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省廳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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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亮被渾濁的迷霧遮掩了,世間一片末日狂歡的景象。
    他覺得城市像個肮髒的巨大胃囊,倒懸在空中,胃囊上蠕動著無數蟲樣的生命,欲望驅使著人們搔動的身體,做著瘋狂的舞蹈。空氣中彌漫著放縱的腐爛氣息。
    難道世界的物質文明真地一定要以感情的退化,精神的淪落為代價?吳波在思索著這個形而上的問題。
    牆壁上的音響裏,流瀉出拉瓦賴的鋼琴曲《蝴蝶》,那隻盤旋飛翔的蝶,忽起忽落。
    包房裏,霓虹閃爍,dj舞曲震耳欲聾。鐳射燈下,幾個喝高了的女人正在瘋狂地舞動著,發泄著體內過剩的精力和體力。
    吳波還惦記著樓上房間裏的孔雀,說要上去看看,梁局長卻伸手攔住了他,
    “不用了,鄭教授已經上去照顧她了。”
    “哈,那我就不用上去了。”吳波一笑說。
    在跳搖頭舞,羅娟的長發一根根飛起來,像麵黑色的旗幟獵獵飄動,贏得了一片喝彩聲。。
    “我帶您到樓上吧,”鴛鴦小姐柔聲對紀專家說。
    “好,咱們現在就上去吧。”紀專家急急地說。
    到了樓上的包廂,紀專家忙不迭地脫下自己的衣服。
    紀專家沒等鴛鴦開口,就動手在口袋裏摸索著膠套。
    鴛鴦說,找什麽呢?我早備好了,說罷遞給他一個小鋁箔袋,
    包廂裏的各種聲音正躁動時,忽聽外麵有人喊叫,還傳來紛亂的腳步聲。
    經驗豐富的女孩尖叫著,“不好了,來人啦。”
    三個便衣從外麵衝了進來。
    象國畫中的飛白,像激昂樂章的休止符,所有人的行動一下子如雕塑般地凝固了。
    一個便衣亮出了帶藍盾徽章的證件:“我們是省公安廳的,請接受檢查。”
    另一個男人開始四下搜尋,他很老練地在床邊與沙發的縫隙裏找到一個小東西,那是物證。
    幾個專家被三個便衣帶出門外。
    薑山在走廊攔住他們,對便衣說:“他們是我們市領導請來的專家呀。”
    省廳的便衣亮出了督察證。說:“誰請的也要遵守國家法律。對不起,我們要帶走。”
    四位專家都被帶到拘留所詢問。
    後來那三位專家經過訓話,給放了回來,而發生實質行為的紀專家,讓薑山交5000元罰款,否則,就要處以拘留十五天的治安處罰。
    薑山跟市公安局長聯係,市公安局長說:這幾個人是省廳的,來契墟也沒跟我們打招乎,我也不認識,我沒權利管他們,我跟省廳領導聯係一下,看看能不能放他回來吧?
    市公安局長跟省廳的一位郝副廳長打了電話,說是那位紀專家是市裏請來的遼史專家,就不要罰款了。
    結果省廳那位郝副廳長真的給了麵子,那位專家很快就回到了賓館。
    阮大誠書記很生氣,責令公安局長調查:“到底是誰向省公安廳舉報的?這個‘內鬼’到底是誰?”
    有人提出懷疑,可能與潘富有關……因為潘富當馬鞍山景區主任,與吳波是對手,二人競爭激烈,他看吳波找到懸棺,嫉恨,所以給省專家找小姐打匿名電話……
    市公安局長經過調查,沒有切實證據,證明此事是潘富和馬鞍山景區的人有關,因為那個電話是在公用電話廳打的,公安局通過技術手段,也沒有找到證據。那個公用電話亭也沒有監控頭,可見舉報者經驗豐富,做案手法很隱蔽。
    吳波又想到了潘富,會不會是自己發現了蕭觀音的懸棺墓葬,他感到嫉妒,因而向省裏舉報呢?
