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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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很完美。高昌帶領人馬接近稻城東門,突然發難,幹掉了門口的偽軍和日本兵,立即指揮部隊撤退。日軍果然帶著大隊偽軍追了出來。
謝讓帶領的第二大隊一半人馬留在城外,準備接應,剩下的五十多人穿著偽軍的軍服到了西門,混進稻城後,立即向警察局跑步前進。守衛警察局的是一個日軍小隊,人不多,火力卻猛,兩挺歪把子機槍把道路封鎖得死死的。謝讓心裏焦急萬分,久攻不下,日軍反撲過來,後果不堪設想。他正在這麽想著,旁邊的高豪傑叫道:“鬼子撤了!”
謝讓忙抬頭去看,果然槍聲稀落,鬼子不見了。
謝讓有些疑惑:“鬼子怎麽撤了?”
高豪傑說:“就這幾個鬼子,頂不住了唄,他們再晚撤一會兒,我就準備找個炸藥包把他們的機槍炸了。”
高豪傑想錯了,並非鬼子頂不住了,而是櫻井兆太郎主動撤的。藤野嚴八郎還不願意:“幹嗎要撤?他們也就多說五六十人,咱堅持一會兒,援兵趕到,前後夾擊,他們一個也跑不了。”
櫻井兆太郎瞪他一眼:“他們這是誌在必得,鬥誌正旺,我們要避其鋒銳,減少損失。你去執行吧。”
藤野嚴八郎雖然不高興,但還是不得不帶著那隊日軍撤退了。
謝讓等人衝進警察局,高豪傑還想帶人去追,謝讓忙叫住他:“不要追了,他們肯定是去日軍軍營了,咱們時間有限,趕緊把人救了就走。”
謝讓帶人砸開警察局拘留所的大門,他讓大家把所有的房間打開,把所有的俘虜放出來。他大聲地喊著謝天的名字,終於聽到有間房子裏傳來謝天的聲音。他砸開房門,拉起謝天就要走,謝天叫道:“把周櫻也救出來。”
謝讓忙問他,周櫻在哪裏?
周櫻就在隔壁。砸開鐵門,謝天卻愣在那裏,裏麵空無一人。
謝天還不甘心,拍打著每個房間的門,大聲叫著周櫻,哪裏有她的影子?謝天還想到其他地方去找,外麵響起了激烈的槍聲,一個隊員跑進來叫道:“快走快走,日軍過來了,高大隊長已經和他們接上火了!”
剛跑出警察局,胡克利帶著一幫人開來幾輛卡車,眾人上了車,向西門疾馳而去。西門的哨兵看到卡車衝來,情知有變,慌著要把城門關上。謝讓把半個身子探出駕駛室,幾聲槍響,幹掉了哨兵,卡車擦著城門而去。
整個行動幹脆利落,高昌也順利擺脫敵人回來了。除了救出謝天,還有二三十個國軍俘虜。唐力給他們簡單檢查了一下身體,雖然有些小傷,但均無大礙。謝讓一一詢問他們,是願意留在熱血團打鬼子,還是願意回家。有幾個麵有難色,但看其他人同意了,也不好意思說自己不願意,全部加入了熱血團,隊伍又壯大了。
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救出周櫻。
第二天一大早,謝讓去第一大隊找謝天,卻沒找到。謝地告訴他,謝天一早出了鎮子,說是心裏悶,隨處走走,這會兒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謝讓吃了一驚,忙跑到鎮外,卻見謝天坐在路邊的一個土坡上,不時地向北邊的大路上張望。謝讓忙爬上土坡,挨著他坐了下來。
謝天瘦多了,也憔悴了,這些天裏,他受了多大的罪啊。
謝天給他講了他所經曆的一切。當謝讓聽到太太已經去世,心裏一陣絞痛,這筆賬,要記在日本人頭上,這個仇,一定要報。他同時又覺得輕鬆,太太去世了,兩個兒子在自己的身邊,那就無牽無掛了,這條命就用來打鬼子吧。
謝天還告訴他,他和周櫻埋了母親以後,準備南下尋找大部隊,誰知沒走多遠就撞到日軍,來不及躲起來,被日軍抓到。日軍本來要把他倆槍斃了,幸虧櫻井兆太郎也在這支日軍隊伍中。謝天並不認識他,他卻認得謝天,知道他是謝讓的兒子,就把他和周櫻帶到了稻城,勸說他和周櫻投降。他們當然不願意。現在讓他最揪心的就是周櫻,日本人到底把她關在哪裏了?日本人會對她做什麽?他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
謝讓聽得出來,謝天對周櫻還是很有感情的。他忙安慰謝天,周櫻既然會日語,那麽,日軍一定覺得她還有用,會留著她,不會加害於她的,如果有機會,一定會把她救出來的。也許,憑著周櫻的聰明才智,說不定也會自己逃出來的。
謝天苦笑了一下,說:“我們去救她還好說,如果她自己逃出來了,她到哪裏去找我們?以後也許再也見不到她了。”說著,眼圈竟然紅了。
謝讓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別著急,我和高團長達成一致了,我們暫時不會離開大元鎮,就在這裏與日軍周旋,等待大部隊反攻。周櫻知道了,一定會來找我們的。”
謝天搖了搖頭,說:“日軍已經知道咱們在大元鎮了,他們肯定會來掃蕩,咱們又得轉移。”
謝讓笑了笑,說:“這你不用擔心,咱們可以去胡克利當土匪時的青龍山,那裏有糧彈儲備,山深林密,地形險要,倒是一個與日軍周旋的好地方。”
謝天這才好受了一些。謝讓看看天色不早了,鎮裏冒出了嫋嫋炊煙,就招呼謝天先回去。謝天還有點戀戀不舍,向北邊的大路上張望,這一看,他的眼睛瞪大了,北邊的大路上有一個小小的人影。謝天叫了起來:“周櫻,一定是周櫻!”
