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紀謹言,你總是這麽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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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謹言默默地沒有辯駁,或者說他根本沒有辯駁的立場。對瑟琳娜的歉疚太深,他一次次的委屈顧北北陪他一起贖罪。的確!他愛著她,卻在每一次遇到緊急的關頭的時候總是犧牲她,來保全瑟琳娜。他以為她傻傻的不懂,其實不過是不說出來而已。
    握緊了拳頭,紀謹言深深地凝望著她。他利用他的善良,一次次的傷害著她,即便再多的抱歉,也都彌補不了他讓她受到的傷害。可是,放手又太難,那會讓他比死了還難受。
    於是,他靜靜的看著她,柔聲乞求道,“北北,別這麽快放棄我……”
    顧北北咬唇,淚如雨下,“紀謹言,放手吧。從我們在一起的那一刻就是一個錯誤,現在彌補還來的及。”
    紀謹言黑眸微斂,忽而苦澀開口,“跟我在一起真的讓你這麽痛苦?”
    顧北北抿唇不語,握緊了雙拳,不算太長的指甲層層的陷入肉裏,在她的掌心掐出一個個血色痕跡。
    紀謹言看著顧北北,知道此刻他說再多她也聽不進去。於是抿緊了雙唇,然後沉痛的轉身出門了。不多久,奧斯格斯出現在顧北北麵前,將紙巾拿給她,安安靜靜的陪在她身邊。
    顧北北咬咬唇,忽而飄渺到,“我想見大哥……”
    奧斯格斯點點頭,直接帶著她進了警察局。站在蒙著一條白色床單的顧時雅麵前,顧北北情難自禁,哭的撕心裂肺,“大哥……大哥……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大哥……”她像是瘋了一樣,緊緊抱住顧時雅的屍體,用力的哭訴。
    奧斯格斯就站在她身旁,看著她痛不欲生的模樣,不由得微微歎息。
    “大哥,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你別丟下北北一個人啊……大哥,你起來啊……大哥!!!”顧北北看著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的顧時雅,整個人突然有種想死的衝動。
    她跟大哥在同一個屋簷下整整住了十六年,他們在一起走過快樂和悲傷整整十六年,十六年來他們同呼吸,共命運,整整十六年他們的骨血裏都早已有了彼此。可是現在,她的大哥居然就這樣拋下她離開了……
    她永遠記得,十六年前那個幫她擦去臉上汙垢的漂亮男孩:小丫頭,擦擦就漂亮。
    她永遠記得,那個將草莓洗的幹幹淨淨,送到她唇邊的漂亮少年:嚐嚐看,很甜的。
    她永遠記得,那個替她遮去委屈,親親她的小臉,帶著鼓勵笑容的男子:能笑著麵對,就不要哭著流淚……
    她永遠記得是誰夜夜陪她度過了被夢魘纏繞的深色夜晚;永遠記得那個即便冒著大雨,也要替他去買女性用品的男人;她永遠記得那個猶如童話裏的王子一般的男人,是如何悉心嗬護著她,又如何小心翼翼的保護著她……
    可如今,他卻丟下了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獨自摸索在這在寂寥無邊的痛苦裏。
    “大哥,你怎麽忍心丟下北北……大哥……”她整整喜歡了十六年的王子就這樣消失了、隕落了、離開了,“大哥,你醒醒啊……醒醒啊……”顧北北用力搖晃著他,淚流滿麵。
    紀謹言就站在停屍房的門外,看著哭到痛徹心扉的她卻無能為力。他用力揪著自己的頭發,恐懼和悲傷侵襲,任他紀謹言再怎麽神通廣大,也還不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個活蹦亂跳的大哥。耳邊充斥著顧北北嚎啕大哭的聲音,他的心在瞬間撕成片片。
    “大哥……你別丟下北北……大哥,北北不能沒有你啊!你怎麽這麽殘忍……大哥……”
    奧斯格斯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紀謹言,輕輕拍拍顧北北的肩,“人終有一死,你冷靜點……”
    顧北北瘋狂的搖著頭:“我冷靜不了!那是我大哥,陪我伴我,整整嗬護了我十六年的大哥啊……”
    “顧北北,你冷靜不了也得冷靜!別忘了,你腹中還有骨肉!”奧斯格斯低聲警告,他確定那聲音紀謹言聽不見。
    顧北北身體一僵,忽而狂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個男人害死了她最親愛的大哥,可是她卻懷了他的骨肉,多麽諷刺的笑話啊!!!
    紀謹言看著顧北北那副精神崩潰的模樣,想要靠近,可是卻又不敢,隻能遠遠地看著她,不禁紅了眼眶。
    一旁警察看見這副生離死別的痛苦場麵,不由得搖了搖頭。他走上前去,有些悲傷的開口,“顧小姐,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請你跟我們過來一趟,死者有些東西需要家屬簽字認領一下。”
    顧北北搖搖頭:“我不要過去,我要陪著大哥……”她說的茫然,隻覺得自己像是進了一個封閉的世界,整個人處在一種飄忽不定的狀態。
    過度的悲傷讓她渾身顫抖,淚水迷蒙了雙眼,她就宛如秋風中的落葉帶著淒涼的靜美。突然,她背後像是受到了一記重擊,眼前一黑,整個人暈厥了過去。
    顧北北被紀謹言抱回了小公寓,清澈的天空偶有雲朵飄過,淡淡的清風送來暖暖的陽光,微微吹動著一室粉色的窗簾。那簾子恍若少女輕紗般的裙擺,帶著夢幻的迷離。
    顧北北安靜的躺在床上,一滴滴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的手上插著針管,整個人像是死寂了一般,空洞的讓人懼怕。
    奧斯格斯從她的臥室出來,就看見紀謹言垂頭坐在沙發上的沉痛模樣。他走過去,在他的對麵坐下,“還是決定不告訴她真想嗎?”
    紀謹言將整個身子靠在了沙發的後背上:“就算知道了真相,顧時雅也活不過來了。”
    “但是,她不會像現在這樣怪你。”
    紀謹言搖搖頭,笑的淒涼,“我原以為忠孝可以兩全,可現在看來……”紀謹言雙手放在臉上,像是在隱忍著眸中的淚水,“我跟北北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可是恩師他的路已經很短了。我不能在他生命的結束時,還讓他背負上一身的罪責。”
    奧斯格斯沉思著,忽而眸中閃過一抹幽光,“如果你恩師的臨終遺言是要你娶瑟琳娜,你也會同意了?”
