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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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錦寧沒聽到叢蓉和司徒淵說了什麽,隻是這一刻,站在夜色之中,心裏的感覺莫名蕭索。
    她愣了片刻,身後就傳來腳步聲。
    “二姐姐!”嚴錦雯快步從門內走出來,麵上神色莫名帶了幾分焦灼,“原來你在這裏,讓我好找!”
    “你怎麽還在這裏?”嚴錦寧問道,眼神有些探究的上下打量她。
    嚴錦雯有點不好意思的回避她的目光,僵硬的扯了下嘴角道:“母親和祖母提前回去了,走得時候到處也找不見你,所以就讓我留下來了。她們讓留了馬車,就在巷子外麵,很晚了,我們回去吧!”
    嚴錦雯是個心思很細密的人,這樣說起話來的神情舉止都叫人看不出破綻。
    可是嚴錦寧多疑,打從心底裏就不會相信馮氏會管她的死活。
    “是麽?”嚴錦寧笑笑,“那母親還真是有心了!”
    嚴錦雯的心裏咯噔一下,低下頭,眼中飛快的閃過些什麽,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道:“其實……是祖母不放心!”
    這麽一說,倒是合情合理了許多。
    “那我們就回去吧!”嚴錦寧笑笑,就沒再多說,轉身先往台階下麵走去。
    嚴錦雯低頭跟著,心裏卻覺得奇怪,走了沒幾步,突然反應過來,狐疑的左右觀望著道:“靈玉呢?我記得早上是她跟著二姐姐的吧?”
    “她?”嚴錦寧也像是剛發現了不對勁,皺眉道:“我也不知道,白天那會兒公主府裏亂糟糟的,後來我就沒見她了。”
    嚴錦雯可不想再為了這麽個小丫頭繼續耽誤工夫,於是安慰她道:“一下午都沒見你的人,她會不會以為你跟著母親他們回去了,所以就先回府了!”
    嚴錦寧想了想,“也許吧!”
    “那我們先回去看看吧。”嚴錦雯道。
    這時候都已經快四更天了,而且這公主府裏剛出了這麽大的變故,整個府裏愁雲慘霧的,晚上看著靜悄悄的很瘮人。
    此地不宜久留是真的。
    嚴錦寧點點頭。
    兩人出了巷子,果然有一輛永毅侯府的馬車等在那裏。
    “在那邊!”嚴錦雯道。
    姐妹兩個剛走到馬車旁,正坐在車轅上打盹的車夫跳下車來開門,就見遠處另有一輛馬車深夜行來。
    駕車的小廝嚴錦寧覺得有點眼熟,嚴錦雯卻是一眼就認出來了,不禁用力的捏住了手裏的帕子。
    片刻之後,那馬車停到跟前。
    小廝跳下車,開了車門。
    司徒海晨打著嗬欠探頭出來。
    “世子爺?怎麽是你?”嚴錦寧有些意外。
    司徒海晨的目光直接落在她身上,又看了眼她身後停著的馬車,然後就笑了,“還以為你沒人管呢,又從王府巴巴的跑出來,早知道就直接睡大覺去了!”
    他應該是真困得很,說著,又忍不住打了個嗬欠。
    他特意跑回來,居然是為了怕沒人送自己回去?
    司徒海晨這人,真的有這麽好心?
    反正嚴錦寧知道自己和他之間沒這樣的交情,隻是更不願意深究什麽,隻道:“多謝世子掛心,我府上有車馬在,就不勞煩世子了。”
    司徒海晨是以為司徒淵會直接跟皇帝回宮,回府之後突然想起嚴錦寧,就又趕緊讓小廝駕車奔了回來。
    這會兒既然知道她自己能回去,也就懶得多管閑事了。
    “好!那你自己路上小心點。”他說,然後就退回了車廂裏,緊跟著夾著嗬欠聲的模糊語音傳來,“回府!”
    “是!世子爺!”小廝應聲,調轉了方向,策馬原路返回。
    嚴錦寧也轉身上了車。
    嚴錦雯盯著司徒海晨乘坐的那輛馬車越走越遠,手裏死死的揪著帕子,眼底掠過些明顯刺目的冷光來。
    因為有嚴錦寧在,司徒海晨的眼睛裏根本看到看不到她!
    如果不把這塊絆腳石踢開,她永遠都不可能得到他的目光!
