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綿水神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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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籟俱寂。
戒律齋外,一行青衣,整裝待發。
深夜格外寒冷的玉虛峰頂,山影巍峨。
常乃文幹咳了幾聲,喝道,“都挺直腰杆,打起精神來!”
“是!!!”
…………
山穀裏似有回音,縹縹緲緲。
無憂等人零星分散在四列隊伍裏,埋首走路,表麵波瀾不驚,實則內心波濤洶湧。
不知繞了多久。
一道一道,一圈一圈,縱橫交錯,辨別不清。
列首人突然停了腳。
無憂一個趔趄,差點撲倒身前一不胖不瘦,不高不矮的弟子,她暗自虛驚一場,抬眼看去,隻見一被夜色模糊了麵容的男子正和常乃文交談。
“鄒師兄。”常乃文笑臉作揖道。
“怎的這麽晚才來?都過了半個時辰了……”那鄒師兄連打幾個哈欠,語氣有些埋怨地說。
“實在對不住。”常乃文抱歉道,“有幾個弟子拖拉,耽擱了。”
那鄒師兄點了點頭,往後招手喊道,“開門!”
話音一落,幾個人影迅如疾電,須臾站定在架構奇特的玄鐵門栓後。
遮天蔽日的巨門,仿佛阻隔著塵世。
無憂心口一震,麵色微喜。
“我先跟你說啊,”那鄒師兄拍了拍常乃文的肩膀,道,“無極師叔有令,這幾天要特別把關,不準任何人私自出入。”
常乃文拱手道,“謝師兄提醒。”
“唉。”那鄒師兄沒由來地歎了口氣,道,“聽說頭些日子從南疆抓回來的生死門妖人都跑了。”
常乃文饒有興味地“哦?”了一聲,說,“行刑宮周圍布下了結界,這樣還跑得出來?當真厲害啊……”
那鄒師兄“嗤”了一聲,不屑道,“什麽厲害!”,頓了頓,伏耳低聲說,“蘇綸信講啊,是無名派出了內鬼……”
“內鬼?”常乃文驚訝道。
“噓!!……”那鄒師兄忙不迭捂住了他的嘴,嗔道,“別讓人聽見!”
常乃文笑了笑,眸光一閃,好言道,“鄒師兄快些回房歇息吧,守了一天,怪辛苦的。”
那鄒師兄很受用似地點了點頭,手指一揚,門栓後幾人登時撤了回來。
與此同時,伴隨著“嘭!……”得一聲,兩扇巨門緩緩敞開,不乏摩擦地麵的拖遝之音。
“常師弟,我走了啊,你……你……”話未說完,那鄒師兄又打了一個翻天覆地的大哈欠,邊走邊說道,“你保……保重。”
常乃文目送那鄒師兄一行人漸漸走遠,清咳了一聲,注視著四列青衣弟子,命令道,“左右兩列弟子隨我山裏巡視,其餘弟子看守大門!”
“是!!!”
…………
一時間眾人應和,無憂等人所在的兩列自然而然地站至常乃文身旁。
巨門外,是濃稠黑暗。
暗到根本叫人看不清路在何方。
快了。無憂心想,跨過這道門檻,就能回到不夜城了。
可惜她錯了。
待兩列的最後一人跨過齊膝門檻,青衣人中不知誰悄悄地鬆了口氣。
常乃文驀然轉身,盯著兩扇巨門,皺眉喝道,“關門!!!……”
一聲令下,透露著微弱火光的門縫愈來愈狹。
無憂等人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眼,嘴裏不說,心內卻是百轉千回。
然而當那兩扇巨門就要收起最後一縷微光的時候……
“等等!!!”
這一大喊後,一道劍光倏爾從門縫間閃過。
無憂身軀一顫,循聲望去,不禁失聲道,“蘇綸信!!”
兩扇巨門霎時大開,那赫然進入眾人眼簾的豐神俊朗之人,不是蘇綸信又是誰。
“常師弟。”蘇綸信似笑非笑地盯著常乃文,說,“常師弟去哪兒?”
常乃文麵色不改,擋在無憂等人跟前,作揖笑說,“巡視玉虛峰。”
蘇綸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問,“常師弟是否留意過可疑人?”
常乃文搖了搖頭,說,“蘇師兄何意?師弟不明。”
話音一落,蘇綸信身後登時探出了一個滿臉堆笑的人頭,“師兄,我沒看錯哪!那三人,確實穿過通天大道,往玉虛峰走了。”
無憂細眯了眯眼,凝神一看,立馬啞然失色道,“李茂策……”
那蘇綸信冷冷打量著常乃文身後的兩列青衣人,說,“就算你們逃出了碧山,也未必能逃回不夜城。”笑了笑,繼續說,“試問哪個名門正派會接納生死門妖人?!”