    紀謹言身體一僵,臉上出現一抹諷刺的笑容,“說不定我會殺了小東西,然後自殺呢。”
    奧斯格斯點點頭,有了紀謹言這句保證,他似乎心裏的想法更加堅定了。
    顧北北懷孕初期已經受到了太多刺激,已經出現了胎兒不穩的跡象。她現在經受不起任何打擊,所以,奧斯格斯決定在紀謹言無力保護顧北北的時候,那就由他帶她離開吧。
    睡夢中的顧北北眉頭蹙的極緊,她的身體不安分的扭動著,像是要擺脫什麽痛苦的舒服。忽而,她坐起身來,虛弱的小身子緩緩地向外麵走去,“大哥,北北來了,大哥……”
    客廳裏的紀謹言一驚,趕緊走上前去,溫情的將她抱在懷中,“北北……北北,乖!我在這裏……”紀謹言看著顧北北恍若睡著,有恍若清醒的模樣,不由得心驚膽戰。
    奧斯格斯看著顧北北受傷針頭被扯下來而流出的血跡,又看看她空洞的眼神。於是對著紀謹言道,“抱她回床上,她沒有睡醒……”
    紀謹言微愣,旋即將顧北北抱回了床上,奧斯格斯重新為她插好枕頭。可是顧北北像是被夢魘困住了一半,一雙小手不斷地揮舞著,“大哥……大哥別走……”
    紀謹言愛憐的抓住她的胳膊,心疼的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北北,小東西,別這樣……”
    顧北北被束縛住了雙手,她的掙紮受限,於是閃動幾下長長的睫毛,茫然的睜開眼睛,一雙空洞的眼神看向紀謹言,“我大哥呢?我要去找大哥……”她啞著嗓子,慌亂的就要下床,可是卻被紀謹言一把給按住。
    “北北!你醒醒!顧時雅已經死了,死了!!!”他看著她,嘶啞著低吼。
    “你胡說!大哥不會死……大哥身不得拋下北北的……你這個壞人!滾開!!!”顧北北想要甩開紀謹言的鉗製,可是他的力道大到讓她根本掙脫不了,“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大哥……”
    紀謹言用力抱住她,深深地呼了口濁氣,盡量溫柔的開口,“北北,你別這樣……別這樣……顧時雅已經死了……他已經不在了……”
    “他沒有死!大哥根本沒有死!”顧北北抗拒著紀謹言,說的堅定。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憤恨,咬牙切齒的對著紀謹言嘶吼,“你放開我!大哥還在等我,他根本沒有死!我要去找他!”
    “顧北北!你給我清醒過來!顧時雅死了!他早就被殺死了!就算你不願意承認,他也已經死掉了!”紀謹言忍不住咆哮了起來。
    顧北北剛剛堅定的眸子,驟然變得呆滯。紀謹言殘忍的言語像是打破了她的美好幻覺一般。她張張口,想要反駁什麽,可是終沒有發出聲音。直到過了許久許久,她這才痛哭失聲,“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大哥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他沒有死……他一定還活著……”仿佛這樣不斷的重複,顧時雅就真的會活著一般,顧北北像是著了魔一般喃喃低語。
    紀謹言心痛的看著顧北北,一下又一下的拍打著她顫抖的身子。奧斯格斯淡漠的看了一眼偎依在一起的兩人,不由得關門出去了。紀謹言的囂張跋扈在這一刻被磨盡,他看見的隻剩下一個左右為難,痛苦不堪的男人。
    為了顧北北肚子裏麵的孩子著想,奧斯格斯端著一碗紅棗蓮子羹走了進去。顧北北就那麽呆呆的坐在床上,無聲無息的暗自垂淚。紀謹言則坐在一旁,一張俊顏憔悴不堪。
    奧斯格斯走近顧北北,無奈的歎了口氣,“把這個喝了,滋陰補血的,你得多為自己的身體著想不是?”
    顧北北一動不動,空洞的宛如一尊沒有生命跡象的娃娃。如果不是臉上肆意流淌的淚水,也許在外人看來,這就是個不說不動的木偶人。
    紀謹言抹了把臉,看著顧北北那副傷心欲絕的模樣,不禁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深深呼了口濁氣,接過奧斯格斯手中的碗,溫柔的對著顧北北道,“北北,乖!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乖乖地把這碗粥喝了……”
    顧北北神情呆滯的看向她,原本柔和精致的五官,在此刻看來極為脆弱。她眨眨眼,忽然尖叫一聲,“啊!!!滾開!你滾開……你這個殺人凶手……你滾出去!我不想再看見你了……出去!!!”
    紀謹言被顧北北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他本能的想要抱著她安慰她,可是卻被她用力推開了,“你滾開!滾開滾開……是你殺了我大哥……你這個惡魔!!!”她嘶吼著突然咬上了紀謹言的胳膊,即便流出了鮮血,紀謹言依舊動也不動的抱著她,試圖安慰她受創的神經。
    可是顧北北突然鬆了口氣,對著他就是一陣瘋狂廝打,“你放開我……你滾出去啊……”她驚恐無助的嘶吼,想要離這個殺人凶手遠遠的。她不想再看見他,每看見她以次,她的就像撕裂般痛一次。
    “北北,你別這樣,你別這樣……我會心痛……”紀謹言用力抱著她,嘶啞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疲憊。
    顧北北叫囂著、廝打著,可是掙脫不開紀謹言的鉗製。她大口大口喘著氣,整個人不住的顫栗著,“你放開我啊……放開我……我恨你!你別碰我!混蛋!”
    就在紀謹言跟顧北北僵持不下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他知道是赫德的電話,這一刻他什麽都不想,隻想陪著顧北北安撫她受傷的心。可是,赫德的來點持續不斷,這讓煩躁的紀謹言不得不去接聽。
    “什麽事?”紀謹言開口的口氣很糟糕。
    “老大,老老大要見你……”赫德無奈的開口。
    紀謹言身體一僵,回頭看了一眼不斷後退,將自己縮成一個團的顧北北,“我現在沒時間,幫我告訴恩師,我晚點再過去。”他擔憂的看著顧北北無助脆弱的模樣,焦躁的開口。
    “我已經說過了,可是老老大執意要現在見你。而且……”赫德深深呼了口起,像是很疲憊的樣子,“瑟琳娜一直哭,老老大說是要你馬上過來……”
    紀謹言暗中握緊了拳頭,試圖平息自己體內的憤怒。須臾,他這才再度開口,“恩師有沒有說是什麽事情?”
    “沒有,隻是要我轉告你,他懇求你過來一趟。”
    紀謹言垂眸,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苦笑。恩師太了解他了,這個時候用命令的方式,他很有可能不會過去。可是,一旦他放低了姿態,用這樣虛弱的口吻說話的時候,他紀謹言是永遠都拒絕不了的。
    他忍不住的再度回頭看向顧北北,隻見她不哭不鬧,隻是戒備盯著他的眸子充滿了恐懼。她像是很怕他,或者說很排斥他,這不禁讓紀謹言感到一陣心痛。
    他緊緊地閉了閉眼睛,看著原本晶瑩剔透的小女人因為他而被肆意傷害成這幅模樣,不由得痛苦萬分。他感覺到靈魂在碎裂,整個人恍若跌入了煉獄。
    奧斯格斯像是看出了他的掙紮,於是開口道,“你去吧,讓她一個人冷靜一下也好。”
    紀謹言冷淡的應了一聲,然後神色悲慟的離開了。
    顧北北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一雙憂傷的眸子再次注入了一道失望。在他的心裏,她永遠都不及瑟琳娜吧。有時候她不禁懷疑,如果她跟瑟琳娜中間隻有一個人可以活著的話,紀謹言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瑟琳娜,而非她顧北北。她大哥的死,不正鮮明的證實了這一點嗎?