    “三妹妹?”馬車上,嚴錦寧見她未動,叫她。
    “哦!”嚴錦雯回過神來,趕緊平複好臉上的表情,轉身也上了車。
    折騰了一整天,嚴錦寧這會兒是真有點累了,而且知道回府之後還有一場硬仗要打,懶得再費精神,就隻是閉目養神。
    嚴錦雯也不多說,低眉順眼的安靜坐在另一邊。
    說她聰明,便就體現在這裏——
    即使心裏對司徒海晨再怎麽的上心,也絕對忍得住,不會欲蓋彌彰的去旁敲側擊嚴錦寧探聽消息。
    這也是這麽久了嚴錦寧都沒注意到她是對司徒海晨動了心的原因所在。
    一路上相安無事,回到侯府,已經接近黎明。
    馬車駛進巷子,等在門簷底下的靈玉就奔了出來,扯著脖子等。
    馬車停下,看見嚴錦寧和嚴錦雯先後下來,她才鬆了口氣,上前扶了嚴錦寧道:“小姐,您怎麽才回來?”
    “白天的時候跟母親他們失散了,後來她們提前回了,我就被落下了!”嚴錦寧笑道。
    靈玉雖然有話要說,可是看到嚴錦雯在場,也隻能先忍著。
    嚴錦寧轉頭看向嚴錦雯道:“對了,之前你也一直在公主府,二哥的事,你應該也有耳聞了吧?”
    嚴錦華死得太突然,嚴錦雯本來的關注點不在這裏,再加上被司徒海晨亂了心神,所以就沒細想這事兒,此刻聞言,頓時就從頭皮涼到了腳底。
    “我……”她張了張嘴,緊張的臉色微微發白,“是真的嗎?我是聽說了,可……”
    一大早兄妹幾個才見過麵,當時的嚴錦華還神采奕奕,看上去意氣風發的,可是怎麽一眨眼人就沒了?
    許是因為沒有親眼看到嚴錦華的屍體,嚴錦雯的心裏就總覺得有點飄忽和不真實。
    嚴錦寧的麵容沉靜,肅然道:“看府裏這麽安靜,房大人應該還沒派人過來報喪,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也瞞不住,還是你跟我一起先去看看母親吧!”
    “我……我們?”嚴錦雯不想去,想想都知道一旦馮氏聽聞了嚴錦華的死訊,會是個什麽局麵。
    她們去了,極有可能要被拿來當出氣筒,而如果不去——
    那就太冷血又不近人情了,回頭馮氏發做起來,照樣會找茬。
    所以兩者權衡——
    還是應該過去的。
    “那……好吧!”遲疑了一陣,嚴錦雯終於咬咬牙,拿了主意。
    兩人一行直奔馮氏那裏。
    黑燈瞎火的,到處都死一樣的沉寂。
    嚴錦雯心裏有點發怵,磨磨蹭蹭的隻跟在嚴錦寧身後。
    “二小姐?三小姐?”出來開門的丫頭還睡眼惺忪的,看到兩人,大為意外,“這天還沒亮呢,兩位小姐怎麽就來了?”
    “我們有急事要拜見母親,馬上進去通傳一聲。”嚴錦寧道。
    馮氏最近生病,脾氣就格外的不好,易怒。
    小丫頭心有餘悸,支支吾吾的堵著門,為難道:“兩位小姐,夫人最近身體不好,晚上也總是睡不好,再有個把時辰就天亮了,能不能——”
    嚴錦雯始終低著頭,也是不想進馮氏的這道門。
    嚴錦寧剛要說話,就聽那院子裏傳來淒厲驚恐的一聲慘叫,“走開!不要……”
    黑暗之中,這聲音分外刺耳。
    小丫頭打了個哆嗦,嚴錦雯也是心頭一顫。
    然後很快的,裏麵的正屋裏就點燃了燭火,窗紙上人影晃動,亂成一片。
    苟媽媽披了衣服從旁邊的一間屋子裏走出來,正好迎著端著臉盆從馮氏屋子裏出來打水的天竹。
    “怎麽,夫人又做惡夢了?”苟媽媽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
    “恩!”天竹神色肅然,眼底也帶著一片烏青,“我先去打點兒熱水!”
