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殷殷少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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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馬世恒將那穿越來清的張毅找到,於是霂兒決定立即去北京城帶他回2007年接受法律的製裁。
    一
    星月明淨,秋蟬鳴鳴,丫鬟掌燈放在花壇間的石桌內,霂兒吃了幾粒葡萄,繁星滿天,今夜依然靜謐,霂兒在燈下翻開《聊齋誌異》,別有一番感覺。花壇間搖曳的花枝,花壇邊沙沙輕響的樹葉,小草黑暗中瑟瑟舞蹈,令人浮想聯翩。霂兒合上書本,打了個嗬欠,準備沐浴休息。司馬莊園裏裏外外的仆人此刻也已收工了。而司馬世恒正在書房裏寫賬,堯依依則點著蠟燭在燈下繡香荷包。
    不久司馬世恒起身來看霂兒,霂兒呆呆地望著庭院發怔,司馬世恒刻意咳嗽了兩聲,霂兒還在發怔,他看著半彎月牙,脫下自己的厚厚褂子給霂兒披上,霂兒吃驚地回過神來。
    “霂兒,夜裏天涼,你卻獨自在這裏發呆。是不是想家了?”
    霂兒微微點頭。
    他輕輕地拍拍她的胳膊:“他們會吉人天相的。”
    “世恒哥,你說,我在這裏已經不知不覺度過一兩個月了,那家裏,是不是也該過這麽久了?”
    “嗬嗬。難道會不同嗎?如果都是同一片天,為何會不同呢?”
    “哎,這個,真的不好解釋的。”
    “好吧,那不如我們先回屋吧?你看你的鼻子都凍紅了。”
    霂兒笑笑,司馬世恒握起她的手,她的手很冰涼,他牽著她往屋裏去,仆人丫鬟添了暖爐,還有丫鬟問霂兒什麽時候沐浴,霂兒說再等一會兒。
    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司馬世恒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霂兒的手好涼。”
    “是哦。不過我聽人說了,手涼的人,是很熱心的人哦!”
    “是嗎?”他將一壺剛燙好的熱水給霂兒倒了一杯遞給她。
    “世恒哥,有你在身邊,我覺得真是好幸運。”
    “是嗎?遇到你,我也覺得很幸運。”
    霂兒的臉微微一紅,心裏暖暖的,但是,說不出來的感覺包圍了她。司馬世恒想起什麽,道:“霂兒,天不早了,你早點歇息。我還要去綢莊一趟。”
    “你也知道天不早了,為什麽還要出去?”
    “交代一些事就回來。別擔心,沒事的。”他溫柔地看著她,理了理她的發絲,“早點歇息!”
    “嗯,世恒哥也早點回來。”
    次日,豔陽高照,溫暖地包裹了花草樹木,一些積雪開始融化,霂兒眼見房簷邊掛著的冰條漸漸消失,好舍不得。
    她慨歎地道:“要是能上山去玩堆雪人多好啊!”
    “堆雪人?”坐在對麵喝早茶的依依不解地挑起眉頭。
    這時候司馬世恒進了屋子,搓著手道:“霂兒,想去山上看雪嗎?”
    霂兒整個人興奮地站起來,水潑了一地:“好啊,我要去。”
    “你呀,不能小心點!差點燙著依依!”世恒走過來,依依連忙笑著搖頭。
    “對不起,依依,我不是故意的。”霂兒道,“不過,就我們穿的這些,上山以後會不會凍成冰條啊?”