    奧斯格斯注意到了在紀謹言離去時,顧北北眸中的黯然。但是他什麽都沒說,隻是將那碗蓮子粥再次端給了她,“為了寶寶,多吃點。”
    顧北北默默地接了過去,即便恨著紀謹言,她也沒有想過要傷害這個孩子。眼淚一滴滴的滾落到了碗中,苦苦澀澀的,牽引出她一連串破碎的哽咽。淚痕爬滿了小臉,她一雙眼睛也早已哭的通紅。
    “為了孩子著想,你適可而止。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麵。”紀謹言的委屈,他看在眼裏,原本他是想著將一切告訴顧北北的,但是說了又如何?隻是讓她更悲哀。
    顧北北不言不語,隻是一雙手不由自主的撫上了自己的肚子。奧斯格斯知道她聽了進去,也便不再多說什麽。
    傍晚的時候,紀謹言疲憊的歸來。他沒有想到,斐迪南今天找他過去居然是讓他給顧北北帶話,說是很抱歉傷害了她,他隻是失手錯殺了顧時雅。紀謹言原本該瘋狂大笑的,這麽拙劣的謊言,赤果的挑釁,他又怎麽會聽不出來。可是即便如此,麵對恩師那副痛心疾首、後悔莫及的樣子,他還是沒有辦法說出一句重話來。
    瑟琳娜一直哭,一直說抱歉,說是她可以給顧北北下跪,乞求她的原諒。他怎麽可能讓她給顧北北下跪,那是他從小捧在手心裏的妹妹啊。明明知道,這一切是個陷阱,可是夾在親情和恩情隻見,他卻隻能選擇委屈愛情。
    又讓顧北北說對了不是?他雖然口口聲聲說是愛著她,可是卻一次次讓她受盡委屈。恩師說,最近幾天可能會離開這裏,讓他準備一下跟他們回去。紀謹言深切的明白,這次回去他會麵對什麽樣的重重困難。但是他卻不得不回去,因為恩師的貼身醫生說是恩師馬上就快不行了。
    又一次要委屈顧北北了,一夜之間,他究竟要讓她受多少次的委屈?可即便這樣,他也鬆不開手,放不下她。她是他的肋骨,注定了要為他受盡千般折磨。
    “你確定要跟著斐迪南回去?”奧斯格斯似乎並不尊重斐迪南,其實這也沒有什麽奇怪的。因為奧斯格斯的身份在昂龍裏本來就很特殊,因為他的父親是昂龍的創始人,曾經為了救奧斯格斯而犧牲的。所以,即便是奧斯格斯也要對他敬重幾分。
    紀謹言沉默的點點頭,空氣似乎在這一瞬間凝結成冰。
    “你有沒有想過離開意味著什麽?”紀謹言是奧斯格斯在昂龍裏唯一佩服的人,他比他年長四、五歲,兩人可以說是無話不談。所以,麵對紀謹言,奧斯格斯的話明顯多了起來。
    紀謹言點了根煙用力抽著,卻不想被奧斯格斯給掐滅了。他聳聳肩,毫不在意的開口,“有些事情是該解決了。”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他欠小東西的太多,是該給她個說法了。
    奧斯格斯看著他堅定的眸子,不再試圖開口。也許,紀謹言離開一段時間也好,時間和空間的距離,總會讓人想的更清楚。
    紀謹言半躺在沙發上,忽而嘶啞開口,“小東西就麻煩你了。”抿抿唇,多餘的話他不知道應該再說些什麽了。
    奧斯格斯淺淺一笑,似乎這是這麽久以來,第一次見他露出這麽溫柔的笑容。
    “還有顧時酷……”微頓,紀謹言再次開口,“那是北北唯一的親人了……”他已經欠了她一次,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顧時酷,他不能再害她受傷了。
    當紀謹言回到顧北北的小公寓時,就看見她依舊保持著那副呆滯的模樣,神色悲傷的看著窗外一語不發。他走過去,伸手將她勾到了懷中,“小東西,你別這樣,我會心疼……”
    顧北北依舊一言不發,這一次她連掙紮都沒有,隻是毫無聲息的任由紀謹言抱著。
    “想哭就哭出來,如果打我、罵我能讓你痛快,那就用力的打我、罵我,就是別這樣一聲不吭,好嗎?”
    顧北北終於有了反應,她緩緩的從紀謹言身上起開,然後神色複雜的看他,想著跟這張臉有關的點點滴滴:就是這樣一張臉讓她歡喜,讓她痛恨,讓她情深,讓她悲涼……
    麵對紀謹言,她有說不出的愛。可是,曾經有多愛,現在她就有多恨。原本,她是不會恨的,是他親手教給了她這種刻骨的感情,一如他親手教給她什麽叫做痛苦。如果說,顧時雅帶給她的全部是歡笑和溫馨,那麽紀謹言捧到她麵前的就是痛苦和悲傷。
    紀謹言看著顧北北怪異的臉色,不自覺地伸手擦去了她臉上的淚水。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帶著濃濃的歉疚,“北北,我要離開一段時間。答應我,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沉澱心情,乖乖地在這裏等我回來,好嗎?”
    顧北北沒有回答什麽,隻是一味的看著紀謹言。良久之後,她這才緩緩開口,“我大哥白白送命,誰都不需要承擔責任嗎?”她的聲音很低,帶著些許嘲諷。
    紀謹言眸色微斂,而後清冷的開口,“小東西,你希望我為你大哥的死付出代價嗎?”如果這是她想要的,那他給!!!
    顧北北苦笑一下,一雙清澈的眸底寫滿了憂傷,“就算你想,也會有人舍不得吧。”她幽幽然然的開口,恍恍惚惚的下了床,“紀謹言,你走吧……”光是看著他,她就有一種生命中不可承受的痛。
    紀謹言呆立著不動,如果說之前顧北北的瘋狂廝打讓他隻是身體的疼痛,那麽現在顧北北的詭異平和,讓他承受的則是精神的折磨。他張張口,可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晚飯的時候,顧北北踏出了臥室,奧斯格斯送來了飯菜,順便跟著紀謹言跟顧北北一起坐下來吃飯。顧北北吃著吃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她像是沒有察覺一般,繼續一口一口的往嘴裏送。
    紀謹言深邃的仿佛看不見底的眸子,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凝視著她,看著她的蒼涼,他的心跟著一並難受……
    吃過飯,奧斯格斯回了對門,紀謹言則睡在客廳。顧北北站在臥室的窗子旁,一股涼意侵襲著她的神經,淚痕就這麽被吹幹了,再滑落。思念盤踞在胸口,她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大哥:那個童話裏的白馬王子。
    大哥很溫柔……
    大哥很儒雅……
    大哥笑的時候像是水一般柔暖,輕輕宛如碧波,那模樣煞是好看……
    大哥總是把不開心平平靜靜的隱藏在心底,然後像是沒事人一樣繼續溫柔的安撫著她跟二哥……
    大哥像一縷清風,總在她悲傷的時候吹散她的憂愁;大哥像是一場細雨,輕輕柔柔的嗬護著她的心靈的小小幼苗;大哥是陽光,溫溫的照射著她美好的笑容……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顧北北的思念又起。好像現在無論她做什麽事情,都難以忘記大哥:他的柔,他的暖,他的情,他的愛。
    是不是如果當初她肯堅持一點,不嫁給紀錦楓,大哥就不會這麽早早的喪命?抬眸,顧北北看向天際閃亮的星星:大哥,你是否也在天上看著北北?她輕撫著腹部,一雙淚眸再度迷蒙。
    “時間不早了,睡吧。”身後傳來紀謹言溫柔的嗓音,顧北北聞聲轉身,看著眼前這個曾經桀驁不馴的男人,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自從大哥死後,這男人似乎就變了:有些頹廢,有些蒼涼,有些疲憊,有些沉痛。都是因為她吧,是她的痛苦折磨了他,是她的恨意讓他背負了最為沉重的包袱。
    “你什麽時候離開?”沉澱過後,顧北北終於可以平靜的麵對他了。其實,她真的很想告訴他:她懷孕了,有了屬於他們的骨肉。可是隻要一想到大哥的死,她就沒有辦法把這件事情坦然的告訴他。她怎能在大哥屍骨未寒的時候,就跟殺害大哥的凶手分享為人父母的喜悅?她做不到……
    “小東西,你是希望我走,還是希望我留?”見顧北北終於可以心平氣和的跟自己說話了,紀謹言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
    “如果我說讓你留下不走,你可以不走嗎?”顧北北一雙平靜如水的眸子看向紀謹言。
    然,紀謹言沉默了,他不得不走。因為恩師危在旦夕,因為他必須回去把跟瑟琳娜的婚事做個了斷。因為太多斬不斷的牽連,他必須回去一趟。
    顧北北笑了,笑的苦澀,“紀謹言,你總是這麽殘忍。給了我希望,卻一次次又將我推向絕望的深淵。”微頓,顧北北深吸一口氣,“時間不早了,你去大叔家睡吧。”她的房間小,容不下他;一如她的心很小,容不下他擁擠的愛情。
    顧時雅眸色一片黯然,深沉如海。他清楚地感受到顧北北的排斥,明顯的體會到她正在將他推拒出她的生命。紀謹言惶恐了,驀地,他上前用力抱住顧北北,他的頭埋在她的秀發之間,深深地吮/吸著她身上熟悉的氣息。
    顧北北沒有推開他,也許是對他最後的流連。是誰說愛情無堅不摧,瞧!他們之間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抱得夠久了,紀謹言這才稍稍挪開身子,他期許顧北北可以改變主意,但終究她轉過了身子,連他最後的希冀一並碾斷了。
    紀謹言沒有去奧斯格斯的公寓,隻是又重新返回了客廳。他整個人的宛如一頭受傷的猛獸,目光森寒到讓人恐懼。顧時雅的死,讓顧北北不惜一切跟他斷絕關係。他對顧時雅念念不忘,又把他紀謹言放在哪裏?
