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初戰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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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伍向著小店鎮出發了。雖然根據謝地和朱燕子偵察的情況來看,小店鎮隻有少量偽軍,並沒有日軍,但高昌仍然有些緊張,這畢竟是熱血團的第一仗。這一仗隻能打好。從北平節節敗退,也需要打次勝仗來鼓舞士氣了。還有那些土匪,他們對第一第二大隊還是不服的,也需要讓他們看看軍隊到底是如何打仗的。
    雖說有謝讓盯著,但高昌還是對胡克利的第三大隊不放心,臨出發前,他把洪橋派去了。洪橋一到第三大隊,胡克利就嚷道:“你來我這兒幹什麽?是不是當監軍的?你的尚方寶劍在哪裏?”
    洪橋拍了拍腰裏的手槍,說:“這就是我的尚方寶劍,如果誰不聽命令,這家夥可翻臉不認人。”
    上了路,兩人還一直在鬥嘴。
    胡克利說洪橋穿著那麽整齊的軍裝,皮鞋擦得鋥亮,這哪裏像是打仗的,倒像是相親去的。他接著就取笑洪橋根本就沒上過戰場。
    洪橋氣呼呼地說:“我怎麽沒有上過戰場?我在北平殺敵時,你在幹什麽?是在強搶民女還是在綁票?”
    胡克利說:“你一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懂啥?我們什麽時間搶過民女?我們綁票那是殺富濟貧,幹的都是梁山好漢幹的活兒……”
    洪橋說:“就你,還梁山好漢?我呸!你沒強搶過民女?那我問你,朱燕子是怎麽回事?”
    胡克利嘿嘿地笑了笑,說:“朱燕子嘛,她不算民女,她是女大學生,能上起大學的,都是公子小姐,我們搶她,還是劫富濟貧。”
    真夠無恥的。洪橋恨恨地說:“要不是日本鬼子打進來了,放在從前,我們早就把你們消滅了。”
    胡克利把脖子梗了梗,還想再說什麽,洪橋卻不想再和他糾纏了,小跑幾步,追上了前麵的唐力和舒林兒,他見舒林兒背著藥箱,說:“舒護士,你累不累?要不,藥箱給我,我來背吧。”
    舒林兒朝他笑笑:“不累不累,剛才聽到你和那個土匪說話了,真痛快。”
    洪橋關切地看著她,說:“舒護士,你以後小心點,離這幫土匪遠一點,留個心眼提防著他們。這幫家夥沒一個好東西。”
    他見唐力正笑眯眯地看著他,忙又加了一句:“唐醫生,你也是啊。”
    唐力說:“你把舒林兒照顧好就行啦,別管我了。你看看你,舒林兒說不累,你就真信了?”
    洪橋臉有些紅,上前把藥箱從舒林兒的肩膀上取了下來,說:“唐醫生這麽說了,我還是替你背著吧。”
    舒林兒看看唐力,臉有些發熱,眼角眉梢卻都是喜滋滋的。
    正走著,前麵的第一第二大隊突然散了,所有的人都彎腰向山上跑去。
    胡克利疑惑地看了看謝讓:“怎麽回事?幹嗎都上山了?”
    話音剛落,第一大隊一個士兵跑來報告,前麵發現了日軍,團長命令,部隊迅速上山隱蔽。
    胡克利抽出短槍,躍躍欲試:“太好了,弟兄們,咱們大幹一場!”
    謝讓急忙按住他的手:“胡大隊長,聽高團長的,趕緊讓弟兄們上山隱蔽,打不打這股敵人,要聽團裏統一號令。”
    胡克利扭頭看著謝讓,不滿地說:“你們警察對付老百姓像狼一樣,怎麽看到鬼子就變成羊了?要打就打,幹嗎像個大姑娘一樣扭扭捏捏婆婆媽媽的?”
    謝讓隻得回頭招呼那些土匪:“弟兄們,高團長命令了,部隊先上山隱蔽,大家快走。”
    土匪們看看他,又看看胡克利,胡克利不吭聲,沒人敢動。
    謝讓急了:“胡大隊長,你難道不服從高團長的命令嗎?”
