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煙土之戰

字數:13453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賭道 !
    第十三章 煙土之戰
    對於謝光寧發表在報紙上的聲明,潘叔才是心知肚明的,這就是監守自盜,目的是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此事非同小可,自己分文未得還落個嫌疑,這件事不能這麽了了。他把幾個得力的部下召來,開會研究這件事情。由於事情發生在謝光寧的轄區,他們沒法前去偵破,也沒法證明不是他們幹的,大家顯得有些沉默。
    單印說:“師座,他謝光寧本來就是土匪流氓,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明眼人都知道是他賊喊抓賊,問題是平民百姓並沒有這種認識高度,他們隻看表麵現象,認為兔子不吃窩邊草,認定這事是咱們的人做的。”
    “賢弟,本座也是這麽想的,你有什麽辦法嗎?不過,本座認為盡量不要從武力上考慮解決問題,一旦兩軍打起來,成都將陷入戰火,這是下下之策。”
    “屬下通過小道消息得知,謝光寧輸掉這局,是由於山本的原因。日本人承諾幫助他們勝利,借裝修時隔出狙擊手的容身之位,準備把狙擊手鑲進去,到時候圖我的性命。更駭人聽聞的是,謝光寧還要求在大廳裏埋進烈性炸藥,在不能確定勝出的情況下把整個大樓炸掉,製造不可抗拒的力量解決賭局,並且把我與趙之運,還有您給炸死。讓他沒想到的是,日本人並沒有埋炸藥,也沒有往空間裏放狙擊手,並且在護送趙之運來賭場時把他給控製起來,讓他無法到達現場。”
    大家聽到這裏不由倒抽口涼氣。他謝光寧太狠了,如果日本人肯配合他,那麽他們在場的人就全部遇難。陳副官說:“好在日本人沒有這麽做,問題是,他們為什麽不這麽做?難道他們是暗中幫助咱們?”
    單印搖頭說:“日本人誰都不會幫,他們隻是為了幫助自己。他們自來到成都之後,日子非常不好過,目的是想跟謝光寧進行合作,向成都人發表聲明,他們日本人是和平的使者,是受駐軍保護的,任何人不能以任何方式對他們構成威脅。但是,山本知道謝光寧在爭取軍團長的位子,是不會在這時候跟他合作的,於是他們故意讓他落敗,經濟上出現嚴重問題,謝光寧為了生存,不得不尋求他們的資助,把謝軍變成日本的部隊,為他們服務。”
    大家聽到這裏都在點頭,表示這樣的分析是合理的。潘叔才輕輕咳幾響:“每個人都是有兩麵性的,雖然謝光寧可恨,但就他堅決不與日本合作這件事情還是令人敬佩的。不過,我們也不能讓他任意誣陷我部,讓我部限入被動局麵。”正在這時,警衛員前來報告,說是日本領事館的山本求見。
    潘叔才愣了愣,說:“告訴他,本座去外地會友,近期不能回來。”
    單印忙說:“師座慢著,屬下認為應該與他見見,聽聽他有什麽說法。還有,屬下認為日本人與謝光寧合作不成,肯定前來與您尋求合作,不妨提出條件,比如讓他們負責解決掉謝光寧,他的手下必然會投順我軍,這樣,我軍的實力在川軍是最強的,軍團長也就實至名歸了。”
    潘叔才愣了愣,隨後點點頭:“想法是很不錯的,這樣吧,我去跟山本談談。”雖然潘叔才善於聽別人的意見,但並不是沒有自己的想法,再怎麽說他也是正規軍校出來的,也是經過戰爭曆練的。他明白,謝光寧現在到了逮不住兔子扒狗吃的程度了,如果去跟山本說謀殺他,圖謀他的部隊,說不定山本會借著這個理由討好謝光寧反過來會對付他,所以,他感到這麽說是有風險的。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的山本馬上站起來,大彎腰道:“敝人剛從帝國回來,給師座帶來了一件東西,以表達師座對我們的關照。”
    “坐吧坐吧,禮物嘛,本座實在受之有愧,就免了。”
    山本從加藤手中接過匣子,捧到潘叔才的麵前,把蓋兒打開。潘叔才一打眼,不由感到吃驚,裏麵那尊白玉佛,竟然與自己送給曾主任的那件一樣。他把佛拿出來仔細辨認,發現就是自己送出的那件,心裏便開始翻騰,難不成他曾主任跟日本人有聯係?山本見潘叔才盯著玉件不放,還滿臉驚異的表情,認為他非常看好這東西,於是說:“師座,敝人把這件東西送給師座是表達我們的友好的。”
    “如此貴重的禮品,本座不敢接受。”
    “任何的寶貝都沒有友誼的珍貴。”
    “那麽請問閣下,你想我們怎麽友好呢?”