    當煙蒂燃燒到手指,紀謹言又點了一根,猛烈地抽吸之間,一股嗆人的辛辣感沿著他的喉嚨一路下滑,直直的流竄到了胃裏。他緩緩的閉上眼眸,忽然又覺得可笑。他有什麽資格憤怒?傷她至深的人是他,沒有遵守承諾的人也是他……
    深深地抽了口煙,他的理智逐漸回歸,悲哀爬滿心頭。
    顧北北知道紀謹言沒有離開,她同樣也沒有睡著。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空洞而茫然的看向天花板。大哥死了,這個事實就像是摧殘了她所有的神經,讓她失去了感知能力,隻剩下一具沒有靈魂的軀體。
    如果沒有寶寶的存在,她想她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大哥的死,紀謹言的殘忍,無一不像一把銳利的匕首,直直的插進了她的心髒。二哥遠在台灣,想必一定還不知道大哥的死訊。她沒有通知他,也許不知道對二哥而言是件好事情吧。
    如果人生可以選擇,她寧願當初沒有嫁給紀錦楓,這樣一來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了。輕輕地,她摸向自己的小腹,那裏居然有一個神奇的寶貝存在著。微微的涼意傳遞到了到了她的身上,顧北北下意識的抬起胳膊:那是她跟紀謹言的情侶手鏈。
    忽而,她笑了。明明不是情侶,卻帶著這樣一條一模一樣的情侶手鏈。可笑不?她用力撕扯,像是要將手上的手鏈扯下來。可是那條鏈子就像是長在了她的手上,任她劃破了自己的手腕,還是沒能拉扯斷。
    “嗚嗚嗚……嗚嗚……”她哽咽出聲,又像是隱忍著哭泣。
    紀謹言聽見了聲音,慌亂的闖了進來,他快步上前,用力的抱住了她瑟瑟發抖的身體。“北北,別哭……怎麽了?我就在你身邊……”他試圖用溫情平息她的淩亂。
    顧北北抬眸,淚光萌動。她看著紀謹言,突然撲進了他的懷中,“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要殺死我大哥……你這個混蛋!禽獸!”她用力捶打著他,瘋狂的撕扯啃咬他的衣服。
    紀謹言緊緊地閉上眼眸,任由她發了瘋一般的折磨,“小東西,對不起……”
    “為什麽要對不起?紀謹言,你為什麽不肯饒我大哥一命?!瑟琳娜又沒有死,你憑什麽奪去我大哥的性命?!為什麽……”顧北北泣不成聲的嘶吼著。
    紀謹言無力辯駁,隻能安靜的陪著她。
    “紀謹言,為什麽要讓我恨你?為什麽……”顧北北哭了好久,就到她快要窒息的時候,這才逐漸安靜下來。
    紀謹言緊緊地抱著她,就這樣廝守到了天亮。
    顧時雅的案子,警察局三天就給出了結果,認定為自殺。這樣的結果顧北北自然知道是假的,可是要讓她親手把紀謹言送進監獄,她做不到。她唯一能做的隻是避開他,跟那個男人徹底斷了聯係。
    紀謹言就要離開了,這天佟墨霏風風火火的來到了她的小公寓。奧斯格斯剛把飯菜端來,顧北北看見佟墨霏推門而入,於是淡淡的起身就要去給她拿碗筷。
    佟墨霏趕緊攔住她,一把將她按坐在椅子上,“我的小祖宗,你就饒了我吧!如果被紀謹言知道了我來這裏讓你伺候,還不把我給大卸八塊了。碗筷我自己去拿,你就別害我了。”知道顧時雅去世以後,佟墨霏一直想來看看顧北北,但是礙於紀錦楓的傷勢,她不得已晚了幾天才過來。
    該怎麽說人生奇妙的姻緣呢?之前是紀錦楓陰謀詭計的想要娶佟墨霏,可是她大小姐,連一眼都懶得看他。現在,紀錦楓手術住院,醫生宣布可能會雙臂癱瘓,佟墨霏到上趕著想要照顧他了,紀錦楓脾氣暴躁的趕她幾次都趕不走。
    說到紀錦楓,這裏似乎需要交代一下。紀錦楓被奧斯格斯的兩槍分別擊中了手臂之後,就被紀謹言命人送到了醫院嚴加看護。雖然性命無大礙,但是胳膊保不保得住還很難說。其實,紀謹言並沒有真的想要紀錦楓的性命,再怎麽說都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還沒有殘忍到那個地步。隻不過,是給紀錦楓點教訓,讓他別一天到晚的心懷不軌。
    為了不讓父親擔憂,看見這種兄弟自相殘殺的局麵,紀謹言早早的安排紀仲庸和紀夫人出國散心了。紀夫人因為上次受到紀謹言的刺激,精神狀況並不是很好,所以紀仲庸也有意帶她出去散散心。剛好紀謹言借這個機會,將兩位老人送出了國。
    紀錦楓身邊隻有佟墨霏伺候著,再多就是紀謹言派去看守的人。然,正如奧斯格斯所說,紀謹言對於身邊的人太過輕敵,所以才會造成許多不必要的麻煩。而紀錦楓也是他情敵的其中之一,因此才會造成後麵傷害重重。不過,這些也都是後話了。
    言歸正傳,顧北北的胃口差極了,她原本就不想吃飯。可是礙於奧斯格斯的脅迫和肚子裏麵寶寶的需求,她這才不得不勉強自己吃上幾口。而佟墨霏的到來,讓她暫時有了離開餐桌的借口,“我去幫你添副碗筷。”
    佟墨霏誇張的拒絕,自發自動的給自己準備了一套餐具。她準確無誤的瞄準那道豆豉鯪魚油麥菜,然後迫不及待的送進了嘴裏,那副狼吞虎咽的模樣,看上去像是有好久沒有吃飯似的。
    顧北北安靜的對著佟墨霏行以注目禮,看著她吃的暢快淋漓,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她拿起筷子,也夾向了那道菜,然後緩緩地放回食碟中,準備送到嘴裏。就聽見佟墨霏新奇的聲音,“味真正!從哪裏買來的,姑奶奶下回也去買上十份八份的吃著。”她邊說,邊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將一大盤的菜全部丟進了自己的胃裏。
    顧北北微愣片刻,旋即回過神來,不甚有精神的淡然道,“這是大叔自己做的。”
    “噯?你什麽時候聘請廚子了?不如送給我怎麽樣?你再重新聘請一個回來。”佟墨霏邊吃邊搶人,那叫一個不拿自己當外人。
    奧斯格斯微微蹙眉,對於眼前這個不請自來的粗魯女人,看似不甚喜歡。顧北北看出了奧斯格斯的不耐煩,趕緊解釋道,“大叔不是廚師。”
    “不是廚師?難道是你養的小白臉?!”佟墨霏驚奇的抬頭看向奧斯格斯,然後語出驚人道,“太醜了,不如換一個吧。”
