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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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日來,我與律照川保持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混沌的狀態。雖不到劍拔弩張,卻也無法平靜交流。這種異常這表現於我在律家出錯頻頻,一旦見了他我不是絆倒了腳就是撞到了額頭。相較於我的緊張,律照川完全泰然,甚至在看到我狼狽出醜後,他低頭藏起唇角流泄的笑意。我心知肚明,我的不自然是因為我在介意。律照川越顯得平淡無所謂,我就越介意。
    啊啊啊啊,鬱悶!
    此時,律照川閑坐在花店休閑區的沙發上,他選的位置正對我們的工作區,且恰恰對準我的工位。隻要他稍抬頭,就能監督到我們的工作情況。我也克製自己,我要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切莫不要被那個人打擾,聚精會神好好工作!
    本來,他鶴立雞群的超然外貌就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再加之他老板的身份,他理所當然成為我們這一方人視覺上的中心、心理上的壓迫。此刻,他正虛情假意地垂頭翻閱店裏訂閱的雜誌,一片金燦的陽光落在他身後,他被籠罩在耀眼的光圈中,顯得麵目朦朧,甚至有一絲溫煦謙遜的假象。
    這人以前整年都不出現一次,如今卻頻繁前來探視,他是真的前來督軍,還是——為了看我的笑話?
    我惴惴不安地猜想著。
    就在這連呼吸都需要小心翼翼的時刻,我接到了張濟帆的電話,其目的是讓我整理好許塵留在店裏的私人物品,並且送到他家去。許塵與病魔拔河堪堪得勝,如今正需要好好調養身體,雖然他對張濟帆表示可以繼續來花店授課,張濟帆阻止了。
    張濟帆在電話裏下達指令:“小牧,你直接把東西送到許塵家去。許塵要急用,你可別耽擱了。”
    “我?你確定?”我不敢相信精明的張老板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就你。”張濟帆在電話那頭語氣專斷。
    “可是,我不知道許塵家在哪裏。”我想到了一個非常合適的拒絕理由。
    “他家啊……讓律少送你過去吧,他有車、有閑、還知道地址!”
    “直接讓律總跑一趟好了!”
    “哈哈哈哈,小牧,你膽子真大,哈哈哈……”張濟帆在那頭意味不明地幹笑了幾聲,痛快將電話掛了。
    律少……
    我用眼角觀察律照川,偷窺的目光被他抓了個正著。顯然,我說電話的內容已經全部被他抓取。他在等待我的請求。求人不如求己!我立刻決定靠自己的力量來完成任務。
    “你要送東西去許塵那裏嗎?我正好有事去那附近,我送你過去。”沒想到,律照川主動開腔,並且丟下手中的雜誌向我走來。
    不、是、吧!
    我驚詫,並有片刻的猶疑,短暫思慮之後我點頭。其中最重要的理由是:我不想讓律照川知道,其實我在躲著他!而且,如果我將所有事件巧合都做誇張式的戲劇化處理——比如:“送東西”這件事情是老板有意安排的橋段,那麽任我如何掙紮,我也會被鎖鏈套縛。若隻是單純的安排,律照川給我的是單純的善意,那我也更不必用力拒絕。更何況,我可不認為自己值得他們如此費心盤算算計。
    我在大腦中複盤了一遍,確定沒有遺漏之後,恭敬接過律照川遞來的橄欖枝:“謝謝律老板!”
    於是,我坐著律照川的車到了許塵的家。下了車,進了許塵所在的小區。我站在許塵的公寓樓底,仰頭高高的建築。藍色的堅硬的建築的屋角將天空分切小塊,給人以心理上的壓迫感。
    “這裏是許塵和路真羽共同的家。”律照川淡漠解說。
    我知道,此處地段昂貴,房價駭人。如今,房子與人生價值似乎早已化上了等號,也是彰顯主人的社會地位與身份的標識。我不由地想,在這個城市裏,多少人在這個城市艱苦卓絕的拚盡全力卻抵不上小小的一平米。
    許塵和小羽,是社會定義的成功者。
    我尚還在躊躇。律照川已經大步走到前麵去了。我連忙抱起箱子跟上。摁響門鈴後,許塵前來開門,見到我,他詫異並麵露欣喜,而當他見到我身後的律照川時,他的表情又變成了探究。
    主人邀我們入內。在我開口道謝之前,律照川已悠然跨過門檻入內了,我無奈跟後。我告明來意,並將紙箱轉交給許塵手中。
    “也不知道要買什麽,就從店裏拿了一支花。”出門時,我特意從花瓶裏抽了一支苗挺的嫩黃色跳舞蘭,此刻它充當我的拜訪手信。
    許塵將花朵送到鼻子輕輕一嗅,而後展顏,向我致謝:“謝謝,我真的很喜歡。”他小心舉著花去尋找合適的花瓶。
    我參觀這間屋子。白色的防盜門之後是一間非常熱鬧的房間,並非豢養寵物的那種熱鬧,而是,滿眼的琳琅:各種各樣的杯子、花瓶、五顏六色的蠟燭……滿而有序的擺設,物件雖多卻不顯淩亂,反而有溫暖踏實的飽足感。
    和律照川的房間完全是兩個風格啊。我不由地想。
    客廳中央的大長桌上鋪著一方藍色的桌布,上麵擺滿了各種葉材。許塵似乎在構思新作品。律照川托著下顎凝神欣賞許塵的新作。
    “家裏很亂。”許塵已接水回來,他將那支跳舞蘭養在白色的花瓶中,鄭重擺在邊櫃最顯眼處。
    我:“你身體好點了嗎?怎麽還在工作?”