    司馬世恒嗬嗬笑道:“你們吃好了,我先帶你們去綢莊取衣服。”
    兩個人都帶著開心的笑臉立馬就不吃了,收拾了一下便上了馬車往絲綢莊去。
    絲綢莊。
    “裘皮大衣、緊身的保暖毛領子、暖皮絨帽子……全部都是上等的皮毛。姑娘們穿了,就是進了雪山也不會怕冷的。”絲綢莊裏的掌櫃一一給她們說。
    正說著,已經有夥計進來。跟著一個老裁縫令男仆丫鬟將做好的衣服都捧進來。霂兒吃驚地看著幾件套的全新保暖衣衫裙襪。鮮豔的色彩,簡單卻舒展的樣式,墜邊兒絨毛,還有江南最好的刺繡圖案,一樣一樣展開來都讓霂兒不忍心穿上去了。
    霂兒笑了起來:“太漂亮了!真想不到……”
    “姑娘,這可是本地最有名的刺繡工藝了。還有這些領子功夫,細針細線的,裏裏外外的料子都是咱們少爺精挑細選定做好的。您穿上一定會更滿意的。”
    “好,我去穿。不滿意就找你們少爺試問!”說完故作刁蠻地看了司馬世恒一眼,司馬世恒笑著點頭,吩咐丫鬟進去幫霂兒試穿衣服去了。
    走在後麵的堯依依看到這一切幾乎咬破了嘴唇,她黯然神傷地站在走廊裏,裁縫出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了。
    司馬世恒從裏頭出來找到她,堯依依轉身就走,司馬世恒叫住她:“依依,來,既然來了,叫容師傅給你把新做好的衣服拿來穿上吧。一會兒霂兒要去看雪景,你想去嗎?”
    本來含著眼淚的她想一口拒絕的,可聽到裏屋霂兒開心的笑聲立刻就點頭道:“好啊,一定要去的。謝謝世恒哥哥!”
    辰時,霂兒跟依依兩人乘著馬車跟著世恒穿過小道出了城區,到郊外的山徑處,霂兒掀開轎簾發現外麵厚厚的雪鋪蓋著樹林,興奮得拍掌大叫好美。
    “這山上的雪至少有兩尺厚。”司馬世恒道。
    “我想騎馬看雪景。世恒哥,行嗎?”
    司馬世恒看了看依依,依依也笑道:“我也要騎馬。”
    司馬世恒立即令隨從把另外一匹馬牽過來,依依在他的攙扶下上了馬,跟著霂兒也抓著繩子要自己上馬,司馬世恒笑道:“笨丫頭,看你今天穿這麽厚,怎麽上馬啊?”
    隨著霂兒的低聲叫喚,司馬世恒將霂兒抱上馬,坐在前麵,看得依依立刻控製不住氣惱了。
    “駕!”兩匹馬一前一後順著山道小跑起來,霂兒開心地欣賞著那些被雪點綴的棵棵青鬆。光樹枝上的一抹白色,猶如一件雪白的罩衫附在上麵。
    “這些景色,比電視裏還漂亮。”
    “什麽是電視?”
    “我們家鄉的一種發明啊。可以把這些美麗的景色,拍下來,讓全國的人都看得見哦!”
    “是嗎?如此神奇?”
    “是啊,更神奇的都有哎。嗬嗬,有相機就好了。騎在千裏馬背上,身後有高大英俊的帥公子,身前有高挑的古代美少女,不化妝,素顏,猶如這雪一樣的素顏,自然的美,比什麽都真實!”
    聽她一番古怪的言辭,他不再追問,隻是慢慢地讓馬兒前行。
    堯依依回頭看著他們倆親密地聊天,完全當自己透明。她憤怒地雙腿用力一夾,馬兒突然仰頭嘶叫起來,在司馬世恒震驚抬頭之時,隻見依依大喊救命,跟著馬兒不要命地狂奔起來……“怎麽了?”霂兒伸長脖子,隻聽見司馬世恒低呼不好,馬兒受驚了。然後策馬飛奔著追上去。
    依依不斷惶恐地發出喊叫:“救命啊!世恒哥,救命啊!”
    司馬世恒眼看馬兒瘋了似的,他翻身下馬,一提勁施展了輕功飛奔上去,踩了樹幹很快落在馬兒前方,在馬兒抬起雙蹄的時間,屏息凝氣飛身一腿狠狠地踢在馬脖子上,馬兒隨即歪身栽倒,司馬世恒及時接住落馬的依依,兩人雙雙滾落在雪地上,馬兒則躺在一旁哀叫呻吟,渾身戰栗個不停。
    霂兒嚇得手拉韁繩不敢亂動。她小心地拍著馬兒的脖子,翻身慢慢下馬去……  二司馬世恒著急地抱起了依依:“你怎麽樣?依依!”
