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問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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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午休時間寬裕,我伏案拚命整理資料。
此刻,我不寬的工位上擺滿了當年“野營社”的活動相關發票的複印件、精準到日期的記賬本,還有當年社團向學委員會報備的行程單……
這些都是葉椿寄給我的。其實,昨天我就收到包裹了,隻是還不及拆開看,人就被張濟帆指派去了許塵家。
我之所以費心要整理這些,是因為關於我的過去有一些事情說不通。
比如,為何我會和律照川交惡?又比如,我寄給小羽的那筆連許塵都不知道的錢從何處來的?
不理解過去就不能走向未來。這是昨天我在許塵和小羽家中深刻領悟到的道理。
以上,是盤旋在我心頭的疑問,也是我不能假裝未發生並單腿跨過的過往。
那夜與高秘書的對話令我警醒,我隱約覺得,高秘書說的“那個總是打律照川”的姑娘,似乎是我……
為此,我打電話向葉椿求證當年——
“肯定是你啊!想當年,律照川就是稱霸我們校園的絕代巨星,出場自帶bgm,誰人不敬仰他尊重他愛慕他?唯一不吃他那套的,也就隻有你了。追著他要債,打不過就用嘴咬。那畫麵,簡直不要太好看!”電話裏的葉椿的聲音慷慨激昂。
“用嘴咬?”我猛地揪盡話筒,遲疑問出,“我像狗一樣嗎……”
“星星,你怎麽能用狗來形容自己呢,你可比狗厲害多了。他在前麵走,你衝過去,一把扯過他的手腕,張開大口猛叼上去,他躲都沒法躲!”
葉椿慷慨激昂描述當年,可我越聽越覺得自己招數不怎麽入流。同時,我又隱約能夠體會,當年的自己,有那麽一點初生牛犢無所畏懼的精氣神。
當我問葉椿,律照川是否真的私吞了學校社團活動資金時。葉椿表示她對此並不知情。
“我隻知道你們兩個完全水火不容。你消失之後,律照川也去海外留學了。當事人都不在了誰還會追究這種事,即便有什麽,也像石頭掉在大水庫裏,一秒波紋就散了。”
“我不知道,我的直覺告訴我,當年的事情可能沒那麽簡單。”
這通問詢電話之後,葉椿便給我寄來這疊厚厚的資料。
翻閱手中的存檔。我止不住驚歎也感激著葉椿的細心。當年社團的資料,她幾乎留存。對此,她解釋“人家有收集的癖好嘛”。
不過,要在如煙迷茫的資料裏尋找出破綻、檢討出方向,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反複翻檢對比著細枝末節,卻毫無頭緒。一時半會我也找不到更高效的方法,隻能笨拙“爬行”。如同外行人麵對複雜難懂的二進製密碼,我努力而辛苦破譯著。
慢慢的,繁瑣開始折磨我的腦部神經,我感到一陣猶如針紮的頭痛。而紮入我耳中的不僅是頭痛,組長高亢的聲音如刀飛來:“小牧是新人,應該小牧去。小牧,上!”
聽到組長叫我,我從煙海中拔起頭來,望向組長她們所在的方向。
我之前就發現了,今日的午休顯得尤為不同。所有人聚集在休閑區旁嘰嘰喳喳討論著什麽。我忙於檢視自己的過去,並沒有參與她們的討論。看來,不參與不行了。
“我?我怎麽了……”
組長細心解釋:“在我們店裏啊,每年中秋節新員工得向老板問節日好的。今年,我們店隻招了你這麽個新員工,所以……你懂的。”
我暗叫不妙,小心求證:“你們說的問候節日好……是怎麽個問候法?”
組長:“一般就是撒個嬌,或者唱首歌。沒有特殊要求,很簡單的。”
撒嬌?
唱歌?
什麽古怪的問候方式。我的老板們是變態嗎?
我越聽越覺得奇怪,我將求證的目光投向小葉。平日裏,小葉對我就非常嚴肅,雖說現在她不會像最初那般處處針對我,但我們之間依然存有隔閡感,一直都是有事說事公事公辦的簡明態度。我下意識覺得,她應該不會騙我。
接到我求證目光,小葉板著臉嚴肅回答:“是的。在我們店裏,每年中秋節新員工得向老板問節日好。今年的新人隻有你一個,所以你得一個人去。去年中秋,我唱了一首《女王》。你可以唱別的,別重複了。”
“前年是我,我也是唱歌,唱的是《過火》。”另外一個人回答。
“既然是店裏的規矩……”我想了想,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老板們在二樓的辦公室等著呢。”說著,組長催著我上樓,一邊催一邊撥打我手機,電話接通後,組長讓我拿著手機去“問好”,又交待,“務必保持視頻通話的狀態,有事我們還可以去救你,快去快回!”
