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諧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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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衍求一術在當世何等珍貴,隻怕那碧落根,龍骨草也不及其萬一。左夢塵乃好學問之人,且在算數一道頗有造詣,否則今日老皇帝也不會把他請來。
可也正是因為如此,左夢塵對大衍求一術的渴望遠遠比在場其他人要高得多。故此連連追問,希望知道這大衍求一術是否還有殘本流傳於世。
程月棠如何不知左夢塵心中之惑,聞言當即一歎,麵露苦色,“陛下,閣老,民女自幼頑劣,向來便是丟三落四的性子,不然何至於在楊尚書後院烤魚之時失手將整個後院點燃。”
老皇帝聞言隻是一愣,他早就知道程月棠的性子,故此聽到她這麽一說並沒有顯得驚訝。
隻是那左夢塵聞言,心神卻是狠狠一震,隱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急忙問到,“你的意思……..”
“那古譜本就是民女幼年之時教書先生所授,多年過去,民女也不知那古譜現在何處,若沒有萬一,當是被民女扔在祖屋……..”
程月棠話到後半段聲音越發的小了,臉上滿是歉疚之色,似做錯了事的孩子一般不敢大聲說話。
話音未落,那左夢塵大聲哀怨起來,“唉!唉!你這孩子……你這孩子……老夫當真不知該怎麽說你才好!”
“你可知這大衍求一術何其珍貴?你竟然……”
左夢塵滿臉的痛心疾首,連連頓足,恨不能拂袖離去,再也不見這頑劣孩子。
老皇帝見狀,皺著眉頭對左夢塵道,“閣老,事已至此,痛心已是無用,不如讓程姑娘寫下章法,以備後世所究。”
左夢塵聞言看了程月棠一眼,長歎道,“為今之計也隻有如此了。”
程月棠沒有說話,默默接過筆墨之後將腦子裏還記得的一些章法全都寫了出來。
那左夢塵雖從未見過大衍求一術,但觀程月棠解題之法便知此法不凡,待得程月棠寫出大衍求一術的種種章法之後,左夢塵當即連連叫好,欣喜之色難以言表。
老皇帝見程月棠不僅智計非凡,而且又有如此才學,心中不禁暗暗生疑。
待得程月棠寫完,老皇帝抬眼問到,“物不知數便算解了,那天道之上之道該如何解答?”
聞言,眾人再度把目光聚焦在程月棠身上。
天道,在世人眼中已然涉及穹頂,在往上便是道之極盡,無道之道。然程月棠所提出的天道之上卻不是無道,否則也不會以此為題考驗天下才子。
這時,殿中禦史曹之文恭聲道,“陛下,臣以為天道已然是道之極致,正所謂道有千變,天道輪回,無論如何辯證,天道之上隻能是無道。”
左夢塵聞言也緩緩點頭,“道之極盡罷,然天道是為自然,自然是為天下,天下是為人道。故,無論天道,人道,亦或者法道,妖道,魔道,皆為萬道之一,彼此分離卻又同歸一統。”
老皇帝聽得有些雲裏霧裏,他向來不喜這些“玄學”,聞言隻是點頭。
那劉先培見狀,轉頭看向一旁的程月棠,“不知程姑娘究竟是如何解答?”
“或者說,程姑娘設定的答案是什麽?”
眾人也都知道,此題乃是程月棠自設,其最終答案自然隻有她自己知曉。
程月棠聞言了然道,“回稟陛下,所謂天道,確然已是極致。隻是陽極必陰,陰極必陽。而天道也的確可以說的是人道的另一種解釋,故此,民女以為,天道之上應是諧之道。”
“諧之道?”
眾人聞言都皺起了眉頭,想來他們都不曾知道什麽是諧之道。
“所謂諧之道,天與地諧,人與物諧。山與水諧,草與木諧。凡世界一切盡皆和諧,凡諧者,皆為道。凡不諧者,皆為渾沌。”
程月棠朗朗聲音在大殿之中回響,一時間無人敢應。
程月棠所提出的諧之道,包羅萬象,囊括寰宇,實乃世間僅見。而且闡述的諧之所理,更是與一般道則不同,講究兩兩並列,相比而言。如此之道,不僅一目了然,而且更具有實質意義,無論是天道還是人道,將其擺在諧之道之中也會更容易理解真諦。
左夢塵雖見多識廣,但觸及如此之高的理念時也免不了有些驚詫,一來他不知程月棠提出的諧之道是否值得探究,二來,他腦中根深蒂固的學派意識仍然不肯消散。
老皇帝見眾人盡皆沉默,不由問到程月棠,“照你這般說來,諧之道不僅包含世間所有道,而且歸納於一體?”
