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有病就該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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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她好像是到了天地間的盡頭。就那樣獨自在一片虛無中徘徊著,仿佛永遠沒有出路和止境。
    直到一絲苦澀的氣味飄入鼻中。
    那味道實在難聞到令人無法形容,但卻是這漫長的靜止中難得的一點波動。
    她抽動著鼻子,貪婪地汲取著這一點新鮮的氣味,不自覺地追隨著它的源頭而去。然後……一股熱流湧進了鼻腔裏。
    “咳咳……”她嗆咳起來,隨即聽見了這寂靜許久後的第一道聲音。接著,一絲微弱的光亮緊隨而至。
    殷笑眨了眨眼,朦朧間發現視線中有很大一片白色。那白色的東西還會動,而且每次它左右移動的時候,她都會感覺到臉頰上有一陣微微的酥、癢。
    “總算醒了。”有熟悉的聲音響起,調子低沉,隱隱帶了幾分愉悅。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終於走出夢境,又重新回到了現實。被子下麵的手動了動,下意識摸向那枚銀戒。感覺到它好端端地還套在指上,立即鬆了口氣。隨即滿是茫然的眸子裏漸漸聚攏了焦距,緊著又有了光亮。她看見秦穆就坐在自己身邊,英俊的麵容上帶著淺淡的笑意,一隻手上端了個瓷碗,另一隻……那白色會動的東西,原來是他拿著絹帕在擦她的臉。那剛才湧進來的那股味道難聞的熱流……十有八九是他給自己喂藥喂進了鼻子裏吧!
    “咳咳……”殷笑猛地咳了兩聲,不知道是剛剛被嗆得後遺症,還是因為這太過溫馨的事實而受到了驚嚇。與此同時,她又十分地慶幸自己昏睡這麽久,腦子卻沒有出現任何問題,依舊還是那樣聰明機敏,睿智無雙。
    秦穆見她嘴邊的藥漬幹淨了,便拿開帕子,盛了勺藥送到她嘴邊。
    那股難聞的撲麵而來,果然和方才夢中聞見的一模一樣。
    殷笑咬牙抿唇,一臉嫌棄地將腦袋偏向一邊。
    見她拒絕,他難得沒有不耐煩,反倒笑了起來,“你怎麽跟小孩子似的,還怕吃藥?”
    “那麽難吃的東西誰喜歡吃!”她用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說了一句,急忙又將兩瓣唇閉了個嚴實。
    秦穆勺子往她嘴邊又遞了遞,“沒辦法,誰叫你生病了,病人就要吃藥。”
    “餓嗯嗯。”這三字是從鼻子裏哼哼出來的。
    他卻意外地聽懂了,是“我沒病”。他將舉著的勺子重新放回藥碗,不緊不慢地用道出事實,“你沒病,那前天晚上在地宮裏噴血的人是誰?”
    前天?殷笑捕捉到這兩個字,再斜眼看向明晃晃的窗外……原來她至少已經睡了一天一宿了啊!
    她歎了口氣,“王爺,我吐的是血,吃藥沒用的。”
    “哦?”秦穆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吃藥沒用,難不成你想喝血?”
    “那倒不用。”她做了個惡心表情,然後扯出個略顯虛弱的笑,“吃肉就行了。給我吃點好吃的吧。我不挑的,豬牛羊、雞鴨鵝,還有各種湖鮮,什麽都行。主食最好是燒餅!”
    “嗬……”秦穆聽著她的話忍不住沉聲低笑,繼而不可抑製地變成了朗聲大笑,“哈哈哈……”笑得手中瓷碗微微晃動,裏麵的棕色液體都濺出了幾滴。
    笑過之後,他用一根手指捅了捅她的臉頰,柔軟而富有彈性,觸感很好。
    “會要吃的,看樣子是真沒什麽事。把這碗藥喝了,我就給你吃肉。豬牛羊雞鴨鵝,各種湖鮮隨你吃!”
    話音剛落,她便“噌——”地從床、上坐起,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藥碗,一飲而盡。
    他一怔,看著她苦得皺成一團的臉一拍巴掌,再次“哈哈”大笑。
    殷笑向來是吃飯不耽誤說話。
    一盤烤雞和兩盤魚片下肚,差不多墊了底。不等秦穆開口詢問,已經主動將前晚進入仲謀結下的虛無世界中後所發生的事講了出來。
    秦穆聽後沒什麽太大反應。倒是她說完之後不光發表了一長串的感慨,還問題一大堆:
    “王爺,當時殿中發生了什麽?”
    “一片黑霧,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那後來的吟唱聲是怎麽回事?”
    “是巫氏的人。”
    “巫氏?”
    他“嗯”了聲,“一個身懷異能的隱秘族群。”明顯不願意解釋太多。
    “我喊你救命的時候,你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
    “那你……”
    他冰冷地眼神止住了她已經到嘴邊的話。秦穆終於不耐煩,敲了敲桌沿,“你是要吃,還是要說。二選一。”
    又來這套,沒新意!殷笑暗自腹誹著,咧嘴露出個諂媚的笑,“一個……再問一個!嘿嘿嘿……”
    秦穆沒說話,神情卻是默許。
    “那個鈴鐺是你搖響的麽?”