一絲怒意。
無憂咬了咬牙,眼神凜然,一副打算玉石俱焚的樣子。她剛要說話,但聞樓展皓突然哈哈大笑道,“無名派竟如此齷齪!偷了別人家的蛋,拿來做自己家的雞!”說罷縱身一躍,隻見三個人影,須臾間沒入了周圍婆娑的樹影裏。
“追!!!”那蘇綸信登時大喝道。
猶如風卷殘雲般,巨門後的一大半青衣人眨眼間隨之湧入了一派漆黑樹影裏。
“走!”蕭肅突然伏耳低聲道。
“展皓和譚師兄!!”無憂滿麵焦急地回應著他的目光。
蕭肅一把將樓雲景和無憂拉至身後,怒道,“別廢話!萬一大家都被抓到……”說罷急速掏出懷裏一隻錦囊,幾枚細如牛毛的銀針倒映著清冷月光霎時被夾在他五指間。
“綿水神針。”常乃文驚奇道,轉而小聲說,“順著這條山路一直跑,就能……”
不待常乃文說完,蕭肅暗自一聲低喝,指尖氤氳白光。說時遲那時快,“唰唰唰”幾道氣流劈頭蓋臉,門後一幹人轟然仰倒!當然包括那個李‘茅廁’。
一絲笑意,驀地綻開在他嘴角。
“走!”
…………
這一喝,三人登時跳下了與蘇綸信相反的山路。
餘下一場混亂。
相比之下,此時此刻殘燭搖曳的戒律齋內,卻是平靜很多。
大堂裏正襟危坐那人,似乎睡著了。
另一身披鶴氅的人咳了幾聲,清了清嗓子,說道,“深夜來攪,實有急事,師弟莫怪啊……”
良久。
“師兄。”正襟危坐那人緩緩睜眼,眸裏搖曳著昏黃的燭光,道,“我尊你一聲‘師兄’,望你好好珍惜。”
無極哼了一聲,笑說,“無相師弟此話何意?”
那無相搖了搖頭,深歎了一口氣,眼角的皺紋仿佛更多了。
“師兄,我年紀比你大,雖說入門時間晚,但有一些話……還是要說的。”
無極眉頭一皺,說,“師弟昨天還勸我不要把掌門師兄的死訊告知天下,怎麽……”
“掌門師兄仙逝,可是千真萬確?”
“難不成我會拿掌門師兄的性命開玩笑?!”
無相斜睨了一眼麵色有些慍怒的無極,說,“師兄勿氣。”他頓了頓,繼續說,“我們幾個師兄弟裏,我年紀最長……我以為……”眼底一黯,啞聲說,“我以為第一個死的是我。”
無極聽罷不由地身軀一顫。
一聲苦笑。
“師父當初收我們幾個為徒,屬掌門師兄,你,還有……”後麵這名字,竟怎麽也說不出口。
“別說了。”無極冷冷道,“那個畜生盜走了無名秘籍,現在我拿回來,難道不是應該?”
“他不是那種人。”無相亦冷冷回道。
“哪種人?”無極登時拍案而起,氣道,“若不是他,中原現今會這般烏煙瘴氣嗎!”
無相咳了一聲,說,“師兄,我不與你爭。”
無極隨即甩袖道,“你掌管戒律齋那麽多年,經曆了無數生離死別,仍不肯麵對現實嗎!”
“現實?”無相笑了笑,歎說,“我晚上做夢,都比現實要真許多。”
“行了。”無極不耐煩地揚手打斷道,“無論我做什麽,都是為了無名派。你……就別插手了。”
幽幽地一聲歎息。
忽然。
“師叔!”一慌慌張張的人影登時竄進了戒律齋內。
無極一個箭步衝到來人麵前,急問,“抓到了嗎?”
來人滿頭大汗,渾身泥濘,回道,“本來抓到了……可,可……”
那無極用眼角餘光瞄了一眼不發一語的無相,一把拎著來人的衣領,拽到門外,壓低聲音問,“究竟怎麽回事?”
來人低頭說,“蘇師兄中了他們的調虎離山之計。兩人引開了我們,其餘三人逃跑了。”
“抓到了兩人?”
“引開我們的那兩個人跳崖了……”
“什麽?!”無極驚道,“蘇綸信呢?”
“蘇師兄撥了一列人去崖底,自己帶著另外幾列人去追逃跑的那三個了。”
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對了,師叔……”來人吞吞吐吐地說,“有幾個弟子中了暗器……”
無極“哦?”了一聲,但聞來人繼續說,“不知是什麽暗器,在身上竟找不到一絲傷痕……而且……”
“而且什麽?”
“而且深中暗器的幾個師兄弟,都變得瘋瘋傻傻……”
無極眉頭緊蹙,若有所思。
“是綿水神針。”
突然冒出的一句話,冷不丁驚得門口二人身軀一震。
“世人隻知《寒水心經》,卻不知綿水神針。”無相定定著注視著門外人,說,“師兄,我有些乏了,就不奉陪了。”說罷動作遲鈍地起了身,欲要離去。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