謝天撒腿向大路跑去,謝讓不放心,忙跟了過去。
果然是周櫻。她的頭發亂得像一堆雜草,臉上還似乎有血跡,衣服皺巴巴的,還有顏色不明的汙跡。她看到謝天,身子要軟下去了。謝天忙衝上去抱著她,她伏在他肩上,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她是那麽悲痛,哭得雙肩抽搐著。
謝天輕聲地安慰著她,她的哭聲更大了:“我是一個不幹淨的女人了……”
謝讓的腦袋嗡地響了一下,這幫禽獸!
謝天痛苦地搖了搖頭,恨恨地說:“我不會放過他們的,一定會給你報仇的!”
周櫻抬頭看她,一臉淚花:“他們糟蹋我了,還把我關在他們的慰安所……後來有人打進稻城了,鬼子都走了,我這才趁亂跑出來……”
謝天用袖子擦去她臉上的淚花,喃喃地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周櫻的眼神裏充滿悲傷、膽怯,她的聲音低得像蚊子:“你不會嫌棄我吧……”
謝天心疼地把她攬在懷裏,堅定地說:“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嫌棄你的……你受了這麽大的罪,我隻會對你更好……”
周櫻的哭聲更響亮了,她幾乎要把一生的淚水流盡。哭聲驚動了灌木叢中鳥,它們叫著衝上了天空,天空多麽藍。
謝讓眼中也湧出了淚花,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周櫻的到來,幾乎讓謝家父子與高家父子翻臉了。
高昌把謝讓、謝天叫來,高豪傑、胡克利、洪橋和唐力已經來了。他們個個緊繃著臉,特別是胡克利,看著謝讓、謝天的眼神怪怪的,既有幸災樂禍又有不滿,而高昌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謝讓看了看唐力,唐力也正在看他,滿臉關切和焦灼。
謝讓心裏一沉,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是周櫻的事兒。高昌說,他覺得這件事兒不會像周櫻說的那麽簡單,她會日語,中國話又說得那麽好,日軍最缺少的就是這種既能聽懂日本話又能聽懂中國話的人,可能會虐待她,甚至強暴她,借以摧殘她的意誌,但不可能把她送到慰安所去,更不會讓她輕易逃掉的。像周櫻這樣的人,對日本人來說,簡直是稀有之物,他們怎麽可能會如此處置她呢?
他剛說完,謝天憤怒地衝他吼道:“你什麽意思?你懷疑她是日本特務嗎?”
高昌點了點頭:“我確實有點懷疑她。”
高豪傑嘲諷地看著謝天,說:“這麽明顯的破綻,你居然會看不出來嗎?她一個弱女子,居然能在日軍的眼皮底下逃出來,這就奇了怪了。”
胡克利拍了拍腰裏的手槍:“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我看幹脆把她宰了算了。”
謝天的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了:“她是協和醫院的一個護士,還會日本話,她本來可以留在北平和日本人合作,吃香的喝辣的,可她偏要參加戰地救護,沒日沒夜地救助咱們二十九軍將士。她落在日本人手裏,吃了那麽多苦,受了那麽多罪,被鬼子糟蹋了,好不容易逃出來了,你們卻懷疑她是日本人的特務!你們捫心自問,如果是自己的姐妹,你們會這麽想嗎?”
他激動得渾身顫抖,連連咳嗽起來。
唐力忙上來拍了拍他肩膀,輕聲說:“別激動,大夥兒也是為整個部隊著想,現在隻是懷疑,沒有真憑實據,所以才把你們找來。周姑娘如果沒有嫌疑,那就更好了。”
洪橋說:“這件事兒要慎重,我們既不能放過一個疑點,但也不能平白無故冤枉一個好人。”
謝天仍然心意難平,恨恨地說:“你們為部隊考慮,誰考慮過她這樣一個弱女子受的苦遭的罪?她一腔熱血投奔我們,最後得到的就是這些?”
高豪傑抱著膀子,冷冷地說:“你不要感情用事,你如果沒有能證明周櫻清白的證據,說啥也沒用,我們現在要的是證據。證據!你懂嗎?”
謝天瞪著他,吼道:“你有什麽證據證明她叛變了?”
謝讓一直在緊張地思索著,也不能說高昌他們的懷疑就沒有道理。如果周櫻真的叛變了,那麽她也不可能受到那麽大的苦,至少日軍也不會把她送到慰安所去。但有什麽辦法能證明她的清白呢?他皺著眉頭看著眾人,當他的目光落在胡克利的身上時,眼睛突然一亮。
胡克利卻衝他叫了起來:“你別想讓我替她說話,我也懷疑她就是日本特務。”
謝讓沒有理他,他看著高昌說:“如果我們假設周姑娘叛變了,那麽,日本人不可能把她送到慰安所去,她說她被日本人送到慰安所去也就是謊言了。如果她沒有在慰安所呆過,那麽,我們就可以斷定她撒謊了,很可能已經叛變了,是不是?”
