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死者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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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光燦爛依舊,但因為我們宿舍麵朝著西南,所以屋裏麵無時無刻不是陰暗的。
在屋裏,張漢用刻刀、螺絲刀等工具將錄音機零火兩條線接上了一個插頭,電源連通以後他就開始鼓弄起來,沒過多久就有一個陰冷的聲音從這個形狀小巧的錄音盒裏傳出來,是一個女人在清唱著一首歌,乍聽之下都是感覺一冷。
不均勻的聲線說明她在唱歌的時候喉頭在顫抖,絕望的腔調可能是正麵臨著可怕的危險。
想到這些便更仔細聽去,渾身就又是一寒。
張漢問,這東西和案子會不會有什麽關係,換句話來說就是從血跡中的長發來看,死亡者應該是個女性,和錄音盒子裏麵的聲音剛好吻合,那麽她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這也正是我在考慮的問題。
可能這個歌就是這個女人在死亡前唱的,也有可能她在唱這首歌的時候,已經預知到自己會死,所以一首歌被唱得如此絕望,悲惋。
“你聽聽這兒歌詞,我怎麽一句都聽不懂?”張漢在我旁邊的凳子上緩緩坐下,目視著放在桌麵上的錄音機。
歌詞確實難懂,但歌詞大意中充斥著愛和絕望,與她的聲音渾然一體。
說實話,我也聽不懂。
比如,生命是離家的開始,死亡是流浪的結束。
再比如,衡量配與不配隻有愛與不愛,可衡量愛與不愛卻隻剩下死亡。
“無盡的壓抑,恐懼,對死亡的敬畏,對生命的咒詛,這很顯然是哥德式啊。”張漢突然開口說了這麽一句。
“啥是歌德式?”我問張漢。
“簡單來說就是一群崇拜死亡,厭惡生命的人,這類人群有自殘傾向,偏激,厭世,總認為自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從穿著、性格和言語上都和正常人有極大區別,我覺得這就是一首典型的歌德式歌曲。”他說著就將一部分歌詞輸入到手機網頁裏進行搜索,可搜來搜去都沒有搜到任何相關鏈接,也就是說,在網絡上麵這首歌根本就不存在。
為此張漢有些納了悶了,如今網絡這麽發達不可能搜不到,除非……
我便問他,除非什麽。
不久,張漢回答說,除非這是一首原創。
接著張漢又問,“該不會是個原創歌手吧?”
將食指彎曲咬住指關節是我思考時的一貫動作,現在除了死者的身份還有兩個值得我們去研究的問題。
第一,到底是什麽樣的死亡方式能導致毛發組織大量脫落。
第二,這首歌是在什麽情況下唱的?被害之前還是被害之後?!
對於第二點可能有人會說沒有這個必要,因為這對案件突破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實際上作用非常的大。
首先。
如果是在被害(受傷)以後唱的,那麽最多她就隻是在用這首歌來祭奠自己,而我想那個時候凶手有可能不在現場。
如果是在被害之前唱的那麽凶手一定還在場,而這首歌應該是被強迫唱出來的,這樣基本可以抓住案件的性質和凶手的一個心理特征,當然這要在我們之前判斷(死者是個原創歌手)準確的情況下。
如果這一推斷是正確的話,那麽熟人作案的可能性非常的大,而且凶手應該喜歡被害人,至少會很喜歡她的歌!
“死因不明,屍體不明,身份不明,還不知道案發現場,這個案子也不太好辦。”
我說這句話的時候張漢正拍打著錄音機,我就問他在幹什麽。
張漢回答說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麽唱到一半就停了,而且裏麵發出“吱吱”就好像是信號斷了一樣的聲音。後來張漢拍打了一陣就好了,但不過我不認為這是他的功勞,而是這段劣質的錄音隨著播放被越過去了。
之後。
錄音機裏傳出來的不再是歌聲,而是轟轟隆隆聽起來非常朦朧的震動聲。
我和張漢都屏住呼吸,仔細聽。
張漢說像是機器聲音。
我說有水聲。
然後我們兩個一起做出判斷,是洗衣機運作時的聲音。
對的,沒有錯的,這和我們在現場做試驗時啟動洗衣機的聲音是一樣的。可讓我們不解的是為什麽同一段錄音前後的差別如此之大,剛才還是一個女人哀怨的歌聲,現在怎麽就變成洗衣機的聲音?!
我絞盡腦汁,仔細想著。
重點是洗衣機帶可以播放音樂,而設計者別出心裁地加了錄音功能。
如果把聲音轉換成畫麵,那麽就是一個女人站在洗衣機旁唱歌,中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錄音變得非常的嘈雜,再然後洗衣機就開始洗衣服了。
我一下又想起洗衣機裏流出的血,倒抽了一口冷氣,洗衣機裏麵洗的該不會不是衣服吧?!
