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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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樓心月和冷劍心之間恩怨究竟如何解決?冷劍心是生是死?
    手中折扇輕展慢搖,風生水起,庚桑楚笑顏皎皎如朝露雲霞,半晌優雅聳肩:“你問我,我又怎會知道。”
    原鏡湄原本眼睛瞪得極大,一聽此話立刻泄下氣來,明知他若說不知,那便是真的不知,又恨又惱的剜他一眼:“你為何不查探清楚?”
    呷一口茶,庚桑楚吟吟笑道:“此事我原本就無甚興趣。他們是生是死與我何幹,如今時機正好,我卻有更重要之事。”
    原鏡湄嘀咕道:“巴巴的拋下我們回總壇這許久,做牛做馬還一身是傷,你此時卻來說沒興趣。”
    手中折扇頓得一頓,庚桑楚笑意如常:“我當初追查此事,原本也是想了解個中究竟,為日後做個打算,這目的既已達到,你又何必再多問。”
    原鏡湄卻不肯罷休:“你從中又得到些甚?”
    庚桑楚眨一眨眼:“至少這第一條何處,如今便已出來。聖君大人豪言壯語,我等自然要尊崇。”
    “這天下膽敢連聖君都利用的人,除了你還當真找不著第二個。”原鏡湄搖頭苦笑,“前些天我見過聖君一麵,卻總覺他像變了一個人。”
    “他沒有變。”庚桑楚淡淡道,“這才是他原本的模樣而已。我從前在取舍之間始終拿不定主意,這一次無論聖君還是蕭如歌,叫我大開眼界之餘,反倒下了決心。”
    瞅他片刻,原鏡湄並不問他那決心為何,卻突然道:“那蕭冷兒呢?她難道你也不關係?此刻她卻在何處?”
    有一下沒一下搖著折扇,半晌庚桑楚搖頭道:“我不知道。”
    原鏡湄挑一挑眉。庚桑楚失笑:“你這是什麽表情?那日大會兒一起送她離開,之後我離開便同聖渢趕了回來,這些日處理教務你都在旁邊,當知我沒有那等閑暇的時間去找人。”
    看他眉眼間明媚的笑意和那底下隱隱的無奈,原鏡湄起身,手臂撐著石桌傾身向他麵前,媚眼如絲:“你、為何要向我解釋?”
    庚桑楚藍眸與她直視,悠然含笑,八風不動。
    “聽說蕭冷兒是你的表妹?”更靠近一點,原鏡湄秀氣的鼻尖幾乎抵著他的,紅菱般嘴唇,嗬氣如蘭,“在我們族中,不管表兄妹,或者堂兄妹,那都直如親生的兄妹一般,不知我記錯沒有?”
    搖一搖頭,庚桑楚抬扇推開她些許,笑道:“湄兒記憶力向來超凡,又怎會記錯。”
    再次靠近,原鏡湄咬唇,眼波嬌媚得幾乎要滴出水來:“那麽你和她,你和我……”
    打量她半晌,庚桑楚忽然噗的笑出聲來:“湄兒,你是在勾引我麽?”折扇倒轉點點她香肩,笑意更是燦然,“你幼時我便早已看光你全身,如今才來勾引我,湄兒當真不嫌太遲?”
    原鏡湄立刻跳了起來,雙手叉腰惡狠狠叫道:“庚桑楚!”
    “在!”庚桑楚立時笑應一聲。
    兩人一個含笑,一個怒視,互看半晌,原鏡湄終於泄下氣去,歎道:“為何我使盡全身解數,你對著我就是不動心,甚至連眼睛都不多眨一下。”
    安慰的拍拍她肩膀,庚桑楚隻是笑道:“湄兒也莫要泄氣,以你的麗色,天下願意排隊候你的男人,能從城東排到城西。你若總嫌身邊的人不夠好,不如到處走走,興許哪天就遇到了。”
    原鏡湄懨懨道:“你又要去哪裏?”