    說完,就轉身進了旁邊院子的小廚房。
    苟媽媽歎一口氣,也沒注意這邊門開了,急匆匆的就進了正屋。
    這邊嚴錦寧和嚴錦雯站在門外。
    嚴錦寧就對那丫頭道:“橫豎母親已經醒了,我們有要緊事,不能耽擱,你讓開,回頭有什麽事,不用你來擔待!”
    到底她們兩個是主子,小丫頭也不敢太為難,就遲疑著讓了路。
    嚴錦寧舉步進了門,想了下,就又止住步子回頭問她道:“母親最近經常的會這樣驚夢嗎?”
    “恩!”小丫頭點頭,“從上次病倒了,就總是睡不安穩。”
    “那大夫怎麽說?沒給開點安神的湯藥治一治?”嚴錦寧又問。
    “是開了藥的……”小丫頭道,但明顯她一個下等丫頭,也知道不了那麽詳細。
    嚴錦寧的心思不在此處,也就沒沒再繼續追問,和嚴錦雯一起直接進了正屋。
    繞過屏風,就見馮氏木然的坐在床上。
    床帳的陰影落下來,讓她的臉看上去極不分明,整個人像是木偶一樣,毫無生氣。
    淩翠捧了杯子,倒了半杯溫水和苟媽媽一起喂她,她倒是喝了,隻是沒有什麽反應,隻是木然的吞咽。
    “夫人?您好點了嗎?”喂了她一點水,淩翠拿帕子給她去擦額上的汗。
    馮氏也不知道有沒有聽到她的話,總之就隻是直直的坐著,沒什麽反應。
    淩翠和苟媽媽互相對望一眼,都是神色憂慮。
    兩人聚精會神的服侍馮氏,卻居然沒發現嚴錦寧兩人過來了,直到天竹端著熱水從外麵進來的時候才詫異道:“二小姐?三小姐?你們怎麽來了?”
    苟媽媽和淩翠扭頭看來,馮氏也慢吞吞的轉頭,隻是反應明顯的木訥遲鈍,好半天就隻是眼神空洞茫然的不說話。
    “母親是不舒服嗎?”嚴錦寧舉步走進去,問道。
    “沒……沒什麽!”苟媽媽連忙掩飾。
    她們對外都隻說馮氏是感染了風寒,卻絕不肯把她連夜做惡夢的事情宣揚出去,如今被嚴錦寧二人撞見了,自然是本能的心虛。
    大家都是深宅大院裏混的,尤其是馮氏這樣手腕強悍的一家主母,誰的心裏沒存點虧心事,那才叫不正常呢。但是如果說馮氏是疑心生暗鬼,那傳出去,就太難聽了。
    苟媽媽一時驚慌,根本就掩飾不住神情。
    馮氏是這個時候才緩慢的集中了精神,她臉上表情木然,盯著嚴錦寧的臉,眼裏嫌惡的神色都不加掩飾的道:“這個時間,你們怎麽過來了?”
    嚴錦雯就是死死的咬著下唇,盡量的垂著眼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嚴錦寧卻很體諒,打量了馮氏兩眼道:“母親如果身體不舒服,那您就先休息,我們——晚些時候再來?”
    這樣的欲拒還迎,有意思嗎?
    馮氏越發的不耐煩,沒好氣道:“你有話就直說,不用這麽拐彎抹角!”
    苟媽媽張了張嘴,本來想勸兩句,但是看著馮氏的臉色,不敢頂風作案,幹脆就閉了嘴。
    嚴錦寧就站在靠近門口的地方,也沒有往裏走的意思,看樣子似是斟酌了一下用詞,然後才道:“我和三妹妹剛從公主府回來,傍晚母親您和祖母離開之後……出了些事情!”
    提起南康公主府,馮氏就是心頭一緊,第一個想到的是嚴錦玉。
    她驟然坐直了身子,急道:“怎麽了?難道是玉兒?”
    說著,就匆忙的摸到床邊,下了床。
    可是連日裏的病痛折磨加精神折磨,她的身體已經虛弱到了極致,雙腿發虛,直接就要往地上倒。
    “夫人!”苟媽媽等人驚呼。
    就是嚴錦雯也沒辦法坐視不理,趕緊快走兩步迎上去,幫忙攙扶她,一麵趕緊的安撫道:“母親別急,大姐沒事!”
