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往事歸塵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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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撕心裂肺地叫喊聲突然爆發,響徹室內。沈從山仿佛突然發狂的猛獸,他雙手死死掐住沈老夫人的脖子,瘋狂地想要置她於死地。
    屋內一時間亂作一團。
    三夫人已然被嚇得暈厥過去。
    張閣老和劉府尹在兩名捕快的保護下退到了門邊。
    錢氏跪倒在地,痛哭乞求,“夫君,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沈從山對周遭的一切仿佛不聞,瞪著赤紅的雙目,口中不斷重複著,“你該死,你該死……”
    眼見著沈老夫人舌頭伸長,雙目上翻,馬上就快斷氣。白冉身形微動,準備上前,斜下裏卻伸來一條手臂將他攔住。他動作一頓,見阻攔自己的人是殷笑,不由疑惑皺眉。
    殷笑看著他,勾唇笑笑,隨即偏頭向旁邊示意。
    白冉一愣,順著她指示的方向看去,發現身為主角之一卻始終都當自己不存在的那個人有所行動。
    花老伯身形佝僂,動作卻穩健矯捷。他一個箭步躥到糾纏的兩人身旁,抬手握住了沈從山的腕子。而與此同時,小梅驚慌地喊了一聲,“義父!”
    花老伯仿若未聞,隻顧著指上用力,卸了沈從山的力道。沈老夫人的呼吸通暢了許多,臉色仍舊青紫。
    “從山……”花老伯雙唇開啟,艱澀嘶啞的聲音好似一道驚雷,劈在某些人的心頭。
    “你!”劉府尹駭然瞠目,隔空虛指著他,手臂顫抖,“你會說話!竟真不是個啞巴!”
    花老伯同樣對他置之不理,略微艱難的地繼續說道:“孩子,你現在手上是幹淨的,住手吧。”
    沈從山身形一震,隱約恢複了理智。他掐著沈老夫人的手始終沒有放開,轉頭看向花老伯時,竟已是淚流滿麵。
    花老伯深深地看著他,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住手吧,不要為了一個畜生,賠掉了自己的性命!”然後他話音剛落,便有人輕笑了一聲。
    “就是啊!”殷笑不緊不慢地吐出三個字,語氣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諷刺,“沈從山,你爹說的沒錯。你現在罪不至死,趕緊收手,好歹也能給馬家留個後。你說是不是……”她略一停頓,淩厲的目光直射向花老伯,“馬邱,馬管家?”
    又是令人震驚的一句話。
    花老伯倏地扭頭看向她,眼神冰冷且詫異,“你是何時知道的?”
    殷笑歪頭蹙眉,做出努力思索的模樣,“那日我和白冉藏身在供奉無名牌位的小院裏,你來上香時,曾對無名牌位說過‘梅林’。其實是我聽錯了音,你說的是梅嶺,湘南的梅嶺。直到那日春紅告訴我,你妻子常哼的小調有兩種不同唱法時,我才恍然。當年的管家夫人閨名洛寒英,寒英……其實梅花,馬邱夫婦都是梅嶺人,這不難查到。諸多事情聯係在一起,我想不引起懷疑都難。”她歎息一聲,問道:“馬管家,你夫人喜歡梅花是不是?所以小梅才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花老伯沉默不語,神色卻已是默認她所言。
    殷笑繼續道:“你妻子喜歡繡一枝紅梅,她自縊身亡那日,穿的鞋上就繡了那個圖案。小梅應該也會繡那個,因為我在她房中看見了半成品。也就是那個時候,沈大少爺襲擊我,將我扔進了地道。至於沈大少爺是你兒子……很簡單,沈老爺不能生育。因為他年輕時得花柳病,傷了身體。黑巷的陳郎中如今尚在,這一點可以向他求證。既然沈老爺不行,那麽就有一種可能,管家夫人和沈老爺發生關係的時候,已經是懷有身孕。那麽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就不言而喻了。”
    “嗬……嗬嗬……”花老伯笑了出來,怪異難聽的嗓音讓人不舒服地直皺眉,“你說的沒錯,內子的確喜愛梅花。當年我經曆火海卻大難不死,變成了現在這不人不鬼的樣子。這麽多年忍辱偷生,就是為了向沈家討回這筆債。小梅是我收養的孤女,沈府之事,她參與不多。那名叫蘭香的丫頭,是我砸死的。那晚她發現了我們的秘密,從山想用銀子買她閉嘴,可她卻始終貪得無厭。不得已,我隻得殺她滅口。此乃我一人所為,和其他人無關。”說著,他忽然看向窗外夜空,“寒英,我這就來陪你!”然後不待眾人反應,他猛地推開沈從山,一把鉗住沈老夫人退向了角落。
    動作間,案上的油燈被撞翻,恰巧落上屋內帷幔。火苗迅速躥起,蔓延到燈油濺落出,眨眼間便連成一片。
    “義父!”小梅嘶叫著,縱身上前,卻被已經燒起的火阻隔。
    沈從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一時間竟似癡呆一般。
    “來人啊!救火!”劉府尹驚慌大叫,人已經徹底退出了門外。
    這樣的結果叫白冉也始料未及。他看向同樣杵在原處未動的殷笑,一時間,心頭湧起無數情緒。