高昌點了點,說:“對,就是這樣,但問題是,我們又沒有辦法證實她有沒有被日軍送到慰安所去。”
謝讓胸有成竹地說:“我們有辦法,並且也不費什麽事兒。”
眾人吃驚地看著他,就連謝天,也是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謝讓扭頭看著胡克利,說:“要想證實這件事兒其實很簡單,隻需麻煩胡大隊長到稻城親自走一趟,他的眼線多,三教九流,白道黑道都有,日軍慰安所裏必定會有中國人幹些洗衣做飯之類的活兒,我想,找到他們並不是件難事兒。”
胡克利說:“這倒不難,但難在我總不能拉著周櫻進城問他們,你們看看,這個姑娘有沒有在你們這裏呆過?再說,周姑娘身上這會兒也不會有照片吧。”
謝讓笑了笑,說:“這個不成問題,謝地學過畫畫,讓他畫一張周姑娘的畫像就是。”
唐力眼睛閃亮,第一個點頭:“我看謝副團長這個辦法可行。”
高昌想了想,確實也隻有這一個辦法了。他看著唐力,說:“在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周櫻先呆在你們醫院,你要暗中看管好她,既不能讓她察覺到你在監視她,也不能大意了,讓她乘虛而入。”
他看了看謝天,有些歉意:“謝排長,我希望你也能理解,這都是為了大家好,大敵當前,我們不能不謹慎。”
謝天的情緒已經在慢慢平複,他也願意按照父親的意見來,他堅信周櫻不可能投敵叛變。這樣也好,還她一個清白,省得以後人們疑神疑鬼。他朝高昌點了點頭,說:“請高團長放心,我畢竟是個軍人,在此之前,我不會向她透露一個字。”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謝地找到周櫻,借口練習素描,給她畫了一張畫像。周櫻盡管還是滿臉疲憊,神情憂傷,但還是很配合地讓謝地畫了。謝天在一邊看著,盡管裝作欣喜的樣子,心裏卻淌著無邊無際的悲傷,她哪裏知道,她已經被人當作叛徒了,要拿著這張畫像調查她呢。
第二天一大早,胡克利拿了畫像,換上一身老百姓的衣服,出發去了稻城。
胡克利去了稻城,第三大隊終於成了沒有胡克利的第三大隊,謝讓心裏出了一口汙濁之氣,感覺整個人都輕鬆舒爽。盡管他也希望胡克利能早點回來,洗清周櫻,讓謝天好受一點,但又隱隱地期盼著他晚回來幾天也沒什麽,他相信這支隊伍在他手裏會更好,他會把他們訓練成真正的軍人。早上天還沒亮,他就吹響哨子,帶著第三大隊繞著整個鎮子跑步。吃過早飯,帶著隊伍走隊列,練習刺殺和謝擊。剛開始時,隊員還有點不習慣,拖拖拉拉,謝讓毫不客氣,該罰站的罰站,該訓斥的就訓斥。
走隊列時,趙慈江站到一邊,仿佛沒他什麽事兒。他早就習慣對自己的手下發號施令,現在讓謝讓給他發號施令,他一時還不習慣。謝讓瞪著他,讓他也到隊伍裏去。
他不滿地撇著嘴進了隊列,但他反應比別人慢,向左轉向右轉總會轉錯,站在他後麵的隊員叫錢二胖,平常就愛笑,看到他總是轉錯和自己麵對麵,剛開始還能忍住,但第三次第四次就忍不住了,撲哧地笑了出來。趙慈江臉上掛不住,踢了錢二胖兩腳。謝讓走過來,嚴厲地說:“這是在訓練,你知道不知道?”
趙慈江說:“知道,怎麽了?”
謝讓說:“一切行動聽指揮,我讓你踢人了嗎?”
趙慈江說:“他笑我。”
謝讓我:“他笑你,我自然會懲罰他,我現在是問你,我讓你踢人了嗎?”
趙慈江不以為然地說:“訓練這個有什麽用?隊列走得再好,打鬼子也用不上,我看這完全是在沒事找事。”
謝讓耐心地對他說,走隊列是培養軍人素養的重要手段,讓你聽到命令就下意識地去執行,怎麽沒用了?就是要用這個來強化你們的命令意識。
趙慈江說:“我們老大從來沒讓我們走隊列,但我們都聽他的話……”
其他隊員笑嘻嘻地看著他們兩個,想看看謝讓如何辦。謝讓很清楚,他必須把趙慈江收拾了,如果連他都收拾不了,這兵以後沒法帶了。他嚴厲地讓趙慈江出隊列,中午不準吃飯,把整個鎮子打掃一遍,什麽時間打掃完了,什麽時間再吃飯。
趙慈江沒有去掃地,卻在中午帶著第三大隊四五個隊員跑了,其中就有他上午踢過的那個叫錢二胖的隊員。
高昌知道後,臉色很難看,說:“這幫土匪,狗改不了吃屎。”
他命令高豪傑立即帶人把他們追回來,如果反抗就地殲滅。
謝讓不同意,說:“高團長,這事兒主要怪我心急,急於把他們改造成真正的軍人,我有責任。他們是一時想不開,我去把他們追回來。”
高昌拒絕了:“我們是軍隊,不是土匪,軍隊就得有鐵的紀律,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謝讓不好再說什麽,默默地退了出來。他心裏很難受,覺得趙慈江的出走,主要還是怪自己,如果自己耐心點,也不至於出這個差錯。他漫無目的地走著,一抬頭到了醫院。他這才覺得,自己是想找人說說話,而這人最好是唐力。他感覺隻有她才理解自己。
唐力聽他說完,安慰他說:“你也不要自責了,高團長也沒說就要把他們消滅掉,隻是說如果反抗的話就殲滅。我估計他們也是聰明人,不會反抗的。”
謝讓心裏好受了一些,他抬起頭,喃喃地對唐力說:“你說,我是不是不是一個軍人的料兒?”