我點頭。
快去快回,早死早超生!
抱著這樣的信念,我敲開了張濟帆的辦公室的門。
果然如樓下的她們所說,今日兩位老板都在。張濟帆坐在辦公桌的後麵,雙手敲擊鍵盤。律照川則閑坐沙發上,他在看合同。
見我進屋,張濟帆立即笑問:“小牧啊,準備好了嗎?”
我無奈歎氣。看來她們說的是真的,我的兩位老板,到底還有多少這種古怪的癖好。
我清了清嗓,抱著豁出去的心態唱起了以前在鯉城學會的民謠:
“月仔月光光,彈琴當當當。
起厝起花園,愛吃三包糖。
愛睏新眠床,麵壺孵雞蛋。
骹桶煮邑飯,想起郎君心頭酸,出外三年無入門。”
其實,我也不太懂這首歌的涵義,但是唱的是鯉城日常,還有各種食物,我很喜歡。
好不容易將一首歌唱完。我看到辦公室內的兩個人一臉不知所措。
“小牧,你唱的是?”
“是我們那邊的民謠。”我解釋。
律照川與張濟帆麵麵相覷。
“雖然聽不懂,也覺得很好聽。隻是,小牧啊,你為什麽要唱歌啊?”
我腦袋“嗡”地一聲悶響。
“她們說,中秋節新員工要給老板唱歌,這是本店的傳統……”我越解釋,聲音越來越微弱。
遲鈍的我終於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果然,張濟帆笑得前仰後合:“我們店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可愛的規矩,必須要發揚光大!”
端坐在沙發上的律照川努力克製著笑意。突然,他別過臉去,將後背對準我。我看到他止不住微微顫抖的雙肩。
“不打擾兩位了。”我摁滅手機的通話狀態,迅速出去,剛出門就聽到辦公室內與樓下同時爆發震天的笑聲。
我又好氣又好笑,看著那群罪魁沿著樓梯緩緩而下。組長雙手合十向我道歉:“小牧對不起,我們剛才是在討論,今年我們書賣得挺好的,心想能不能讓老板發中秋節禮物。但是不知道找誰去說。”
都怪我一心撲在資料上,完全沒在意她們在聊些什麽。當她們言之鑿鑿說是例行傳統,連小葉都一本正經地解釋,原本就混沌的我瞬間就信了。我一心想的是,既然大家都唱過,我也不好太矯情,搞特殊……
樓下那群笑得前仰後合的人裏,小葉笑得最囂張。
令我意外的是,那群人裏有個不合群的,頂著一臉呆滯,表情完全凝固在臉上,她不是我們的店員,而是——葉椿!
“葉椿,你怎麽來了?”
葉椿一臉難以置信:“剛剛,她的手機裏的那個那麽羞恥的唱著歌的人,真的是你?”
回答她的是如潮的笑聲。
我正要解釋。突然,下麵那群始作俑者突然都偃旗息鼓,垂頭乖巧,個個不敢造次了。察覺到身後陰風習習。我回頭,竟是律照川站在我身後。
律照川:“你們的中秋節問候,我收到了。非常謝謝大家的貼心。一會兒會回贈你們每人一份小禮品。”
“哇!”他話音剛落,緊跟其後的是眾人的一片歡呼。
葉椿看到律照川更是震驚。
“律、律照川?”
“是我。”律照川也看到了擠在喧擾店員裏的葉椿。
“你、你們?你們……”
“我們現在在一起。”律照川沒頭沒尾,突然蹦出這麽一句話。
葉椿的聲音也瞬間拔高了幾個度:“什麽!!!!”
“律總,您的說法有歧義。”我立即跳出來,“椿,我現在是律總的員工。”
“不僅如此,她還住在我家。”律照川說完,掃了我一眼,悠悠然重新上樓去了。
原本喧鬧的花店突然跌入詭異的寂靜。大家瞪著我,我則一臉尷尬地看大家。
“大家,這事情解釋起來有點複雜……”
我正努力流言起始之火苗時,葉椿圓睜雙目高聲叫道:“星星,你居然玩、同、居!”
我連忙捂住她的嘴,拖著她出了花店的門。
她狠掰開我的手:“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我可算是看清你的真麵目了。我原以為你是個剛正不阿的人才敬佩你的,沒想到你為了征服我校一霸,甘願犧牲自我!太偉大了,我發現我更愛你了!”
我:“……”
葉椿感歎:“律照川依然是當年那個自帶bgm的絕代巨星啊。”
我發現,葉椿用詞與我完全為兩個體係,我得反應一下才明白她在說什麽。看來,我需要重新適應的,不僅僅是被我遺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