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碧山還被暮雲遮(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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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說蕭冷兒一行人,那日聖渢回來向三人說出那消息之後,當下四人歇息一宿,第二天早上便出發往最北邊行去。
    聖渢武功再高,帶著三個嬌滴滴的大姑娘,那速度想當然怎麽也快不起來。好在得知那消息過後,蕭冷兒相當於吃下一顆定心丸,倒也不若前幾天焦躁,便自一路說說笑笑北行。及到中午時分也隻一邊走一邊吃些幹糧。蕭冷兒不欲幾人陪她這般趕,但洛煙然幾人心中卻俱知她表麵雖淡,實則心裏恨不得插了翅膀飛上赤霞峰去找到樓心鏡明,倒也都不理會她那停下來歇一歇的提議。
    四人直行到太陽落山之際,往前行吹在臉上的風越發凜冽,聖渢看一看附近,終於道:“昨日我便是在此遇到那位老人家。”
    三女聞言對望一眼,據想到天色已經這麽晚,那老人今日就算在此,這會兒隻怕也早已離開,如此難不成竟是白走了一天?咬了嘴唇,蕭冷兒心中沮喪,卻極力不願表現出來,幾人都已陪她累了一天,難道這時才來責怪誰誰耽誤了時間?
    看她模樣,洛煙然和依暮雲心中都不好受。聖渢四處查看,卻忽然“咦”了一聲,他聲音方落,已聽前方一陣低低的歌聲傳來。
    當下幾人又驚又喜,蕭冷兒立時抬腳往前跑去,果然不出幾步,便見前方的大石上一位灰衣灰氈的老人正在坐在那裏哼歌,腳下擺了一個背簍。
    聖渢上前,同樣不掩驚喜之色:“老人家,你怎的……”
    他如此說,蕭冷兒幾人立時知道這老人必定就是他昨晚遇到的,互望之下,心中歡喜,幾乎要跳起來。
    老人撚須笑道:“我老人家是看你這小夥子倒也有幾分好處,昨日那神色,分明還想著今天來尋我,但臨行之際,卻不曾開口要我今天來此等你。這地方無甚人跡,我若不來,豈非讓你白跑一趟。”卻又搖頭道,“但沒想到你年紀輕輕,走路竟如此之慢,害我老人家在此等了整天。”
    望身後三位姑娘一眼,聖渢不由有些訕訕:“我……”
    老人目光隨他往後,掃過蕭冷兒麵上時,卻不由頓住,撚須道:“這位姑娘,跟之前那一位……”
    此時自然鬧不得別扭,蕭冷兒忙道:“她是我娘親,老人家,我娘獨自一人,她的去處,還望您能告知我。”
    “那位夫人的去處我卻不知,但……”再看她一眼道,“相逢即是有緣,這天色也晚了,四位若不嫌棄,不如跟老頭子回村一趟。”
    四人連忙點頭,老人便站起身來,欲去拿那背簍,卻已被聖渢搶先拽到手裏:“老人家,我幫您背。”
    老人點一點頭,也不多言,便當先向他們來時那條路行去,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再轉彎去。洛依二女行在中間,蕭冷兒卻跟聖渢走在最後。見她麵上表情變換,時而驚喜時而擔憂,聖渢不由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們很快就會找到你娘的。她又聰明、武功又高,想來不會出什麽事。”
    “就算武功高如你和雪珞,若貿貿然闖入紫巒山,隻怕也要吃大虧。”蕭冷兒愁道,“照傳言來看,那赤霞峰地勢與紫巒山相近,但其中凶險隻怕更甚,我怕的是她急於求勝,反而……”
    聖渢想一想道:“你也會說赤霞峰地勢與紫巒山相近,蕭夫人在紫巒山一住二十年,想來閉著眼睛也能輕易上下山。一理通而百理通,你莫要太憂心。”
    蕭冷兒仍是蹙眉不語,卻忽聽走在前麵那老人笑道:“這姑娘的擔憂也不無道理,老頭子那日見到那位夫人,但覺她心中鬱鬱,定然有極掛心之事,又見她得知赤霞峰走向之時驚喜神色,正所謂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那夫人想來是要吃些虧的。”
    蕭冷兒聞言神色更是難看,洛依二女正怨這老人哪壺不開提哪壺,卻再聽他笑道:“不過也不用擔心,我瞧你母女倆都是秀外惠中,靈氣逼人,俱是有福之人哪。”
    幾人垂頭不語,蕭冷兒卻忽然抬起頭來朗聲道:“不錯,她的運氣一向很好,這一次想來也不會差。我心裏從來都隻當她輕易將我送人,那是半分也不疼惜我,直到如今才有些了解了她對我的感情。我真心念著她,她必定不會出事。”
    她聲音清朗,信心十足,聖渢三人原本都覺希望渺茫,此刻聽她這般說,便不由再次振作了精神。均想道蕭冷兒腦瓜子素來最好用,她說沒事,那就一定沒事。
    老人回頭看一眼蕭冷兒,卻有些意外。照理她才該是最惶然無助那人,誰知片刻的憂慮過後,她竟還能立時冷靜下來叫其他人振作精神。倒是小瞧了她。
    五人回到老人的村子裏時,月亮早已掛在梢頭。
    “可像個大餅了,就是不能吃。”蕭冷兒喃喃道,“這麽圓,不知今天又到哪一日了?”