唐力笑道:“你不要懷疑自己了,隻要有堅定的信念,有不怕死的決心,就是一個真正的軍人。這兩樣你都有。你要不是一個軍人,我看我們都不算是軍人了。”
謝讓說:“你這是在安慰我。”
唐力卻也承認:“對,我是在安慰你。這場戰爭還隻是開始,我堅信我們一定會勝利,但在勝利之前,還有無比艱難的路要走,還會有犧牲,我們要堅持戰鬥到最後,如果不能互相安慰相扶相攜如何行呢?”
謝讓愣愣地看著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外表柔弱的她,內心卻這麽堅強。這個女人,不簡單。他莊重地點了點頭,說:“唐醫生,謝謝你,有你在身邊,我知道如何去戰鬥,為何去戰鬥了……你放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唐力的臉紅了,她低下頭,慌亂地說:“我還得去看看傷員呢。”
謝讓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走,突然又想起了周櫻。謝天對周櫻的感情,是不是就像自己對唐力?在這亂世之中,我們要好好保護她們,讓她們好好活下去。他問唐力:“周櫻怎麽樣了?我去看看她。”
唐力說:“周櫻沒事,我剛才讓朱燕子陪她到鎮上散散心。”
經過唐力無微不至的照顧,周櫻確實好了很多。唐力的心那麽細,還特地叫來朱燕子陪她。兩個有著相同經曆的女人,都是被侮辱和損害的,從內心裏深深地同情、理解對方,兩人很快無話不談。周櫻很喜歡朱燕子,她本來是個大學生,被土匪綁架,遭受的磨難不亞於自己,但她現在還是那麽陽光、開朗,希望自己也能很快走出來。
朱燕子大大咧咧地說:“你會的,過去的事情總要過去,最重要的是扼住命運的喉嚨活下去,有仇報仇,有恩報恩,把那些傷害過你的人一個不留全部殺光。”
周櫻說:“這談何容易……你的仇人你殺光了嗎?”
朱燕子收起臉上的笑容,搖了搖頭:“沒有,其實胡克利就算一個,我本來有機會宰了他,可他現在又打鬼子了,我暫時先把這事兒放下來,等打完鬼子再和他們慢慢算這個賬。”
周櫻很敬佩地對她說:“你真堅強,我一定要跟著你學,讓自己忘掉過去。”
朱燕子揮了揮手,豪爽地說:“沒問題,我會幫你的,你想學打槍什麽的,我教你,我槍法可好啦。”
正說著,路過“王記布行”,周櫻拉著她到店裏,胖胖的王老板熱情地給他們介紹各種布料。周櫻看到朱燕子對一條紅色圍巾愛不釋手,就把這條圍巾買下來送給了朱燕子。出了店,兩人不知不覺地拉著手,像親姐妹一樣。
高豪傑帶領的隊伍在一座破廟前終於追上了趙慈江。趙慈江拒不投降,還吼著讓他們滾蛋,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方,老子離了你們也照樣打鬼子。
高豪傑感到惱火,準備武力把他們拿下。謝地攔住了他,說:“高大隊長,大家都是中國人,能不動槍就不要動槍,還是再勸勸他們。”
高豪傑不耐煩地說:“我給你三分鍾,你如果能勸下他們,那就算了,如果他們還不聽,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媽的,這幫土匪,留著他們也是禍害。”
謝地忙放下槍,舉著雙手出來,高聲叫道:“弟兄們別開槍,有話好好說。”
他說了半天,趙慈江卻執意要走,要回到他們的青龍山繼續當土匪。
高豪傑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隊員們也都到位了,小聲地叫謝地:“你快回來,讓子彈給他們談。”
謝地有點不甘心,高聲叫道:“弟兄們,道理都給你們講了,你們如果不聽,我們就要強攻,你們肯定跑不掉的。”
趙慈江也毫不客氣:“那你們就試試看吧,爺們也不是嚇大了,誰能打過誰,還不一定呢。”
高豪傑早已經不耐煩了,一揮手:“開槍!”
槍聲大作。謝地吃了一驚,忙彎腰跑了回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那就隨高豪傑去吧。隻是,還沒怎麽打鬼子,自己人先打起來了,想想也挺悲哀的。
到底是第二大隊的火力凶猛,當有個土匪被打死後,其他土匪慌了,在錢二胖的帶領下,撲上去把趙慈江掀翻在地捆了起來,然後高聲地喊著要投降。
高豪傑帶人繳了他們的械,把他們全都捆上,押著回大元鎮。路過一個岔路口,卻看到一個國軍軍官正往這邊走來,雙方打個照麵,都吃了一驚。來人緊張地問他們:“你們是哪一部分?”
高豪傑用槍對準他,說:“我們是二十九軍的,你又是哪一部分?”
來人有些驚喜:“你們真是二十九軍的?還有沒有其他兄弟?”
高豪傑說:“你還沒回答我呢。”
來人忙說:“我叫朱生豪,師部的。吳師長讓我回來,看看大元鎮有沒有咱們的部隊。你應該也知道,大元鎮是咱們師的集結地點。”
眾人驚喜地看著他,他是師部的,那麽,就有可能找到大部隊了。
高豪傑收起了槍,說:“有三百來人呢,都在大元鎮。你們跑到哪裏去了?”
朱生豪忙說,師裏隻剩下百十人,撤到了山西,整個師與軍部失去了聯係,師長隻好與軍統的老同學聯係,老同學就把他們收編到了軍統,給了他們救國軍的番號,讓他們堅持敵後抗戰。吳師長決定帶部隊打回來,特地派他先走一步,聯係、收攏二十九軍舊部。
高豪傑問他:“師裏確定要來大元鎮嗎?”