    山本笑道:“其實很簡單,保護我們的領事館,向成都人表明我們是師座請來的友好使者,是為了增進兩國的友誼,相互了解,相互扶持,榮辱共進,和平相處。”
    潘叔才泛出為難的表情:“閣下,是這樣的,本座晚於謝師長來成都,先入為主,在成都都是謝師長說了算,這個聲明本座不能發,一是達不到你們想要的效果,二是會引起謝師長的反感或者報複。本座之見,你把這件東西送給謝師長,效果比較好些。”
    “您的意思是讓我們幫助謝光寧爭取軍團長的位置,您心甘情願地追隨他,寄人籬下?”
    “是的,是的,論能力論實力謝光寧都比我要強,由他當軍團長那是實至名歸,本座願追隨於他。所以呢,與你們日本合作的事情本座愛莫能助了,不好意思。”
    山本臉上的笑容收起,抱起盒子來背過身去,用冷冷的語氣說:“師座你非常的不友好,錯過這個機會你會後悔的。”說完,與加藤匆匆去了。潘叔才現在的心情非常複雜,從理智上講,謝光寧這種土匪流氓都不跟日本人合作,自己當然也不能這麽做,但是這會不會影響他競爭軍團長的位置呢?回到會議室,潘叔才把剛才的情況說了說,單印遺憾地說:“師座,您該接受這件禮品,做出與他們友好的事情,利用他們達到您的目的,然後再把他給甩開。否則,他們極有可能去尋找謝光寧,說不定會對謝光寧說這件玉器是您送給他們,讓他們幫助謀殺他的。這樣效果豈不是更糟了?要不要這樣,屬下去跟日本人說說,緩和一下咱們的關係?”
    潘叔才想了想,點頭說:“那就有勞賢弟了。”
    日本在成都設立租界以來,由於受到民眾的反抗,根本沒法開展他們的工作,落實他們的計劃,山本多次受到高層的指責,說他的工作做得非常的不好。所以,山本才謀劃跟謝光寧合作,可他哪想到謝光寧身處絕境之中,不但不跟他合作,並且暗裏派人洗劫領事館。他想拋開謝光寧與潘叔才進行合作,又被人家拒絕,心裏非常難過。他回到領事館後,哇哇大叫:“道理的不懂。”加藤分析說:“潘叔才並不是不想合作,而是不想得罪謝光寧。再者,他說得沒錯,在成都確實是謝光寧一手遮天。我們還是想辦法跟謝光寧合作才是上策。”山本深深地歎口氣:“謝光寧心狠手辣,不按常規出牌,我們很難把握他。”
    加藤搖頭說:“隻能說沒有找到契合點,相信以後會有的。”
    當單印來到領事館後,山本首先問他:“單君,問你個問題,你們的中國人為什麽大大的不友好?”單印笑道:“山本君您說錯了,我們是非常友好的。你們在我們的地盤上,青天白日就在大街上殺人,我們還讓你們在成都住著,能說不友好嗎?如果這件事發生在東京,你們會友好嗎?”
    “那單君今天來的是什麽的意思?”
    “今天過來,是感到現在山本君急於想合作,但又沒人理你,非常苦惱,想過來幫你們想想辦法的。”
    “單君的請講,我的洗耳恭聽。”
    “其實潘師長並不是不想跟你們合作,可是謝光寧這個人太流氓了,如果跟你們合作,他不得拿著這件事說事兒,說不定會借著這個理由發動戰爭。潘師長為了大局不得不對你說那番話,所以,你要換位思考,理解他的苦衷。”
    山本的眼睛裏冒出凶光:“他的謝光寧的,大大的不友好。”
    單印歎口氣說:“謝光寧早來成都,有先入為主的心理優勢,潘師長雖不想寄人籬下,但也沒有什麽辦法。當然了,如果謝光寧消失了,事情就好辦了,可是他自己又不會消失。”
    山本冷笑道:“單君的意思是讓我們謀殺他?”