    倒無人怪她煞風景,但一聽到“大餅”兩個字,當下洛依二女隻覺走了一天的饑餓無窮無盡的湧進了腹中,依暮雲最是不顧惜形象,已自抱著肚子呻吟出聲。
    “今天十四,可是個好日子。”看俱都餓得東倒西歪的四人一眼,老人笑道,“看你們這模樣,叫伊那看到隻怕又要訓我,還是先去老頭子家填飽肚子吧。”
    四人自然求之不得。
    老人一回到村裏,便似比方才開朗健談許多。交談之中四人方知老人的名字叫達木措,他方才提到的伊那,便是曾去過赤霞峰的那位百歲老人了。
    簡單吃些東西過後,達木措立時又要領著四人去伊那家中,倒是蕭冷兒有些遲疑:“現在都這樣晚了,老人家隻怕早已歇下,咱們去打擾他,也不大好,不如明天在……”
    “你這姑娘心地倒好,”達木措眨一眨眼笑道,“但隻怕明天便要來不及了。”
    見他沒有要停下的意思,蕭冷兒倒也不再多說,畢竟她想要趕緊找到樓心鏡明,那是比任何人更甚。
    一路走過去,各家都已熄滅了燈火,唯獨走到那伊那的門前時,不但油燈明亮,主人家甚至還坐在門口。
    不必介紹,蕭冷兒四人看一眼也知道那老人必定就是伊那。能活到百歲之上的人,畢竟不太多。
    “你們終於來了。”伊那言道。
    四人麵麵相覷。
    達木措這才笑道:“伊那是咱們村子裏的祭司,他今天一早便跟我說,村裏會有客人到訪。老頭子一時好奇,這才又跑到昨日那裏去等你們。”
    蕭冷兒幾人自然不信這話,但大半夜的這老人並沒有睡覺,似乎當真在等他們。依暮雲想一想笑道:“那為何不是老人家你早已告訴了伊那昨天遇到聖渢的事,伊那這才知道我們會來?”
    翻個白眼,達木措冷笑道:“你當老頭子我是吃飽了撐的,一有人問路就帶來見伊那,這些年來尋找赤霞峰的沒有幾千也有幾百,老頭子還不得累死。”
    這麽一說好像也有些道理,四人對望一眼,蕭冷兒走上前道:“伊那,您見過我嗎?”
    伊那並不抬頭,隻道:“你與你母親,都是有緣之人。”
    蕭冷兒一怔。
    “佛度有緣人,你若當真想尋找赤霞峰,伊那便告訴你那去路。”
    蕭冷兒連忙道:“我娘月前獨自前往,我左右也放心不下,必定是要走這一趟,還望伊那能告訴我。”
    伊那抬起頭來,目中竟無上年紀之人一貫的渾濁,目光精細,瞧得蕭冷兒心中一震:“你告訴伊那,想上赤霞峰,是為了何事?”
    遲疑片刻,蕭冷兒道:“我娘此番前來尋找赤霞峰主人,隻因我身體不好,她想為我求藥。而我一路跟來,最緊要是為了我娘,剩下的原因,自然也是為了自己。”
    達木措聽得一怔,想到,這姑娘說話可當真實誠。
    依暮雲插口道:“伊那,什麽人才能叫有緣人呢?”