朱生豪說:“對,咱們師集結地是大元鎮,吳師長認為,這裏會有一些舊部的。沒想到,還真有。吳師長派出很多人,到這一帶來尋找咱們師的部隊。我的任務就是在大元鎮偵察情況,如果有咱們部隊,就在這裏等他。”
高豪傑覺得這是好事兒,雖然師裏也隻有百十人,但這隻是開始,一個軍的架子,將來齊裝滿員了,是能成大事的。
朱生豪來到大元鎮一講,高昌也很興奮,就像流浪多日的孩子找到了娘,他恨不得立刻見到師長。
回到大元鎮,高豪傑前來請示,如何處理趙慈江他們?
謝讓想了想,說:“把他們放了吧。”
高昌愣了愣,問:“就這麽算了?他們這是逃兵,按照軍法,即使不槍斃,也要關上十天半月。”
謝讓說:“他們出走,我確實有責任,我太急了,急於把他們改造成一支能打仗的軍隊。我現在想明白了,這事兒得慢慢來。胡克利也要回來了,把他們關著也不是辦法。把他們放了吧,他們願意走就讓他們走,不願意走,就繼續留在這裏一起打鬼子。”
高昌不置可否:“你自己惹出來的事情,你自己決定吧。”
高豪傑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按著謝讓的意思放了趙慈江他們,還好,他們都願意留在這裏,但趙慈江也聲明,他不是看在謝讓的麵子上,他是看在胡克利的麵子上。他讓高豪傑轉告謝讓,要搞明白了,誰才是第三大隊的老大。
謝讓笑了笑,說:“隻要他們打鬼子,誰是老大都行。”
聽朱生豪講了,師長很快就要來了,高昌自然興奮,就像流浪多日的孩子找到了娘,他恨不得立刻見到師長。
整個大元鎮喜氣洋洋,高昌興奮得一夜沒睡好覺,第二天一大早就讓人到鎮裏買了筆墨紙硯,讓謝天和謝地書寫歡迎師部到來的標語,貼到鎮裏最醒目的位置。
一直忙到中午時分才把那些標語寫好貼完,就要往回走,謝天看到旁邊是“趙記麵館”,心裏一動,周櫻還在醫院呆著,也不知道她身體怎麽樣了。如果能弄一碗羊肉麵條給她補補身子該有多好。這個念頭一起,他就按不去了。他找個借口讓謝地先走了。等謝地走得不見影子了,他忙到了麵館,問麵館的趙老板能不能賒一碗羊肉麵條。趙老板本來並不樂意,但看著他腰裏別著手槍,隻得苦著臉答應了。謝天也有些不安,再三讓趙老板放心,他將來一定會還他錢的。趙老板做好了羊肉麵條,謝天小心翼翼捧著給周櫻端了回來。
周櫻和朱燕子正坐在醫院旁邊一棵大樹下聊天。看到謝天來了,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朱燕子忙起身,湊到飯碗前伸著鼻子聞了聞,羨慕地說:“這是給周大小姐的吧。”
謝天倒也大方,說:“恩,是給她的。”
朱燕子笑嘻嘻地說:“給我分一點吧。”
謝天很認真地說:“這是我專門給周姑娘的。”
朱燕子撇下嘴:“逗你玩的,哼,讓我吃我也不吃呢,不稀罕!”
周櫻有些不好意思,說:“朱姑娘,我再找個碗,咱倆分吧。”
朱燕子忙按著她,說:“我開玩笑呢,你們兩個分著吃吧,我走啦。”說完,蹦蹦跳跳地走了,還唱著一首民歌:
沙梁梁招手沙灣灣來,死黑門的褲帶解不開。
車車推在路畔畔,把朋友引在沙灣灣。
梁梁上柳梢灣灣上柴,咱那達達碰見那達達來。
一把摟住細腰腰,好象老山羊疼羔羔。
腳步抬高把氣憋定,懷揣上饃饃把狗哄定。
白臉臉雀長翅膀,吃你的口口比肉香。
白布衫衫懷敞開,白格生生的奶奶露出來。
哎喲喲,我兩個手手揣奶奶呀哎嗨喲,
紅格當當嘴唇白格生生牙,親口口說下些疼人話。
謝天吃驚地瞪著朱燕子的背影:“她唱的是什麽啊,亂七八糟的!”
周櫻倒很理解:“她是土匪窩裏出來的,她要不這樣唱,也和你們一樣唱大刀往鬼子頭上砍去,那倒奇怪了。”
謝天搖了搖頭:“一個女孩子家唱這樣的歌,總是不雅。”
周櫻抿著嘴笑著說:“你說著不雅,自己卻看呆了。”
謝天忙扭過頭來,著急地說:“誰說的?我心裏隻有你!”
他說完這話,卻害羞了,臉騰地紅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周櫻看著他這個樣子,“撲哧”笑了。謝天又急了:“你笑什麽?”
周櫻低低地說:“你真是個傻瓜。”
謝天愣了愣:“我怎麽傻了?”
周櫻撲在他懷裏,用拳頭打著他的胸膛,說:“你就傻,你就傻……”謝天的腦袋嗡地一聲,有點呼吸不過來。她的發梢散發著少女的清香,她的身子溫熱柔軟。血湧上腦門,他覺得整個腦袋暈乎乎的。他伸開雙臂,緊緊地抱著她,喃喃地說:“我愛你,我愛你……”
周櫻低低地說:“我知道我知道,你別說了,你別說了。”她吻著他,使勁地吻他。他緊緊地抱著她,仿佛要把她揉碎,要和她溶化在一起……
周櫻伏在他的懷中,低低地哭了。謝天吃了一驚,捧起她的臉,她的臉上都是淚水。謝天不安地問她:“你怎麽了?”
