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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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新茶一直不知道尹湘蘭後來發生的事。那天晚上回到家,她本來是想給尹湘蘭打個電話的,她看她情緒不好,有些擔心。可一回家,就被自己家這本難念的經給纏住了。
    女兒獨自在房間裏抹淚。老古董不知去哪兒了,她一下有些擔心,就把尹湘蘭丟在了一邊。她小心翼翼地問女兒,你怎麽啦?
    女兒不說話,隻是抹淚。
    蘇新茶想,難道失戀了?還是比這更糟?
    她在女兒身邊坐下,萬分和藹地說,丹丹,到底有什麽事,你跟媽媽說,沒關係。天大的事還有媽媽呢。
    丹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說,你現在光對董伯伯好,不對我好。
    蘇新茶鬆了口氣,原來是這事啊。
    蘇新茶摟著女兒說,媽媽怎麽能不對你好呢,在這個世界上,你是媽媽最親的親人。丹丹說,那董伯伯呢?蘇新茶想了想,說,董伯伯是媽媽的伴兒。當然也是親人,但不是最親的,最親的隻有你一個。
    丹丹滿足地笑了,撒嬌說,媽,我有個想法。要你幫我。
    蘇新茶想,這個小人精,原來是有求於我。她還是和藹地說,說吧,什麽事?
    隻要媽媽能做到的,一定答應你。
    丹丹說,你知道我們那個專業,作業主要要靠電腦來製作。我們班的同學大多數都有自己的電腦的,就我們幾個沒有。我每次去搶學校的電腦又搶不著,老有人占著,我老做不成作業,老沒機會練習,這樣怎麽可能學好嘛。
    蘇新茶明白了,說,買台電腦要多少錢?
    丹丹說,其實不貴,組裝的就幾千塊。蘇新茶想,這丫頭肯定想著她爸給她鈉千呢,其實早交學費了。但她還是下決心說:好,媽給你買。到底是幾錢?5 錢以上還是以下?
    丹丹說,反正不到一萬。接著又得寸進尺地說,如果能買齊一套就好了。光一個電腦還是不能獨立製作。
    蘇新茶警惕地說,還要什麽?
    丹丹說,也就是一台打印機和一台掃描儀,這三樣東西加起來,最多二萬。
    蘇新茶愕然:要二萬?你這學也上得太貴了,進校的時候就交過儀器磨損費,現在還得自己置辦儀器,還那麽老貴,我上哪兒去給你找那麽多錢啊,你媽現在是下崗啊。
    丹丹不說話了。
    蘇新茶看她那樣,又心軟,說,你讓我想想。
    丹丹去睡了,蘇新茶坐在那兒等老古董。老古董11點才回來,說是下棋去了。
    蘇新茶沒去追究,和顏悅色地給他找出換洗衣服,讓他去洗澡,又把他要吃的洋參丸青春寶連同開水一起擺到床頭,然後換了睡衣坐在那兒等老古董。
    老古董洗了進來,看蘇新茶什麽都為他做好了,很高興,吃了那把補藥,上床就摟住了蘇新茶。蘇新茶自然努力配合著,讓老古董成功地做了一回愛。完事後老古董心滿意足地擁著她說,我現在很滿意,咱們倆總算走到一起了,兩個孩子的情況也都不錯。
    蘇新茶看他說到孩子,趕緊接過話題,說,丹丹還是不能和小剛比,小剛畢竟已經上大學了,丹丹還隻是高中,以後的情況難說呢。
    老古董說,丹丹讀的是職高,人家說了,他們那個專業很俏的,一畢業就有人要。
    蘇新茶說,那也得成績好才行啊。
    老古董說,丹丹是個聰明孩子,沒問題的。
    蘇新茶隻好直說了,丹丹今天跟我說,她那個專業每天的作業都需要電腦,學校裏電腦少,她想自己有一台。
    老古董說,那就給她買一台嘛,多少錢?
    蘇新茶一聽很高興,趕緊說,一共需要2 萬。
    老古董驚訝地說:2 萬?不是說現在電腦降價了嗎?
    蘇曉晨說,電腦倒是不貴,但加上打印機和掃描儀得這麽多。
    老古董說,為什麽非得配置那麽全?
    蘇新茶說,丹丹說光在電腦上做起來不行,還得打印出來,有些資料還要掃進去。我聽她說起來挺麻煩的。我也不懂。
    老古董說不說話了。
    蘇新茶說,我想,反正買了以後,她將來工作了也可以用。不會浪費的。
    老古董還是不說話。
    蘇新茶又說,要不咱們也學人家美國家庭,讓孩子打個借條,工作了以後還?
    老古董沉默著。
    蘇新茶生氣了,說,你倒是表個態呀,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算了!