    胡克利冷笑一聲,說:“你想逃趕緊逃吧。這一仗我打定了,我他媽從前是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土匪,老子今天就做回驚天動地的大英雄,真刀實槍和鬼子幹一架,死了拉倒!”
    其他土匪也來了勁,舉著槍叫道:“對對對,幹他娘的,死了拉倒!”
    不能再拖下去了。謝讓抽出手槍,頂在了胡克利的腦門上:“你現在不是土匪,是國民革命軍了,一切行動要聽從長官的命令,你敢違抗命令,我可要執行戰場紀律了。”
    胡克利舉著手,問他:“什麽戰場紀律?”
    謝讓說:“你不聽從命令,我有權當場處決你。”
    胡克利有點不相信:“你敢!”
    謝讓用槍管搗了搗他的腦殼,冷冷地說:“這裏不是你一支隊伍,你這樣亂來,會拖累其他隊伍,為了保護大家,我會毫不猶豫地執行戰場紀律。你下命令,讓他們趕緊上山隱蔽。你要不信我的話,那你可以試試。”
    胡克利也發現謝讓是來真的了,他隻得歪著頭衝著趙慈江吼道:“看什麽看?趕緊帶弟兄們上山。”
    謝讓下了胡克利的槍,手槍頂在他的腰上,押著他,帶著第三大隊鑽進了山上的灌木叢中。隱蔽好了,胡克利說:“你現在可以把你頂在我腰裏的槍拿開了吧。”
    謝讓把他按著趴在地上,仍舊用槍頂住他,說:“少廢話,等日軍過去了再說。”
    胡克利冷笑一聲,聲音裏充滿嘲諷:“我算是大開眼界了,你們國軍原來就是這樣打鬼子的。還有你兒子,你也是見死不救。什麽熱血團?狗屁,叫冷血團還差不多。”
    謝讓懶得理他,瞪大眼睛盯著大路。
    沒過一會兒,一隊日軍過來了,有的背著三八大蓋,有的拿著機槍,還有抬著迫擊炮的。
    胡克利趴在地上,嘴裏念念有詞。謝讓問他:“你在幹什麽?”
    胡克利說:“我在數有多少鬼子……也就是四五十個鬼子,看把你們嚇得屁滾尿流,我都替你們害臊。”
    謝讓瞪他一眼,沒有吭聲。這個土匪根本就沒和鬼子交過火,哪裏知道鬼子的厲害?國軍打鬼子,十對一也未必有把握,要消滅這四五十個鬼子,至少要用一個營。熱血團也就三百來人而已,武器也不怎麽樣,高昌決定放過這股鬼子,還是對的。
    等鬼子走遠了,隊伍下山了,謝讓這才把槍收起來。胡克利嘴裏不幹不淨地罵罵咧咧的,謝讓也懶得和他計較。當務之急是趕到小店鎮,把軍火庫拿下來,把熱血團裝備起來,再想法去救謝天,這才是最重要的。
    唐力站在路邊張望,看到謝讓,臉上露出喜悅的表情,她跟過來,低低地說:“剛才我在山上看到你用槍頂著胡克利,沒什麽事兒吧。”
    謝讓把事情經過給她說了一遍。唐力關切地說:“你可要小心些,胡克利帶的人都是匪性未改,你也急不得,要注意方法方式,別把他們惹急了……你要提防點他們。”
    謝讓點了點頭,說:“你放心,我自有分寸。雖然胡克利是土匪出身,但他們還是真心打日本人的,倒是有些人,食著國家俸祿,說叛變就叛變了。”
    他想起江一郎,不由得在心裏長歎一聲,昔日的把兄弟,怕是以後要刀槍相見做敵人了。
    快到午時,趕到了小店鎮,正如謝地和朱燕子偵察的一樣,沒有幾個偽軍,高昌指揮熱血團一個衝鋒,就把這些偽軍幹掉了。打開軍火庫,武器已經不多了,可能是被國軍拿走了,也許是被偽軍洗劫了,好在還有幾挺機槍,還有幾十箱手榴彈,最讓人高興的是,還有七八門迫擊炮。會用迫擊炮的隻有第一大隊,自然就裝備給了他們。
    唐力在倉庫裏翻找著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藥品,讓她失望的是,連一條紗布都沒有。她直起腰來,看到謝讓進來了,苦笑著說:“要是有些藥品就好了。”
    謝讓遞給她一把手槍,說:“以後有機會到稻城,會在那裏搞到藥品的。給,這把槍你帶著。”
    唐力忙搖了搖頭:“我是救人的,不是殺人的,要這個幹什麽?”