周櫻的聲音顫抖,帶著無邊無際的悲傷:“我是一個不幹淨的人了,被鬼子糟蹋過了,你,你不會嫌棄我吧……”
謝天把她緊緊地抱著,他看到了遠處的群山,看到了小鳥歡叫著向天空中飛去。多麽美好的世界,要不是這可惡的戰爭,他們現在在北平,花前月下,歲月靜好。謝天扶著她的肩膀,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對她說:“我永遠都會守著你,你經曆了這麽多,我會更加疼你愛你,用我的一生來溫暖你……”
他用袖子擦著她臉上的淚水,心裏想,應該買一條手帕了。轉而又想,我以後不會再讓她流淚了。
周櫻掛著一臉淚花又笑了:“你先別急著這麽說,胡克利就要回來了,如果他得到的消息是我沒有在那個地方出現過,他們一定要說我是日本特務怎麽辦?”
謝天急了:“你不是日本特務,誰也不能說你是特務!”
周櫻輕輕地捶了他胸口一下:“我是說如果嘛。如果我是日本特務,你會怎麽辦?”
謝天愣愣地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說:“不可能的,這種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發生。”
周櫻撇著嘴,嬌嗔地說:“你就是個傻瓜,人家是打個比方嘛。哼,我知道了,我要真是個日本特務,你會和他們一樣對我的!”
謝天急了:“不會的不會的,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
他突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大對勁,他皺著眉頭使勁地想,卻又想不起來。周櫻看了看他,說:“你心裏是不是疑惑我怎麽知道胡克利到稻城調查我的事兒了?”
是的,就是這個。謝天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說:“我才沒這麽想呢,吃飯吧,一會兒就涼了。”
周櫻折了一枝細細的樹枝,折成兩半,遞給了謝天:“來,咱們兩個一起吃吧,這麽一大碗,我也吃不完。”
兩人坐在那裏,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謝天不時地看周櫻,周櫻不時地看他,兩人目光相撞,都有點害羞,更多的是甜蜜。多麽像小兩口啊。謝天心裏還是有些疑惑,胡克利去稻城的事兒極其機密,她如何知道了?
周櫻就像鑽進了他的腦袋裏,他在想什麽,她都知道。謝天忍住沒問,周櫻自己說了:“是朱燕子告訴我的,你別怪她,我和她現在像親姐妹一樣,她有啥都對我說。”
謝天吃著麵條,嘴裏嗚嗚地應著,心裏卻是各種想法都有,一方麵覺得朱燕子到底是出身土匪,嘴巴不嚴,這樣下去會誤事的。另一方麵,又對她充滿感激,在周櫻這麽艱難的時候,她來陪她,把她當作了親姐妹一樣無話不談,對周櫻也是一個安慰。他不知道應該感激她,還是怪她。等將來有個合適的機會,委婉地提醒她一下吧。謝天想。
第三天傍晚,胡克利終於回來了。最著急的是謝天。盡管他相信周櫻絕對不會叛變,但從別人嘴裏證實了,他就更踏實了,其他人也沒話說了。
胡克利沒有讓他失望。他像表功一樣地說,他幾乎動用了在稻城所有的關係,終於找到一個在日軍慰安所做廚師的,他看了周櫻的畫像,肯定地說,她確實被日軍關在慰安所裏過。姑娘受了多大的罪啊。老人說著,抹起了眼淚。
胡克利還不放心,又利用其他關係找到了一個在慰安所洗衣服的老太太,老太太的說法和那個廚師一樣。兩人都證實,周櫻確實是在熱血團打進稻城那天跑掉的,鬼子聽到槍聲,都跑去打熱血團去了,就連哨兵也被他們的軍曹帶走了,不但是周櫻,還跑了好幾個中國姑娘呢。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大家的心情和謝天一樣好。謝天有點歉疚地對唐力說:“周櫻是協和醫院的護士,以後就放在你身邊,你多關心關心她,別再讓她受委屈了。”
唐力忙點頭:“你放心,我會把她當作親姐妹的。”
胡克利在一旁撇著嘴說:“你們把她當作親姐妹,卻把我的兄弟當作敵人。”說完,扭過頭瞪著謝讓。
謝讓倒抽一口冷氣,這家夥居然已經知道趙慈江他們的事兒了。
謝讓說:“胡大隊長,你誤會了,這事兒誰也不怪,隻怪我……”
胡克利擺了擺手,說:“算了算了,謝副團長,你不用說了,拜托你以後離我們第三大隊遠一點,好不好?我的弟兄我來帶,他們犯事兒,該打該殺,我自有主張。”
高昌看了看謝讓,說:“胡大隊長既然這麽說了,那我們也放心了,我看謝副團長就回團部來吧,你來兼任第二大隊長。”
謝讓忙說:“不不不,我回團部可以,第二大隊長還是由高大隊長當著吧,有什麽事兒了,我從旁協助就是了。”
高豪傑聽父親那麽一說,緊張地看著謝讓,一看謝讓並沒有兼任第二大隊長的意思,心裏鬆了口氣,不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這個謝讓,還是不錯的。
謝天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趁他們說話時,偷偷地溜了出來,急急地去找周櫻。當他把胡克利所講的一切都告訴周櫻時,周櫻卻沒有欣喜的表現,就像這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也是,這是她的親身經曆,自然是經得起調查的。這樣看來,倒是父親和高昌們多心了,多此一舉,反而勾起了她的痛苦回憶。謝天有些不安地看著她。周櫻果然帶著嘲諷的口氣問他:“你就不懷疑是胡克利撒謊嗎?你不問問他找的那些人可靠不可靠?”
