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誓師出征(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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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渴吧?我送茶來了。”罄冉忙拎起手中銅壺微微一晃,衝藺琦墨再次討好一笑。
    藺琦墨從未見過她如此姿態,幾分小女兒的嬌態和俏皮。他的眼中有笑意閃過,卻一個海底撈月奪過了罄冉手中銅壺,輕聲道:“冉冉有心了,快回去歇著吧,明兒還要早起呢。”
    他說罷,轉身便入了營帳,察覺到身後罄冉怨懟的目光,和她輕微的跺腳聲,藺琦墨肩頭聳動幾下。接著他將奪來的銅壺背於身後,輕輕的搖晃了幾下。
    罄冉憤懣的目光一直跟隨著他,見他如此,便是一樂,忙輕步入了營帳,自他負於身後的手中接過搖晃的銅壺,彎唇一笑。
    帳中燈火通亮,鳳瑛正盤膝坐於塌上,俯身盯著攤開的地圖,手指順著圖上紅線標著的溝壑慢慢移動著,聽到腳步聲也不抬頭,隻朗聲笑道:“四郎這份圖果真要詳盡的多,我觀月兒山並非無處可破,雖說天險陡峻,又有交越關遏山道而守,但這月兒穀中水源皆引自一處……”
    “月兒山的水源都來自西穀雪嶺積水,現在恰逢幹季,想要掐斷水源卻也不難。隻是這交越關虎踞險關,易守難攻,又是南北相通的要道。若是將對方逼急了,其自毀交越關,縱使我軍順利通過月兒山,到時候大軍軍糧自此通過,怕是要受阻。”藺琦墨脫下軍靴,上了塌,盤膝而坐,一麵接過鳳瑛的話頭沉聲道。
    鳳瑛眉宇微蹙,點頭道:“四郎所言不無道理,軍糧關乎要害,看來這月兒山隻能緩攻,急不得。”
    罄冉也不打擾他們,拎著銅壺,將茶杯洗好,斟上茶,奉於鳳瑛。
    鳳瑛似是心思都放在圖上,並未留意,隨手接過茶盞湊近薄唇,驀然手微微一抖,猛地抬頭看向罄冉。
    這些日子雖是同在軍營,但是兩人並未近距離接觸過,算起來這是自罄冉那日和鳳瑛鬧了矛盾後兩人第一次正麵相對。罄冉見他未曾留意自己,本已鬆了口氣,奈何他忽而又抬頭目光灼灼盯向她。
    罄冉倒水的手頓時失了分寸,兩滴水濺出茶盞落在手指上,滾燙的起了兩點紅色,她禁不住蹙了眉。
    藺琦墨本也注目於地圖上,聽聞她清淺的吸氣聲,扭頭望來,俊眉微蹙。抬手便拿過她執著的銅壺,薄責道:“怎不小心些!想聽便上塌老實坐著,這些事用不著你來。”
    他說著將茶盞填滿,推向桌案裏側,示意罄冉上塌。
    餘光見鳳瑛並未反對,罄冉忙低著頭脫了鞋子,爬上塌便端端正正坐了下來。見藺琦墨去拉塌上疊著的錦被,罄冉忙自己取過,壓在了腿上。
    鳳瑛猶如實質的目光緊隨著罄冉,拿著茶盞的手不覺有些用力,骨節分明。
    藺琦墨卻仿無所覺,給罄冉壓好被子,這才笑著回頭,看向鳳瑛,道:“子恪也不必心急,月兒山雖是險峻,然其於關、原兩城互成犄角,向來一方有難,三方皆有所動。關城防守一向鬆弛,隻要拿下此處,再發兵原城,原城定會向交越關發出求助,將關中兵勇調出月兒山也不是不可能的,隻是還需細細籌謀。此事不急,倒是這江州的攻勢不能再緩了,若是六月不能兵行斐江,隻怕汛期一到,想突過江去就難如登天了。”
    鳳瑛點頭,目光注於地形圖上,緩緩飲了口茶,道:“江州倒是不難攻下,剛剛來的軍報,西峰軍已攻入啟城。啟城乃江州門戶,待我們趕過去,江州應該已經攻克。隻是西峰軍的主將一直不曾定下,此次兵發江州在整個大戰中起著開局作用,不知四郎以為誰為主將更加合適?”