    謝讓說:“我不是讓你用它殺人的,是讓你防身的,一來咱是在打仗,隨時都可能遇到敵人。二來,咱們這支隊伍也是魚龍混雜,特別是第三大隊,有些人可能還匪性未改,提防一點總是好的。”
    唐力歪著頭調皮地說:“你可以保護我啊。”
    謝讓的臉騰地紅了,慌慌地說:“那當然,那當然。”
    唐力笑了笑,把槍接了過去。正在這時,外麵突然一片嘈雜,兩人忙跑了出來。原來高昌決定把幾挺機槍和幾十箱手榴彈分給三個大隊時,這才發現,第三大隊不見了。
    謝讓吃了一驚:“會不會是胡克利帶著他們追著去打那股鬼子了?”
    高昌問他是怎麽回事。謝讓把遇到鬼子時的事情說了,高昌立即命令第一大隊第二大隊跑步去追第三大隊,如果追到時還沒與鬼子交火,那就合力把這股鬼子打下來。如果第三大隊已經和鬼子交火,第一大隊和第二大隊就從側翼立即投入戰鬥。有了這些武器,高昌也想把這股鬼子拿下來。
    高豪傑卻說:“這股土匪,這麽大的事情,居然都不說一聲就走了,我建議幹脆別管他們了,讓他們狗咬狗,把他們打殘了,咱們再上去打掃戰場。”
    高昌狠狠地瞪他一眼,吼道:“這是你該說的話嗎?都是中國人,隻要打鬼子,都是自己人,哪有見死不救的?土匪也是中國人。你趕快執行吧,放走了鬼子,我拿你是問!”
    高豪傑沒想到父親居然會發火,特別是當著朱燕子等人的麵給他弄了一個大紅臉,心裏雖然有些惱火,但父親的話不能不聽,隻得帶領第二大隊立即行動。
    胡克利果然是帶著第三大隊去追鬼子了。他見高昌他們忙著清點軍火庫,沒人注意到他,立即招呼手下去追鬼子。追了半天,還真的讓他追上了。那就打吧。他把短槍插進腰裏,奪過機槍手的機槍,一扣扳機,子彈嘩嘩地像雨點一樣追著鬼子跑,鬼子猝不及防,當即倒下幾個。胡克利興奮得嗷嗷叫,端著機槍邊跑邊打。
    鬼子到底訓練有素,經過最初的慌亂後,就地臥倒反擊,子彈又像暴雨一樣沷過來,衝在前麵的幾個土匪被子彈擊中,身子抽搐著倒在血泊中。其他土匪慌了,擠著向路兩邊的山上跑。胡克利急了,大聲叫道:“回來,快給我回來!”話音剛落,一顆子彈擊中他的胳膊,他手一鬆,機槍掉在了地上。
    趙慈江帶著兩個土匪,一個抱著機槍壓製日軍火力,他和另一個土匪架著胡克利往旁邊的山上跑。胡克利還在著急:“槍,機槍,別把機槍丟了。”
    抱著機槍掩護的那個土匪去撿胡克利扔在地上的那挺機槍,腰還沒彎下來,日軍一梭子打過來,身上鮮血四濺,當場倒下。
    日軍這才發現,這支隊伍原來是幫烏合之眾,指揮官拔出指揮刀,指揮著日軍反撲過來。
    胡克利揮著手槍,又是踢,又是打,這才把土匪穩住,趴在地上向日軍反擊,好在還有一挺機槍,鬼子還不至於立即就衝過來。胡克利還惦記著那兩挺機槍,趁日軍的機槍換子彈的間隙,他一個箭步衝到大路上,一隻胳膊夾了一挺機槍,又跑了回來。
    有了三挺機槍,這才把日軍的第一波反擊打退。戰場一時安靜了,胡克利心裏有點不安,他這才真正見識了日軍的火力,別說全殲這股鬼子,第三大隊能不能安全脫身還是問題呢。算了,不想它了,大不了死了,痛痛快快地和鬼子幹一仗,就是死了,也不窩囊。
    日軍這次沒有直接衝鋒,而是架起了擲彈筒。胡克利正納悶鬼子怎麽不衝鋒了,突然聽到頭頂上傳來啾啾聲。他眼前一黑,壞事了,鬼子用炮了。他剛想站起來大喊一聲,讓大家注意炮彈,人還沒站起來,炮彈落在身邊不遠處,轟隆一聲,幾個部下被炸得肢體破碎。
    一顆顆炮彈落下來,土匪們哭爹喊娘,有的土匪把頭紮在地上,有的嚇懵了,站起來往大路上跑,自然也被鬼子幹掉了。胡克利閉上了眼睛,完了,第三大隊就這麽完了!