謝天知道她這是給他賭氣,忙過去環擁著她,嬉皮笑臉地說:“我不用問他,我也不相信他,我隻相信你。”
周櫻嬌嗔地打了他一下,說:“嘴巴像抹了蜜一樣。”
兩人沉浸在美好的愛情中,他們卻不知道,團部卻是另一番凝重的氣氛。胡克利還帶回來了另一條重要的消息,稻城保安隊的李牧原告訴他,保安隊接到了日軍的命令,近日要跟隨日軍、偽軍一起掃蕩大元鎮。
謝讓建議部隊立即轉移。
高昌不滿地看他一眼,說:“我們是軍隊,現在找到師部了,他們就要來了,我們應該堅守大元鎮,等到師部來了歸建。”
謝讓說:“我並不反對歸建,人多力量大,這是好事,但軍情緊急,我們兵力單薄,現在還不是與日軍硬拚的時候,先把部隊轉移走,避一避日軍。我們堅守大元鎮,隻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朱生豪有些慍怒,問高昌:“他是誰?”
高昌說:“他是北平一個警察分局局長,我們熱血團副團長。”
朱生豪說:“我讚成高團長的意見,我們堅守大元鎮,等到師部來了再說。”
高昌抬起頭,堅定地說:“我是熱血團團長,這事由我來做決定。我決定部隊堅守大元鎮,等待師部。駐守在稻城的日軍就隻有一個大隊,他們還要留下一部分兵力守城,能來多少人?保安隊和偽軍就不用說了,根本沒什麽戰鬥力。這一仗我們有勝算。”他挑釁地看著謝讓,他做好了準備,如果謝讓敢反對,他就撤了他的職。能接替他的人多了去了,朱生豪可以,高豪傑可以,謝天謝地也可以。他們畢竟都是軍人。
謝讓倒是識趣,沒有再反對,說:“我保留意見,但我服從高團長的命令。”
高昌迅速進行了部署。第一大隊前出大元鎮,在大路兩邊的山上構築陣地,第二大隊在第一大隊前方五公裏的山上待命,戰鬥打響後,相機切斷日軍退路。第三大隊正麵堅守大元鎮,伺機從正麵攻擊,四麵包抄全殲日軍。
高昌的這個部署表麵來看,一切都很完美,但謝讓卻覺得不妥,但他看高昌已經對他不耐煩了,他如果再提出反對意見,可能會激怒他。他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看著地圖,一語不發。
唐力悄悄地擠過來,拉了拉他的衣角,低低地說:“你有什麽意見就直接說出來,這不是私人恩怨,是要為整個部隊負責。”
謝讓衝她感激地點了點頭,心裏暗叫慚愧,這個時候,哪裏還顧得個人得失?哪怕高昌撤了他的職,但為了整個部隊,該說的還是要說的。
謝讓說:“高團長的部署很完美,但就是因為完美,我反而覺得不妥。這個部署是建立在我們的兵力比日軍有很大優勢的基礎上,以眾擊少,聚而殲之,但事實可能正好相反。我們的目的是守住大元鎮,讓日軍知難而退。我覺得應該用‘圍三闕一’的打法,把第一大隊和第二大隊分別放在左右兩個山頭,第三大隊在正麵,三麵應敵,不斷敵人退路。這樣,敵人碰了壁,自然會乖乖回去了。”
胡克利叫了起來:“什麽‘圍三闕一’?要打就大打,一個鬼子都不放過,我讚成團長的意見,就把他們包餃子吃了。”
高昌盯著地圖,他不得不承認,謝讓說的還是有道理的。胡克利不知道日軍的虛實,他高昌還是知道的,哪怕日軍過來的隻是一個中隊,也夠熱血團打了。萬一是兩個中隊呢?熱血團能不能打贏還是個問題。其他人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們不安地看著高昌。
高昌抬起頭,看了看謝讓,對眾人說:“謝副團長的意見是對的,按照謝副團長的意見來。我們‘圍三闕一’,目的是讓日軍知難而退,但無論哪一個方向,都要做好打大仗打惡仗的準備。特別是你們第三大隊,一定要頂住。”
胡克利臉紅了,瞪著高昌叫起來:“你什麽意思?嫌我們土匪沒本事?別忘了,我們能活到今天,還不是你們打不過我們,剿不了我們嘛。你們能打,我們怎麽不能打了?”
高昌冷冷地說:“你有這個決心就好,如果日軍從你們那裏突破了,我要執行軍法!”
胡克利氣呼呼地哼了一聲走了。
稻城的日軍還是大意了。大元鎮隻有百十個敗兵,再加上一幫警察和土匪,櫻井兆太郎覺得用不了那麽多人,大隊日軍開過去,打勝了也不光彩。他就讓藤野嚴八郎帶了三四十人的隊伍,也沒有帶偽軍和保安隊。在他們的想象中,大元鎮的殘兵敗將一看到他們就會慌慌逃走,沒想到的是,當他們拐過一座山,剛看到大元鎮長的是什麽樣子,山頭上突然響起了爆豆般的槍聲,幾個鬼子應聲而倒。
藤野嚴八郎立即命令部隊就地尋找掩護,展開反擊。
高昌見識過日軍的戰鬥力,他並不急著讓士兵衝鋒,而是命令士兵居高臨下,用手榴彈和密集的彈雨消滅敵人。
第三大隊哪裏見過這陣勢?一見日軍臥倒了,還以為日軍被打殘了,胡克利立即站起來,吆喝著讓隊伍衝過去繳鬼子的機槍。謝讓拉都拉不住,隊員們跳出工事,哇哇地叫著向日軍撲去。日軍機槍掃射過來,嘩地倒下一片。高昌在山頭看到第三大隊衝出來了,叫苦不迭,隻得命令第一大隊第二大隊衝鋒。
日軍的機槍猛烈掃射,幾個士兵被擊中,順著向山坡下滾去。敵人的機槍手躲在一塊巨石後麵,編織成了一道火牆。謝地看著犧牲的人越來越多,忙對身邊的謝天說,你掩護我,我把鬼子的那個機槍手幹掉。
謝天點點頭,指揮身邊的機槍手與鬼子對射。謝地趁機站起來,貓著腰,借著樹木和土坎的掩護,迂回到鬼子的側麵,趴在一個土坎下,瞄準鬼子,一槍正中鬼子的腦袋。高昌一看,立即站起來,帶著部隊向鬼子衝去。鬼子支撐不住,邊戰邊退……
終於打退了鬼子,第一大隊第二大隊損失不大,損失最大的是第三大隊,死掉的有二十來個,還有幾個負傷了。胡克利站在一片死屍中,哭喪著臉。看到高昌和謝讓過來了,衝著兩人叫道:“他媽的,你們偏心!讓我們守在這裏,你們守在山上,鬼子把我們打殘了,你們這下高興了吧。你們就是他媽的看我不順眼,是借刀殺人!”