    顧北北:“……!!!”微微歎了口氣,顧北北開口道,“大叔住對門,是紀……是我的朋友。”咬咬唇,一股酸澀襲來,她悲傷的小情緒險險泄露出聲。
    把一塊鯪魚放入口中,味道的確不錯。顧北北不由得再夾一口油麥,漸漸地像是有了些許食欲。
    看顧北北開始吃飯了,奧斯格斯一張冷峻的臉龐,這才釋出幾分柔意。他從佟墨霏的筷子下將那盤菜撤了出來,直接端到顧北北麵前,“多吃點,對……身體好。”他瞥了一眼佟墨霏,這女人不在他的信任範疇。
    佟墨霏的筷子愣是夾了個空,她真恨不得拿起其中一盤菜用力的扣在這個醜男臉上。而事實上,她也確實這麽做了,不過手腳不夠利索,先一步被奧斯格斯製止了,“如果吃飽了,可以滾了!”
    佟墨霏被奧斯格斯握著的手腕生疼,想抽又抽不出來。於是,對著顧北北求救道,“顧北北,讓你的qing夫放手!!!”
    顧北北錯愕的看了一眼佟墨霏,然後將一口鯪魚放入口中慢慢嚼過之後,這才開口,“大叔,你放了她吧。”
    奧斯格斯看了顧北北一眼,這才風輕雲淡的鬆開了佟墨霏的手腕。佟墨霏恨得咬牙切齒,“早知道老娘就不來通風報信了,幹脆讓你跟紀謹言作對羅密歐跟朱麗葉好了,梁山伯根祝英台也好有個伴!”
    顧北北夾菜的手微頓,筷子就這樣硬生生的滑落到了桌子上……
    奧斯格斯輕描淡寫的看了佟墨霏一眼,再度平靜地吃起了飯。
    佟墨霏像是毫無知覺一般,繼續嘟著個嘴抱怨道,“這個該死的紀謹言也真是的!紀錦楓都已經傷成那樣了,他大少爺居然還對他動手,真是個禽獸不如的混球!要滾就滾遠點,告訴他,這輩子都不要滾回來了!”
    奧斯格斯原本淡漠如水的臉色,在聽見佟墨霏提到紀錦楓時,驀地陰沉的瞪了她一眼。於是輕咳兩聲,對著顧北北道,“把這個粥喝了。”
    顧北北從慌神中清醒過來,強壓下心頭泛起的酸澀,困惑的看著佟墨霏,“紀錦楓受傷了?”其實,她更想問的是:紀謹言什麽時候走?但張張口,她終究是什麽話也沒有說出來。
    “你不知道?”佟墨霏著實一怔,“不就是上次……”
    “咳咳!”奧斯格斯突然一陣重咳打斷了佟墨霏的話,“佟小姐如果吃飽了,可以離開了。”
    佟墨霏不滿的瞪了奧斯格斯一眼:“醜男,敢打斷姑奶奶說話,找死啊!”
    奧斯格斯冷眸微眯,握著筷子的手驟然收緊。如果不是看在顧北北是個孕婦的麵子上,佟墨霏今天隻怕是站著進來,趴著也不一定能出去了。
    顧北北看看佟墨霏,又看看奧斯格斯。聰慧如她,隱隱的感覺到了這中間似乎有什麽是她不知道的。於是,她開口問,“紀錦楓怎麽會受傷的?”
    佟墨霏無視奧斯格斯警告的利眸,得意洋洋的開口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不過好像紀錦楓糾集了一批殺手,要殺了昂龍的首領,結果計謀失敗,被紀謹言救了送到醫院的。
    顧北北,我跟你說,我第一次見到紀錦碸這麽man,這麽像個男人!姑奶奶從今以後不跟你爭紀謹言了,祝你們雙宿雙飛,老娘決定要包養紀錦楓。嘿!你還別說,紀錦楓還挺有做小白臉的潛質的。”
    佟墨霏說的自得其樂,顧北北卻陷入了一團糾結。如果她沒有理解錯誤,佟墨霏話裏的含義就是:紀錦碸糾結了一批殺手,想要殺掉紀謹言。但是,最後卻失敗受傷了。仔細推算的話,這件事情就應該發生在她被裴蕭衍擄走的那個時候。
    換句話說,其實是紀錦楓讓裴蕭衍擄走了他,然後導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目的就是為了引誘紀謹言上鉤,爭鬥就發生在她昏睡的時候……
    如果說顧北北曾經純美的宛如一張白紙,那麽這多半年來的經曆,讓她逐漸變得成熟了不少。她微垂眸子,默默地撥弄著碗中的米粒。她一直以為紀錦楓溫柔的像個哥哥,或者說,溫文爾雅的紀錦楓,跟她的大哥顧時雅在感覺上有幾分相像。這樣一個溫柔的男人,怎麽可能利用自己對付她喜歡的男人?
    顧北北是困惑的,也是迷茫的。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夜之間變得不一樣了。
    “顧北北,你什麽時候跟紀錦楓離婚?”佟墨霏問的唐突。
    “離婚?”顧北北喃喃自語,如果不是佟墨霏提及,她都快要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顧北北,你不會是不想離了吧?!”佟墨霏怒瞪著她,一張臉上寫滿了緊張。
    顧北北搖搖頭,苦澀一笑,“你想多了,我去找紀錦楓談談的。”
    “那就好!我可告訴你,我把紀謹言讓給了你,你可不許再跟我掙紀錦楓了。”微頓,佟墨霏又迫不及待的催促道,“你什麽時候去跟紀錦楓談離婚?我陪你去!”省的顧北北搞不定,她包養小白臉的計劃泡湯。
    “就這兩天吧。”她懷了紀謹言的孩子,無論如何跟紀錦楓的婚姻都不可能再持續下去了,是時候該解決這件事情了。大哥的死讓她身心俱損;紀謹言的離開,讓她撕心裂肺;現在唯一留下的隻有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眼看著也要消失了……
    如果不是她現在肚子裏麵的這個寶寶,她想自己早就已經挺不過去了。澀澀的垂眸,她安靜地看著自己的腳尖,一顆心在瞬間糾結成團。
    佟墨霏看著顧北北淒涼的小臉,忽而長長的歎了口氣,“顧北北,我也不是逼你。其實,我對顧時雅的死也很同情。但是……”
    “墨霏,別說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祝福你跟紀錦楓可以白頭偕老。”顧北北清淺開口,飄渺的聲音裏帶著幾分苦澀。
    佟墨霏別別扭扭的看了顧北北一眼,怎麽想自己都像是張揚跋扈想要搶人家老公的小三。古語道:沒有拆不散的婚姻,隻有不努力的小三。雖然話是那麽說,但是她這個小三似乎也太桀驁不馴了點。
    於是,她輕咳兩聲,有些怪不好意思的開口,“那個……如果沒什麽事情,我先……先走了……”邊說又搶了顧北北兩口鯪魚,這才起身。
    顧北北抿抿唇,忽而開口道,“墨霏,明天陪我去看紀錦楓吧。”
    佟墨霏一怔:這天底下還有比小三更著急離婚的原配?!