    馮氏是真的體力不支,方才這動了一下,登時就胸悶氣短,腦子裏一陣一陣的空白。
    幾人合力把她安置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苟媽媽撫著她的胸口不斷的給她順氣。
    馮氏氣喘籲籲的緩了好一會兒方才一寸一寸抬頭,死死的盯著站得離她遠遠的嚴錦寧。
    嚴錦寧麵色平靜的與她對視,見她把氣喘的平穩了,就道:“母親不要擔心大姐,大姐暫時沒事,隻是——”
    她說著,頓了一下,然後像是刻意遺憾的歎了口氣,字字清晰的開口道:“二哥沒了!”
    幾個字,她的吐字很清晰,聲音雖然有些輕,但是落在馮氏等人的耳朵裏,仍然有振聾發聵的效果。
    幾個人,都如是被人當頭棒喝,但偏偏一時又都沒有反應。
    過了一會兒,馮氏才手撐著桌子站起來。
    她的身子搖晃不穩,目光如是淬了毒,片刻不離,死死盯著嚴錦寧的臉,從牙縫裏擠出字來,“你……說什麽?”
    “二哥被南康公主的駙馬設局坑了,一時情急就挾持了素櫻公主,後來陰錯陽差的,驛館失火,兩個人都沒逃出來。”嚴錦寧道。
    她沒細說整個事情的經過和細節,隻保證讓馮氏能夠聽懂,嚴錦華的死是和南康公主府有關的。
    “你胡說!”馮氏的腦子瞬間懵了,第一時間的反應是不相信,淒聲怒罵。
    話音未落,外麵守門的小丫頭就探頭探腦的走進來。
    苟媽媽看過去,怒斥,“誰讓你進來的?”馮氏的臉色實在太嚇人,小丫頭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也還是心裏害怕,腿一軟就跪下去,磕頭道:“回稟夫人,是京兆府的房大人到訪,這個時間老夫人應該還睡著,門房的人不敢隨便過去打擾,所以
    ……”
    門房的人也不就是不敢去吵醒老夫人,隻是這樣的噩耗——
    他們誰都不願意去麵對老夫人的怒火,所以權衡之下,還是來找馮氏了。
    馮氏的腦子裏嗡嗡作響。
    如果說前一刻她還懷疑嚴錦寧是信口雌黃的,可是現在,卻是真的心裏打鼓,不敢見房德耀的。
    她的手,死死的掐著手心,即使痛,居然也毫無所察。
    屋子裏的氣氛凝固。
    既然誰都不肯起這個頭,那嚴錦寧也不介意繼續做這個惡人,於是深吸一口氣道:“母親,京兆府尹是京城的父母官,人家特意登門,總不能一直晾著的!”
    馮氏的嘴唇在發抖,抬起頭來,卻覺得喉嚨裏被塞了一團棉花,怎麽都發不出聲音來。
    嚴錦寧歎一口氣,幹脆直接對那丫頭道:“請房大人到花廳奉茶,就說母親馬上就來!”
    “好!”小丫頭一刻也不願意在這屋子裏多呆,爬起來就跑了出去。
    嚴錦寧又給苟媽媽等人使了個眼色,“都別愣著了,趕緊給母親梳妝整理一下!”
    馮氏惡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但是這一步,怎麽都要跨出去的。
    此時此刻,她的心裏隻是在不停的告訴自己說,不要相信這些人的謠言,隻要沒見到嚴錦華的屍體,那就什麽都不是真的。
    苟媽媽幾個硬著頭皮把她扶起來,飛快的穿戴。
    馮氏渾身僵硬,連拒絕的力氣也沒有,全程隻是木偶一樣的任人擺布。
    待到替她簡單的拾掇妥當了,嚴錦寧就陪著讓人扶她出門。
    馮氏此時,多少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架勢。
    花廳就在隔壁,可房德耀根本就沒心思喝茶,此時正神色凝重又焦灼的在院子裏來回的不停踱步。
    “侯夫人!”見到馮氏母女出來,他連忙上前一步,主動打招呼。
    馮氏也想還禮,可是第一眼卻看到擺在院子當中的一副用白布掩著的擔架。
    白布很幹淨,隱約勾勒出下麵人體的輪廓。
    馮氏雙腿,開始微微的打顫。
    苟媽媽本來是扶著她的手的,此時被她的指甲掐進肉裏,疼得齜牙咧嘴卻又不敢反抗。
    馮氏失了魂一樣的,一步一步踉蹌著往台階下麵走去。
    房德耀也是頭大如鬥,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但是再一看嚴錦寧就陪在馮氏的身邊,就稍微有了那麽點底氣。
    “唉!”他歎一口氣,也是一臉遺憾悲痛的神色,“想必二小姐已經和侯夫人說過了,嚴世子的事,實在是意外的很,還請侯夫人,節哀!”
