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皇朝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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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求助地看看素羽,他很無可奈何地攤攤手:“去吧。”
我追上去:“喂——我不是——我——”
其實,我隻是擔心蘇青溪的安危,卻未再想過能和他怎樣……
我真正想要得到的人,是……
素羽就在身後,這種話怎麽說得出口。
何況,無論如何都要先把蘇青溪救下來再說。
追到院中,我娘已經站在了一片漂在一尺來高的空中的芭蕉葉上,招呼:“不想你那美人身首異處就快點!”我遲疑片刻,她著急地跺跺腳:“上來!”我隻得站了上去。她朝我吹了口氣,我身子一縮,瞬間被打回原型。她一手提著我一條腿,腳下一動,那芭蕉葉立刻就飛了極高的空中!
我掙紮幾下,她才把我抱了起來,往我腦袋上一摸,口氣突然變得和藹了:“從二十一世紀回來了哈……有沒有帶點什麽東西過來啊?”
嗯?
我從那河裏爬上來的時候,身上什麽都沒有……
我搖頭。
一記拳頭砸在我腦袋上:“你個呆瓜!本來還指望你給老娘帶個筆記本手機什麽的……實在不行飛機大炮ak47的圖紙也行啊……”
呃……
“那……你到這邊以後,有沒有在這裏用過在那邊學到的東西?”
我努力回想,再搖頭。
一記更重的拳頭砸在我腦袋上:“你個呆瓜!你好歹是個天生的皇子啊——人家穿到古代的哪一個不是大治天下就是大亂天下啊——你、究竟都幹什麽去了?!”
她說著手一抖,我化為人形站在她身邊。我揉揉被她砸疼的腦袋:“追……追……”
她倆眼一亮:“追那個小美人?”
我搖搖頭,小聲說:“另外一個。”
她眼睛瞪得更大了:“人呢?”
我恨不能把腦袋縮回脖子裏去:“現在……和懷景……就是我四弟,在一起。”
我頓時泄氣。不知道那個人,聽到了我的“死訊”之後,會不會為我難過……
我娘斜眼看我,半天才搖搖頭,唉聲歎氣:“我怎麽就生了個呆瓜啊……算了,咱們先去找你爹再說吧——站穩了——”
眼睛一花,腳下的濃雲已經變成皇城的重重屋頂。我娘手一動,手中多了根不到一尺長的小棍子,棍尖在空中劃了個圈,下麵一座宮殿周圍就出現了一圈閃爍的光。我娘一把拉住我的手:“跳!”我還沒反應過來,身子直墜下去!
下一刻,人已經在父皇的寢宮裏。
裏麵仍舊是父皇和皇後兩個人。隻是父皇伏在書桌上,皇後倒在地上——好像都睡著了。
我娘也不理他們,徑直走到那書桌邊,把父皇剛才寫的草稿翻了一遍,自言自語地說:“全都關進天牢候審了?那地方怎麽夠關這麽多人啊……”說著提起筆問:“那個蘇家的兒子叫什麽?”
我說:“蘇青溪。”她點頭,飛速寫了一行字,又提起旁邊放著的玉璽,重重蓋在上麵。
我喊:“喂……你說要叫父皇……怎麽就自己動手寫了?”
她吹吹那紙上的墨跡:“反正他一定會答應的,何必浪費時間?快去吧——”她輕輕一吹,那張紙就到了我手裏。我拿了就要走,她叫:“等等!”說著手裏的棍子一揮,我身上一涼,手裏多了隻雪白的拂塵——變成了李幸的模樣!
我瞪她一眼,轉身出門。她在後麵喊:“喂,要不要再寫一張把另外那個也賜給你?!”
出到門外,才發覺整個寢宮裏裏外外無論人畜禽獸魚蝦蒼蠅蚊子跳蚤……全都睡著了。
包括我正在假扮的李幸。
我大步走出父皇的寢宮,有兩個小太監無聲地跟了上來。我沉住氣:“去天牢。”
坐在李幸的轎子上,挑起轎簾偷看外麵——整個京城一片死寂,街上沒有行人,隻有一隊一隊的兵勇按著腰間的長刀來回巡邏。高門大族聚居的弘恩街上,家家戶戶緊閉著大門。
我一陣吃驚。父皇這一次……究竟要除掉多少人?
進了天牢就知道了。
我還是“敬王”的時候,把每天上朝的人參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那三分之二裏,有一半在裏麵。除了那些人,還有好些不認識的,興許是他們的家人部屬。
我硬著頭皮叫來牢頭:“蘇家有沒有一個叫蘇青溪的兒子關在這裏?”
