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道以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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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暘涎帶著洛上嚴走過山門,卻忽然聽見一記震徹山林的聲音,他抬眼望去,見有太虛家弟子前來迎接。
    鬱暘涎離山日久,但當初在師門中受到的讚譽至今為同門們所稱道,當初那班師兄弟也長大了,今日前來迎接的,便也是那時崇拜鬱暘涎的一名師弟。
    師弟本欲先將洛上嚴扶去休息,請鬱暘涎單獨去麵見玄天子,但鬱暘涎執意直接去見掌門,師弟無奈,隻得就此引路。
    待到師門大殿,鬱暘涎向玄天子行禮之後便直截了當道:“弟子此次歸來是為救人,還請掌門師叔讓我即刻就帶洛兄前去溫玉床。”
    玄天子雖然知道這離去多時的少年突然回來是有用心,卻沒想到鬱暘涎竟如此直接,倒是有些不敬師門,雖老眉皺起,道:“溫玉床乃本門寶物,豈是說借就借的?你且讓我將你這小友的情況查看清楚了,再作定論也不遲。”
    麵對玄天子的有意刁難,鬱暘涎不卑不亢道:“洛兄身中奇毒,唯恐有傷掌門師叔,還望師叔體諒,讓我即刻前去溫玉床為洛兄療傷。”
    雖對鬱暘涎的心急頗為不滿,但諒在這少年也是救人心切的份上,又見鬱暘涎神情疲憊,想來是帶著一個傷患闖過十二連環陣耗費了不少體力,玄天子便不再與他糾纏,道:“救人是要緊,但你也得讓我把一切弄得清楚明白,否則稀裏糊塗的,我如何能將寶物借出。”
    見玄天子做了讓步,鬱暘涎也不便太過執著,當即讓玄天子為洛上嚴檢查傷口,而自己則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選擇性地告知了玄天子。
    洛上嚴的傷勢因為厄難毒而加重,玄天子查看之後,臉色已是十分難看,道:“即便有溫玉床,這少年也不見能撿回一條命。”
    “隻求師叔給與通融,若有溫玉床卻仍舊不能救他,便是生死有命,我無話可說。”鬱暘涎道。
    玄天子記憶中的鬱暘涎是個眉目清冷、不苟言笑的少年,心高氣傲得好似除了研習靈術之外這天地之間並沒有值得他為之用心之事,然而今日重見,白衣少年神情焦急,麵容疲憊,和印象中的模樣想去甚遠,除了下山的這些年的經曆之外,大約就是這身負重傷的洛上嚴讓鬱暘涎有了這樣的改變。
    鬱暘涎的內心已不如過去澄明純粹,這對於修習太虛家的靈術是一大忌,玄天子不由深感惋惜,卻還是將他和落上去帶去了溫玉床的所在。
    溫玉床就在太虛山清元峰的一處石洞中,將洛上嚴安置好之後,鬱暘涎便要守在洞外,一待就是兩日。
    第二日日落時,玄天子派人請鬱暘涎前去,說是有事詢問,鬱暘涎雖有不願,還是依命前往。
    鬱暘涎離開清元峰的途中發現引路弟子的神情有些古怪,便試探問道:“掌門師叔為何此時找我談話?”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師兄還是等見到了掌門,自己問吧。”一麵說著,引路弟子的腳步不由加快了一些,顯然是有意要回避鬱暘涎的問題。
    已經覺察出蹊蹺的鬱暘涎唯恐玄天子會對洛上嚴不利,遂趁引路弟子不備立刻折回清元峰頂,然而走至半途還是被玄天子攔住了去路。
    “這麽急著回去,是怕我對你的小友做些什麽?”玄天子問道。
    “弟子不敢。”鬱暘涎已然沉了臉色,但礙於師門輩分才不得不對玄天子維持表麵上的恭敬,道,“我隻是有些擔心洛兄,想要回去看看。”
    “他又溫玉床護身,不會有什麽大礙的。倒是鬱師侄你,瞞得我有些辛苦。”玄天子雖未發怒,但言辭間的責問之意堪堪明顯。他盯著眉目肅冷的鬱暘涎道:“你那位小友身中的究竟是何種奇毒?”
    “便是不知名的劇毒,我也不知曉。”鬱暘涎冷冷道。
    “你在他身上施展的靈術確實高明,將他體內的厄難毒隱藏起來,我竟是第一眼都沒有發覺。”玄天子道。
    厄難毒作為上古毒物,太虛一門中無人不知它的厲害。雖然是以修習靈術為主,但若遇得如此邪物,本著除魔衛道之理,避免中毒之人受人擺布而做出惡事,將其斬殺是為徹底之舉。玄天子作為一派掌門,對師門綜訓自然尤為遵守,洛上嚴中毒之深,他要殺人,也情有可原。
    “洛兄與我一起追查五行封印之事,雖然深重劇毒,卻沒有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他本就無辜中毒,還請掌門師叔網開一麵,等他傷勢恢複,我即刻帶他下山。”
    “你們下山繼續破除封印?”玄天子質問道,“封印之事陸予和帛符都已經和我說過,依我看,五星封印不可繼續解除。大羿五星存世萬年,早已與天地相容,乃是萬物輪回之一,你們貿然破除封印,就是打亂了這世間運轉的規律,是要招致大禍的。”
    “裴師兄是否也將大梁的可疑封印告知師叔?”