    “世恒哥……好疼……疼……”
    司馬世恒這才發現她的手臂骨折了……隨後趕來的阿複連忙往馬匹旁走去。
    幾個人回到院裏,司馬世恒顧不上從外地趕來匯報事情的手下,親自在屋裏給依依處理傷口。
    吩咐了老媽子煎湯藥之後又叫丫鬟貼身伺候,跟著還叮囑了依依半天。霂兒在旁邊插不上手也插不上嘴。依依心裏終於有些欣慰了。眼前的司馬世恒如此緊張自己,她總算沒有白摔。
    霂兒著急了半天發現沒幫上忙,於是出去,阿複卻麵色驚異地進屋來,手裏拿著一隻玉簪子。霂兒一眼認出了是依依今天帶的。
    “是給依依的吧?我拿去!”
    “不是……”隨從搖頭,麵色凝重,霂兒發現簪子上帶著鮮血,她吃驚地看著他,拉開他問怎麽回事。
    “我在馬背上發現的,這簪子可插了好幾寸進去,你說馬兒怎麽能不受驚呢?這件事我得告訴少爺……”
    “不,不……阿複!你沒看他現在很忙嗎?這點小事就別提了好嗎?”
    “不瞞冉姑娘,我覺得,這可能是那位……”
    “你閉嘴啦!”她著急地喊起來,阿複吃驚地收聲。
    看司馬世恒終於鬆了口氣出來了,霂兒立刻搶了簪子然後背著手走過去問依依怎麽樣了。
    “休養一段日子就好了。”他歎了口氣,“對了,霂兒你多陪陪她。”
    “好的,我知道了。”
    司馬世恒回頭問管家:“蘇諫回來了?在哪裏?”
    “在您的書房。”
    “走吧。”
    阿複想要說什麽,霂兒拉了他道:“你幫我做點事情去!”
    “冉姑娘,我……”
    霂兒拉他走到沒人的地方,低聲道:“這件事不要說了,好不好?”
    “可是……”
    “唉,也許是意外呢。你看依依妹妹一個人大老遠來跟著世恒哥也不容易啊。她現在傷了筋骨,你想火上澆油啊?”
    “可是這奇怪得很……”
    “以後再說了,就這樣了啊!”
    書房內,留著胡須的三十五六歲的蘇諫拱手道:“小弟已經打聽到您找的那個人的消息了。”
    “是嗎?”
    “是!不過,此人麵相雖然同畫像相似。但名字卻不是張毅。”
    他想了一下,然後道:“你等下。來人,去請霂兒姑娘!”
    聽到蘇諫這麽一說,霂兒振奮起來:“說說這個人現在在哪裏?”
    “哦,此人名戴知豪,是戴績的遠房侄兒。據說剛剛加入兵部,做了戴績的隨行。至於是否真來自戴績本家,恐怕還不能完全肯定。小弟曾經多方打聽,這個戴知豪的過去卻是一個空白。具體的事情,外人都難以打聽明白。”
    “你肯定他長得跟畫像上的男人一模一樣?”霂兒問。
    他點頭:“肯定。”
    “那你有沒有……跟他接觸過?”
    “有。那日在酒館,在下刻意誤認了人,他當時的確有些慌亂,不過隨後任憑在下如何詢問,他都不露聲色了。”
    “你誤認他是?”
    “張毅。”
    “他說話的口音呢?”
    “這個,口音怪得很,屬下聽了半天也分析不出他究竟打哪兒來。”
    司馬世恒皺眉道:“阿諫可是江湖老道了,什麽人什麽地方口音一聽就知道了。這次居然都沒聽出來?”