    杯中的茶水早已涼透,庚桑楚呷上一口,卻是全不在意:“最近我們的人來得多了,聽說天門和魁龍幫的人都不安分起來,蜀中一代事情頗多,我正好過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
    “當然要!”原鏡湄再次跳起來,握一握拳,“好容易那個礙眼的蕭冷兒不在,我自然要抓緊機會。”
    庚桑楚再失笑,卻得原大美人白眼一個。
    *
    劍門關為蜀中要道,正所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其名早已在三國時期便傳揚開來。
    此處地勢險要,但周遭風景卻也頗為秀麗,倒不失為一個觀景停憩的好地方。隻是這好地方最近被連連滋擾,卻也漸失往日清靜。
    劍門關下麵有座翠屏山,往日向來遊客不絕,但近日聚在此地卻從來不成氣候的魁龍幫也不知作何,突然便威風起來,幫中弟子整日裏斂財鬥毆。這一帶的住戶都不過普通村民,有心反抗卻也無那力氣,便隻忍氣吞聲,那幫子人,氣焰卻一日日越發張狂起來。
    幾個獵戶想來剛從山上狩獵回來,肩上都還擔著血腥味四處散開的野兔子之類,一邊走一邊七嘴八舌議論。
    其中一人憤憤道:“方才我下山的時候,看到隔壁村那位王家的姑娘衣衫不整的邊跑邊哭,想來又是那幫禽獸做的好事。”
    另一人噓聲道:“你不要命啦,被別人聽了去那還了得。”
    “有什麽了不起?那些家夥也是狐假虎威,仗勢欺人,還生怕人不知道,他們是咱們中原的叛徒!”
    “你這話是從哪聽來的?”
    “誰不知道近幾個月那魔教在我們中原的勢力越來越大,魁龍幫這群無恥之徒,不是仗勢欺人是什麽?”
    ……
    待到眾人走遠,一直坐在旁邊的小池塘一角垂釣之人驀地掀開頭上的鬥笠,清亮燦然的大眼睛裏滿是憤怒,氣死了氣死了,她好不容易找個好天氣好地方來打打瞌睡,還以為能有個清靜覺,卻再一次被該死的打擾了!
    清顏如玉,風采天成,一身粗布的衣衫卻也漿洗得潔白,不是整整三個月不見人影的蕭冷兒又是誰?
    打一個嗬欠,蕭冷兒喃喃自語道:“魁龍幫?魔教?怎麽走哪都跟這個鬼地方脫不開幹係?”她迷迷茫茫遊曆半個月後在此地住了下來,起先一月倒也風平浪靜,隨後此地居民陸陸續續便染上麻煩,左右脫不過魁龍幫三個字。要說這魁龍幫起先也不過一群地痞流氓,成得了甚大氣候?突然之間有了如此迅速轉變,又是在劍門關這等緊要的關口,她有心不去多想,但心裏卻也有了些答案。
    不幾日便聽到此地村民紛紛傳到樓心聖界的人越發多的從蜀道進入中原來,那樣小批小批的人馬,天門如今並未完全失勢,青城派就算有心,卻也無力阻擋。又傳到魁龍幫之所以有這變化,全因幫內首腦人物投靠了樓心聖界,由此便坐大起來。
    一心要把這些事通通跑諸腦後,然而蕭冷兒想起庚桑楚,卻也不得不佩服他行動之快。樓心聖界籌備百年,要進入中原,此為大勢,也並非人力阻擋得了。但此番由庚桑楚統領,她卻不知該做何感想。
    另一件事也不無諷刺,眾人說道樓心聖界中人紀律嚴明,竟還有些讚賞有加,轉頭又說道魁龍幫天門中人作威作福,無不咬牙切齒。麵對此情形,蕭冷兒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在庚桑楚而言,樓心聖界是自己人,他花大量精力錢財訓練,盼望各個都能成大器,但是天門魁龍幫之類,蕭冷兒揣摩他心理,想來這些人能背叛中原投靠他們,總有一天也會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第二次。
    庚桑楚自然不屑為他人做嫁衣。更重要的是,他是磊落之人,最最看不上眼的便是叛徒之流,這一點蕭冷兒早在與他初識看他懲治朱陵時已經了然。
    近日她眼看這些魁龍幫的人吃喝嫖賭無忌,心下憤怒之外卻更有一層悲憫的憂慮,他們都是些小人物,無甚見識和個人修養,隻以為從此便能過上好日子,但如今早已兩頭得罪,將來被人利用完再一腳踢開之時,這些人卻又該何去何從?