這時。
張漢嚇得從凳子上彈起來,指著錄音機大聲說有人在哭。
可我聽到的卻還是隻有洗衣機的持續、微弱且均勻的嘈雜響聲,之後張漢就讓我把錄音機放到耳朵上仔細去聽。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不免有些寒意,因為這東西是從發生命案的洗衣機裏摳出來的,放到自己的耳朵上總會有些讓人提心吊膽。但我還是聽了張漢的話,在張漢將聲音倒放以後,雙手輕握緩慢放到耳旁。
若隱若現的,在洗衣機運作的嘈雜聲音中,的確是聽到了一些別的聲音,不過我沒聽出來這是一個人的哭聲。
“是不是你產生幻聽了?”我保持懷疑。
為此張漢說他沒有聽錯,並堅信這裏麵有一個人的哭聲,而且這個人還向他說話了。
說什麽?我問。
“她說,她不想死。”張漢回答。
放下錄音機,我的手心都是汗。
“該不會是把人塞進洗衣機裏了吧?”我滯重地望著錄音機,那一刻也感到了深深的絕望。如果時間可以重疊的話,那麽錄音機裏的這個時間內,她正在洗衣機裏麵承受痛苦,希望可以活下來卻又不得不在絕望中接受死亡。
抬起手,我迅速關掉了錄音機。
一種來自於絕望和死亡的強大壓迫感讓我心髒無比難受,就好像被塞進去的不是她而是我自己一樣。
推開門,我一步踏了出去。
外麵燦爛的秋光稍微緩解了我的壓抑感,很久以後,我才艱難地拉開解剖室的門。洗衣機滾筒零件被逐一分類,放在解剖室中間的空地上,而小梅正在周圍忙碌著,並對上麵的一些痕跡進行清理。
這是一個女人在絕望中掙紮過的痕跡,也是她在恐懼中承受死亡痛苦的證據。
她到底犯了什麽錯,要遭到如此泯滅人性的懲罰?
這樣喪心病狂的凶手,就應該被碎屍萬段。
小梅也自言自語地說了句,被悶在這裏麵得有多麽痛苦,而且洗衣機還在運轉,看樣子就是活活給憋死的。
但如果是被活活憋死的,那滾筒內部上的大量脫落毛發又是怎麽一回事?!
錄音機裏有一段忙音,時間長達五六分鍾。那麽我有理由懷疑在這段時間內,死者遭到了凶手的暴力,主要傷痕應該匯聚在頭麵部,然後又經過洗衣機滾筒的卷繞和拉扯,是有可能是使傷口麵擴大,從而連頭發帶皮被扯碎。
真的很殘忍。
初步懷疑可能是仇殺,情殺也有可能,但概率較小。
一般情殺都存在過激行為,也就是激情殺人,先談判,談崩了以後,一怒之下進行了殺人行為,這種行為殺人手法比較直接,比如刀刺、棍棒,傷口一般也都是刺傷、砍傷和鈍器傷,而像這種活活把人困死在洗衣機裏的凶殘、複雜殺人手法,多數是建立在仇恨的基礎上。
如果沒有仇恨我真想不到會是什麽理由。
像馬子健那樣心理扭曲,具有一定目的性的隨機性作案在現在看來並不存在,至少案情還沒有發展到那種嚴重的程度。
對於洗衣機內部零件的痕檢,暫時並不需要太複雜的手段。
洗衣機在案發後被反複使用過,等同於遭到了間接的痕跡清除,即使還存在線索也不能被當做痕證。所以現在能做的就隻是通過殘留血液、毛發做好dna樣本,在通過後續調查進行對比。而這些事在我和張漢聽錄音的時候,小梅就已經出色地完成了。
“站在門口幹嘛,要不要過來幫忙?”
小梅的一句話又將我從淩亂的思緒中拉了出來,我就再一次想起我和她正在鬧分手的事。
或許我也應該和她一樣努力讓自己忙碌起來,這樣才容易忘記那些令人感傷的事兒,於是便走上前去幫小梅簡單地整理了一下。
“這東西也是在裏麵找到的。”小梅拿著一個純黑色帶著銀白色音符圖案,沾著血的,類似夾子的東西遞給我看。我就問她,這不會是發卡吧?
小梅鄙視了我一眼,“這叫變調夾。”
什麽是變調夾我不知道,但聽上去應該和音樂有關,我就問小梅具體是幹什麽用的?
小梅一笑,“用在吉他上的,可以變調,簡單說就是用這東西就能通過c調基礎和弦演奏出不同的調式,也可以將一首歌移調,方便演奏,我想這應該是死者生前用過的東西。”
這根本一點都不簡單,尤其是像我這種對音樂一竅不通的人,就更加無法理解了。
我又一次對小梅另眼相看,問她怎麽知道的。
“上大學的時候我一直學吉他,我可是吉他高手呢。”小梅沾沾自喜向我吹捧自己,當然我也相信她能文能武。隻是,當我聽到她說起大學時,就不禁想起她大學的初戀男友,心裏麵還是會覺得很堵。
想了想,我就問她,“你們也是通過音樂認識的吧?”
小梅的手停頓了一下,笑容消散,斜著眼有些憂鬱地望著我,“我暗戀了他那麽久,現在總算是找到他了。”
我無法形容心裏的痛,像是草船借箭的船,被一萬支剪穿腸而過。
“從一開始你對我的好就都是假的吧?!”我問她。
作為一個男人我實在是不想說出如此矯情的話,可作為男人我落了這樣一個下場又實在有些沒有顏麵。
小梅轉過身很認真地看著我,她說,她對我的感情從來都沒有假過。
我又自嘲一笑,“那就是我輸給這個男人了。”
“這根本就不能放到一起比,因為你們本來就……”小梅話沒有說完就停住了,眼圈也一下濕潤了。
看到自己喜歡的人紅了眼睛卻不能安慰她,這是多麽大的一種折磨。
小梅終於掉了眼淚,咬得自己的嘴唇都快破了,她說,“你可不可以讓我安靜在這裏過完最後的這些日子?是不是分手了以後咱們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突然感覺小梅很絕情,很陌生。
那一刻真的很害怕,很絕望,如果連小梅這樣女人都可以移情別戀,那麽還有誰會值我去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