    老古董這才說,你別生氣呀,畢竟不是個小數目,我得想想。
    蘇新茶在那一刻無比心酸,沒錢氣短啊,什麽夫妻不夫妻的,錢才不認呢,還是用自己的好。可自己的確拿不出來啊,自己的私房也就卡上那幾千塊了,現在每月才1 千,她和老古董每個月每人拿出500 過日子,餘下的她也存不下,都花了。
    但老古董是有的,她知道他至少有7 、8 萬呢,這是他當初追她時流露過的。難道拿2 萬出來都不行?
    老古董終於說,本來呢,這兩萬我是應該拿的,丹丹也是我的孩子。可是最近小剛那裏有個新情況,我還沒跟你說。小剛他想去美國讀mbi ,這得花不少錢呢,他跟我說的時候我已經表示要支持,所以……
    蘇新茶說不出話了,過了一會兒,眼淚流了下來。
    老古董一看有些緊張,連忙給她拿紙巾,說你別這樣嘛,我這不是在和你商量嗎?
    蘇新茶的眼淚流得更厲害了,已經迅速地從丹丹那兒流到了自己這兒。她想著自己這輩子,怎麽就那麽倒黴,那麽不幸,那麽沒福氣……她竟然還指望老古董給她帶來新的幸福生活,指望老古董疼愛她,這怎麽可能呢?就像她對丹丹說的,老古董隻是她找的一個伴兒,而對老古董而言,她也隻是他找的一個伴兒,他們都不可能把對方當成最親的親人。
    老古董好象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要不你看這樣行不行?我拿一萬,讓丹丹先把電腦買了,另外兩樣緩一緩?或者借同學的用用?
    蘇新茶想,也隻能如此了。她既不能逼他拿錢,也不能就因為這事就和他鬧翻。
    但心裏依然萬分委屈,也萬分窩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身邊的老古董倒是很快入睡了,蘇新茶爬起來,一個人來到客廳,她想此時尹湘蘭正在做節目呢,王晶和雷麗麗都各自有了丈夫,隻有白雲白可以說說話了。她就拿起電話打給了白雲白。她一上來就說,我很難過,能不能跟你聊聊?
    白雲白說,你千萬別跟我說你和老古董分手了。蘇新茶說,怎麽啦?白雲白說,我受不了。蘇新茶說,我還以為你會希望我和過去一樣跟你做伴呢。白雲白說,不,我希望你們都過的好好的。這樣我才有希望。蘇新茶說,那我就不說了。白雲白說,怎麽了,你們還真的分手了?蘇新茶說,那倒沒有,就是鬧了點兒矛盾。白雲白說,鬧矛盾難免,是什麽事?
    蘇新茶就訴說起來。
    白雲白聽完後說,我覺得你應該體諒他。蘇新茶說,你知道我不是那種貪婪的人,我和他結婚肯定不是為了他的錢。我不高興主要是覺得他結婚前說的和現在說的不一樣。沒結婚時他經常說,我可以幫你們娘倆,我家小剛不用我管。他還要孝敬我呢。他從來沒說他兒子要出國,可現在一結婚就這樣,讓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
    白雲白說,你覺得受騙了?蘇新茶說,是。白雲白說,你就把他往好處想想吧,也許人家真的是剛做出的決定。蘇新茶說,我當然不能說他不對,那畢竟是人家的錢,人家愛怎麽用就怎麽用。就是心裏不對勁兒,沒錢受氣啊,別人的錢不好用啊。
    白雲白說,他不是幫你交了丹丹的學費嗎?蘇新茶說,哪裏,是我自己交的。我想反正都是一家人了,誰交都一樣,我就取了錢交。交了我真沒什麽積蓄了。上個星期天他說陪我上街,可我看上什麽衣服他都說不好看,轉了半天一件也沒買。
    白雲白當然明白蘇新茶的心思,這樣的事是讓人覺得有點兒別扭。但她不能再給她火上添油了,她隻能做和事佬。白雲白隻好勸說,算了,兩個人一起過日子,哪能完全一致呢?如果你不想一個人孤單,就隻好讓步了。蘇新茶說,道理上我都明白,就是難受。我那麽信任他,已經把他當成丈夫看待了,他還跟我兩條心。
    蘇新茶翻來覆去地說著那些心煩的話,白雲白沒有再勸,隻是聽著。過了一會兒白雲白忽然打斷她的話說,喂,你開著電視嗎?
    蘇新茶說,怎麽啦?
    白雲白說,你摁到中央一台,正點新聞。看到沒有?阿富汗的難民,你好好看看,你看看那些婦女和孩子,那才叫悲慘,相比之下你這點兒苦惱算什麽呀?想開點兒吧。
    蘇新茶不說話了,她知道白雲白不耐煩了。她說,好吧,再見。
    第二天早上起來,蘇新茶想想昨晚的苦惱,確實算不了什麽。她就告訴丹丹,她和董伯伯商量好了,先給她買電腦,其他兩樣緩緩再說。
    丹丹竟然有些嘲諷地笑笑說,我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蘇新茶說,你什麽意思?