    走在路上,蕭冷兒模模糊糊想道,人的行為處事,當真會因為周圍環境而改變,但本性之中,想必都還有善良的一麵。
    而許多人的人生尚未展開,便已糊裏糊塗送了性命,或者他們至死,都不知自己為何而生,為何而死。
    這是不幸,還是幸運?
    回到自己暫時居住的小村子,蕭冷兒老遠便看見鄰居的少年二虎氣喘籲籲向她跑來,口中還不停叫道:“不好啦!冷兒,不好了!”
    皺一皺眉,蕭冷兒等他站定喘得兩口氣這才問道:“二虎哥,出了什麽事?”
    “張大嬸,張大嬸她……”二虎一手指了身後的民屋,再喘幾口這才勉強說道,“張大嬸的女兒,就是雲春,雲春妹子被那幫壞人強行帶走啦,張大嬸氣得直翻白眼,突然昏了過去,連心跳都停了,大家都嚇壞了,想讓冷兒你去看看。”
    也不多說,蕭冷兒立時抬步往張大嬸住處走去。心中頗為難過,張大嬸為人熱情,平日裏對她這外鄉人多番照顧,雲春淳樸善良,待她也是極好。如今她出門半日,便讓這母女二人出事,她心下委實內疚得緊。
    匆匆回了張大嬸的屋子,村長和二虎的爹娘都在屋裏看著,見她進來,連忙讓開位置,七嘴八舌道:“大姑娘,你給張家嬸子看看,她沒氣兒了,不會、不會……”
    檢查她眼鼻,片刻蕭冷兒心中微微鬆動,勉強笑道:“大家都不必擔心,張大嬸她是急怒攻心,暫時假死過去而已,你們依照我的吩咐為她鬆一鬆手腳,過一會兒她自然就會醒過來。”
    當下蕭冷兒教幾人為張大嬸推拿,她則回了自己的小屋去煎藥。自從她來這裏之後,見村裏連個大夫也沒有,便上山采了些草藥,平日幫周圍的人治病甚的,倒也算盡了些微薄心意。
    待她端了藥碗再進張大嬸屋裏,卻見她已經醒了過來,正自坐在床*上嚎啕大哭,二虎幾人按住她一直勸撫,想必她是要出門去找雲春。
    示意二虎把藥碗遞到張大嬸嘴邊,蕭冷兒坐在床沿,靜靜道:“張大嬸你喝了藥,好好養身體,雲春的事不必擔心,我一定會想辦法救她出來。”
    張大嬸立刻不哭了,瞪大了眼睛疑惑道:“你?大姑娘,瞧你這細皮嫩肉的,可莫要哄騙我老婆子。”
    蕭冷兒微笑道:“大家平日裏不是都愛稱我做活神仙麽?既是神仙,能醫人,當然也能救人。大嬸你信我這一次,我一定會把雲春完完整整帶回來。”
    她身上從來就有那種叫人不由自主信任的氣質,張大嬸看得兩眼,眼淚又流下來,納頭就要擺,蕭冷兒連忙扶住。推辭了眾人的感謝和想要跟她去幫忙的打算,蕭冷兒獨自一人走出去,隻囑托幾人要照顧好張大嬸。
    折騰這半晌,天早已黑下來。蕭冷兒從村長口中得知雲春被擄走的經過,竟還是魁龍幫一個在此地頗有些惡名的小頭目所為。既如此,自然得上魁龍幫總壇救人。
    蕭冷兒不無奈何,她最近不喜歡找麻煩,但麻煩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追根究底,起因竟還是那人跟她帶來的麻煩。
    沒有他,或許至今她仍然過著居無定所、無憂無慮的閑適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