    “哦!好好好……”佟墨霏幹澀的笑笑,一溜煙跑了出去。
    顧北北低垂著頭沉思片刻,她幾欲張口想要問奧斯格斯紀謹言幾點的飛機,可是都沒有問出口。默默的摸著自己的小腹,她的眼中蓄滿了淚水:寶寶,爹地就要離開我們母子了,你會不會怪媽咪狠心……
    空氣裏凝結著窒息的冰涼,奧斯格斯看著顧北北那副淚眼婆娑的模樣,不由得歎了口氣,“再有半小時,他就要登機了。”昂龍組織的私人飛機,注定了顧北北不可能去送機的。
    顧北北微微點頭,折回臥室。她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站在窗戶旁,默默地看著窗外晴朗無雲的天空:紀謹言,祝你幸福!
    同一時間,站在登機口處的紀謹言回頭深深地看向了顧北北所在的那個方向:小東西,等我回來……
    “謹言,快要起飛了,你快點!”隨著瑟琳娜的一聲催促,紀謹言邁著大步進了機艙。當飛機緩緩地駛向雲端,紀謹言清楚地知道:他的心卻留在了這邊!!!
    奧斯格斯把顧北北送到了跟紀錦楓所在的醫院,佟墨霏早就在門口等著了。她神采奕奕的看著顧北北,激/情飛揚的給了她一個擁抱,“我帶你進去。”
    顧北北回頭看了奧斯格斯一眼,見他點點頭,這才跟著佟墨霏進了醫院。快走到病房門前的時候,顧北北突然一把拉住佟墨霏的手道,“墨霏,我想先單獨跟紀錦楓聊聊。”
    佟墨霏一怔:“為什麽啊?有什麽是我不能聽的?”
    顧北北一雙圓眸懇求的看著她,佟墨霏這才不情願的揮揮手,“好啦好啦!你快進去吧。”
    顧北北感激一笑,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去。紀錦楓就躺在病床上,兩隻手都被紗布層層纏著。一張原本儒雅的俊顏,也變得異常憔悴。
    看見顧北北進來,他原本空洞的眼神眨了幾下,微微釋出一抹笑意,“怎麽來了?佟墨霏告訴你的?”他溫柔的開口,幹裂的嘴唇微微有了血絲。但是,喜出望外之色卻溢於言表。
    顧北北回一淡笑,猶豫著向他的床邊靠近。忽而,微風吹開了一扇窗子,一米陽光不經意間折射到紀錦楓那副儒雅的臉上,她神色微晃,仿佛看見了大哥那副溫文爾雅的笑容。
    顧北北怔住了步子,整個人有了一瞬間的閃神。直到紀錦楓喚她,她這才回過神來。抿唇,強忍著悲傷一步步走到了紀錦楓窗前。她小心翼翼的拿起棉簽,輕沾著水,塗在了他幹裂的唇上。
    紀錦楓沒有拒絕,白皙的俊顏在觸及顧北北那雙悲傷的眼眸時,不禁黯淡了下來,“北北,那件事情是很抱歉。明明不是我的本意,卻最終還是利用了你……”無疑,紀錦楓是個善於攻心的男人,當她看見顧北北麵對他時,那刹那間的猶豫,他便知曉: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顧北北看著紀錦楓那雙悲傷時,跟顧時雅一樣淒美的俊顏,不由的一陣心軟。大哥也是這樣,即便憂傷時也像一尊完美的雕塑。在紀錦碸的身上,顧北北仿佛可以無數次的看見顧時雅的身影。這不是一種好現象,可是她卻無法控製。
    她抿抿唇,然後試探著開口,“紀,你為什麽想要了傷害紀謹言?”輕咬下唇,她一雙憂傷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他。就算有再多的仇恨,她依舊還是掛念著那個男人的。
    紀錦楓聞言深吸了一口氣,溫潤的眉宇聚攏在了一起,長長的睫毛微垂,遮去了他俊秀臉上的悲傷,“我輸給他太多,這麽做不過是希望我母親能夠活的輕鬆一點。”
    顧北北微愣,有些困惑。
    然,紀錦楓卻忽而轉變了話題,“別太在意我的話,好不容易過來一趟,陪我坐會兒吧。”
    顧北北再度錯愕的眨眨眼,神情有些呆滯。每每她回家的時候,大哥也喜歡說這句話:北北,好不容易過來一趟,陪我坐會兒吧。看見紀錦碸的儒雅,顧北北總是情不自禁的想起顧時雅。一樣暖如朝陽的溫柔,一樣碧波似水的眼眸,甚至就連說話時候的溫潤都是一模一樣的。
    她的心下一酸,緊繃的心弦像是突然斷裂了一般。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個不停,一張精致的小臉上寫滿了彷徨,迷茫。
    紀錦楓很想將顧北北抱在懷中抱在懷中疼惜一番,但是看看自己被纏了一層厚厚紗布的雙臂,不由得露出一抹苦澀。他艱難地挪動著手臂,吃力的將寬厚的大掌放在了顧北北的手上,“北北,別哭……”
    顧北北聞言,眼淚掉的更凶了。她忽然撲進了紀錦楓的胸前,泣不成聲。自從大哥車禍以後,從來沒有一個人溫溫柔柔的對她說過這麽一句話。這幾天,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流了多少眼淚,隻知道每次她麵對自己孤獨一個人的時候,總是會感覺淒苦無助。
    “大哥死了……我甚至沒能夠見他最後一麵……”顧北北哽咽出聲,這是顧時雅死後,她第一次找到一個肯認認真真聽她說話的人。之前,每每麵對一室的孤寂,她總有種被世界拋棄的錯覺,“大哥沒了,我隻有一個人……大哥怎麽忍心丟下我不管……”許是壓製太久,顧北北不停的說,不停的說,一遍遍告訴紀錦楓,“大哥死了……我再也看不見大哥了……我好怕……真的好怕……”
    紀錦楓動動自己的手腕,輕輕地安撫著她,“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
    “紀錦楓……”顧北北哭的撕心裂肺,像是要把這幾天隱忍的傷痛和悲憤全部發泄出來一般。在她的心裏,她是把紀錦楓當成哥哥的。不管是從她坦白對紀謹言的感情,還是她在紀家受到委屈的時候,都是這個男人站在她身邊,給她鼓勵,給她保護的。即便後來發生了那件事情,但是並不影響紀錦楓在顧北北心目中哥哥的光輝形象。所以,在紀錦碸麵前,顧北北才能夠放開了發泄……
    紀錦楓安慰著她,對於顧北北他是愛在心間的。尤其當他看著她在紀家委曲求全,看著她在紀謹言麵前愛的卑微的時候,他都有種想要把她奪過來的衝動。但是,每每都被他該死的強大自製力給控製了。
    如果說,曾經束縛著紀錦楓去愛顧北北的理由是:不擇手段的爭取一切可能打敗紀謹言,那麽,現在這一切的理由都已經不存在了。那一戰他輸了,雖然有諸多不甘,但是他的確是輸了,而紀謹言也並沒有將他的母親趕出紀家……
    是了,這就是他不擇手段想要殺了紀謹言的最終原因:他害怕有一天母親會被趕出紀家。畢竟,當年母親曾經害死了紀謹言的生母。但顯然,他的擔憂已然不成立了。所以,他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來愛自己的妻子了。
    妻子,多麽美好的字眼,瞬間便溫暖了紀錦楓的心。
    “北北,我想辭去紀氏總裁的位置。你願意陪著我離開這片傷心之地嗎?”他溫聲開口,看著顧北北的眸子溢滿了暖陽般笑意。
    顧北北微怔,旋即錯愕的看著紀錦楓,“你想離開這裏?”