    單印忙擺手道:“這我可沒說啊,我隻是幫著你們分析原因。”
    等單印告辭之後,山本在院裏來回踱步。他穿著團花和服,勾著頭,雙手抱在腹部,滿臉愁苦,不時深深地歎氣。他想來想去,感到謀殺謝光寧風險太大了,一是謀殺他並不容易,再者,就算真的殺掉他,潘叔才就真跟他們合作嗎?這個也未可知。潘叔才此人做事謹慎,為人低調,欲望不大,這足以說明此人城府極深,跟這樣的人合作前景也是不容樂觀的。謝光寧欲望大,做事不擇手段,跟這樣的人合作雖有風險,但是他為了自己的利益是不會考慮後果的。想來想去,山本感到跟謝光寧合作還是有可行性的。
    山本召開會議,重新把與謝光寧合作的議項提出來。加藤分析說:“我們之前的計劃是對的,隻是強度不夠。如果謝光寧的經濟問題越來越嚴重,到了無法應付軍費的程度,想必他為了保住自己的實力必然會向咱們要求合作。隻是,他剛搶了兩個銀號,雖說不能解決大問題,但現在的軍費還能維持。如果我們讓他麵臨絕境,他再也想不出辦法弄到錢,那麽他就會主動向咱們要求合作。”
    “道理誰都懂,我要的是效果。”山本瞪眼道。
    “謝光寧當前最主要的事情就是弄錢。因為他要養兵,他要運作軍團長的職位。我們可以想辦法策劃一個讓他能發財的機會,然後把他手裏的錢掏光。”
    “怎麽掏,我們難不成去搶嗎?”山本急道。
    “謝光寧之前的主要經濟來源是賭博與販賣煙土,後來由於煙土生意遭到意外,被煙土商認定黑吃黑,因此切斷了與他的來往。據說,謝光寧曾派人去聯係貨源,結果呢被人家殺了兩個人,隻有一個受傷的人回來。如果我們說有批好的煙土要賣給他,然後把他僅有的錢給弄到手,他就真的走投無路了。”
    山本閉上眼睛,緊鎖著眉頭,嘴唇不停地蠕動著,就像在品味著什麽,那樣子顯得很糾結。突然,他把眼睛睜開,眼睛瞪得圓圓的,堅定地說:“好,這件事情由你負責,一定要做得巧妙,不要露了馬腳。”
    加藤馬上致電上峰,要求找幾個商人,讓他們帶幾包優質煙土,冒充煙土商人速來成都,暗中與他聯係。並說明這樣做的目的與意義。沒多久,兩個人就秘密來到領事館。他們進行了周密的計劃後,然後按部就班地開始落實……雖然謝光寧搶了兩個銀莊,得到了些錢,但用錢的口子太多,那隻是杯水車薪。現在他感受到了巨大壓力,每天都在冥思苦想怎麽才能多弄些錢。他甚至後悔自己把盜墓王殺掉,否則,關鍵時候還可以用他來做兩單,以解燃眉之急。
    就在他感到有些絕望之時,有個軍官前來匯報說,兩個商人來到成都正在尋找煙土代理商,謝光寧的眼睛頓時亮了。之前,謝光寧經營的生意中,無論是賭場、妓院,比起煙土的利潤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之前他的日子如魚得水主要是煙土生意掙來的。隻是生意被搶之後,供貨方懷疑黑吃黑,沒人跟他做生意了。
    他決定,要重新拾起這個生意來。為避免把人嚇跑,他讓劉副官冒充商人前去跟泰國人接洽,代理他們的煙土,並建立長久的關係。他想好了,等他進來煙土,就馬上派人去查禁別的煙土來源,壟斷市場。劉副官找來之前經手煙土生意的軍官,讓他們化裝成商人秘密地接觸泰國商人。在線人的聯係下,他們終於與泰國人見麵了。在茶館的包間裏,他們坐下來洽談合作事宜。
    那個留大胡子的泰國人問:“你們是哪個部分的。我們的原則是,不跟你們成都的軍政方做生意。聽道上的人說,成都的軍方是非常的流氓的,沒有信用。”