    霂兒點頭:“可能就是他了,他說話當然不是地方口音了。而且,跟我的一些言語很像吧?”
    “他,還說些我聽不懂的話。有點像……對了,像跟少爺做交易的那西洋人說的一句……什麽……”他的嘴巴做個o狀。
    “是ok嗎?”霂兒一字一頓地問。
    “好像是吧,對!姑娘,無意間掌櫃的問他上菜時,他說出的。”
    霂兒使勁拍了下桌子,然後忍著疼痛道:“沒錯,就是這個人了!”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下。霂兒憤怒道:“挺能混的啊,居然找了個靠山。好,我明天就出發去找他!對了,蘇大哥,他人在哪裏?”
    “京城。”
    司馬世恒立刻道:“霂兒,不要著急,這件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霂兒離開了書房,獨自一麵走一麵思考著,想來想去,她還是覺得應該馬上去京城。張毅這麽做有什麽目的,恐怕不是三言兩語能說得完的。
    司馬世恒叫蘇諫去休息,跟著離開房間,叫住管家:“備馬,我要去趟綢莊。”丫鬟拿起一件長毛披風遞給他,他吩咐了幾句就快步上馬。這個時候,捏著韁繩,看到阿複,他想起了什麽。
    “對了,剛才讓你看馬兒,它傷到哪裏了?”
    “少爺……”
    “阿複,有什麽情況,如實說來!”
    “是。旋風流血過多,傷口細又深,恐怕需要一段日子才能痊愈。”
    “是什麽傷口?”
    “這個……”
    “你吞吞吐吐做什麽?”他逼視著他。
    “少爺,冉姑娘不讓阿複說。”
    霂兒敲開依依的房門,讓丫鬟出去。依依正坐在暖爐旁邊的軟躺椅內休息。見了她,她淺淺一笑,但總有所保留似的。
    “依依,你要喝點水嗎?”
    依依搖頭:“我不渴。”
    “對了,今天你一定嚇壞了。”霂兒說著又把簪子拿出來遞到她眼前,她的神色微微有些震驚,但還是及時收起表情。
    “這簪子好狠,正好刺中旋風的動脈,鮮血汩汩流了不少,幾乎命懸一線,加上世恒哥為了救你,馬兒如今幾乎快支持不住了。”
    “是嗎?”
    “依依,我好像見你頭上有過相同的簪子。”
    “我不知道。”她倔強地偏開腦袋,過後又柔柔地抬起受傷般的眼睛,“難道,霂兒姐姐懷疑……是我?”
    看到她如此傷心,霂兒也不忍心再說,於是道:“我沒這麽說。不過,依依你還是先養好傷吧。哎,可憐了這馬兒,未必猶如依依這麽幸運,我想去看看它。依依,下次騎馬一定要小心了。傷了骨頭,不是短時間可以好的。”
    “我也不想啊。”
    霂兒點頭:“好吧,你安心養傷吧。世恒哥照顧人好細心的,以後我可能不能陪你了。”
    “是嗎?”她不太相信地盯著她。
    “哦,世恒哥的朋友幫我找到了害死爺爺的凶手。我打算明天就起程去抓這個人。”
    “你?你一個人怎麽抓別人?”
    “你放心,我總有辦法的。”霂兒微笑,“我今天下午就陪著你吧,因為,以後說不定,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霂兒的話仿佛是一種永遠的別離,聽得依依莫名其妙。
    “不一定啊。對了,你去京城,可以找我爹。他這個人很好客的。你也知道位置的吧?”
    “謝謝!如有需要,我會的。”霂兒點頭,然後又道,“有句話我想問你,希望你可以誠實回答我,好嗎?”
    依依猜測著她想說什麽。
    三
    “你是不是喜歡世恒哥?”