    潢水湖景區的娛樂業,受了影響,很多客人聽說這兒被公安抓了,說你們那兒不安全呀。公安方麵沒整明白呀。營業額大受影響。
    高鶯那個種豬場,因為所占的地皮位於大王莊東邊一帶,大王莊東邊那片平地,被開發商陳風看中,要在這一帶開發高檔樓盤,所以麵臨拆遷。
    陳風為自己的高檔樓盤選地塊,曾請省裏的風水大師看了好多地皮,大師說,大王莊東邊這一帶依山臨水,藏風聚氣,是個龍興之地,蓋樓肯定會發大財,於是陳風在這一帶開發高檔別墅花園。
    有人傳聞,說是陳風給譚平山送了一個金佛,價值300萬。市長譚平山批了這塊地。
    陳風開始動遷。給大王莊東邊那幾十戶村民的條件很苛刻,每平米隻給低於當時市場房價水平的被償款,而且補償款先欠著不給,當地村民被陳風威脅,已經有十幾戶搬了家,緊接著那十幾戶的房屋就被推平了。
    隻剩下高鶯的種豬場,堅決不搬。
    高鶯說,動遷辦說,她的房照20年前的,不是房產局發的正式房照,所以隻能給四分之一,價值一百五十萬的房地產,估計隻能補償十幾萬,這不是跟強盜搶劫一樣麽?
    高鶯種豬場接到市建委下屬的動遷辦人員的上門通知,如果再不簽拆遷協議,種豬場將被強拆。
    高鶯家堅決不搬。
    陳風收買村長和當地黑惡人物,給她家斷水斷電,還指派人放惡狗威脅,可是高鶯家就是不為所動。
    沒有水就自己挑水,沒有電就點蠟燭和油燈度日。
    高鶯家的種豬場和小樓成了孤島。
    在艱難之中,高鶯開著車來潢水湖景區求助。
    在三樓辦公室,吳波聽了她的哭訴,馬上拿起電話找韓蕙。
    吳波打電話問韓蕙,問她知不知道此事,吳波想讓韓蕙跟阮書記說一下,
    韓蕙在電話中說,阮書記去美國考察已經走了,得一個月後才能回來。
    吳波一擊掌:“哎呀,真是不巧。”
    如今契墟市這塊地麵上,譚平山成了老大。譚平山與陳風關係密切,背後有什麽交易,不得而知。
    吳波開著車,與高鶯一起來到她家的種豬場。
    吳波看到,種豬場已被強行拆成了一片瓦礫,那座小樓被推土機推成了廢墟。
    高豔流著淚告訴吳波,說豬場的飼料粉碎機和化驗室的顯微鏡等被父親和親戚們搶了出來。豬場的大部分種豬在混亂之中,被轉移到了高家堡親戚家,養在臨時借的豬舍裏,還有幾隻跑得不知蹤影。
    高鶯對吳波說:“如果再重新找地方做種豬場,已經沒有資金了。因為我買這幾套房舍,投進去近百萬,如今已經沒有財力再投資建種豬場。如果沒有合理的補償,我要賠進去近百萬的資金。”
    “你沒去找農委和畜牧局?”吳波問。
    “找了呀,可他們一聽是陳風開發商,就紛紛搖頭,說這人後台太強硬,惹不起。”
    “陳風收買村長和當地黑惡人物,給她家斷水斷電,還放毒蛇進行威脅,全家在堅守,那個晚上,來了幾十人,強行把我和我姐高豔,還有我的爹娘都強迫著拉下樓,每人都由兩個人強行拉著,然後那邊開始出動鏟車,強行拆遷。很多生活用具都被壓在塌下來的屋頂和倒下的磚牆下邊了。”高鶯氣憤地說。
    高鶯的弟弟哭泣著說:“我的電腦和自行車都壓壞了。”
    高鶯的媽也哭著說:“這些人像土匪一樣呀,太凶惡了。”
    吳波開車拉高鶯去城裏,再次來到市委大樓找韓蕙。
    韓蕙聽了他說的情況,也很氣憤。
    “你先等著,我去找我爸商量一下。”韓蕙說著出了辦公室。
    韓蕙來到六樓,進字紀檢委書記室。
    韓蕙跟她爸爸韓冰說:“大王莊的暴力拆遷,太不像話了!”