    劉副官忙說:“說實話,我們也很討厭軍方,他們依仗兵力,為所欲為,就像穿著軍裝的土匪。”幾個隨從聽劉副官這麽說,聯想到謝光寧的出身差點笑出來,使勁憋著,有些笑意還是從嘴角上跳出來。劉副官繼續說:“你們放心,我們是成都最大的特業批發商,所有的煙館都是用我們的煙土。之前我們主要經營東北煙土,因為後勁大,深受煙民喜愛。當然,你們的煙土也非常好,隻是沒有合作的機會。”
    大胡子說:“劉老板,不對啊,據說,成都的特業是有個叫劉麻子的人把著?”劉副官搖頭:“你說劉麻子啊,跟你說實話吧,他是從我們手裏拿的貨。”大胡子點頭:“噢,原來是這樣。”經過首次交流,劉副官感到他們是有誠意的,於是要求下次帶樣品過來。
    過了三天,他們再次見麵時,大胡子從包裏拿出兩塊煙土。劉副官讓手下檢查。結果,這是頂級的煙土。這樣純度的煙土可以摻進大量的煙灰,會獲得更大的利潤。
    當他們談好了價格後,劉副官提出先進五萬大洋的貨。大胡子聽到這裏吃驚道:“我們不是零售。”
    劉副官說:“初次合作,先少進點,當我們達成信任之後,我們自然會多進的。”
    大胡子搖頭:“現在我們手上有二十萬大洋的貨,你們必須一次性購買。因為我們不想在成都再找另外的代理,代理多了,就會形成競爭,就會競價,會出現很多問題。”
    劉副官為難道:“我們剛開始打交道,相互還不了解。”
    大胡子搖頭說:“到時我們把貨送到你們指定的地點,由你們來驗貨,又不是讓你們帶著銀子去我們的地盤提貨,你們倒還小心起來了。我看你們根本就沒有誠意,也沒有實力做這樣的生意。”
    最後大胡子要求,少於十萬大洋,堅決不跟他們合作。劉副官沒有辦法,隻得應承下來,並簽了個合作協議,規定好了接貨時間與地點。在回去的路上,劉副官感到沒法向謝光寧交代,因為謝說過,劫來的十萬大洋,其中的五萬需要應付給養,隻能先進五萬大洋的貨,現在定了十萬大洋,這個月的給養又不能按時發了。
    回到師部後,劉副官嗍著牙花子說:“師座,他們非讓咱們進二十萬大洋的貨,屬下跟他們講來講去,他們說最低要進十萬大洋,否則就另找代理人,屬下隻得答應下來。不過您放心,把貨接過來,咱們馬上批發出去,就有錢了。”
    這幾天,各部每天都催著要錢,說炊事班裏半粒米都沒有了,再這樣下去,可能會有人逃離。謝光寧歎口氣說:“那你好好跟下麵說說,再堅持幾天。”
    “師座,要不要咱們把他的貨給切過來。”
    “不不不,為了達成長期的合作,我們還是要講誠信的。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切他們的貨。對了,一定要保證這單生意的安全,絕不能發生上次的情況。”
    “放心吧師座,我們約定,送到豪勝大賭場,咱們驗好貨後,再給他們錢,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你馬上安排人,緝拿其他販賣煙土的商人,指定咱們設定的進貨渠道,相信很快就會有回頭子。一旦運作起來,所有的問題都能得到妥善的解決。”說著說著,突然停住,皺著眉頭咋了咋舌,“劉副官,這件事千萬不能走漏風聲,如果讓潘叔才他們知道,肯定會前來破壞。最近本座終於想明白了,潘叔才是想把我給逼上絕境,讓我投奔於他,而山本想把我逼上絕境去尋求他們的幫助,變成他們的走狗。現在,本座隻有弄到錢才能破壞他們的陰謀!”