    依依立刻別開臉,紅霞飛了上去。霂兒握著她溫暖的手指道:“不用不好意思,我……其實早就看出來了。”
    “你不要胡說。”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不過,幸福也要去爭取。世恒哥這個人真是好得沒話說。風度翩翩而且功夫卓越,真的很有安全感。是女孩子都會動心的。”
    “那你……”
    “我?”霂兒指著自己鼻子笑起來,“我告訴你,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很親切。後來發現他一點都沒有架子,而且又正直,重感情。他真是個非常讓人敬佩的人。我當時就想,他的身上,真有我哥哥的影子。”
    “你哥哥?你還有哥哥嗎?”
    “哦,在我的家鄉。離這裏很遠很遠,我有一個正義勇敢的好哥哥。其實我到這裏來都沒來得及跟他說。真不敢想象,這幾個月,哥哥多難過!”
    “你的意思是?”
    “我把世恒哥當作我的哥哥啊。”
    “可是……世恒哥,卻似乎沒有把你當妹妹……”
    “傻瓜,你懂什麽叫兩相情願嗎?”
    “我……當然聽過。不過,對這些我也不太懂。”
    “反正,我不會跟他有什麽發展的。我剛才不是跟你說過嗎,離開這裏,去京城以後,我可能不會再跟你們見麵了。因為隻要找到張毅,我就該回家了。”
    “可是……路途遙遠,如今天氣又這麽寒冷,世恒哥不會同意的。”
    “他什麽時候能擰得過我了?”霂兒低頭低聲道,“你放心吧,我會說服他的。總之呢,我希望你們所有的人,最後都可以幸福。”霂兒祈禱道:“不管是世恒哥,依依妹妹,還是……那個寶四爺,還有秀亭,甚至是那些不熟悉的人,我都會為他們祈禱的。我不會忘記你們。”霂兒說著一臉的傷感,她吸了吸鼻子,“我覺得,這其實不是禍。是我人生當中最寶貴的經曆。”
    她嘀咕著依依不太明白的話,依依倒沒有什麽特別留戀的,隻是想著以後不會有人跟她爭世恒哥了,她心裏多少開朗了起來。
    京城裏,張毅正跟兵部侍郎下象棋。
    “對了,二叔,您說當今聖上,最喜歡的是收藏瓷器了?”
    “可不是嗎。皇上的寢宮裏全都是上等瓷器,有的還是北宋時期的珍品。那前朝幾百年的都有數十件呢。”
    “哦,真是好品味啊。”
    “你問這個做什麽呢?”
    “哦,小侄好不容易有機會來到京城,現在為二叔左右,也算是給皇上當差了。多少也要知道些他的愛好才行呢。”
    “嗯。你說得是。放心吧,隻要有機會,二叔我會讓你親眼見見聖上的廬山真麵目。”
    “多謝二叔。”
    下午依依一直等著司馬世恒回來,卻到黃昏時刻用晚膳了還不見他。
    “你們少爺呢?怎麽這麽晚了還不回來?”
    “少爺跟蘇管家去辦事了呢,恐怕要遲些才能回來。他吩咐了,您要什麽盡管說。”
    “嗯,那個……冉霂兒呢?”
    “冉姑娘無聊,在房裏練字玩呢。”
    “哦。”
    “您要找她嗎?”
    “不了。”
    霂兒正提筆練習著李商隱的《錦瑟》:“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門開了,司馬世恒帶著一襲冷風進來。見到她專心拿筆的模樣,便輕聲走過來,見霂兒好不容易寫完了,正要翻書,便突然咳嗽起來。霂兒驚了一跳,哎呀一聲差點扔了筆。
    “世恒哥,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可回來好一陣了,你沒看到?”他逗她道。
    霂兒笑起來:“怎麽可能啊,我剛寫的時候根本沒有見人。”
    “你不怕冷啊?”
    “有暖爐啊。”
    “吃了晚飯沒有?”
    “吃了。你呢?”
    “吃過了。霂兒,我有事想跟你談。”
    “好,我也有事要跟你談。”霂兒將筆放下。
    兩個人換了個暖和的房間,坐下來,丫鬟端來了熱暖的茶水和酒、糕點。
    “世恒哥先說吧。”
    “有兩件事。第一就是你要找張毅,對吧?”