    “好很多了。什麽都不做就太難受了。”許塵笑了笑。
    他要為我們泡茶招待我們,我連忙阻止:“別麻煩了,而且,我們馬上就要走了……對吧。”後半句我是衝著律照川說的。律照川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意外,怎麽,他是不想走麽?
    我大踏步過去拽律照川的胳膊:“走吧。”
    這時,防盜門的電子鎖“滴滴”響起,門開啟之後,小羽拎著白色的購物袋出現在大門外。
    她見到屋內的我們,即刻展開歡顏:“姐姐,律照川,你們在啊!哇,真的好難得啊,竟然能在家裏看到你們!好開心!我買了好多材料準備做午餐呢!你們吃過飯了嗎?要不,一起吧!”
    “好啊。”律照川平靜而快速地回答,“正好我們倆午飯還沒吃。”
    小羽擊掌:“正好家裏還有意麵,我們可以做意麵吃。”
    我驚愕看律照川。
    莫非,來看小羽是他此行的目的?
    果然,他的目光跟緊小羽。見狀,我無奈搖頭。
    小羽和許塵又說了幾句話,這才拎著食材進了廚房。我看她清洗鍋具,捧鍋接水,坐鍋爐上,火開始歡快地舔舐著鍋底,小羽已經開始清洗蔬菜了,並碰到菜板上利落切起蔬菜。我默默站在廚房門口看她賢惠能幹的模樣,眼眶竟隱隱發燙。
    我沉浸在自行釀造著感傷中,突然聽到小羽尖叫了一聲,手中的刀摔在廚房瓷磚地上。我衝了過去抓住她的手,食指處被鋒利的陶瓷刀劃開了一道頗深的口,血迅速湧了出來。
    “有創可貼嗎?”
    我喊話的同時,許塵已經衝了過來。
    “怎麽了?”
    我:“小羽劃到手了。”
    “沒事的沒事的,我就是不小心劃開了一道小口子而已,沒事的。”小羽笑著安慰我們。
    “你別動了,去沙發上坐著。”許塵輕聲交待,然後轉身去拿來醫藥箱,快速從醫藥箱中拿出棉棒、消毒藥水,仔細為乖坐沙發上的小羽處理傷口……
    這時,我聽到廚房裏沸水汩汩聲,奔進廚房一看,鍋口白煙滾滾,沸水正要頂開鍋蓋。我連忙將爐火關閉。沒想到,我這邊剛關了火,從我身後伸出一隻手將旋鈕擰開,火再次被點燃了。律照川掀開鍋蓋,拿起灶台上的意麵,掂量著抓起一把丟入鍋中。
    “別發愣了,把洋蔥切了吧。”他對目瞪口呆的我下達指示。
    “律少爺,你真是,完全不認生啊。”我忍不住低聲感歎。
    “因為餓了。”律照川非常自然的說,他又補充,“許塵和路真羽也沒吃過午餐。”
    從進屋的那一刻開始,他不像是前來拜訪的客人,從容不迫的樣子,我真要以為,這裏是他家,其餘人等才是訪客。他張揚的作態反襯得我如此猶豫退縮,畏手畏腳。
    我們倆個,到底誰才是正常的那個?我忍不住開始反思自己的性格上缺陷……
    將剛才小羽用的那把陶瓷刀清洗幹淨放回刀架,我挑了把普通的菜刀切起洋蔥。除此之外,我還在律照川的指揮下拍了蒜,切了半根胡蘿卜、兩條青椒、一把薑絲,還將肉剁碎了拌了老抽醃上……
    律照川則從旁熱鍋,大火翻炒肉末,燜成肉醬。再將過了冷水的意大利入鍋再翻炒一遍,再灑上黑胡椒。
    他主廚我配料,我們完全沒有多餘的話,默默地做完這一切。更離奇的是,之後,在場四人居然默默坐一起,將做出來的意麵全吃完了……
    從許塵家出來後。
    律照川摁下車鎖:“上車,我送你回花店。”
    “律少不是還有事要忙麽,不用管我的。”
    “我累了。我要回家休息,順便送你回花店。”律照川優雅地揉搓手腕。
    我不再推脫,坐上了律照川的車。
    車子駛離許塵的小區很遠之後,律照川突然問道:“你的項鏈呢?掉在許塵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