    正在這時,鬼子側後突然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和喊殺聲。胡克利疑惑地睜開眼睛,站起來一看,激動得幾乎要哭了,第一大隊第二大隊趕來了,他們從鬼子的側後殺過了來,並且,他們也有炮,炮彈落在鬼子人群中,一個鬼子被炸得飛了起來。胡克利揮著手槍,大聲喊道:“小的們,給我衝啊,痛痛快快殺鬼子呀!”
    來的正是高昌和謝讓帶領的第一第二大隊。他們聽到密集槍聲和炮聲,都是三八大蓋和擲彈筒的聲音,心知壞事了。高昌本來要帶著部隊猛打猛衝過去,謝讓提醒他,最好借著山上的草木掩護迂回到鬼子的側後,從鬼子側後出其不意地發起攻擊,這樣才能把鬼子殺個措手不及。高昌聽了,覺得他說的有道理。隊伍分成兩支,高昌帶第一大隊、高豪傑帶第二大隊分別從大路兩邊的灌木叢中迂回,然後同時向鬼子發起衝鋒。
    三個大隊前後夾擊,衝上前去,和鬼子攪在一起短兵相接。刺刀相撞,火花四閃,到處都是喊殺聲、咒罵聲、慘叫聲。朱燕子埋頭廝殺著,忽然被地上的一具屍體絆倒,手上的長槍摔到一邊。她剛要爬起來,這才發現地上躺著的不是屍體,是一個鬼子。他好像肩膀中彈了,軍裝被血洇濕了一大片,滿臉是血。他看到朱燕子,驚恐地爬起來,要去撿丟在旁邊的長槍。朱燕子跳起來,猛撲上去,把他摔倒在地,壓在身下,抽出匕首,高高舉起,準備刺進他的脖子。他的雙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他的胳膊卻沒有多少力氣,眼看著朱燕子的匕首就要刺進他的喉嚨。他艱難地嚅動了一下喉結,滿眼驚恐地看著她:“求求你……別殺我……”朱燕子愣了一下,他說的是中國話。他不是一個日本兵嗎?他怎麽也會說中國話?朱燕子手一鬆,那個鬼子猛地掙脫開,跌跌撞撞地要逃走,不但是他,其他日軍也開始潰敗了……
    朱燕子看著日軍倉皇奔逃的背影,狠狠地跺下腳,對自己很生氣,居然就這麽放走了這個日本兵,就因為他會說中國話?再怎麽說,也就是一個會說中國話的日本兵嘛。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了。
    整個戰鬥,除了第三大隊損失了十五六個人,其他兩個大隊居然沒有傷亡一個人,這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跡。特別是和鬼子交過手的第一大隊和第二大隊,高興得又蹦又跳。第三大隊的土匪們卻忙著在鬼子身上翻找著值錢的東西,比如手表、鋼筆什麽的。
    一個鬼子臉朝下趴在地上,謝地把他翻過來,剛彎下腰準備搜一搜他身上有什麽戰利品,誰知這家夥並沒有死,手裏攥顆瓜式手雷,嗤嗤地冒著煙。謝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竟傻傻地站在那裏。旁邊的朱燕子眼疾手快,飛起一腳,手雷騰空而起,在空中爆炸了。眾人嚇了一跳,待明白到來,圍著這個鬼子要幹掉他。鬼子肚子上中了一槍,臉色如紙,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麽。胡克利順手扯過一把三八大蓋,對準這個鬼子,就要一刺刀捅下去。唐力一個箭步衝上來,擋住了他,怒氣衝衝地瞪著他,問他:“你要幹什麽?”