那人臉色大變:“稟公公……方才太子殿下來過,拿著一份皇上的手諭,說皇上要親審那蘇青溪……已經把人帶走了……”
我終於鬆了口氣。
懷安……應該是能保護他的。
這樣再好沒有。
走出天牢,我頓時覺得輕鬆了許多,就連天上的雲都變輕變淡了。
我匆匆忙忙地回了宮裏,站在寢殿外,聽到我娘在發飆:“你無恥!你下流!你混蛋!你言而無信!你食言而肥!你戀棧權勢!你枉為人君!”
父皇的聲音顫抖地說:“可是……馬上就要打仗了……”
我娘大吼:“打仗又怎樣?打仗還不是別人去打?還是你要禦駕親征?”
父皇幾乎是在哀求:“阿籬,我……不是戀棧皇位,隻是我剛剛把蘇氏一黨下獄了,處置不當會天下大亂的……你給我點時間……”
我娘吼:“我不管!當初你答應我,當夠二十年皇帝就傳位給兒子跟我走——現在時間已經過了!你走不走?”
呃……我娘要帶父皇走?去哪裏?
父皇突然破罐子破摔地喊:“你……無理取鬧……來人啊!”
我娘壞笑一聲:“嘿嘿,你盡管叫吧,你就是把喉嚨叫破了,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我一陣毛骨悚然,推門進去:“父皇!”
叫出聲音來,卻是李幸那把軟綿綿的太監腔。我娘回頭,歎一口氣:“過來,我教你變化的咒語……”
我一邊學,一邊和被一道光繩捆在椅子上的父皇大眼瞪小眼。
父皇瞪了我半天,終於反應過來:“懷真……你、你你你還活著?!”
我娘吼:“當然還活著!老娘的兒子怎麽會短命!”
父皇兩眼翻白,腦袋一歪,再次暈了過去。
我娘拍拍手:“真是的……我本來還想等你回來,跟你父皇說說二十一世紀有多好玩的……”
我白她一眼:“有什麽好玩的……空氣差水質差森林被砍掉大半一年到頭不是大旱就是發大水夏天熱得我恨不能拔光身上的毛……啊,你要帶他,去那裏?!”
她點頭:“對啊,不行麽?”
我想起她剛才那河東獅吼的氣勢,立刻老母雞啄米一樣點頭:“行,行,行,好,很好,很好……”
她兩手插腰,繞著父皇轉了一圈,突然抬頭看我,和顏悅色地說:“懷真,兒子乖……過來,過來娘這裏……”
我兩股戰戰兩腳發軟朝她走去:“來……了……”
她繼續和顏悅色:“你,想不想要你追的那個美人啊?”
我黯然低頭。我想他就肯麽。
“來,娘跟你說,你知道這世界上最厲害的春 藥是什麽麽?”
啊?
她一把提起桌上的玉璽:“就是它!你拿著這個,就沒有什麽是得不到的——”說著那玉璽突然就到了我手裏:“現在娘把它給你,你呢,不能白拿,要幫你爹收拾殘局,知道不?”
啊?!
她說著把手裏的棍子朝仍舊躺在地上的皇後一指,捏起手指念了個咒,眼前一道白光閃過,她和父皇瞬間消失不見。
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麽皇後會那麽堅定地要置我娘於死地。
我娘彪悍的程度,已經超出了我的見識和想象。
同情一把被打包帶走的父皇之後,看看手裏的玉璽,我頓時又頭疼起來。
蘇氏一黨還在大牢裏麵關著,懷安不知道把蘇青溪帶到哪裏去了,懷景和……崔叔聞也不知道在哪裏……
我推開寢殿的門出去,卻看到素羽正站在外麵。
救星到。
“我來看看,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
我心下一寬,走了過去:“少爺,我娘把父皇帶走了……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父皇不見了……”
素羽卻仿佛一點都不吃驚,隻是雲淡風清地一笑:“別急,去找找看你父皇有沒有留下頭發什麽的。”
我立刻明白過來。
片刻之後,書桌後的椅子上出現了一個假父皇。
假人伏在案上,已然死絕。
素羽說:“現在該你自己做決定了。誰都知道敬王已死,你可以就此離開這灘渾水,去找你父母也行,去雲遊天下也行……你也可以選擇從棺材裏麵活過來,拿著這枚玉璽,登基為皇,君臨天下。你考慮一下。”
又過片刻,我從棺材裏爬了出去。
靈堂就設在我第一次入宮時住的那座碧華樓裏,白幔白帳,棺材前麵跪著幾個穿白衣的宮女太監,外麵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幾圈侍衛。
為首的眼圈發紅的那個,正是何昭。
我拍拍被壓皺的衣服,對那幾個宮女太監說:“都別跪了,趕緊把靈堂拆了吧。”
跪在最前麵的宮女往後坐倒,兩手擋在身前,杏眼圓瞪,驚叫一聲:“啊——敬王詐屍了——啊——”
那幾人頓時叫成一團。
外麵腳步響動,還沒見人,先見矛頭——寒光閃閃的,都對準了我。
真是沒見識啊。
我吼:“喊什麽喊?本王還沒死透你們就把本王放棺材裏了?想活埋本王麽?”