    “這就是你要的結果?”他沉聲問她,可她卻默然不答。白冉收回目光,然後隔著攢動的火牆,他看見沈老夫人從袖中拔出一柄短劍,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刺入自己胸口,連同身後的人刺了個串堂。
    “不!”沈從山總算有了反應。伴隨著他的喊聲,一道瘦小的身影直直地穿越了火牆,是小梅。
    他神情狂亂,緊隨其後。然而剛邁出兩步,便“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白冉看著地上的人,姿態從容,眸色幽深。他彎下腰,將沈從山往後拖至安全位置後,抬眸看了殷笑一眼。
    她仍舊站在那裏,動也不動。白冉皺了皺眉,正欲張嘴叫她,卻見她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後仰到在地上。
    屋外腳步聲嘈雜混亂,沈府的仆人們端著盛滿冷水的木盆木桶,終於姍姍來遲。
    …………
    殷笑做了個夢。
    夢裏謝婉言一身淺綠色花襖,長發飄散嬌俏可愛。她看著某一處,柔柔微笑,恬靜美好。
    殷笑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瞧去,看見了沈從山的影子。他眉目俊朗,白衣翩然,含笑向她走來。
    夢醒時,殷笑猛然了悟。
    為何那日她在巷中拾到那枚耳環時,會感受到謝婉言另外的模樣。因為那是沈從山始終珍藏於內心的姑娘。溫柔、幹淨、美好。而自己最初見到的,是她死不瞑目的執念。
    殷笑歎息一聲,抬起左手在眼前看了看。那枚老銀戒指依舊套在食指上,花紋怪異顏色烏黑。
    她將它摘下,重新栓好繩子,掛回了脖頸上。又小心掩藏進衣領。
    屋外這時忽然一陣爆竹聲,“劈劈啪啪”地,嚇的她一個激靈。
    殷笑翻身坐起,隻覺得眼前一陣發黑,渾身無力。她靠著床頭緩了許久,穿衣下床,走了出去。
    外麵天光明亮,看日頭斜墜的方向,應該是接近正午。
    也不知何時落了雪,院子裏白茫茫地,又積了厚厚一層。
    她站在廊下呆愣片刻,忽聞腳步聲緩緩靠近。轉頭看去,就見白冉手上捏了個糖人,笑容溫和。
    “醒了?”他低聲問她,說話間已在她麵前站定,將手上糖人遞了過去,“新春快樂。”
    “新春快樂。”殷笑想也沒想便回了一句,接過糖人後上來就咬下一大口,隨即反應過來,“過年啦?”
    “嗯。”白冉點頭,“今天是初二。”
    “初二?!”殷笑有些不可置信,“初二?!怎麽可能?”
    “怎麽不可能?”白冉眉梢微挑,“你睡了整整兩天兩夜。”
    她眨了眨眼,下一刻突然泄氣,“我還以為自己睡了一宿呢!”
    白冉歎氣,“那天你突然暈倒,著實嚇到了我。後來大夫說你脈象正常,隻是疲勞過度。”
    “這幾天的確挺累的。”她邊說邊抻了個懶腰,“感覺整個人都透支了一樣,不過好在事情都結束了。”
    白冉默然一瞬,聲音驀地低沉,“這樣的結果,你是不是早就預見到了?”
    “你說什麽?”殷笑唰地轉頭,似乎不明所以。
    “沒什麽?”白冉卻沒有繼續追問,隻是平靜陳述道:“馬邱和沈老夫人都死了。小梅被燒傷,臉已經毀了。沈從山手上的確有沈家作惡的證據,隻不過……”說到這裏,他忽然頓住。
    “隻不過什麽?”殷笑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昨日他在牢中自盡了。”
    殷笑“哦”了聲,不甚在意。她岔開話題道:“柳青怎麽樣了?”
    “他醒了。”白冉說完想起什麽,“對了,沈從山說,傷你的人的確是他。但卻不是他把你扔進地道的。他當時探過你呼吸,以為你死了。便將你放到一處僻靜角落,想等晚上處理。結果再回去看的時候,你卻不見了蹤影。”
    “!!!”殷笑頓覺意外,“怎麽會這樣?那是誰把我扔進地道裏的?”能知曉沈家秘辛,又神不知不鬼不覺做到這些的人……她突然一陣脊背發涼。
    白冉神情也略顯凝重。
    兩人一陣相對無言。
    過了一會兒,他繼續說道:“沈從山死前還有件是求你。”
    “他有事求我?”
    “謝婉言那隻耳環,他想讓你把那隻也還給他,和他一起合葬。那耳環是他親手雕的,是他們兩人的定情之物。”
    “那東西本來我也沒打算留。”殷笑邊說著,邊從懷裏掏出隻荷包遞了過去。
    白冉伸手接過時,略微遲疑道:“你……你以後打算去哪裏?”
    殷笑脫口而出,“當然是去找師父!”
    他目光閃了閃,“若是不介意,不妨和我一路吧。年後我要去查賬,正好缺個打雜的賬房。你和我一起,一路可以找師傅,還能有個照應。而且我這邊有什麽消息,也方便及時和你溝通。”
    “好啊!”她答得幹脆無比,可緊接著便為難起來,“那……工錢怎麽算?”
    白冉一怔,隨即朗聲而笑,“工錢就按照我手下標準,每月十兩。”
    “十五兩!”她討價還價。
    “十一兩!”
    “十三兩!”
    “十一兩。”
    “……好吧,十一兩就十一兩!但是你要管食宿!”
    ——第一卷完——
    第一卷的故事結束啦,明天開始第二篇故事。另外,看文的親們記得投下推薦票哇,反正每天都清零,與其浪費不如給倫家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