    不待伊那回答,達木措已嗬嗬笑出聲來:“每月十四來到此處的,便是所謂的有緣人。這位姑娘和姑娘的母親,都正好趕上了這一天。”
    蕭冷兒恍然:“難怪之前你說十四是個好日子,”忽然卻又悟出另外一層道理,“難不成上赤霞峰的道路……”
    “正是。”伊那點頭道,“每月唯有十五月圓之夜,能尋到上赤霞峰的道路。”
    四人聞言對望數眼,心中暗叫好險。
    這村子裏甚少有外人,伊那和達木措都頗為喜歡蕭冷兒四人,當下回屋中閑談半宿,第二日清晨,伊那向達木措交代了具體行程,便自由達木措領了四人出村去。
    蕭冷兒好奇道:“上個月我娘來此,也是達木措給她領路?”如此說來,這幾十年上赤霞峰之人想來都由達木措領路,他那日為何又要跟聖渢說那路程他並不識得?
    達木措看她一眼道:“那位夫人可比你幾個來得爽快,向我問了路,便獨自一人行去。”似看穿她內心所想,又道,“你可莫以為天底下到處都是有緣之人。這幾十年來,加上你母女二人,能上得赤霞峰的也不過三人而已。”
    四人又再咋舌。
    “隻可惜……”達木措欲言又止,終究喟歎一聲,“第一個人十年前上山去,至今不曾下來。”
    這是從側麵勸他幾人不要上山?四人對望一眼,各自都是一笑,看到達木措對他們幾個,倒是真心喜愛。
    依暮雲道:“你怎知就沒有其他人不通過你與伊那,自己尋到了上山的道路?
    看她一眼,達木措笑道:“一會兒咱們到那裏之後,你就明白為什麽連我也不知道上山的道路了。”
    還裝神秘呢!依暮雲撇嘴。
    將她反應看在眼裏,達木措笑一笑,也不再多言。
    倒是蕭冷兒望了遠處聳入雲霄的層層高峰,對那雪景悠然神往,問道:“達木措,你見到過天山的雪蓮嗎?”看他失笑模樣,又補充一句,“是開得正好的那一種。”
    達木措笑道:“老頭子在雪山底下住了幾十年,自然是見過的。我瞧你這小姑娘最多十七八歲的模樣,莫非也見過?”
    搖了搖頭,蕭冷兒頗有些遺憾:“便是沒見過,才要問達木措,那情景可是非常美麗?但願我這一次行程順利,下得山來,還能見到雪蓮?”
    “老頭子見過雪蓮開花的情形,那可真是……”達木措撓一撓頭,為自己不知如何形容而笑得有些訕然,看旁邊認真傾聽的聖渢,眨眼笑道,“小姑娘一個人,還是和這個像雪蓮花一樣美的少年?”
    蕭冷兒怔了怔,直覺便搖了頭,沉默半晌方輕聲道:“以前我和一個人約定要來天山看雪蓮,他也答應過我。但……不知以後還有這機會沒有?”
    此言一出,聖渢麵上光彩便不由自主黯淡三分。
    那達木措偏生不是個見好就收的主,興致勃勃問道:“小姑娘的心上人竟然不是這個美少年?天底下還有比這少年更好看的男人?”
    蕭冷兒原本不願多說,倒被他兩句話勾起興致來:“為什麽我們四個人一起,達木措非要認為我和聖渢才是一對?又為什麽我說跟旁人一起約好,那便一定是我的心上人?最重要的是,為什麽我喜歡的人一定要比聖渢更漂亮?”
    洛依二女聽得猛點頭。
    “這少年唯獨看你的眼神,與看另外兩位姑娘不一樣。”達木措眨眼笑道,“而姑娘你說起約定那人的眼神,與少年看你的眼神如出一轍。還有,那人如果沒有這少年漂亮,你又為什麽要選擇一個醜的來喜歡?”他語間頗有些困惑。
    眼神……她已盡量做到心平氣和,卻仍然是那般容易就被人看穿?蕭冷兒苦笑,喃喃道:“美和醜……達木措一定沒有喜歡過什麽姑娘。”
    “誰說沒有!”達木措脖子一梗道,“老頭子年輕的時候喜歡的可是咱村子裏最美麗的姑娘。”
    “那最後也一定沒娶到人家。”
    依暮雲撇嘴,逗得洛煙然掩嘴輕笑。
    達木措倒也不生氣,撓頭破有些困擾道:“她後來嫁給別人啦。”那模樣好像到現在也沒想通姑娘為什麽不選他而要嫁給別人。
    幾人大笑。
    笑完過後,蕭冷兒頷首道:“達木措說的也有道理,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在你眼裏,自然便是全世界最美。”回憶半晌,緩緩道,“跟我約定好的那個人,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隻覺連腦子都停止轉動,隻是反複的想到,天底下竟然有那麽好看的人呢。”
    那種反應,不管她看他多少次,認識他多久,隻要他對著她笑,仍然是最能殺傷她的武器。
    聖渢聞言眸色更黯,但蕭冷兒的心,此時早已被另一個遠在千裏之外的人填得滿滿。
    走了大半日,達木措腳步終於在兩座看來並無甚特別的山峰腳底下停住。看了半晌也沒看出甚稀奇來,依暮雲道:“就是這裏?”