    “對啊,這件事就是我要說的。”
    “現在不行。”
    “為什麽?”
    “張毅住在戴績的家裏,普通人根本接近不了他。何況他現在的身份是戴績的侄子,戴績可是兵部侍郎。你知道這個官位多大嗎?”
    “不知道啊。”
    “正二品的官職。”
    霂兒似乎懂了點什麽:“那跟我找張毅有關係嗎?我找的就是他,他不可能不出門不上街吧?”
    “你說得是。可是,戴績在京城人脈很廣,又都是武夫。你要是一個不小心打草驚蛇,那後果不堪設想。”
    “你放心吧,張毅……有把柄在我手裏,我有辦法的。而且,要是他再這樣下去,我擔心會出更大的事情。世恒哥,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是為我著想。但無論如何,明天一早我就會出發。你對我的恩德,也許今生都還不了了。可是你要相信,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霂兒,你……”他喝了一盅酒,歎了口氣,“我也明白,要攔你,是不可能的。可是我還是……不願意,不願意你就這麽走了。我剛剛說,得到上天的恩賜有了一個親人,它卻這麽殘忍要帶你離開。”這話說得霂兒鼻子一酸,兩眼就潮濕了。
    “霂兒。”他忍不住握著她的手,“我真的很舍不得你。你以後,還會再來嗎?”
    霂兒吸了吸鼻子,掙脫雙手,端起水喝了一口:“我……不能再來了。你不知道,我本來就不該來的。”
    “可是這也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難道你要否認嗎?”
    “世恒哥,你不要這麽說啊。我也是很無奈的。很多事情,不是我說了算的。”
    “霂兒。”他凝視著她,恒久,時間停在這個點上,霂兒低頭不言語,最後他終於吸了口氣,點點頭,“好吧,我送你!”
    “不要了。世恒哥,你的綢莊每天都有事情要打理,怎麽可以再耽擱時間去送我。”
    “反正這趟也是要拉貨進京的,我就當是押鏢吧。霂兒,我要親自送你進京城,幫你找到張毅,就算你要離開,我也要親自送你!”
    霂兒這回被他徹底感動了,她避開他的眼神,心裏酸酸的,矛盾之極。
    “好了,就這麽定了。”他說。
    “可是,你還要留下來照顧依依啊!”
    “依依?”他搖搖頭,“我以前不熟悉她,之所以容許她跟著我,是受她父親之托。可沒想到,她竟然為了一己私欲,忍心拿簪子刺傷我的寶馬。”
    “啊!不是的,世恒哥,你不要誤會她,我們都沒親眼見到,不可以這樣說的!”
    “我剛才去查看過了,馬背上那個傷口,不是意外,是刻意造成的。何況阿複也認得那根簪子,霂兒,你不必替她隱瞞。”
    “哎呀,世恒哥,你知不知道她為什麽寧願讓自己跌傷也冒險這麽做呢?”
    “不管什麽理由,都不是一個善良女子應該拿來做借口的方式。”
    “總之,隻是一件小事,你不要生氣了。還有,也不要去問起這件事啊。就當你什麽都不知道吧,世恒哥,她才15歲啊。如果我現在是她這個年齡,說不定也會做很多荒唐的錯事呢。”
    “你啊,就是這麽單純。你比她長幾歲,卻為人如此善良、純真,她年紀輕輕已經懂得運用心計了……”
    “不要說了啊!”霂兒製止了他,“你該知道,她為什麽這麽做?”
    “我不想知道。”
    “她是為了你嘛,她非常喜歡你啊。”
    “她還小,會懂這些嗎?”
    “已經青春期的女孩子了,怎麽會不懂呀。我那個時候也開始懂了一點點呢。”說著她抓著他的胳膊,“她本身並不壞,隻是用錯了方式。世恒哥,你是那麽寬容的人,我知道你不會因為她做錯了一件事,就對她有芥蒂的,對嗎。”
    “霂兒。”他點點頭,“好吧。我們不說她了好不好?”