    胡克利奇怪地說:“我要把他宰了,你要幹什麽?”
    唐力說:“他現在是俘虜,還受傷了,也沒有武器,你不能殺。”
    胡克利更困惑了:“你們不是要殺鬼子嗎?他就是鬼子啊,他就是受傷了,也是一個受傷的鬼子啊。”
    謝讓也過來了,說:“我們是軍人,軍人不殺俘虜。胡大隊長,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現在是熱血團的一員,也是軍人了。”
    胡克利不滿地翻了一個白眼:“真是怪了,怪不得大家都不願意當兵,當兵還有這麽多臭規矩。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多痛快。你們當兵的太婆婆媽媽,怪不得總打敗仗。”
    朱燕子忍不住反駁道:“誰打敗仗了?剛才如果不是他們來救你,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了。你如果被俘虜了,你願意人家也這麽給你一刺刀嗎?”
    胡克利瞪著朱燕子叫道:“好啊好啊,你現在翅膀硬了,翻臉不認人了是不是?你別忘了,你也是土匪窩裏出來的,你忘了,我可沒忘。”
    朱燕子氣得渾身發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見朱燕子氣成這樣,心情更好了,嘿嘿地輕浮地笑著看她。高豪傑上前奪過胡克利手中的三八大蓋,厲聲說道:“我們國軍從不殺俘虜,當了國軍,就得守國軍的規矩,沒那麽多廢話。”
    胡克利搖了搖頭,撇了撇嘴,走到了一邊。謝讓叫來兩個士兵,砍了幾棵灌木做成擔架,讓他們把這個鬼子抬回大元鎮。
    眾人散了,唐力對謝讓低低地說:“謝謝你,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還真不知道如何對付這個土匪呢。”
    謝讓搖了搖頭,說,謝什麽呢,我現在和你一樣,都是軍人啦,自然要和你站在一起的。
    這是他的心裏話,自從到了第三大隊,他無時無刻不想著第一第二大隊,他更願意和他們在一起。他覺得自己像一條魚,他們就是水。而第三大隊,像荒漠,令人窒息。他搖了搖頭,但願這一切是值得的,總有一天,這些土匪也會像第一第二大隊的士兵一樣,成為真正的軍人。
    唐力怎麽也沒有想到,她會把那個受傷的日本兵殺了。
    她的想法原本單純,放下武器的軍人就是一個普通人,醫生是救死扶傷的,理所當然地應該拯救,無論這人是敵人還是自己人。至於治好了這個日本兵,如何處置,那是高昌和謝讓的事情。
    她和胡軍醫一起給這個日本兵做了手術,手術並不大,很快就把他腹部的那顆彈頭取出來了,胡軍醫細心地給他包紮起來。看樣子並無大礙,順利的話,五六天就會好了。
    到了第四天時,中午吃過飯,唐力帶了兩個饅頭和一碟小菜,準備給那個日本兵送吃的。醫院設在一個布行,她推開門,那個日本兵突然從門後衝出來箍住她的脖子,一把刀子對準了她的咽喉,刀尖冰涼。胡軍醫躺在地上,渾身鮮血。很顯然,這個日本兵殺死了胡軍醫,正要逃跑時,唐力正好過來了。
    日本兵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麽,唐力一句也聽不懂。他挾持著唐力出了門,但他運氣很不好,正好遇到謝讓和舒林兒。謝讓大驚,拔出手槍對準了他,大聲叫道:“把她放開!”