    迎上鳳瑛微眯的雙眸,藺琦墨淡笑,擺手道:“任命將領乃陛下權責,再者四郎於青國將領並不相熟,此事四郎可沒什麽主意。”
    鳳瑛卻搖頭,堅持道:“四郎乃主帥,此戰對我軍至關重要,這任命將領關係全局勝敗,朕還是得聽聽四郎的意見才好做出決定。依四郎看,如今西峰軍中兩元大將,程曲與陸君峰哪個更為合適?”
    見他執意,藺琦墨笑道:“那我便向陛下舉薦一人,陸悅峰。”
    鳳瑛目光一閃,點頭沉吟道:“仲卿處事果斷,不乏沉穩,堪當大任。隻是……他終是年輕,未曾立下戰功,在軍中隻怕威望不足。不如程老將軍經驗豐富,在敵軍中也素有威懾。”
    藺琦墨聽他否定了自己所言倒也不介意,隻淡淡一笑,道:“還是陛下考慮的周到。”
    “如此,我便遣人把將令送過去了。”
    “一切聽憑陛下的,今日天也晚了,我送冉冉回去,陛下也早些歇下吧。”
    罄冉跟在藺琦墨身後出了營帳,一陣冷風吹來才覺消減了那股無形的壓力。
    想到不管怎樣,都算是和鳳瑛近距離接觸了,他也沒有為難自己,不覺又大出了一口氣,雙眼一彎抬眸望向藺琦墨。卻不想正撞上他眯眼望來的黑眸,眨動了兩下眼睛,罄冉忙道:“那個程曲我聽說過,雖勇猛但為人魯莽。陸君峰這人我見過,一表人才,心思縝密,和鳳瑛又素來親厚,鳳瑛為何棄陸君峰卻用了程曲?”
    藺琦墨抬手將她微開的衣領籠住,收了笑意,緩聲道:“程曲雖不及陸君峰沉穩但也算一員猛將,重要的是程曲乃鳳府舊將,他跟隨鳳瑛之父多年,且膝下三個兒子皆戰死沙場,於鳳氏一門是有大功的。這些年青國少有戰事,程曲在左翎將軍職上已有八年,不過是個四品小將。如今程曲年事已高,這怕是他最後一次立功的機會了。昨日程曲送來自薦奏本,你說陸君峰便是再神勇,豈能爭的過他?”
    罄冉一愣,微微側頭瞥了眼身後營帳透出的朦朧燈光,倒不想鳳瑛亦是重情重義之輩,說不出為什麽,心裏便又湧上了愧疚,又道:“聽聞武帝急調了二十萬大軍開赴江州,還任命了童瑉懷為前軍主帥,程曲哪裏是對手……江州這一仗怕是不好打。”
    聽聞她的話,藺琦墨眉宇間也凝上了一層陰雲。抬頭去望,月兒不知何時已慢慢隱入黯黯輕雲之後,夜霧翻湧上來,將他的心牢牢籠在其中。
    遠山在暗影下黛色越深,藺琦墨隻覺像是沉沉的都壓在了心上,半響屏息,終是禁不住歎了一口氣,說道。
    “別多想了,早些去休息吧。”
    三日後,大軍行至寇城,罄冉正於藺琦墨對弈,一名小兵卻未經通報一溜煙的入了營帳。罄冉蹙眉,藺琦墨卻將手中棋子丟回盒中,拍手起身。
    “公子。”
    小兵恭敬地行了一禮,自懷中掏出一份圖來呈給藺琦墨,見藺琦墨擺手,一溜煙便又出了營帳,輕功竟是極好。
    罄冉挑眉,心知小兵該是藺琦墨安置在軍中的密人,便也不多問。
    見藺琦墨攤開地圖伏案仔細看著,罄冉起身走近,細細一觀隻見圖上標記了數條紅線,列有兵馬數量,卻是西峰軍在江州一戰的兵力部署,進攻線路。
    罄冉望了一會,抬頭見藺琦墨微微蹙著眉頭,目光緊盯那地圖,她心有疑惑,便沿著他的目光望去,凝視片刻,頓時一驚,抬手指著那處三麵環山的小土寨,驚聲道。
    “這個土寨可是要害啊,怎麽西峰軍似沒有所覺,竟隻派三千人前往攻打,這……若是給了敵軍警覺,增派兵馬,此寨易守難攻,隻怕想一舉拿下便就難了!”