    “還有啊,如果你陪我去了京城,她一個人在這裏肯定不會開心的。”
    “她的胳膊傷得重,是不可以趕路的。”
    “但她是為了你才傷的。”
    “我……”他簡直不知道怎麽跟霂兒辯駁了,過了一會兒,霂兒破例給自己倒酒,“來,我敬你一杯吧。喝完這個,你去看看依依啊。”
    他點頭,跟她輕輕碰杯。
    “霂兒,依依傷一好,我就趕去京師!”
    四
    山西境內某鄉鎮。一個穿著棉襖的男人手裏拿著一張告示直直地奔入了一間還算較好的私人宅子。
    屋子裏,正在熱炕上陪大肚妻子的朗顯貴聽到外麵的聲音,有些生氣地張開眉頭:“什麽事?”
    “大哥,小黑來有要事跟您說。”
    朗顯貴點點頭,然後拍著妻子的手道:“玉兒,為夫出去看看。你要記得叫丫鬟做吃的。”
    曲伶玉微笑著點頭,看著他大步離去,撫摸著肚子道:“孩子,聽到了嗎?你爹時刻都惦記咱們呢。”她抬眼看著窗欞上飄蕩的布幔,突然想起了親生爹娘。她控製著自己的傷痛,雙手合十道:“爹、娘,女兒不孝,無法侍奉膝下,可是,如今女兒過得很好,很幸福。曲家列位祖宗先輩請保佑我家顯貴,隻要他平安回來,我便攜初子回鄉探望爹娘……”
    廳裏,小黑正展開了緝拿要犯的告示念給朗顯貴聽。
    朗顯貴一拍桌子道:“一千兩黃金!”
    “是啊,大哥,這一千兩可是送上門的黃金啊!”小黑道,“大哥不會忘記了,數月前,您在黃金山道親眼見到有人帶了西洋人才有的武器!”
    “哼!那就是死都不怕的冷血田森。想當日,因為那奇怪的西洋玩意兒,死傷了我們數名弟兄!”
    “對,此仇不報非兄弟!”
    “但是,那群瘋子如今已經投靠了蒙古人。要找到他們,還真不容易!”
    “這好辦,那蒙古的噶爾丹曾經欠您一個人情呢。跟他要個人總不是問題吧?”
    “哼,說得容易啊。田森是何等狡猾之人,他這個人,老虎膽子做的。既然都投靠了敵人,看來我們要智取了。”
    “是啊,大哥有沒有什麽主意呢?”
    朗顯貴撚著下巴的胡須叉腰踱步,想來想去,想起了重要人物:“小黑,還記得我曾經提過的半個師傅嗎?”
    “駐守邊關的關延將軍?”
    “六年前爹與他同朝為官,他正直清廉,與爹甚為要好,爹病逝後的兩年,都是他在照顧我,還教我識字習武。”
    “是哦!如今大哥去投奔他,或許可以!隻是,大哥要跟嫂子好好說說才成。咱們這一走,怕是要耽擱些日子。”
    “嗯,我的兒子就要出生了,我得好好安排安排。對了,這樣吧,你盡快找咱們‘十八同仁’的結拜兄弟,準備好路上的必需品。咱們商定便擇日出發!”
    “是!”
    江南。霂兒同司馬世恒等人道別。堯依依跟在身後,兩車物品已經裝好了,兩個車夫也已經坐上去了。後麵跟著一隊護衛的弟兄們。霂兒站在馬車前跟司馬世恒默默對視了一會兒。堯依依打破了沉寂走過來握住霂兒的手道:“一路順風啊,霂兒姐姐。”這是她第一次開口喊。霂兒點頭。
    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司馬世恒,霂兒微笑道:“我聽說綢莊裏最近有很多事情要你忙。世恒哥,你可要注意身體。你放心吧,有阿複他們陪著,我會一路平安到達京城的。”
    司馬世恒點頭:“這個我不擔心。隻是……”他單獨走過來,跟霂兒走到一邊去,“擔心那個張毅不是那麽容易對付的。”
    “放心吧。我說了,我有辦法的。”霂兒有些依依不舍地看著司馬世恒那雙情深意重的眼神,“我來到這裏,最大收獲就是遇到了你。世恒哥。”
    “我也是,霂兒……”
    “世恒哥,天下無不散之筵席,霂兒走了。依依,你也保重自己!”