    由於大賭之後這段時間太平靜了,單印感到有些不對勁兒。按說他謝光寧在這種情況下,肯定會有所活動的,可是他卻這麽沉得住氣。他派光頭暗中調查謝的最近動向,還真讓他給查到了。原來,謝光寧正在進行煙土生意。單印明白,這是謝光寧最後一根稻草,如果把這根稻草給拿掉,他就真的過不去這坎了,說不定會瘋掉。單印跟潘叔才進行匯報,要求把這單生意給切下來。潘叔才沉默良久,滿臉的糾結,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賢弟,現在我們與謝光寧結怨頗深,已經到了發作的邊緣,如果再把他這單生意給切下,謝光寧麵臨絕境,說不定會對咱們進行打擊報複,那樣就不好了。我們為了成都的安全考慮,這單生意不要再動他了。”
    “師座您想過沒有,如果他這個財路建立起來,那麽他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等他緩過勁來,他會想辦法對付咱們的。”
    “賢弟啊,現在的謝光寧還不是落水狗,隻是被追到水邊上,形成了破釜沉舟的局麵。這時候最好不要惹他,惹他,他會咬人的。這單生意要讓他們做成。不過,你們可以對付那兩個商人,讓他們不能再跟謝光寧做生意就行了。”
    單印說:“高明,屬下這就去安排。”
    回到辦公室,單印跟付營長進行策劃,密切關注兩個商人的行蹤,等他們交易完後,把他們的錢切下,把他們做掉。這樣,謝光寧的煙土生意又斷了,他的日子還是不好過……對於這起煙土生意,謝光寧是把它當作重要軍事行動來處理的。他們對交易線路、地點,以及方方麵麵都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謝光寧問劉副官:“最近潘叔才與單印有什麽動向?”
    劉副官說:“屬下一直派人盯著他們,沒有發現他們有任何行動。”謝光寧眯著眼睛,輕輕地歎口氣說:“他們越是沒有動靜越不可掉以輕心。當然了,他們贏得巨款之後,現在低調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我們寧可相信他們會有什麽行動,也不能忽視。在安保上,就當他們要圖謀我們的生意來防衛。”
    為了確保這次交易的安全,在預定的交易日前一天夜裏,劉副官派出大量便衣,埋伏在豪勝賭場周圍二百米內。早晨,他帶著幾個隨從,還有裝著十萬大洋全國通匯銀票的箱子來到豪勝大賭場,在二樓的賭廳裏候著。他們麵色凝重,沉默少言。劉副官明白,雖然他們這邊做好了一切準備,但他們不確定對方在來的路上是什麽情況。預約的時間已經過去十多分鍾了,還不見他們來,劉副官有些著急,不時站起來到窗前張望。
    時間在焦急的等待中過得很慢,但,半個小時都過去了,還是沒見著來人,便感到不對勁了。劉副官心想,會不會在路上出情況?或者他們得知是跟軍方交易嚇得不敢來了?就在劉副官想打道回府時,警衛跑上來說:“長官,人來了。”
    劉副官這才鬆了口氣。他帶著隨從來到樓下,來到後院,發現院裏停了三輛黑色轎車。大胡子用一隻腳踩著輪胎正在那裏吸煙。見劉副官來了,他把腳放下來說:“馬上卸貨驗貨。”當士兵們把煙土從車裏搬出來,懂煙土的軍官掏出匕首來開始檢查。他劃開一包,聞聞,用指頭沾點嚐嚐,點點頭,然後又去劃另一包。大胡子皺眉說:“這麽驗法今天能完成嗎?沒見過你們這麽外行的,你們可以從裏麵抽驗一百包,如果沒有問題基本就可以放心了。再者,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代理,是準備長期合作的,能在第一單就給你們假貨嗎?”劉副官對驗土的軍官說:“從不同的位置,抽出一百包來。”那個軍官從煙土壘起來的堆裏抽出一百包,對一百包進行了檢驗,發現都是上等的煙土,便對劉副官點了點頭。劉副官讓警衛把裝銀票的箱子遞上去,大胡子接過來,打開箱子看看裏麵的銀票,把蓋合上:“你們馬上找安全的地方藏起來,我們先走了。”
    “喝一杯再走吧。”
    “劉老板你這句話很外行。”
    “其實我是想試試你們是不是外行。”
    “聰明!”大胡子豎了豎大拇指,鑽進車裏,回頭說,“後會有期。”大胡子帶著車駛出豪勝賭場後門,三輛車分三個方向去了。當大胡子的車拐過幾個路口,車子停在路邊,大胡子從車上下來,想坐黃包車進巷裏與加藤會合。
    車夫拉著大胡子剛走了幾步,有輛車從後麵奔馳過來,把黃包車撞飛了。大胡子滾到地上,剛要爬起來,車裏伸出幾隻槍同時對他開火,人頓時就變成馬蜂窩了。轎車退到大胡子跟前,車門打開,有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伸出來,奪大胡子手裏的皮箱,由於他握得太緊,根本奪不下來,於是掏出手槍對他的手腕開火,硬是把手腕打斷。那隻掛著手的箱子進了車,然後奔著大街就去了……劉副官安排下屬把煙土運到之前準備好的加工地點進行摻假,他坐車回師部向謝光寧匯報。半路上,發現很多人圍著在看什麽。他下車湊過去,發現跟他交易的大胡子躺在地上,那姿勢非常難看。有個穿黃包車職業服的黑瘦漢子,躺在地上沒命地叫喚。劉副官走過去把他扶起來,問發生什麽情況了。
    車夫哭道:“小的正拉這位先生走,有輛車從後麵撞了我們,隨後車裏的人用槍把他打死,搶了他的箱子。”
    聽到這裏,劉副官不由深深地歎了口氣,他明白,看來這個貨源又斷了。當他回到府上,謝光寧見他神情有些凝重,心裏不由咯噔一下:“是不是出什麽問題了?”