何昭站在最前麵,略一擺手,那些矛頭稍稍後退,但是沒有撤下。我歎口氣,說:“我就是有點累,想睡一覺。你先找人換班,去吃晚飯吧。無論誰來,都不見。”
——這,是我在東寧離開驛館之前,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他兩眼一紅,跪倒在地:“屬下,屬下參見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扶他起來:“何統領辛苦了。咱們這就走吧。”
“王爺要去……”
我說:“肅王府。”
皇位麽,老實說我還真一點興趣都沒有。
既然叔聞選中了那個人……
來不及備轎,我直接從皇城門騎馬過去。走到半路,就遠遠聽到了宣告皇帝駕崩的鍾聲。
想起父皇被我娘抓走時的可憐樣,我真誠地在心中祈禱一聲——
父皇,保重。
何昭去叫門,懷景親自迎了出來。
他冷笑:“崔大人果然神機妙算,知道三哥你必然會來找我。”
是麽。
進門,屏退左右,我劈頭就問:“你能不能放懷安和蘇青溪不死?”
他略一遲疑,點頭。
“你能不能擊退齊國大軍,善待天下百姓?”
他毫不猶疑地點頭。
“你……能不能……為崔相平反昭雪,立崔叔聞為皇後,給他一個應得的名分?”
痛覺沿著每一根神經傳遍全身,從腳底到頭頂,從骨髓到肌膚,沒有一處不痛。
我強迫自己挺立著,微笑著等懷景回答。
送佛送到西,成全成到底,反正難受也難受夠了,如果再看到他難受,我這番難受豈不是要加倍。不劃算。
懷景兩眼發紅:“平反可以,立後麽,說老實話我也想,可惜他是不會答應的。”
說完又補充:“他就在雲嘉城東三十裏外的七橋鎮,我叫人帶你去找他吧。”
這轉折來得太快太突然——就像是二十一世紀的熱鬧聽說自己中了百萬大獎,我簡直不敢相信。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反應實在太古怪,他又萬分鄙夷地搖搖頭:“都不知道你哪裏比我好了……值得他為你這樣……還要扯上我演戲給你看,哼!”說著扔給我一張錦帛,上麵幾行字,大概意思是有他懷景在一天,就保我一天富貴安逸。後麵,還煞有介事地按上了血紅的手印。
這個……才是崔叔聞的真正目的?!
這麽說,他所做的一切……還都是為了我?!
懷景臨走,背著我說 :“還有,他說有句話不好和你當麵說,所以叫我替他說——”他的聲音頓了許久,仿佛是一個人被按進了水裏,好容易才又把頭探了出來,“對不起。”
我笑。
我說:“謝謝。剩下的話我會去親自對他說。”
——原來你一直在騙我的。
——看在我很早之前就猜到你想幹什麽的份上,我原諒你。
——雖然我原諒你了,可是我還是要補償的。你要補償我的經濟損失精神損失!
——嘿嘿,至於怎麽補償麽,先跟我回去咱們再慢慢算。
……
懷景揣上我給他的玉璽,帶著大隊人馬進宮去登基。王府的幾個侍衛帶著我,我帶著自己家的侍衛,一隊人馬浩浩蕩蕩開向七橋鎮。我本來想騎馬去,何昭提醒我懷景還沒昭告天下我還活著的事,咱還是低調點好。於是我被幾個熊腰虎背的侍衛架上馬車。
那馬車有些舊了,一直在吱吱嘎嘎響個不停,倒有些像那天下午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那張桌子發出的聲音。我胡思亂想著,有些臉熱。那天實在有些粗魯了,以後還是對他好一點吧。懷景大約還是要請他回去做官的……不成,我非先綁架他到棲雲山隱居個二三十年不可,等到他眼也花了背也駝了,估計也沒力氣做官了。回棲雲山去,和素羽他們在一起,重新過回我們安安靜靜的日子,讀書種菜,再也沒有人可以打擾我們了……
三十裏路說遠不遠,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掀起車簾就看到一條煙柳遮蔽的河,一彎碧水蜿蜒著從寧靜的街巷間穿過去。河上臥著數道精致的石橋,數一數,正好七座。
我們的人馬直奔鎮上的崔家老宅。到了那古樸的大門口,我不等馬車停穩就跳了下去。本想直接指揮侍衛們闖宅搶人,卻被門口一個白衣勝雪的身影給攔住了。
我很是吃驚:“少……素羽公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哼,這家夥一定是聽說崔叔聞在這裏,等不及坐馬車,幹脆飛過來了!
素羽沉著一張臉,朝我招手:“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