    “怎麽回事?”韓冰問。
    韓蕙大體上說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韓冰雖說是市紀檢委書記,可是因為阮書記不在家,去美國考察了。在電話中說不明白。譚平山主持市裏全麵工作,一手遮天。
    韓冰對女兒韓蕙說:“你也別管了,這種事不是你的能力能管得了的。”
    “可是,這種事也太過份了吧?150萬的種豬場,連房舍加上地皮,隻給賠十幾萬。太欺負人了吧?”韓蕙說。
    “現在不合理的事情多了,你都能管得過來麽?”韓冰反問女兒。
    韓蕙一時無語。
    “我看譚平山這麽弄,他是膽太肥了。還是等阮書記回來再說吧。”韓冰說。
    韓蕙知道爸處事很圓滑,他不會硬與譚平山對著幹,爸的這種性格也是多年的官場經曆修練而成的,想要改變也難。於是她默然地轉身出來了。
    韓蕙從爸的辦公室回來,對吳波說:“估計陳風肯定沒少給譚平山送錢。”
    “能送多少錢呢?”吳波問。
    “那塊上百畝的地位置不錯的,按著時下的權力尋租的潛規則,怎麽不得送個三、五百萬?否則譚平山能這麽下大力氣給他撐腰?”韓蕙說,
    “是呀,他簽字同意動遷辦關於大王莊小區開發的動遷補償條件,那個補償標準是按照利欲薰心的開發商陳風的意見定的,是極不合理的。在農民拒不簽字的情況下,他授意城建局下麵的綜合執法處,手執棍棒,頭戴鋼盔,開動重型鏟車,強拆民宅,這是明顯違背動遷法規。”吳波說。
    “那堆成小山似的百元大鈔,會令譚平山像打了雞血似的瘋狂。”韓蕙說,
    “可是,高鶯家可是虧大了,上百萬元錢就打了水漂?”吳波氣憤地說。
    “沒辦法,先靜下心來想想,還有什麽辦法吧。”韓蕙說,
    吳波與韓蕙道了別,氣哼哼地下了樓,
    他來到車裏,對坐在副駕上的高鶯說:“實在不行,我給你想個辦法吧,”他趴在她的耳邊小聲說:“我去找記者試試。”
    “找記者,哎呀,這是個路子呀。”高鶯好像溺水者看到一根救命稻草。
    “咱們去找《契墟日報》的記者吧。請他向省裏寫個內參吧。”
    於是吳波給《契墟日報》的記者李軍打了個電話。
    李軍在電話問:“什麽事呀,吳哥?”
    吳波在電話中把大王莊高鶯家和二十幾戶村民遭遇暴力拆遷的事說了,希望他能寫個內參,向省以上新聞單位發稿,幹預一下。
    《契墟日報》的記者李軍聽了,連連地說:“不行的。我們不敢采寫的。這事別說涉及到市裏,就是不涉及市裏,隻涉及局長,我們都不敢寫的,這種稿子你還是去省裏找記者吧。”
    吳波一聽,關了手機說:“這種記者當得真是窩囊,連個批評內參都不敢寫。”
    高鶯理解地說:“你也別怪他,市報記者在市領導眼皮下討生活,腦瓜皮薄,你想讓他打了飯碗麽?”