    紀錦楓點點頭:“北北,你願意跟我一起離開嗎?”
    顧北北聞言,微微的垂下了眼瞼。她知道自己應該離開的,更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對紀謹言抱有任何希冀了。可是,她的心卻還在為他跳動著,聲聲呼喚著紀謹言的名字。明知道,在紀謹言的眼裏,愛情不是重點,那些他所欠下的人情債才是他人生的重心。可是……可是,她不知道自己還在期待什麽?
    紀錦楓看出了顧北北的異樣,忽而溫潤淡笑,“即便紀謹言害死了你顧時雅,你還是眷戀著他……”他的聲音裏帶著幾不可聞的淒苦,一張蒼白的臉上多了一抹黯然。
    顧北北沒有說話,每每提到大哥,他就會感到一股撕心裂肺的悲傷,可是這傷似乎又不足以讓她徹底斷了對紀謹言的念想。她矛盾著、糾結著、痛苦著……
    “北北,聽過樹倒猢猻散嗎?如果我不做紀氏總裁了,裴蕭衍自然不會再聽命與我。你大哥害得他‘人事不能‘,我擔心你不走的話,他會將仇恨轉嫁到你的身上。”紀錦楓柔聲分析給她聽。
    顧北北身體一僵,下意識的摸向了自己的小腹。如果裴蕭衍來報複,那她的孩子……她慌亂的瑟縮了一下身子,茫然的看向了紀錦楓。
    紀錦楓注意到了顧北北剛剛的動作,他深邃的眼眸裏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幽光,“北北,跟我離開這裏吧。隻有這樣,你才能得以安全。”
    顧北北微愣,但旋即又覺得不對。她眨眨眼,認真的看著紀錦楓,“我沒關係的,大叔會保護我。”她相信奧斯格斯,最重要的是,那是紀謹言留給她的大叔。
    “你的意思是……不會跟我離開了?”紀錦楓失望的垂眸,忽而喃喃自語道,“是我自己錯過了時機,錯過了你……”
    顧北北抿抿唇,不經意間看見了站在門外的佟墨霏。她慌亂的目光,這才想起今天來的目的,“紀,我今天來其實是、是……”她的目光定格在紀錦楓手上的胳膊上,“紀錦楓,我們離婚吧……”她的聲音很小很柔,似乎還多了些些內疚和心虛。
    紀錦楓微微歎了口氣:“傻丫頭,這個時候離婚,你肚子裏麵的寶寶怎麽辦?”
    顧北北抬眸,震驚的看向紀錦楓。畢竟,她沒有想到紀錦楓居然知道了她懷孕的消息。
    “從你進門就一直撫摸著自己的小腹……”他深深地凝望著顧北北,一雙似水的眼眸中溢滿了脈脈溫情,“再等等吧,怎麽說也是紀家的骨肉。如果紀謹言肯回來,我會把你還給他;如果他不回來了,就這麽過著吧。畢竟,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
    顧北北怔怔的看著紀錦楓,她的大腦瞬間變成了一片空白。她顫抖著張張口,像是不明白紀錦楓話裏的意思,“你……不、想離婚?!”她艱澀的問出口,難以置信的看著紀錦楓。
    紀錦楓淒涼的搖搖頭:“我是不想離婚,但是如果紀謹言舍得拋下他的未婚妻,回來找你,我還是會心甘情願的成全你們。可是……”紀錦楓的眸子驟然變得認真起來,“如果紀謹言決定娶瑟琳娜,北北,那麽留在我身邊,好嗎?”
    顧北北驚慌失措的看著紀錦楓,她不確定這一刻是不是她自己想太多了。
    紀錦楓淡雅如舊,麵色平靜如昔,“北北,你大哥已經離開了,把我當做大哥,不好嗎?”微頓,他緊接著又道,“做哥哥的怎麽忍心看著妹妹一個流落在外,所以,如果紀謹言不回來,維持現狀,給寶寶一個家,可以嗎?”
    顧北北眨眨眼,想從紀錦楓臉上找到些許勉強的情緒,可是他溫潤儒雅的俊顏上靜若春水,似乎他的目的就是這麽單純。顧北北抿緊唇,沉默不語。
    “北北,留下來吧。為了你們母子,我會坐著紀氏總裁的位置,到紀謹言回來的那一天。”紀錦碸說的誠懇,不由得感動了顧北北。她看著他寵溺的笑容,不由自主的再次想起了顧時雅。她的手放在小腹上,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當她走出病房,佟墨霏問她談的怎麽樣的時候,顧北北含含糊糊的開口,隻道是紀錦楓說是要考慮。佟墨霏有些急切,“那他有沒有說考慮到什麽時候?”
    顧北北象征性的搖搖頭,一門心思還陷在剛剛紀錦楓的提議裏。說不心動是騙人的,畢竟有個寬厚堅強的肩膀可以給他們母子依靠,她又怎麽可能無動於衷。但是,紀錦楓真的隻是想做她的大哥嗎?不可否認,剛剛她聞到了情/欲的氣息。
    安靜的車上,奧斯格斯若有所思的盯著一直出神的顧北北,直到回到公寓,他這才思索著開口,“紀錦楓在醫院裏跟你說了什麽?”
    顧北北抬眸看了奧斯格斯一眼,乖順的回答,“他說,等紀謹言回來就跟我離婚。”這話自然是經過顧北北加工過的,但她也沒有說錯,隻不過紀錦楓的意思在她隱藏之下的後半段:如果紀謹言不回來,就湊合著過吧。
    奧斯格斯默不作聲的開了門,心思細密的思索著顧北北話裏的含義。沉默片刻,他這才試探著開口,“你答應了?”
    顧北北給奧斯格斯和自己分別倒了杯水,然後平靜的開口,“如果紀謹言不回來,寶寶需要父親。”這話說得有幾分賭氣的味道,但也證明了顧北北把紀錦楓的話聽在了耳中。
    奧斯格斯幽深的黑眸閃過一道冷光,但開口的聲音卻出奇的平靜,“如果你不想紀錦楓跟著遭殃,最好打消這種念頭!”