程月棠聞聲點頭,“世間之道,無非人心。諧之道所探究的便是人心與自然之道。自然之道,自是世間所有道則之終極。”
說完,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無論從儒學還是從道學上來說,在眾人心中,道的終極乃是天,乃是陰陽之道,乃是虛無之道。但以程月棠的說法,當陽極必陰,陰極必陽,虛無也會變成實質。
而如此一來,自然之道也就是諧之道,諧之道,也就是自然之道。
此番論證涉及深奧,饒是左夢塵與一旁的曹之文也都是緊皺眉頭。
程月棠見他們一時半會兒是無法理解通透,於是便對著老皇帝道,“陛下,民女如此解答縱不算最為正確,但至少成立一個觀點,有據可依。倘若有人能推翻這個觀點,民女自當心服口服。”
程月棠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即使你不認同,但你也無法推翻。如此的話,那我這個答案便算正確答案。
老皇帝聞言點頭,“你說的有理,既無反駁之由,那便算成立。”
“陛下,如此說來,民女可還算有意戲弄天下名士麽?”
程月棠垂首問到。
“自然不能算,程姑娘才情灼灼,實屬世間罕有,老夫今日,受教了。”
左夢塵對著程月棠連連拱手,臉上滿是欣慰滿意之色,似乎對程月棠有著莫大的希望。
老皇帝聞言自也不好多說什麽,隻是擺手道,“既然你能解開這兩題,自然不能算。”
“陛下,既然民女並非有意戲弄天下名士,這京中流言……”
“哼!不知是哪個居心叵測之徒在亂生是非,曹禦史,朕命你全權調查此事,一旦查實,立即下獄,不必奏報。”
老皇帝這次是當真動了怒火,旨意直接下達,並沒有絲毫回旋的餘地。
事後,左夢塵又拉著程月棠好生研究了一番大衍求一術這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出了皇宮,還未走出宮門,程月棠便看到程景況與楊季修正等在外麵。
“囡囡!”
程景況看見程月棠完好無損的走了出來,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下,急忙迎了上去。
“爹,您怎麽來了?”
“你還問為什麽,我不來我能放心嗎?”
程景況仔細打量一番程月棠,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楊兄?你怎麽也來了?”
程月棠與程景況說過話後,便看向楊季修。
楊季修見程月棠並無損傷,心中稍安,“本王也才從宮裏出來。”
“哦?楊兄進宮作甚?”
“本來是打算去給皇兄請安的,得聞皇兄正在處理要務,便退了出來。”
楊季修一臉正色的回答讓程月棠在心裏暗暗發笑,看來這楊季修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楊季修借口與程景況有事相商便與兩人一同回到了秦國公府。
程月棠將皇宮之中的人給兩人說了一遍,隻是自動略去了那兩題的答案。
程景況聞言,驚歎道,“竟然把左閣老也請了出來?!”
楊季修也是一震,左夢塵左閣老威名大於天,皇兄竟然把他老人家都請出山來,看來皇兄此次是當真動了真格。
程月棠接著道,“皇帝親命曹之文調查此事,我想,這京中鼎沸流言也時候到頭了。”
楊季修點頭道,“曹禦史向來雷厲風行,鐵麵無私,此事他來接手,必定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平複。”
這時,程景況忽的反應了過來,“囡囡,你一直不理會此事,難道就是要借皇上之手……”
京城中的流言一旦達到鼎沸之勢,勢必會驚擾老皇帝,而老皇帝又是最在乎麵子的人,他若出手,必定無人可擋。
程月棠對此事一直不理不睬,看上去似乎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實際上卻是在等老皇帝出手!
想到這裏,程景況不由瞪著一雙虎眼看向程月棠,“囡囡,你竟然來皇上也算……”
最後那個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如此大不敬之言,若是被旁人得知,保不準明日朝上就有彈劾程景況的奏本。
倒是楊季修,仍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似乎此事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
程月棠聞言隻是一笑,“爹,我可沒算計任何人,隻是順水推舟罷了。”
程月棠知道楊越遙與單婉婉肯定會不斷引起流言來牽製程月棠,讓她無法順利完成試題選婿,從而給楊越遙製造可以挽回局麵的機會。
所以程月棠在此次流言鼎沸之時順手推了一把,將天下悠悠眾口都引向了自己。這樣一來,失態超出楊越遙和單婉婉的控製,他們再想從中尋找機會,可就不那麽容易了。
最為關鍵的是,通過在老皇帝麵前解題,通過老皇帝來了結此事,楊越遙便是有心挑起事端,隻怕也沒那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