    “是。”
    “可是不是一片黑霧什麽都看不見麽,你怎麽會拿到它。而且……”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秦穆不耐煩的打斷她,抬手就要招呼下人過來扯掉桌上的東西。
    “誒,別別別!”殷笑一副餓狼撲食的樣子,起身懸空護住桌麵,不停地討饒道:“我錯了我錯了,我繼續吃!”
    他冷哼一聲,沒和她繼續計較。
    殷笑識時務地閉了嘴,埋頭苦吃。
    一桌菜隻她吃了個半飽。下人們撤掉空碟空碗,開始上第二桌的時候,藍羽也跟著走了進來。
    他對殷笑的飯量明顯也感到驚駭。見過禮後,他眼神詭異地瞥她一眼,走到秦穆身旁耳語了幾句。
    秦穆聽了他的話皺下眉,但還是沒有說什麽,隻是低聲吩咐道:“我在偏廳見他們。”說完站起身。走之前還不忘在殷笑額頭上彈了一下,“你吃你的,不夠衝門外喊一聲就行。今天管飽。”
    “多謝王爺。”她口吃不清地應了句,待到菜色上齊,屋內徹底空無一人後。她將嘴裏的東西緩緩咀嚼下咽,然後抬起手,輕車熟路的翻了個結印。一道白光閃過,不偏不倚地打在一隻燒鵝。那鵝瞬間便成了肉糜,連骨頭都找不見。
    殷笑緩緩噓了口氣,看著自己的掌心有瞬間的呆愣。那晚她打退黑衣人後,便不記得自己當時是如何動作的。可方才……她不知為何腦袋裏突然閃過這個手勢。沒想到竟真的又打出了白光。
    隻是這神一樣的技能,她究竟是什麽時候學會的呢?!
    …………
    秦穆征戰沙場十數年,大傷小傷、內傷外傷,受過無數。幾次命懸一線也都命大挺了過來,他一向覺得自己的恢複能力算是世間少見。但自從見識了殷笑……他總算明白了什麽叫“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明明那晚吐血昏迷,瀕死一般。這一天一宿昏睡不醒,讓前來問診的大夫也束手無策。雖知道飽吃了一頓肉之後,竟然又那麽活蹦亂跳起來,沒事人一樣。
    那晚在地宮之中他親眼見到她身上紅光大盛,最後祛除了陣中凶邪之氣。他可以肯定殷笑定是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若非靈慧道長一口咬定她身上氣場正常,替她診治的大夫也說她脈象與常人無異,他簡直懷疑她是哪裏來的怪物,或是哪個深山老林中成了精後跑出來的妖怪。她自己不是也說,是從山裏跑出來的麽。
    殷笑這兩天過得有些百無聊賴起來。
    一是秦穆沒有再指使她東奔西跑,二是吃的東西得到了她到行轅以來最大的滿足。不光管飽,有飯有肉,而且隻要不是太刁鑽的東西,基本她早上說想吃,中午或者晚上廚房就會做好了端上餐桌。
    雖然她覺得秦穆身邊的侍衛們依舊不怎麽看得上她,可日子卻也是愜意無比。她又不是銀票,自然不會人人都喜歡。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如今在秦穆心目中的重要性,秦穆當然也不會告訴她。隻任由她每日混吃等死,獨自竊喜。
    鬆子嶺人口失蹤的事到這裏算是有了了結。事關當年北牧人布下的邪陣,自然不會對外公布真相。幹脆借用了白冉的說法,假稱那山坡上的地宮乃是北牧一位王族的陵寢,因為十年前那場大地動後機括鬆動。而那一代的山上又小地動頻發,趕上機關開啟又有行人經過時,便掉了下去。
    秦穆責令青州府衙發布告示,然後讓失蹤家屬認領屍體並發放適當的銀兩,算作撫恤。怕光是這些無法安撫人心,還在地宮所在的山坡下設了祭壇,讓靈慧道長盛裝出場,在凜冽的寒風中跳了整整半天的祈福劍舞。
    這些都是殷笑從青鋒嘴裏聽來的消息。
    秦穆身旁的一眾烏衣衛裏,隻有他對自己的態度稍有轉變。殷笑不明就裏,索性拋開不想。有人對你笑臉相迎和顏悅色還不好,又不是腦袋有病喜歡受虐。
    除此之外,青鋒還帶來個消息……白冉在她昏睡那日曾來找過她,可他家王爺心情不好,幹脆沒讓人進來。這兩日他也是日日上門,都讓秦穆吩咐人給打發了。
    殷笑聽了後有一瞬間的無語。秦穆的土匪行徑她幾乎天天領教,早就已經淡定了。
    其實在她心裏麵,總覺得自己和白冉的交情說有那麽一點微妙,明明不深,但許多事情他都會幫她。就算白大公子能耐大,但也總是份人情,況且她還指望著他能幫自己打探到師父的消息呢。
    於是她嘴上沒說,心裏卻打定主意,準備明天想個由頭跑出去,見白冉一麵。隻不過讓殷笑沒想到的是,見白冉之前,卻有另一個人先來找了她。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另一個人的意念。就在當晚,她酣然入睡後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