    “報告師座,交易非常順利。”
    “那就好,本座從沒有像如今這麽提心吊膽。說白了,我們的情況容不得再有任何閃失。我們是指望這些煙土救命的。”
    “不過師座,還是出了些意外。”
    “什麽什麽?”謝光寧的眼睛頓時瞪起來。
    “屬下回來的路上,發現剛跟我們交易完的大胡子已經被車撞死了,盛錢的箱子也被人搶走了。據車夫說,有輛黑色的小轎車從後麵撞了他們,並開槍打死了大胡子,把他裝銀票的箱子給搶走了。至於是誰做的,還不清楚。”
    聽到這裏,謝光寧感到心裏隱隱作疼,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貨源,如今又斷了線索。“什麽人如此大膽,敢在我們的轄區裏有這麽大動作,肯定是潘叔才他們幹的。媽的,老子跟他沒完。”
    劉副官搖頭說:“師座,通過交易過程來看,潘師長好像並不知道我們的交易,如果他們知道我們的交易肯定不會隻搶錢,可能把咱們的貨也毀了。”
    謝光寧感到非常鬱悶,惡狠狠地說:“馬上去調查,不管是誰幹的,把他給消滅掉,把搶去的錢給我撈回來。如果是他潘叔才做的,老子就是不做軍團長了也跟他玩命。”說著愣了愣,“對了,我們的貨呢?我們的貨不會有問題吧?”
    “屬下已經派人拉向加工地點了。”
    “好在貨沒出現問題。”話剛說完,電話響了,謝光寧摸起電話聽了沒兩句,電話從手裏落在桌上,整個人變成泥塑。劉副官見他麵色慘白,冷汗布滿額頭,渾身哆嗦得就像發高燒,小心地問:“師座,出什麽事了?”謝光寧抬手抽到副官的臉上,咆哮道:“你們是怎麽檢查的,我怎麽跟你說的?”
    原來,他們拉貨剛到加工地點大門外,煙土接連發生爆炸,十萬大洋的煙土全被火給燒掉,並且還搭上輛貨車。謝光寧再也忍不住了,他惡狠狠地說:“潘叔才這是你逼我的。”
    “師座,還是等屬下調查清楚後再下決定為好。”
    “他潘叔才欺人太甚了。當初他來到這裏,口口聲聲說,以後小弟我就跟著您幹了,現在,因為有了個單印,他就敢公開跟我作對,我受夠這氣了,如果再不打他,我就不是我娘養的。馬上召開軍事會議,研究作戰方案。”
    “師座,開戰畢竟是件大事。如果是他們做的,他們肯定做好了迎戰準備,倉促行事,是不會賺到便宜的。等屬下調查清楚後,咱們再從長計議。”
    劉副官趕到現場,根據幸免於難的人說,不是外人投放炸彈,而是煙土自動爆炸的。這說明,大胡子在煙土裏包裹了定時炸彈。那位善於辨別煙土的軍官握著被炸成兩半的一包煙土,來到劉副官麵前說:“長官,我們上當了,這些煙土就表麵上有一層,裏麵都是些普通的黃土。”劉副官說:“馬上清理現場,要是讓師座知道是假煙土你的小命就沒了。”那人聽到這裏,馬上招呼士兵,把炸飛的煙土收集起來全部給燒掉了。
    在回去的路上,劉副官感到事情真的嚴重了。現在謝光寧已經被逼上絕境,不管是不是潘叔才做的,他都可能把怒氣發到潘的身上,定會不惜發動戰爭來謀求生存。他把車停下,抽了支煙,然後打轉方向奔潘的轄區去了。
    自潘叔才得知謝光寧的生意夥伴被人幹掉,煙土被炸掉,就開始追問付營長與單印,是不是他們做的事。他明白,這單生意是謝光寧最後的稻草,動了就會觸動他的底線,將會讓他變成瘋狗,逮住誰咬誰。付營長與單印都表示絕對沒有接觸過那批貨。單印說:“我們本來是想圖謀那位商人的,可是他們出門後分成三路,奔往三個方向,我們隻是跟著第一輛車,當發現大胡子下車後正想行動,沒想到有輛車朝他們撞去,我們就馬上撤離了。”