    藺琦墨似不想她這麽快便看出了端倪,目光從地圖上移開盯住罄冉,不乏讚許,笑道:“冉冉好眼力,倒有做大將的資質!”
    罄冉瞪他一眼,沉聲道:“現在尚未發兵,此處距啟城隻需三日,派快馬前往提醒應該還趕得及的。”
    藺琦墨卻將那地圖一卷,邁步繞過桌案,手一揚那地圖便直直落入了炭火盆,卷起一陣煙火,騰起又落下,瞬時便沒了一絲蹤影。
    罄冉驚疑一聲,忙上前一步,見已搶救不及,止了腳步蹙眉看向藺琦墨,不明他這是何意。
    藺琦墨卻仿若無事的緩步走至案後落座,語氣微倦,揉捏了下眉心,道:“這一仗嚴格算來是兩國的開局之戰,我不希望青國打的太順當。鳳瑛其人多狡,我恐若此戰太順利,在合約上他會想辦法大打折扣。”
    罄冉沒料到他是憂心這個,隻覺藺琦墨是多慮了,鳳瑛既已在詔書上蓋下玉璽,便是金科玉律容不得更改,再者鳳瑛其人也不是出爾反爾之人。
    可是念及到茲事體大,畢竟關乎整個麟國,藺琦墨又付出那麽多,他會做如此想卻也不為過。望著他眉宇間深深的疲倦,罄冉便覺他夾在兩國之間,甚是為難。
    再想鳳瑛,這些日子以來,他甚為倚重藺琦墨,兩人也常常秉燭夜談,互相欣賞。
    她常見二人相視而笑,四目中晶燦相惜,本以為兩人已互相引為知己,卻不想觸及利益,仍是防備猜忌。想他如此猜忌鳳瑛,鳳瑛怕是也亦然。
    想想在這政治場上竟是沒有純粹的感情,罄冉但覺心口有些堵悶,唇角輕扯了幾下,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半響她才緩步走至藺琦墨身後,抬手撫下他揉捏著眉心的手,代他輕按著額角和兩鬢。
    半響兩人都未再說話,隻靜靜的感受到此刻的安寧和恬靜。案上燭花忽而一爆,藺琦墨睜開眼眸,拉下罄冉的手,仰頭去望她。
    十指相扣,四目相對,藺琦墨的眸子星光清柔,深亮幽黑,點點照亮了心裏的每個角落,罄冉報以微笑,同樣溫暖了他的喜怒哀樂。
    “冉冉,再等等,等此戰結束,我們便離開。從此,海闊天空,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再不管這世事紛擾,可好?”
    他的目光柔和的似有如水月光自其中流淌,罄冉目光便再移不開分寸,隻欲點頭應聲,帳幕卻一下子被掀了起來。
    兩人一驚,同時回神,罄冉忙抽出被藺琦墨握著的手,見白鶴幾個站在帳幕處目光戲謔望著他們,罄冉頓時一囧,紅了臉。
    她大步繞過桌案,不忘順手抄起藺琦墨丟在椅塌上的衣服,匆匆便向帳門走去。
    “你們談吧。”
    出了營帳,便聽身後響起白鶴幾人的打趣聲。
    這幾人說起來倒是和藺琦墨不打不相識,自藺琦墨那日調教了孜軍營,白日雖是嚴肅,晚上卻常常與兵勇們一起歡鬧,倒是和白鶴幾人熟稔了起來。
    男人的友情說來也奇怪,一時為敵,一時為友,來的快,去的也快,有時更可以亦敵亦友。
    聽著身後不斷傳來的歡笑聲,罄冉搖頭而笑。忽而察覺到一絲異樣,她笑容微凝,抬頭去望,卻是鳳瑛站在主帳前正目不轉睛的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