高豪傑瞪他一眼:“自己不會打仗,倒賴到我們頭上了。”
胡克利一下子撲過來,吼道:“你說什麽?”
謝天和謝地忙上前攔住他,他還掙紮著要揍高豪傑。謝讓吼道:“夠了!你自己該好好反思,沒聽到命令就私自出擊,這個損失你占大部分責任……”
胡克利硬了硬脖子,但看著謝讓憤怒的目光,也不敢再說什麽了,罵罵咧咧地走了。
高昌搖了搖頭:“這個土匪,真是胡攪蠻纏。”
謝讓說:“但願他以後能吸取教訓吧,多打幾仗,他也許就懂得咋打了。”
雖然第三大隊損失比較大,但畢竟把鬼子打跑了,這是第一次把鬼子打敗,熱血團上下洋溢著喜氣,士氣高昂。大元鎮的鄉親也很高興,“趙記麵館”的趙老板帶頭,全鎮的飯店午飯全部免費,讓官兵隨意吃,還有的老板大方,搬來自己釀的米酒,整個鎮上的飯店都是吆喝聲、猜拳聲,像個歡樂的海洋。
吳念人帶著十幾個人來到大元鎮時,最先看到的就是剛從飯店裏喝得醉醺醺出來的士兵。他皺了皺眉頭,見到高昌,冷冷地問他:“你就是這樣帶部隊的嗎?”
高昌尷尬地說:“今天上午剛和鬼子打了一仗,把鬼子打跑了,這麽多天,第一次打個勝仗,弟兄們高興,也就讓你們樂嗬樂嗬。”
吳念人憤怒地拍了一下桌子:“你看看你們,像軍人嗎?簡直是一群土匪!”
說到土匪,吳念人才想起更重要的事情,厲聲地說:“聽說你把胡克利的土匪收編成第三大隊了?”
高昌說:“對,他們現在洗心革麵了,打鬼子的勁頭也是很大的。”
吳念人嚴厲地瞪著他說:“什麽洗心革麵?國難當頭,他們趁火打劫,居然把國軍的槍都繳了!你立即帶人去把他們的武裝解除了,統統關起來。”
高昌愣了愣,說:“他們編入熱血團後,就再也沒有禍害過百姓,我看他們是真心想打鬼子的。現在把他們的槍繳了,不太合適吧。”
謝讓也說:“他們損失很大,現在也就七八十人。再說,胡克利在稻城還有很多內應,這些人隻聽他的,咱們打鬼子,還得利用他們。”
吳念人皺著眉頭在屋裏走了幾個來回,慢慢地消了氣,擺了擺手,說:“你們既然這麽說了,那就暫時把他們留著。如果他們敢有異動,我希望你們能果斷把他們處置了。”
高昌和謝讓忙點頭答應。
吳念人告訴他們,他已經聯絡到了七八支二十九軍和其他部隊的殘兵,多者有千餘人,少者也有百十人,約有三四千人,他們都答應改編成救國軍。軍統賦予救國軍的任務就是在敵後開展遊擊戰爭,騷擾、牽製日軍,配合主力戰場作戰。現在日軍準備發起太原戰役,軍統命令救國軍進攻稻城。
謝讓吃了一驚,說:“稻城前段時間隻有一個大隊,但現在到底有多少敵人還不大清楚。再說,敵駐守堅城,兵器火力也比我們強,我們主動進攻,似乎有些不妥。”
吳念人說:“根據軍統提供的情況,稻城隻有日軍的一個大隊,近期並沒有增加,也就三百來人,另外還有一支特務部隊,人數在三十到六十之間。偽軍有一個大隊,可以忽略不計。我們有三四千人,他們不到四百人,稻城完全是可以打下來的。我們太需要打場勝仗鼓舞一下士氣,這仗是必打不可。”
謝讓想了想,如果軍統的情報準確,兵力對比十比一,似乎可以一戰。
高昌聽了吳念人說的,也很興奮:“我讚成打,不僅僅是為了消滅這股日軍,還是向日軍表明,我們還在這裏,我們永不屈服!”
謝讓聽了,心情為之一振,如果能把稻城打下來,倒不在於消滅多少敵人,而在於中國軍隊終於有能力從日本人手裏奪回一座城市了。還能有比這更能激勵人心的嗎?
吳念人部署完以後,決定帶著朱生豪離開大元鎮,前去百裏外的玉米鎮。玉米鎮有一支人數上千的國軍殘兵,雖然他曾派人前去聯絡,對方也願意接受救國軍的領導,但他還不放心。他與高昌、謝讓約定,半個月後,所有的部隊在大元鎮集結,向稻城發起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