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樹中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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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變成了一個男孩兒,我感覺自己很開心,看到什麽都覺得新鮮,園裏有好多不認識,沒見過的樹,還有那麽大的空間讓我在裏奔跑。奶奶在這裏總也抓不住我,我隻要在躲在樹後,她便不知我藏到哪去了。我想去爬樹,可大人們都不許。我便一直不斷地跑啊跑啊,直到逃出大人視線很遠的地方。
    我看到了一個奇怪的樹,它有著一個紅通通的樹幹,我停下腳步,充滿好奇心地看著,我從沒見過麽奇怪的樹。那紅紅的像草莓一樣的顏色,讓我無限向往,我慢慢地走過去,像發現了一個童話中的寶藏。
    我伸出一根手指想要觸碰它,我猜想那裏一定是軟軟的,甜甜的。隻是一瞬間,那一抹紅色一下撲到我身上,頓時天地一片漆黑,什麽都消失了……
    我啊地一聲大叫,睜開眼來看時,發現我還在果園中的那棵芭蕉樹之下。旁邊是同樣一臉驚詫的劉媽,再遠處是薑三思和李遇求。
    我回想著剛才的招魂經驗,原來這孩子還真是在這樹下消失的,那他是到哪了呢?我看著那棵樹,隻覺得它更加古怪了。
    劉媽似乎對這事也有感應,但不知是不是和我一樣,能看到孩子消失前的那一幕景象。這次她隻是引導,而主導招魂的人是我,所以她並沒有之前所出現的虛脫的狀態。劉媽向五娘揮手,說道:“拿來!”
    五娘心領意會地把油燈拿過來,塞到劉媽的手中。劉媽點了一下頭,退到了一邊去。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薑三思,瞧人家這配合多默契,再看他這個豬一樣的隊友……
    劉媽還是背對向薑三思,從懷中摸出一道符來,用油燈點燃了,再把餘光塗在紅線之上。那紅絲立馬點火,快速地燒到鞋上的黃紙人。便見那黃紙人突然有了動力一樣,帶著鞋子跳在半空,直接拍在芭蕉樹上。
    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這是法術啊,而且很高明的玄法。但現在有一個警察守在這裏,露出這一手不知會有什麽後果。劉媽自己都被嚇一跳,以前從沒出現這種情況,有點吃不準是她的符起的作用,還是我在旁邊做了手腳。
    薑三思拍著手笑道:“好!很好!這個魔術變得好,孩子一定會喜歡!”他這是有意將法術往魔術方向引,表明自己的態度,他隻是看到了魔術,那就沒犯什麽錯誤,這個理由一點沒毛病。
    我也有些驚歎自己的精神力和劉媽的符結合起來,會有這樣的威力。便上得前來,走到那株芭蕉樹前,仔細查看著樹皮,這鞋子還粘在樹上,也不知哪來的吸力。
    我看著樹幹似乎已經起了皮,有一道不大明顯的裂紋。我把李遇求叫過來,小聲對他說:“看看附近有什麽什麽斧子、鋸之類的東西,砍這棵樹試試。”
    李遇求點頭領命而去,沒一會兒便拿了一把清理灌木的砍刀回來。我看了看芭蕉樹,又看了看他手裏的砍刀,說道:“你倆誰來試試?”當然我是和薑三思和李遇求說的。
    李遇求對我格外信任,隻做事不問為什麽,所以話也不說,舉起砍刀便一刀砍在芭蕉樹的樹杆上,但芭蕉樹表麵節結鱗錯,這一刀並沒有砍多深。
    趙怡急道:“你要幹嘛?”這是她高價引進的,自然不許別人破壞。
    李遇求卻哪管這些,既然我向他下達命令,那必是有深意的,所以馬上撥出砍刀準備砍第二刀。隨著砍刀從樹表皮抽離,一股紅色的液體也隨之噴了出來。李遇求躲閃不及,右邊衣服全被噴成一片殷紅,仿佛受了極重的傷一樣。
    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不敢再砍第二刀。
    趙怡哆嗦道:“這,這怎麽回事啊?樹怎麽會流血呢?不,不會成精了吧?”
    劉媽已經撲通跪在地上,不迭地磕頭,口中顫抖地說道:“是,是樹神,我們傷了樹神啊!弟子今日是無心之後,您,您老人家不要怪罪啊!”
    五娘見狀,便也跪在地上,跟著一起磕頭,但為什麽要磕頭卻好像有些不大明白。
    孩子的奶奶也嚇得臉色煞白,絮叨著:“這可怎麽辦啊,這可怎麽辦啊,我小時候聽老人說過,得罪了樹神沒好報的……”
    我也愣在那裏,不知要做什麽好了,心在嘭嘭地亂跳。
    薑三思自然不信什麽樹神的說法,但樹會流血他確實沒有見過,便小心地上前查看樹幹的傷口。
    場中之人各懷心事,一時都不敢輕舉枉動。史籍上對大樹流血的事多有記載,而砍樹之人多半不得好報,多為驚嚇而死。最著名的一起便是曹操修宮殿時,匠人砍梨樹卻砍不下去,曹操不信邪,親自拿著寶劍上陣,結果一劍下去,被樹血噴了一身,曹操受了驚嚇,沒多久便一命嗚乎。
    一代梟雄曹操尚且如此,我等屁民又豈會不慌亂!
