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是世界欺騙了我,還是我的眼睛欺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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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是世界欺騙了我,還是我的眼睛欺騙了我
    我是從成都來的。成都,這座墮落而美好的城市,它因墮落而美好,又因美好而墮落。我是多麽地愛那座城,我有那麽多最美好因此也最悲傷的日子,都存放在那裏。
    但是,我已經打算把美好和悲傷的都全部忘記。在風城,我偶爾還是會記起成都一些無聊的、瑣碎的、尷尬的、紊亂的片段,有趣或者無趣的都成,隻要不悲傷。
    我在成都的日子,比較豐富多彩。21歲那年,我從成都野雞大學的中文係專科畢業後,幸運地混進當地電視台,當了個臨時工。一次,大明星張艾婷主演的《你欠我一個吻》在電視台做“演員、觀眾現場交流會”,我就站在張艾婷三米之外,給編導打下手。我將張艾婷白嫩的脖子看了個仔仔細細,發覺與其他許多女演員不同,她是真人比電視上的扮相更好看。她的脖子像白天鵝一樣漂亮,我看著看著,覺得全身發軟,一處發硬,於是悄悄溜到電視台的衛生間裏,打起了飛機。
    等我打完飛機,回到直播室,編導很惱火,因為正是需要我的時候,我卻不見了。我本來就是欄目組聘請的臨時工而已,連合同都沒有,編導一句話,就把我炒了魷魚。
    因為打飛機而失去了一份外人看來不錯的工作,我可能是全世界打飛機的男人裏,最倒黴的一個了。
    由於我學曆隻是大專,在本科生成堆,碩士生狗一樣滿街走的今天,作為專科生,找個工作確實不易,於是,我在成都春熙路和九眼橋賣過“打口碟”,在天橋上賣過假“名表”,最後,還學著寫歌詞,實不相瞞,若幹個成都網絡歌手所唱情歌,居然就是區區在下所寫,不過,歌詞賣給他們後,變成了他們的原創歌曲了。
    時下的流行歌曲是標準的盒飯式快餐,有路數可套,無非是敘述一個模糊的愛情故事,中間務必夾雜諸如“悲傷”、“憂鬱”、“想你”、“吻你”這樣的元素化詞語,最後再來點升華,搞點小哲理,假如是主旋律,則再愛一把國,就ok了。對於如此路數,我很快駕輕就熟,最狂野的一個晚上,我居然寫了16首情歌,其中10首都賣了出去,當然,價格很低。靠這個,想要富裕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是,我卻通過這條路子,進了成都野駿馬影視文化傳播公司。
    野駿馬影視文化傳播公司,其實就是個凡和影視表演歌曲動漫乃至模特經紀沾邊的業務,就一律都做的野雞公司。一點也談不上專業,公司實力也很弱,沒什麽資金,總共也隻有6個員工。但老總會吹,能把死的吹成活的,還特會坑蒙拐騙,尤其會騙小姑娘。
    老總把公司的每個員工,一個掰成兩個來使喚。為了節約開支,他甚至不舍得請一個固定秘書。而是讓我這個“歌曲策劃”偶爾兼任他的秘書。
    一個陽光刺眼的下午,我陪我們老總,到成都當地一家影視學院,去為一部垃圾電視劇挑選女配角,別以為我們這野雞公司有實力拍電視劇,哪怕是垃圾的,也拍不了,但老總很樂於去給那些劇組找演員,其實就是獵頭或者中介。
    當時成都那家影視學院,還沒出多少大腕,不象後來,連著出了幾個央視和湖南衛視的名主持人,就一下子自抬身價,不再輕易搭理一般人了。在那年,這學院還沒出什麽名人,對每個來挑演員的劇組或影視公司或者哪怕是中介,都特別熱情。一個院務辦的教師,熱情地將我們帶到表演班的練功房,讓我們隨便挑。
    到了練功房,我一眼就看中了一個女孩,她太美了,而且看起來很純真,真是讓我眼睛一亮啊。老總說:“小雷,你覺得哪個好?”。
    我說,“就那個”,衝著女孩指了指。
    我們走過每有扇命運之門的時候,自己往往都是渾然不覺的;我們時常還會無意之中給別人打開命運之門,誰也不知道那門後等待著的究竟是什麽。
    如果我沒有提醒老總,他或許就不會挑那個女孩,那麽在兩天後,她或許就不會在他的辦公室大班桌上打開雙腿。
    那個中午,老板讓我通知她來公司確定角色。區區一個配角啊,卻有那麽多漂亮女孩爭搶。潛規則順理成章的發生了,老板那緊閉的房門,那垂下的厚厚窗簾,那壓抑的聲息,那事後她離開時臉上未退的潮紅……每一個細節都在說明著一切。
    我在外麵寫字間的一角,悄悄看著她從老板辦公室走出來,她的臉上沒有悲傷也沒有喜悅。
    女孩剛走,老板喊我進去,他指了指大班桌,說,“你看。”
    “沒什麽啊。”我說。
    “再仔細看看。”
    定睛一看,桌麵上一個正漸漸消褪的臀部的痕跡,如同一個豐碩的蘋果,它由淡淡的汗和體液形成一個模糊的輪廓,中間有一些更潮濕的液體。
    我突然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以及對女孩莫名的歉疚,或許還夾雜著對老板的嫉妒,總之,一種複雜的感情襲擊了我,使我艱於呼吸。
    老板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說,“唉,愣著什麽呀,那有抹布,幫我順手擦了吧,這也就樂一下,過了就過了。”
    我說:“你自己擦。”
    “怎麽了你?瞧你這臉色,你喜歡她?那還不好辦,讓給你得了。”老板似乎有些意外,“這樣,你把它擦了,我們當什麽也沒發生。”
    “我不擦,”我堅持說,“你自己擦,或者喊清潔工來擦。”
    “我給你一個專科生那麽高的工資,讓你擦這麽點東西怎麽了?本來也就是隨口一說請你順手擦了,你這樣,今兒個還非得給我擦了。”
    其實,我的工資並不高,隻是2000多而已,但老板認為很高了。另外,我雖然隻是專科,但他自己,卻是偽造的假碩士文憑。
    我倔強地看他一眼,說:“我不會擦的。”
    “不擦就走人。”
    “走人就走人。”我說,衝出門,砰地一聲將門帶上。出去之後,我一個人走在成都熟悉的大街上,忽然淚水奪眶而出,不是為再次失業,而是為了那個女孩子。
    我是想,女孩,你看起來那麽純真,可是,你為了演電視劇,你為了這飄渺的機會,竟然那麽輕易地脫了你的褲子。
    其實,她壓根不認識我,可是,我卻莫名其妙地覺得,她代表這個世界欺騙了我,但多年之後,我或許隻能說,其實是我自己的眼睛欺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