    “就是這裏?”達木措點一點頭,轉向蕭冷兒,“你可懂得五行八卦之術?”
    蕭冷兒頷首道:“達木措還有甚吩咐,隻管說出來便是。”
    “那玩意兒我可不懂,伊那也不懂,伊那說是赤霞峰主人交代的。”達木措訕訕道,“所以其實咱都不知道具體該怎麽上山,一切都看幾位的機緣。”
    這個達木措,之前還當他裝神弄鬼,原來是根本一竅不通!強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蕭冷兒道:“請明言吧。”
    “要笑就笑出來麽,老頭子可不怕人笑。”達木措嘀咕,眼見蕭冷兒臉色已變得分外不好看,連忙拉著她蹲下身,尋了跟樹枝在地上塗畫起來,蕭冷兒幾人連忙聚精會神看著。
    看得半晌,依暮雲和洛煙然都不懂得五行之術,隻瞧得雲裏霧裏,蕭冷兒卻已瞧出些門道來:“就這些,沒有別的說法?”
    達木措道:“伊那下山時,赤霞峰主人便隻給了他這一幅畫,旁的一句話也不曾交代。”
    蕭冷兒若有所思,半晌道:“多謝你,達木措,我領悟雖不多,但想來也能夠試上一試。”
    “祝你們幾位好運了。”拍拍她肩膀,達木措歎道,“你幾個年輕人,老頭子喜歡得不得了,希望你們能平安走這一遭。”
    “多謝你,達木措。”一日一夜相處,達木措為人古樸開朗,蕭冷兒幾人也極為喜歡他。
    夜裏受凍,不願達木措又要大半夜才能趕回村裏去,告別之後,蕭冷兒幾人便叫達木措先行一步。四人走了半晌也都有些疲累,這附近看也無甚人煙,便自躺在地上歇息一會兒。
    半晌無意中轉過頭來,看依暮雲呆呆盯著天空一動不動模樣,蕭冷兒不由動了心思,挨近她道:“想什麽呢?”
    依暮雲冷不防給嚇了一跳,拍拍胸口,沒好氣瞪她一眼,偏過腦袋去不願理她。
    “究竟在想什麽?”蕭冷兒不依不饒。
    依暮雲又轉過頭來瞪她。
    蕭冷兒眨了眨眼:“洛雲嵐?”
    依暮雲瞪不下去了,正要再次轉頭,已被蕭冷兒伸手定住:“我拜托你不要這樣嚴重看不見我聽不見我,趕緊老老實實回答我問題。”
    “你都已經知道了,還要我回答什麽。”半晌依暮雲悶悶道。
    洛煙然也已經湊了過來。
    眨了眨眼,蕭冷兒柔聲道:“是……哪一種想?你能不能分清楚?”
    依暮雲被問得有些惱怒,想發火,見二人各自瞪大了眼,其中卻都是認真的模樣,忽然又泄下氣氣,複又重重躺下,半晌有些悵然道:“好像、隨時隨地都想著,又好像、他一直沒離開過腦子裏,吃飯想,走路想,說話想,想的時候還是想……哎呀我不知道啦,大概、大概是他從前像個牛皮糖一樣黏我黏得太緊了!”
    蕭冷兒與洛煙然對視一眼,心中俱喜。
    然依暮雲很快就分清這究竟是哪一種想。
    半空中出現一陣很奇怪的鳥鳴聲。
    蕭冷兒一聽這聲音,立時便從地上跳了起來。聖渢也已經坐起來身來,凝神聽得一陣道:“這聲音……”
    “是我蕭家特有的信鳥。”蕭冷兒幾乎連聲音都在發抖,出神看遠處,半晌果然看見一隻奇異的白色大鳥展翅向幾人飛過來,口裏發出的正是方才幾人聽到的那種叫聲。
    依暮雲幾人看得咋舌:“好大的鳥!”