    “知道了。……”
    司馬世恒扶她上了馬車,又從懷裏拿出一塊刻有“恒”字的金牌給了霂兒,“沿途遇到困難找絲綢莊的人幫忙。你收好它。”
    “哦。”霂兒端詳著金牌背後,刻有“司馬之絲”四個小字,周邊上雕刻了一半的絲綢花樣,下墜著金色的流蘇和絲線編織的穗子。
    “霂兒,你能再答應我一件事嗎?”
    “好,世恒哥你說。”
    “你到了京城,即使遇到任何情況,都不要去怡親王府找王爺。你能做到嗎?”
    霂兒不解地看著司馬世恒的眼睛:“為什麽啊?你們不是朋友嗎?”
    “總之,你答應我便是。不然我更不放心,答應我!”他擔憂地說。
    霂兒點頭:“好!我答應你。無論遇到什麽事情,都不會去找他。就當,我從來沒認識過他。”這樣也好啊,就不用再牽掛了。
    “好。”他握著她的手,神情黯然地將她的毛披風係緊了過後,霂兒的眼淚這個時候已經悄悄跑了出來。他疼惜地道:“要保重身體。”
    “你也是啊!”霂兒終於還是控製不了哽咽起來。
    他關好轎門,低頭又吩咐交代了阿複、蘇諫等人才拍拍馬脖子叫他們出發。
    路上,霂兒獨自坐在馬車內,擦幹了眼淚,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都紛至遝來。回想起寶四爺的時候,她的心情矛盾又酸楚。不知道為什麽,她偶爾會很想見他。然而她又記得,剛才答應了世恒哥不能再見他。
    世恒哥這麽說一定是有什麽特殊的理由吧。
    唉,緣盡於此,又何必留戀呢?
    幾天後。
    京城。
    大約黃昏時候,阿複飛馬回來。喝了幾杯水,他一邊坐下一邊道:“打聽到了。冉姑娘,據說那戴知豪幾乎天天去憐香樓聽那裏新來的紅牌姑娘唱戲。今天晚上也是如此。小的已經安排了人手,一到時間便去綁了那家夥來見您。”
    “好!辛苦你們了。不過,我不能連累絲綢莊。換個地方見他吧。”
    蘇諫上來道:“這個好辦,去城郊客棧。”
    “對,那裏人來人往,各地宿客都有。蘇大哥,那就有勞你領冉姑娘去客棧等候。我帶人找機會下手!”
    “好。”
    “阿複,你要小心!如果他們人多,就不要輕舉妄動。安全第一!”
    “姑娘放心,他隨身帶的不過一兩人。”
    “嗯,這就好。”
    霂兒握著懷表,起身跟蘇諫出門去了。
    夜幕十分。
    霂兒坐在燭火前,淺淺地品著茶水,看時間已經晚上8點多了。霂兒突然感覺有些緊張。她立即將懷表貼身放好。
    憐香樓裏,張毅(戴知豪)正品著好酒吃著花生米、牛肉幹搖頭晃腦觀賞著眼前邊舞邊唱的少女。門外站著一個隨從。
    不一會兒,兩個男仆端著菜肴進來了,隨從隨意看了他們一眼便放他們進去。
    阿複將菜放在餐桌上,又低聲說請他品嚐。他點點頭,伸手出來,另一個兄弟突然往他後腦勺一掌砍去,隻聽一聲哐啷的酒杯子響,青樓女子不動聲色地繼續著,跟著見阿複兩個扶著他往外走,門外一個隨從已經被接應的人打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