    馮氏的一張臉上毫無血色,眼睛裏根本就看不到他,反而死死的盯著那副擔架,一步一步僵硬的挪過去。
    嚴錦雯的心裏也是突突直跳,總覺得今天這是要出事,緊張的張了張嘴,卻又不敢說話,一時間精神高度緊張,也是渾身的骨頭都要僵硬起來。
    “侯夫人!”房德耀想了想,還是再次開口,可是誰家出了這樣的事也不是聽外人的幾句勸就能當做什麽也不曾發生過的,所以最後他也隻是說道:“請您節哀!”
    馮氏人站在那擔架旁邊,本來想叫人把擺布掀開,可是她的喉嚨裏一直感覺被什麽堵著,試了幾次也發不出聲音。
    馮氏抬了抬手,心裏著急,可越急就越說不出話來,一張臉都憋成了豬肝色。
    “夫人您先別急!”苟媽媽察覺了不對勁,趕緊給她拍背,這一拍之下也是緊張的手勁有點大。
    馮氏的眼睛圓瞪,噗的就-噴出一口鮮血來,同時身體失去支撐,砰地一聲跪了下去。
    “呀!夫人!”苟媽媽叫嚷的撕心裂肺。
    馮氏跪在地上,卻是誰也沒看,伸出手去,抓著那白布狠狠的甩開。
    “啊——”院子裏的丫頭們頓時鬼哭狼嚎的尖叫著就先暈死過去四五個,剩下的人也都捂著嘴巴或者眼睛,別過了頭去。
    擔架上的,根本就不是個人,而是一具幹屍。
    渾身焦糊,麵目全非。
    苟媽媽強忍著胃裏翻騰的感覺道:“這人連臉都看不清楚,怎麽就成了咱們世子了?一定是弄錯了,一定是這樣的!”
    話是這麽說,可是她心裏卻清楚——
    房德耀又不是吃飽了撐的,怎麽可能不驗明正身就上門來報喪?
    馮氏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她的話,隻是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那具幹屍。
    那屍體的確是辨認不出麵目的,而她看的也不是那東西的臉,而是盯著他的左手。
    那幹屍的左手上,一個被烤得焦糊的扳指還是能夠隱約的辨認出成色。
    馮氏的身體,突然篩糠似的不住顫抖。
    她試著伸手去夠那扳指,可是根本就控製不住自己的動作。
    苟媽媽有意幫忙,卻又實在沒膽量去碰那屍體。房德耀看著馮氏的反應就知道對方這等於是已經認了屍了,心下歎息之餘也隱隱的鬆了口氣,“火災的現場還在清理,回頭如果還發現什麽世子的東西,本官會叫人送過來的。人死不能複生,侯夫人請多保
    重!”
    他是不指望嚴家的人今天能分身出來送客的,說完鄭重一揖,就先帶著幾個衙役離開了。
    “夫人!節哀!”這時候,苟媽媽也抹著眼淚哀哀的哭了起來。
    他招呼了膽子比較大的淩翠過去,兩人合力攙扶馮氏,不想馮氏起身到了一半,身子卻又秤砣似的往下墜。
    苟媽媽二人一時沒有準備,眼見著她撲在了那焦屍身上。
    馮氏掙紮著,想要爬起來,不想才一用力,噗的又是一口鮮血,直接噴了那焦屍滿臉。
    “啊——”這回連嚴錦雯都忍不住捂著臉尖叫起來。
    而馮氏手腳抽搐了兩下,卻是直接翻了白眼,再就一動不動了。
    “夫人!來人!快來人!”苟媽媽發出殺豬一樣的嚎叫聲。
    幾個還算有點膽量的丫頭衝上去,七手八腳的把馮氏直挺挺的身子抬到一邊。
    從始至終,嚴錦寧都隻是站得遠遠的,冷眼旁觀——
    馮氏的愛子之心,她又當麵體驗了一遍,隻還是希望這人不要這麽不經事,就這麽跟著兒子去了啊。這麽死,實在太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