    玄天子點頭道:“我已經知道,陸予說五星封印和大梁封印有著密切關聯,但是師侄,你要知道,萬物輪轉自有法則,即便是封印將破,那也是命數所至。大爭之世,無平衡鎮壓之力,妖孽橫出也是無可厚非。”
    “如師叔這樣說,我們本不用修習靈術,鑽研道法,妖魔出世是為懲罰世人,待時間罪孽清除,妖孽自然消亡。萬物法則如此,天理輪回命數,要什麽除魔衛道?”鬱暘涎反駁道。
    “天命不可改,尋常妖物作祟,除去也罷,如何撼天動地?但此次你們破除大羿封印,已經惹出多少禍事,你比我要清楚得多。”玄天子詰責道,“況且你這小友身中厄難毒,這種上古劇毒至今還有人會使用,證明邪心未死,你不去追查施毒之人的身份,反而和這中毒這同進同出。就不怕他們是對你加以利用,假借破除封印之名,行不義之事麽?”
    “當日破除第一道封印之時就已是箭在弦上,我們不破封印,不殺凶獸,隻可能被人趁虛而入,倘若被人搶先解開封印放出凶獸,後果才是不堪設想。”鬱暘涎解釋道。
    “破除封印之後呢?”
    鬱暘涎立時沉默,這個問題他至今都沒有思考出合適的答案,一切基於大梁外那個還未知的封印,他也就無從回答。
    見鬱暘涎不發一語,玄天子道:“你若執意要繼續破除封印,我想攔也未必攔得住,但是這個洛上嚴,你還是不要帶他下山的好。”
    “洛兄既是我帶上山的,我自然要將他帶回去。況且隻憑借我一人之力,無法探測到封印根本。師叔見諒,他身上除了有厄難毒之外,還有大羿血魂。五星封印乃大羿大神所設,非洛上嚴不可解。”鬱暘涎道。
    “大羿神力落入凡人體內已是異數,而此人體內還兼有厄難毒。你可知,如果洛上嚴其心不善,將厄難毒與上古神力兩相融合,會有怎樣的後果?”玄天子問道,見鬱暘涎有所遲疑,他繼續道,“是人者,皆有凡心私欲,上古之力何其強大,落入凡人體內已是危險。倘若此人心術不正,則神力化為邪力,可以為禍蒼生。現在洛上嚴體內還有厄難毒,此毒要解,除非心神俱滅,否則劇毒難除。毒性蔓延甚至會侵蝕人的心智,放大私欲,勾引邪心,你可明白?”
    “所以師叔還是決意對洛兄動手麽?”
    “你可能確定他將來不會為禍?”玄天子雖是詢問,卻言之鑿鑿一般。
    何為為禍?傷害無辜是禍?協助邪靈是禍?在此亂世之中平添混亂是禍?鬱暘涎明顯感覺到玄天子對洛上嚴的欲除之而後快,但他卻無法給出答案,隻因這“為禍”一詞所含複雜,隻要稍有偏差,那便是禍了。
    “師叔,我帶洛兄回太虛山並不是要將他置於死地。此時他尚且昏迷未醒,如果就這樣動手,也實在不恥。”鬱暘涎道。
    “我知道你們友誼深重,我也不欲殺人。不如這樣,在他醒來之後,我就將他囚於石洞之內,隻要他不毒發,不作亂,他就可以不死,如何?”玄天子問道,然而一派掌門的氣度如此,顯然是不容鬱暘涎置否的。
    鬱暘涎心知自己身在屋簷下,再者洛上嚴還未醒來,此時並不適合與玄天子硬碰硬,便隻得暫且答應,道:“等洛兄醒來之後,掌門師叔再行發落吧。”
    玄天子知道鬱暘涎不過是緩兵之計,未免這太虛家的高徒做些什麽,他又道:“如此,師侄便隨我回去吧。我會派人在這石洞外守候,如果你的小友醒來,會立刻通知你的。”
    鬱暘涎正欲反駁,但見玄天子那不怒自威的神情便隻好暫且屈就了。且不說他縱使用能力此刻帶洛上嚴下山,但那玄袍少年的傷勢就不止應該如何救治了。況且和師門不睦這種事如果發生了,盧弋子在天之靈怕也不會原諒自己。他縱使再心高氣傲,也不會忘記恩施自幼的悉心教導,師徒之間猶如親人一般的感情。
    是以,鬱暘涎心底有萬般不願,也隻得遵從玄天子的安排,暫時離開了清元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