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渾渾噩噩的四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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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是多日暴雨後,唯一的一次天晴,萎靡不振的小靳斯終於有了出去玩的機會。不顧母親身後的囑咐,就咋咋呼呼地喊上隔壁鄰居家的小夥伴,奔著村外的河床跑去。
    河床裏本是一條又窄又淺的小溪流,如今卻滿滿的都是水,甚至快將河床上的石橋淹了過去。
    他們踢踏著橋麵上的水坑,髒兮兮的水濺了他們一身,整個林子都回蕩著他們的歡聲笑語。
    小靳斯一躍上橋墩,坐在上麵晃著腿。而比他矮些個子的,隻能眼巴巴看著小靳斯。
    “狗……狗子。你快……快下來,那裏危險。”又黑又瘦還留著鼻涕的,是隔壁王媽媽家裏的小女子黑妞。她蹭著自己的鼻涕,小手指著這條河繼續說道:“我……我娘……說,這河……河裏曾死……死過人。後……後來,一夜之間……這……這河就幹了。隻……隻留下那麽……那麽一條小溪水……是……是死掉那女人的眼淚。”
    “黑妞,你說說你個女娃子,不在家裏好好待著,老跟著我們瞎跑什麽,莫不是對我們這裏的誰誰誰,有了那個意思?哈哈哈哈……”站在他身邊的虎子,名如其實又高又壯,他推了黑妞一把,黑妞都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向後退了幾步,委屈的樣子,更是惹得身旁人哈哈大笑起來。
    小靳斯看了眼黑妞,兩人對視。他招手讓她過來,黑妞扭扭捏捏蹭了過去。他摸了摸黑妞的頭,說道:“黑妞別怕,你狗子哥哥不會有事的。”黑妞水汪汪的眼睛仰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乖乖點了點頭。
    其餘人發現河裏總有跳上橋麵呼吸的魚,都打算多抓幾條回去熬湯。
    “你也去吧,王媽媽熬湯的手藝真是好,你也多抓幾條回去,晚上我去你家喝魚湯。”小靳斯一想到王媽媽的湯,就饞的直流口水,轉過頭對著黑妞說道。黑妞低聲應下,也小跑著加入了抓魚的隊伍,隻留下小靳斯坐在橋墩上。
    他哼著姐姐教給他的歌謠,晃蕩著小腿,感受著雨後的涼風,聽著身後湍急河水奏成的曲。這些讓小靳斯近些天來的不愉快都統統煙消雲散,根本沒有注意身後有個什麽東西在朝他靠近。
    那東西一點一點靠近小靳斯,停靠在他的身後,似乎在找準時機,將他一舉拿下。當他聽見有什麽東西從他身後一躍而起的時候,這一切都晚了。他被類似水草的長條狀纏住了脖頸,生生將他從橋墩上拽下,拉入了河裏。
    他連救命都沒有喊出聲,待小夥伴聽見一聲墜響,才發現橋墩上的小靳斯不見了。有的嚇得嚎啕大哭,有的怕得四處逃散,隻有黑妞和虎子清醒著。黑妞讓虎子領著其他人去找大人,自己留下來尋找河裏靳斯的身影。
    靳斯隻覺得自己被一點一點拉入河的深處,水壓重重堆在他的胸口,像是要擠碎他的五髒六腑。他感覺口腔裏滿是甜腥的味道,眼球都滿血發脹,他的小手小腿胡亂踢打著,隻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最後的氧氣也一點一點消耗盡了,眼前一黑昏迷了過去。
    小靳斯重新蘇醒過來,已是大半個月後,自打那以後他的脖子上便戴了這麽一個東西,家裏也無人在提起這件事情,就連鄰居王媽媽一家也不知去向。街裏街坊都說他碰上了水鬼還能活命,真是命大。
    水鬼,民間常說是含恨跳河自殺的人,不能投胎不得已留在水中尋找替身的亡靈。隻能將替身拉入河中,代替自己的身份,自己才能重新投胎為人。
    後來,父母雙亡,關於他的秘密,他們都沒有跟靳斯提起半句,被他們帶入了棺材裏。直到他發現自己到了二八年後,便一直保持在這個年紀。甚至可以不老不死,每一場的死亡輪回,都僅僅隻是他的另一場重生,並帶著前世的記憶。
    自己雖然能在那場詭事之中活過來,但這代價實在太大了。
    脖頸上的“鎖魂墜”將自己散失的不能回體的靈魂鎖入了墜子之中,三魂七魄不全的人,根本無法重新投胎,甚至連死都變得奢侈。
    就這樣他看著明朝衰敗,清代興起,民國抗日……渾渾噩噩過活了四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