    日本兵也衝著他叫,自然誰也聽不懂誰的話。日本兵的刀刺進了唐力的皮膚,鮮血滲了出來。謝讓明白了,這個家夥拿唐力的性命威脅他放下槍,讓開一條路。謝讓焦急萬分,卻也不能不聽,把手槍放在地上,舉著雙手,向後退著,不停地對日本兵叫道,隻要他放開唐力,他可以讓他走。
    日本兵還嫌他後退的慢,朝他揮舞著刀子。就在刀子離開唐力脖子的一刹那,唐力用肘部用力地朝他受傷的腹部擊去。日本兵慘叫一聲,彎下了腰。謝讓立即衝上來奪掉了他手中的刀子。他從後麵拽住日本兵的胳膊,回頭招呼舒林兒去找一根繩子,準備把他捆起來。突然一聲槍響,震得他的耳朵嗡嗡地響。他吃驚地扭過頭,隻見唐力拿著手槍,槍口冒著白煙,她的手抖個不停。日本兵的腦袋上中了一槍,身子無力地滑落在地。唐力扔下手槍,撲了過來,抱著他哭道:“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她的身子顫抖著,聲音支離破碎。她的身子是熱的,渾身散發著清香,卻顫抖個不停。謝讓忙輕聲安慰她:“沒什麽,沒什麽,這是戰爭,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
    舒林兒拿著一根繩子跑來了,看到倒地死去的日本兵,又看到唐力抱著謝讓,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兩人。唐力慌慌地推開謝讓。
    舒林兒關切地問她:“你怎麽樣?”
    唐力擦了擦眼淚,看了看那個日本兵,聲音已經平靜:“我沒事……”
    舒林兒驚訝地說:“你把這個日本兵殺了?”
    唐力點了點頭,說:“我早就應該把他殺死了,我救了他,胡軍醫還給他做了手術,他卻殺死了胡軍醫。他們不是人,是禽獸。也好,我總有一天也要上陣殺敵,遲早都會有這一天的……”
    謝讓想說什麽,卻又無話可說,生在亂世,確實人人都有直麵戰爭的那一刻,是的,她是一個軍人,遲早會有這麽一天的,但她同時又是一個女人啊。這可惡的戰爭。
    他突然想起了身陷北平的太太,心裏不禁一陣揪痛。
    謝讓想到了太太,就再也坐不住了。太太生死不明,兒子謝天又身陷敵營。太太的情況不明,他無可奈何,但他還可以去把謝天救出來。他不能再失去他。一個親人都不能失去。
    他再次找到高昌,高昌因為初戰告捷,心情很好。他同意謝讓去救謝天,但一定要好好籌劃,每個細節都要想清楚,強攻是不可能的,隻能是智取或者來一場快進快出的突襲。
    謝讓也知道靠熱血團攻打稻城是不可能的,這也不在他的考慮之列,隻能是智取和突襲並用。他本來打算帶領第二大隊換上日軍軍裝混進稻城,突襲警察局,他的部下本來都是警察,有不少人會開車,再奪取日軍的車輛逃走。但這個方案有個致命缺點,沒有一個人會日語。城門的日軍一盤問就露餡。高昌也覺得這個方案不妥。
    謝地說:“要不,挑選十來個精幹的兄弟混進稻城,一部分事先準備好汽車,一部分埋伏在街道兩邊準備狙擊、掩護,剩下的大部隊扮成偽軍在城門口接應,守城門的日本兵聽不懂中國話,也不會盤問的。”
    謝讓搖了搖頭:“那也不行,城門哨兵中還有偽軍,日本兵看不出來,偽軍卻是不容易騙的,再說,帶領偽軍的還是我原來的搭檔江一郎,要是遇上他,那就更麻煩了。”
    想來想去,實在沒有其他辦法,也隻能用謝地的辦法試一試了。
    高昌沉思了一會兒,說:“這樣吧,進城之前,我先帶領一部分人馬佯攻稻城東門,把偽軍和日本兵吸引過去,然後謝副團長再帶領第二大隊扮成偽軍去西門進城劫獄。”
    眾人都覺得好。
    胡克利卻叫了起來:“聽了半天,我怎麽一點都沒聽懂呢?我的人馬呢?”
    謝讓說:“你的人馬更重要。你要挑選十多個人先混進稻城,利用你在稻城的關係,一部分弄輛車輛以供撤退使用,另一部分在撤退路線上設伏,準備狙擊、掩護撤退。”
    胡克利拍了拍胸膛:“這個沒問題,這個是我們的拿手好戲,我們好幾次殺進過稻城,把它鬧得雞犬不寧。我看這事兒也跟綁個人差不離。”
    高昌皺了皺眉頭,心裏十分反感,但現在一起打鬼子,他也不好說什麽,揮了揮手,說,就這麽定了,明天準備,後天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