    “你的意思是要我的孩子永遠都做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了?!”顧北北莫明的想要發脾氣,當別人還在嗬護著他們母子的時候,孩子的父親不但親手殺了她的大哥,甚至還陪在另一個女人的身邊嬉笑打鬧。她憑什麽要為她守身如玉?!
    眼淚啪嗒啪嗒的滑落下來,顧北北蜷縮在地上就是一頓痛哭流涕。她不想要這麽不可理喻的,可是她最近越來越感覺到脆弱不堪,莫明的想要使性子、發脾氣。
    奧斯格斯平靜的看著她,淡漠道,“委屈了?”
    顧北北哽咽不語,她就是委屈又能怎麽樣?那個男人讓她受的委屈還不夠多嗎?呼吸,深深地再呼吸,直到眼淚被隱忍在眸中,她這才站起身來,紅著眼眶道,“大叔,對不起。”
    奧斯格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會對麵去了。
    顧北北一個人呆呆的愣在原地,看著窗外漂浮的流雲喃喃低語道,“寶寶,媽咪是不是很過分?好不容易有個肯對我們母子好的人,還被媽咪給氣跑了。”說著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紀謹言已經離開兩天了,可是一通電話都沒有打過來。是不是離開了她,他才會過的更快樂……
    顧北北一下又一下的撫摸在自己的小腹上,傷感就這樣無孔不入的侵襲著她的神經。
    自從從醫院回來以後,紀錦楓就一直打電話給她,那種咄咄逼人的關切,終於讓顧北北察覺到不對勁了。他們的每一次通話,紀錦楓的言語裏都或多或少的帶著試探的色彩,這讓她越來越感到不安和煩躁。
    她不可能接受紀錦楓的感情,因為她的心裏已經有了個人站住了那個位置。即便她恨著他,卻同樣抹殺不了愛他的事實,這就是屬於她顧北北的悲哀。
    大哥的案子了結了,顧北北把顧時雅的屍體運回到了顧家別墅,這裏的人都已經走光了,她一個人安靜的守著顧時雅,嘴裏不停地訴說著有關他們的回憶。
    當紀謹言打電話來的時候,奧斯格斯就站在顧家的別墅外。紀謹言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沉穩中帶著嘶啞,“她還好嗎?”他開口問的第一句話就是顧北北。
    “顧時雅死了,心愛的男人卻不在身邊,你說她好嗎?”奧斯格斯平靜的開口,看著裏麵顧北北顫抖的雙肩,不由得歎了口氣。
    紀謹言沉默片刻:“她還……恨著我嗎?”他問的心驚膽戰,拿著手機的手不自覺的握的極緊。
    然,奧斯格斯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陳述事實一般開口道,“她去看過紀錦楓了,正在考慮跟紀錦楓維持現狀的可能。”
    紀謹言先是一愣,旋即像是踩了尾巴的野貓,張牙舞爪的胡亂抓狂,“我不準!我不準!告訴顧北北,讓她給我死了這條心!否則老子做鬼也饒不了她!!!”
    “你有什麽資格不準?”奧斯格斯絲毫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裏,風輕雲淡的開口道,“顧北北是紀錦楓法定的妻子,而你是始亂終棄殺害她大哥的凶手。”
    “他媽/的,奧斯格斯,你究竟是站在哪一邊的?!”紀謹言暴躁的跳腳,電話裏傳來劈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音。
    奧斯格斯很平靜的切斷了通話,很明顯,他沒有心情跟一個瘋子對話。當他轉身進了顧家,看見的就是顧北北一個人,呆呆的坐在冰冷地板上淚眼婆娑的模樣。
    她像是個被遺棄的孤兒,可憐兮兮的守在顧時雅的屍體旁。孕吐本來就已經折磨的她骨瘦如柴了,再加上現在她這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整個人看起來異常淒慘。
    奧斯格斯的腳步聲打擾了她,她回頭,一雙淚眼就這樣迎上了奧斯格斯責備的目光,“你是個孕婦,能不能有點孕婦的自覺?”
    顧北北垂眸,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小腹,“對不起……”她喃喃自語,也不知道是說給寶寶聽,還是說給奧斯格斯聽。
    奧斯格斯看她還不準備從地上起來的模樣,幹脆彎腰伸手,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不悅的開口,“如果你想保住這個孩子,就別亂來。”
    顧北北低垂著小腦袋,一雙含淚的眼眸直盯著自己的腳尖。
    “我已經聯絡了好了顧時雅的安葬,以後沒事別來這麽觸景生情的地方!”
    顧北北沒有說話,隻是微微的點點頭,而後怯懦的開口,“大叔,我今晚可以留在這裏嗎?”這是她能夠陪著大哥的最後一晚了,她不想讓大哥一個人孤孤單單的上路。她乞求的看著奧斯格斯,原本一張明媚的小臉,此刻卻淒淒慘慘戚戚。
    奧斯格斯沉思片刻,然後淡漠道,“下不為例!”
    “謝謝……”顧北北軟聲道謝,再度坐回了顧時雅身邊。隻不過這一次奧斯格斯把沙發給她搬了過去,還放了條棉被在上麵。
    顧北北無疑是感激奧斯格斯的,一個旁人都能對她小心翼翼,讓她有這般溫馨的盛寵感。可是,紀謹言呢?是不是又被瑟琳娜苦苦的哀求羈絆住了腳步?有時候她不禁懷疑:紀謹言真的愛她嗎?或者是愛的吧,隻不過沒有愛的那麽刻骨。否則,她的大哥就不會這麽冷冰冰的躺在這裏;她的寶寶就不會一出生被貼上私生子的標簽。
    如果是放在之前,顧北北是不會這麽容易悲春傷秋的。許是懷孕的關係,讓她整個人莫明變得敏感起來。她說不出自己複雜的心緒,如果非要形容,也許就是恨意變成了思念,思念變成了埋怨,埋怨帶著點點的想念……
    奧斯格斯站在樓梯口,看著顧北北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眉宇漸漸的聚攏起來。
    第二天,顧北北起得很早。她站在客廳裏看著那些工作人員給顧時雅化妝、著裝,整個人麻木空洞的一無所知。深秋的早上已經是寒意滲人,可顧北北像是沒有直覺一般就那麽守在那裏。
    奧斯格斯拿了件外套給她披上,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陪在她身邊。忽而,庭院裏傳來一陣騷動,顧北北下意識的向外看去,就看見雙手纏著厚重紗布的紀錦楓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顧北北莫明的紅了眼眶,剛剛的隱忍瞬間崩潰,眼淚衝刷著臉龐,朦朧中她看見了紀錦楓那張酷似大哥的溫柔俊顏。
    “北北……”紀錦楓輕喚出聲,如果不是雙臂不允許,他會重重的將她擁入懷中。
    “紀……”顧北北走近他,忽而撲到了他懷中,哭的痛徹心扉。這一刻,顧北北沒有多想,她隻是想找個堅強的胸膛陪她送完大哥最後一程。
    然,她這樣的舉止看在奧斯格斯眸中卻有了另一層深意。不可否認,紀謹言的猶豫不決,他是有些看不過去的。但終究,紀謹言是深愛著顧北北的,他自然是樂見其成。因此,顧北北對紀錦楓毫無防備的親昵,讓他看來格外刺眼。
    “別哭,我會一直陪著你送走大哥。”他的下巴頂在她的額頭上不斷摸索,輕輕地安撫著她一顆傷痛的心。無疑,紀錦楓是善於揣摩別人的心思的,在顧北北最傷痛的時候出現,最精彩的演繹了一出雪中送炭的戲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