗輕功絕學之一。以七個點步凝聚周身功力,迷亂人眼,繼而縹緲無形,如飛雲掠空,迅捷無痕。
    當下擂台上仿佛雲霧繚繞,定睛看去,卻又平常。真個回首不見雲蹤!
    那神色冷峻的男子兀自團團轉,目光如炬,一番雲霧裏倏爾一笑,頓時揮劍往身後劈去,刹那間猶如金石迸裂之音,兩柄寒劍“唰啦啦”摩擦而過,聲音分外刺耳。那白淨男子心口一震,一連耍出一套雪花劍法,一招一式看起來簡單無奇,實則……
    “鬥陽三劍!!”宰治文吃驚地盯著眼前滿頭大汗的男子,喝道,“你果真是鬥陽宗的人!!”
    白淨男子如同置若罔聞,冷笑道,“宰師兄眼花了吧,我這一套明明是雪花劍法。”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揮刺劈砍,左一劍右一劍上一劍下一劍,招招試探卻又招招致命!
    擂台下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盡皆抻長脖頸,全神貫注地緊盯著幾乎不分勝負的兩名男子。
    隻見那宰治文縱身一躍,淩空而立,嘴裏飛速念著幾句口訣,登時劍光大盛!一股強硬氣流將他重重包裹,簡直固若金湯,滴水不漏!不是寒水心經第三重太寒之境又是何境!
    須臾,白淨男子目光一凜,眼睜睜看著半空男子急速穿刺而來,一聲大喝到麵目扭曲,好像用盡全身力氣般飛快地正麵劈向穿刺而來的強硬氣流。
    想來此情此景,也隻能硬碰硬了。
    有如兩塊巨石互相碰撞。
    手忙腳亂趕到的無憂登時被震得一個踉蹌,險些翻下擂台。
    短暫靜謐。
    等所有人強定住翻湧的胸口再次望向擂台。
    不免幾聲歎息。
    “楊,楊大哥!!”無憂忙不迭跑去扶那半跪地上的白淨男子,但聞“哇”得一聲,一口鮮血已然嘔出。
    “我輸了。”楊小涵仰視著跟前神態自若的冷峻男子,臉色煞白,隱隱發青。
    宰治文哼了一聲,冷冷地迎著他道,“你妄想鬥陽真決與寒水心經結合,到頭來兩相反斥,和找死有什麽分別?”
    楊小涵突然一笑,語帶譏諷道,“宰師兄懂得可真多啊……”
    冷峻男子神色一震,隨即轉身要走,卻聽得楊小涵身旁樣貌普通的小姑娘低聲攔道,“等等。”
    狐疑的眼神。
    “第十組人還沒到齊,宰大哥為何要走?”無憂沒有絲毫躲避地直視著宰治文的狐疑說道。
    不待要走的那人回答,楊小涵無可奈何地輕歎了口氣,注視著扶他起身的小姑娘說,“無憂妹子,打打殺殺向來都是男人的事,你就……你就別管了吧。”說罷捂著胸口重重地咳嗽了幾聲。
    無憂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本來心慌得很,霎時笑道,“我竟不知家派比試還有不讓女弟子比試的一說。”挑了挑眉,冷言道,“未到比試時辰,你們兩個就算比了,也不作數。”
    楊小涵怔了怔,剛要說話,那宰治文卻發話道,“一個黃毛丫頭,自不量力。”
    “你說誰黃毛丫頭哪!!!”
    三人循聲而望,一襲丹朱衣衫的靈動女子正手忙腳亂地爬上擂台。
    原是差一點就錯過比試時辰的晉柳兒。
    無憂拍了拍身旁男子的肩膀,安慰道,“楊大哥,你先下去吧。我和柳兒如若不敵,自會停手求饒,你不必擔憂。”
    楊小涵遲疑了一會兒,終點了點頭,轉身踱向擂台之下。
    嶄新的格局。
    和並不嶄新的擂台。
    無憂和晉柳兒兩個並肩而立,一手持青鞭,一手執寒劍,屏氣凝神地注視著對麵無絲毫動作的男子。
    “嗵”的一聲,一柄劍應聲而落。
    晉柳兒吃驚地看著宰治文將佩劍丟到一旁,氣嚷道,“你看不起我們!!”說罷不由分說地揮劍而去。
    左刺右刺,那男子左躲右躲。
    晉柳兒怒氣衝衝地一連亂劈亂砍,口中念念有詞,刹那周身氣流繚繞,若隱若現,緊接著一聲悅耳大喝,“冰山十九式,千裏冰封!!”話音一落,耀眼劍光登時朝男子呼嘯而去。
    隻見宰治文眉頭一皺,雙手交叉,硬是徒手擋住了這一道劍光。
    兩股氣流僵滯的舊景重現。
    冷峻男子的嘴角霎時顯現出一道殷紅之色。
    她晉柳兒哪有心思察覺一絲異樣,又一聲大喝,喝得身前身後人都是身軀一震。
    內力陡增,劍光愈盛!直要刺破眼膜!
    終於。
    擂台上神色痛苦的男子“哇”得一聲,噴出一簾血霧。
    晉柳兒但覺身前一輕,未及收劍,差點摔了個嘴啃泥,斂神一看,登時大驚失色地幾步倒退。
    方才趾高氣昂的冷峻男子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樣。
    “小,小憂!!”晉柳兒驚得一溜煙撒腿跑到幾丈外的無憂身旁,啞然道,“這,這……我們贏了?”滿麵難以置信的驚喜,見身旁人遲遲不答,疑惑道,“小憂,你……”
    殊不知身旁女子業已臉色煞白,一身冷汗。
    無憂強自定住心神,但覺體內兩股氣流橫衝直撞,撞得她胸口時而燥熱不已時而陰寒至極,真真叫一個冰火兩重天!她佯喜地回視著晉柳兒的目光,喉頭一甜,忍不住“哇”地嘔出一口血。
    天旋地轉。
    無憂怎麽也不會想道,莫同憶的幾句口訣,竟…………
    一派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