    “那,這究竟是誰幹的?”潘叔才急道。
    “這個我們真不清楚。”單印搖頭說。
    “事態嚴重了。無論是誰做的,他謝光寧肯定會認為是我做的。陳副官,馬上通知各級軍官,召開會議,做好一級戰鬥準備。”
    陳副官剛離開,門外傳來警衛員的報告聲:“師座,劉副官求見。”謝光寧閉上眼睛,輕輕地搖搖頭,說:“看來是來下戰書的,這場戰爭是免不了了。”說完,垂頭喪氣地來到客廳,見劉副官站起來,忙說:“坐著坐著。”劉副官並沒有坐,神情凝重地站在那裏,說:“屬下想問師座,這次的事情是不是你們做的?”
    “我說不是我們做的你們相信嗎?”
    “我相信,請講。”
    “說實話,我的部下倒是真想幹擾你們這次交易,但本座考慮到謝師長的處境,感到動了這單買賣他會變得失去理智,可能要發動戰爭,成都會變成戰場,會傷及無辜,因此我並沒有讓他們行動。在出事之後,我分別對他們進行了盤問,可以確定,這不是他們做的,但是,無論誰做的,他謝光寧都會怨到我的頭上。”
    “唉,是的,謝師長把所有的怨氣都指向你們,要發動戰爭。下官跑到這裏是想請您想個好的對策,盡量避免兩部火拚。”
    “你認為怎麽才可以避免這起戰爭?”
    “火速通知曾主任,最好讓他前來調解,是可以避免的。成都是曾主任的故鄉,他最不想這裏發生戰爭,肯定會第一時間趕來。”
    “太感謝劉副官,你為了百姓,冒著通敵的風險前來告知,避免兩軍開火,我替所有的成都人感謝你。”說著深深地鞠一躬。
    劉副官回到師部,謝光寧正在召開軍事公議,製定攻打潘軍的方案。劉副官進來後,謝光寧說:“貨已經被毀,沒必要再去調查了。就算不是這件事情,我們也有充足的理由討伐潘叔才,決定誰才是成都的主持。”劉副官並沒有坐下,表情凝重地說:“師座,我剛從潘叔才那裏回來。”
    “什麽?”謝光寧掏出手槍,“你是去報信了嗎?”
    “師座,在下前去質問他們為什麽雪上加霜。您想知道潘叔才是怎麽說的嗎?”
    “本座不差這點時間,說。”
    “他說,之前,他的下屬曾經提出過要幹涉這起生意,但潘叔才認為這是您的底線,絕對不同意這麽做,因為他不想發生戰爭,讓成都陷於戰火,以至於兩敗俱傷,最後落得隻能投順別的同僚的地步。再者,這次的事不是外力所為,而是煙土裏裹著定時炸彈,半路上炸毀的。可以說,這兩個人早有預謀,至於動機屬下還不清楚。”
    “那你敢確定這兩個人不是潘叔才他們找來的?”
    “師座您也知道,打仗打的不隻是兵力,還有金錢。我們現在的經濟如此困難,如果與潘軍開火,由於雙方實力相當,不可能在短時間拿下。如果久了,對我們是不利的。再者,一旦發動戰爭,潘叔才的幾個同學肯定會派兵緩助,那麽我們就變得非常危險,所以,現在開戰是非常不成熟的,請師座慎重考慮。”
    大家都紛紛表示副官說得有道理,現在確實不是開戰的時候。謝光寧也明白自己在這時候打潘叔才,是討不到便宜的,說不定被他滅了,不過就是這口氣難咽。他說:“你去跟潘叔才說,本座現在這種情況已經麵臨絕境,就算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也要拚個你死我活。如果他不想開戰,如果他真的為老百姓著想,那好,把單印交給我,我們可以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