    吳波說:“咱們明天還是去省城吧。”
    “好的,我得回去了,你也去我跟父母住的地方看看吧。”
    “好呀。”吳波笑著答應道。
    於是,當天下午,吳波到了景區,把工作安排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吳波坐上高鶯開的淩誌車去了省城。
    二個多小時後,吳波開著車經環城高速進了省城市區。
    省城的街道車流如織,吳波開著車在車流中左鑽右拐,半小時後來到省報。
    在省報的大樓下,吳波用手機打電話給編輯部市縣經濟部的強記者。
    強記者七、八年前在契墟駐過站。他當駐站記者那時,曾寫過兩個批評稿,在當地百姓中有些好名聲。可是卻得罪了當地的市委領導,後來,市委書記在省城開會,遇到了省報總編,告了強記者一狀,總編為了保護強記者,就把他調回省報當編輯了。
    吳波認識強記者,是因為強記者有兩次下去采訪,吳波做為旅遊局幹部,接待過他。
    吳波陪他在各鄉鎮走了兩天,兩個人成了朋友。
    強記者從21樓的編輯室下來,與吳波見了麵。
    看看快到中午了,吳波說:“走,咱們找個地方吃個飯,邊吃邊談吧。”
    吳波和高鶯在省報社附近的如意飯店請強記者吃飯。
    吳波點了幾個菜,三個人邊吃邊談。
    開始,強記者聽了吳波簡單的介紹,就說:“好的,現在暴力拆遷的事,各地發生很多,我正想找這樣一個典型,報道一下,加上評論。”
    高鶯詳細談了事情的經過。村民的一些情況。
    動遷辦和城管組織了鏟車,趁夜間來到潢村,幾十人把高鶯家的種豬場圍起來,把她家的人強行架出來,然後用鏟車鏟平了住宅。
    強記者說:“我得跟你們去一趟契墟,到現場找村民實地調查。”
    “好呀,沒問題,我們有車,一起去吧。”
    後來,強記者又打聽一些情況。吳波說到開發商陳風,後麵可能還有市長譚平山做後台,支持陳風。
    強記者一聽市長譚平山是後台,他的臉色變得很嚴肅地說:“這件事不好辦了,”
    “為什麽呢?”吳波問。
    “譚平山這個人,本來就很拔扈,如今市委書記阮大誠又沒有家,十天半月也不能回來,他就會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所以,我就是經過采訪調查,寫了稿子,主管副總編和總編在發稿前,也要與你們市宣傳部通電話打招呼的,這一打招呼,宣傳部長肯定得向市長報告,那麽,這個稿子肯定是胎死腹中,這不是白寫了麽?我白寫了不要緊,關鍵是耽擱了你們的大事呀。”強記者說:
    “可也是,那怎麽辦呢?”吳波問。
    吳波想了一會兒,忽然想到林清蓮記者,那次她不是寫個報道契墟文物管理不好,很多古墓被農民盜挖的內參麽?那個稿不知被誰捅到了網上,結果引發喧然大波。這個林記者很樂於為民請命,好打報抱不平的。
    “我認識《中國xx報》的林記者,我們去找她吧。”吳波說。
    “好,你們趕緊去。事不宜遲。”強記者說:
    飯吃到了這裏,再吃下去已無味,強記者說:“很抱欠,你們的事我沒法幫忙,這頓飯我請你們的吧。”
    強記說罷,做出要掏腰中錢包的姿態。
    吳波連忙按住他的手,製止了他的啟動:“別的呀,既然是我請你的,怎麽能讓你花錢呢?”
    吳波說著,急忙去吧台結了賬。
    在飯店門口與強記者道了別,他們回到旅店。
    在旅店,兩人躺在床上,苦苦地想辦法。
    吳波與高鶯就打車去了火車站買了票。
    可是,傍晚進京的406次列車,隻買到一張軟鋪,因為事情著急,那也得走,於是又買了一張硬座。
    他們回到旅店,結了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