    讓那信鳥停在自己肩上,蕭冷兒笑道:“這一種信鳥可不好養,又機靈又凶猛,也能耐住長途。此次他們竟然用它來傳信於我,隻怕那邊又發生了大事。”
    三人都已經圍攏過來,蕭冷兒從信鳥爪子上解下那竹筒,便自放它飛上天去。小心翼翼展開那紙卷,方看得兩句,蕭冷兒已白了臉色。
    見她模樣,其他三人也不由心中收緊,洛煙然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樓心月約戰泰山派掌門尤崇慶,眾人被問心設計困於泰山淩雲峰下,傷亡慘重……”她再看下去,隻覺連站都快站不穩,“尤掌門當場被害,扶伯伯與洛伯伯……俱都重傷,我爹、我爹……”腳下一軟,終於踉蹌跌坐在地。
    洛煙然也早已聽得呆住。
    見她二人模樣,聖渢一手奪過那信紙,匆匆看完,見依暮雲焦急模樣,淡聲道:“紫皇傷得最重,可能……一生都無法再站起身來。”
    依暮雲張口結舌,半晌才想起問道:“那其他人呢?扶雪珞、蕭姐姐,他們……”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洛雲嵐呢?洛雲嵐呢!”
    “他們都沒什麽大事。”聖渢把手中信紙遞給她。
    連著看了兩遍,依暮雲明知不該,但心裏的確放下一些。這才又看向蕭冷兒猶豫著不知說什麽,已聽蕭冷兒啞聲道:“給我。”
    依暮雲連忙遞上去,見她手都在輕微顫抖的模樣,怒從心起,忍不住回頭衝聖渢吼道:“都是你們魔教,都是那個問心!無惡不作!喪心病狂!”
    聖渢默默聽著。
    “大哥他……”洛煙然顫聲道,眼淚便順著雪白麵頰流下來,“爹爹……”
    依暮雲恨恨道:“你還叫他作大哥,他這種人,怎配做你兄長!”見其他三人俱是黯淡模樣,又氣又恨,跺腳轉過身去。
    蕭冷兒與聖渢對望一眼,半晌聖渢忽道:“他讓我跟你走,便是有意叫我置身事外。”
    蕭冷兒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半晌站起身來,踢踢腳下的石子垂首道:“我說分開,他不允。我現在知道或者他隻是不甘心,因為、因為他早已放棄與我之間的感情,他無所謂了,但是、但是希望我跟你不要生恨,希望我們兩個好,所以讓你陪我一起離開。”
    聖渢默認,他也不知該說庚桑楚這想法是癡傻還是可笑,但他確是他大哥,確是把他作親弟弟一樣疼愛,在他自己絲毫沒有退路的時候,也堅持要為他找準一個原本不可能有的明亮的方向。
    半晌蕭冷兒沉聲道:“這一趟赤霞峰之行咱們得加倍努力前行才是。”看洛煙然垂淚和依暮雲無精打采模樣,咬牙道,“別哭了,把眼淚通通都留到明天去罷。”
    三人都是一愣,蕭冷兒握緊了手中的紙張:“大哥說,天底下若還有人有可能醫治爹爹的疾,隻怕唯有這個赤霞峰主人。”踱得兩步再道,“我爹一生愛武成癡,不能讓他就這樣坐在病床*上過完她的下半生,我一定要找到風赤霞,一定可以。”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中一直覺得自己是怨著蕭如歌和樓心鏡明的,但此刻,他們都不在她身邊,他們都身陷危難之中,她竟已然可以坦然的喚出一聲爹娘。而這一聲遲了十七年的呼喚,給了她那樣大的勇氣,讓她忘卻那個人帶給她的滿身滿心傷痛,而生出繼續往前走的無窮的力量。
    “冷兒……”
    “我一定可以找到風赤霞。”蕭冷兒揚一揚手中的紙張,一字字清晰道,“我一定會平安的帶出娘親,也可以找到救治爹爹的方法,他們都絕不會有事。”
    三人看她光彩湛湛眸光,那其中閃爍的堅定,就像觀音一樣聖潔。
    “所以收起所有的眼淚和內疚掛念。”看一眼漸黑的天空,蕭冷兒握緊了拳,“今天我們還有不得不做的、更重要的事。”
    “我們真的可以找到赤霞峰主人嗎?”依暮雲問。
    蕭冷兒不答,隻因這瞬間月亮終於從東邊的峰影間升了起來。
    揮一揮手,示意三人跟在自己身後。蕭冷兒眼中隻是留意隨著月亮升高時,她眼前那兩座山峰交替在地上的影子的變化。那影子移動一步,她便也跟著走一步,壓根不去看周圍的環境。
    三人跟在她身後,俱都不敢出聲打擾。聖渢不時看身邊景物變化,四人此時早已出了平地,往其中一座峰頂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