    薑三思大概是受無神論教育太久了,又是警察身份,反倒比我們鎮定,他上前用手蘸著“血液”放在鼻下嗅了一嗅,還大膽地伸出舌頭舔了下嚐味道。
    我想阻止他卻已來不及,但見他砸巴下嘴,便皺起鼻子,“呸,呸”地吐著唾沫,叫道:“好苦啊!”又全沒形象地用袖子擦了下舌頭,說道“不是血啊……”
    我的心也落了下來,看來是多心了,曆史那些流血的都是古樹,而此樹如趙怡所說,隻是去年才種上的,又怎麽會出現民間所說的樹神呢?
    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又走至樹前,向之前看到那個豎痕看去,那裏很像是一道裂紋。可惜我沒有把雷公鐵帶在身邊,不然炸它一下,一定讓它皮開肉綻,這雷公鐵本來就是劈棗樹時遺留下來的。
    我回頭看到劉媽和五娘還在不斷磕頭,說著請求樹神寬恕的話,便走到她倆身旁直接把那盞茆山派傳下來的油燈給拿了過來。走回到芭蕉樹前,我用油燈在疑似裂紋的地方一烤,但見那裂紋向兩邊卷起,露出裏麵血紅的樹肉。我大叫道:“李遇求快來幫忙!”
    李遇求上前心領神會地舉起砍刀便插進縫隙裏,然後用力地向旁邊撬,那縫隙馬上加大,出現好大一個豁口,但樹皮閉合的力量似乎也不小,我見那裂痕在變小,馬上要收緊回去的感覺。
    我忙把袖中那道茆山派的“耶穌”符抽了出來,此時也不理會這符是不是隻為求桃花而畫,便在油燈上把符點燃後丟進樹縫之中。
    那樹縫猛在閉合在一起,李遇求握不住刀把,砍刀便脫手而去,被樹皮牢牢地夾在樹縫裏。刀柄左右亂顫,發出細微的“嗡嗡”聲。
    我拉著李遇求忙向後連退了幾步,馬上聽到樹皮之內發生“砰”的悶響,然後樹皮沿著之前的裂痕向兩邊炸開,露出裏麵鮮紅一片的樹肉。
    我隱隱看到樹幹裏麵有東西,便叫道:“快!別讓樹皮再合上!”
    薑三思和李遇求兩個壯漢便馬上上前,一左一右地拉住樹皮的裂開的兩側,用力地向外拉扯著。樹皮向外越扯越大,二人幹脆用腳蹬住樹杆,借助身體的重量把樹皮完全扯至兩邊。
    那樹皮終於失去了活力,無力地耷拉在兩側,樹幹滿是血紅,如一頭剛被剝皮宰殺的野獸。我隱隱覺得這鮮紅的樹幹,與我在招魂時所見到的草莓色一模一樣。也許我們已經找到了問題的所在了,失蹤之謎離破解不遠了。
    趙怡“啊”地一聲尖叫,手指向樹幹裂開的方向說不出話來。
    我們忙湊到樹前,向樹幹裏查看,卻見那粗大的樹幹裏麵卻是中空的,就像一層硬皮圍成的空腔,而在空腔之內此時有一副矮小的白骨倚在裏麵,骨頭上滿是粘液。我有點犯惡心,難道那失蹤的孩子是讓這成精的樹吃了嗎?怎麽隻剩下一堆白骨了呢?
    我想挑出那白骨上附著的衣物給趙怡和孩子的奶奶辨認,卻發現那布料已被粘液腐蝕得成了一縷縷的布條,一碰得撕裂開來。
    我從地上撿起之前跌在地上的砍刀,將矮小的白骨向一旁撩開,從白骨的後麵挑出一隻膠皮的鞋子,這鞋雖然顏色已淡,卻看出來和失蹤孩子遺落的那隻鞋正合成一雙。
    我將那隻鞋挑出樹幹,和剛才招魂的那隻擺在一起,無論大小和樣式都是一模一樣。孩子的奶奶哇地哭了出來,搶了過來就撲向那雙鞋子,薑三思搶先一步把她攔下來,說道:“小心,這粘液可能有腐蝕性!”
    孩子的奶奶癱軟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趙怡也終於明白這副屍骨就是自己失蹤的孩子了,不由也哭了起來,眼淚流個不停。
    “唉……”我歎了一口氣,這案子算結了嗎?可孩子已經不在了,現在要弄明白的是,這到底是什麽樹?為什麽它可以像動物一樣吞噬食物呢?而且還是捕捉的活物。若是南美的食人樹也就罷了,偏偏這是大家都熟識的芭蕉樹。
    我望向趙怡,頓時又覺得這個女人好可憐,本來想在老公麵前證明一下能力,結果卻讓樹把老公唯一的兒子給吃了,這讓她以後還怎麽和家人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