    丹丹說,沒什麽意思,你沒辦法,我隻好自己想辦法了。
    蘇新茶說,你自己想什麽辦法?
    丹丹說,那你別管。
    蘇新茶冒火說,你就別逼你媽了,你媽夠難的了!
    丹丹見她發火有些吃驚,過了一會兒很乖地靠過去問:是董伯伯不樂意?
    蘇新茶歎口氣,沒有回答。這事怎麽和女兒說呢?
    丹丹似乎明白了什麽,拍拍她的肩,很大人氣地說,媽,你放心,等我工作了,一定讓你會直起腰來。蘇新茶不解地說,直什麽腰?丹丹說,當然是掙大錢了。有了錢,我保證他會對你好!蘇新茶說,你怎麽能這樣說?董伯伯對我們還是好的,這個錢就是他拿的。丹丹說,他肯定是不樂意,要不你怎麽那麽不高興?
    正說著老古董走進來了,蘇新茶連忙推推她,說,丹丹,快謝謝董伯伯吧。
    丹丹說,謝謝了董伯伯。等我以後工作了掙錢還你。
    老古董一下子很尷尬,蘇新茶也很尷尬,她沒想到丹丹會說這後一句,這孩子真是添亂。
    老古董說,你看你這孩子,還什麽還,咱們是一家人嘛。
    丹丹做了個鬼臉走了。
    老古董看著蘇新茶說,你沒跟孩子說什麽吧?
    蘇新茶心煩無比,說,我會說什麽?說我是怎麽求你的?你怎麽拒絕我的?我可沒那麽大勇氣。老古董說,你看你,我也沒說不願意,我就是講了講我的難處,這都不行了?
    蘇新茶一言不發,走到另一間屋子去了。
    老古董歎口氣,在她身後說,我去老張家打牌了。
    蘇新茶聽見關門聲。她呆坐了一會兒,想,當初老古董多次表示,以後他們結婚了,他就帶她出去旅遊。現在倒好,自己每天優哉遊哉地打牌喝茶聊天,把她撂在家裏做家務。他還說他們在一起,她就不用再為丹丹讀書發愁了。現在呢?她照樣要發愁,而且更愁。總之婚前老古董把他那點兒羽毛在她眼前晃晃晃,1 根晃成10根,讓她發暈,現在卻全部收攏了,像個禿子。為什麽婚前婚後的差異會那麽大?
    誰來保證婚前諾言的兌現?該有個婚姻公證處才是。
    接著又想到丹丹,眼下的當務之急是絕不能讓丹丹” 自己想辦法”.她知道丹丹的所謂辦法是什麽。丹丹曾流露過,班上有個男生家裏很有錢,每個周末老爸都開著奧迪來接他。那個男生很喜歡丹丹,曾表示如果丹丹跟他談朋友,他可以送她一台電腦。蘇新茶當時瞪大了眼睛,說你什麽意思?談起朋友來了?丹丹說,別緊張,我們沒那麽複雜,很單純的,不像你們大人。要不我帶回來讓你看看?蘇新茶當即棒喝說:你敢!
    蘇新茶想,不管這男孩子人怎樣,不管他們是單純還是複雜,也不能讓丹丹因為這個跟他走到一起。那不把等於把她賣了?這一點蘇新茶還是明白的。
    那麽該找誰借錢呢?她想來想去,想到了弟弟。她拿起電話,打給在上海工作的大弟。
    蘇新茶的大弟大學畢業後就留在了上海,在一家外企工作。沒結婚時大弟還常回家看看,結婚後一年都回不了一次了。弟媳婦也不是上海人,到了春節放假,兩個人總要為到誰家過年而爭執,通常都是弟弟妥協,回了媳婦的老家無錫。蘇新茶知道大弟收入頗豐,找他借個一萬總該沒問題的,何況是為了他的外甥女。
    蘇新茶平時很少跟弟弟聯係,現在實在是被逼無奈了。弟弟聽見她的聲音很意外,說大姐家裏有什麽事嗎?蘇新茶說,沒事。弟弟聽她的聲音無精打采,問,你沒生病吧?蘇新茶說沒有。大弟說,那是出什麽事了?蘇新茶說,我還真不知怎麽開口。大弟說,咱們姐弟之間你就直說吧。
    蘇新茶就把丹丹考學的情況以及現在的情況,自己婚姻的情況,羅裏羅嗦地說了好半天,最後說,總之一句話,姐姐想找你借一萬塊錢。
    大弟沉吟片刻,說,好的,我明天就給你寄。
    大弟又說,照說這錢我應該讚助丹丹。
    這話正是蘇新茶想聽到的。她也覺得弟弟應該不說” 還” 這個字。她是第一次向弟弟開口,而弟弟上大學時,她對他的幫助是很大的。但弟弟說,可是我現在也不行了,我從上個月起變得一窮二白了。
    蘇新茶吃了一驚:怎麽啦?弟弟說,我離婚了。蘇曉晨大吃一驚:離婚了,什麽時候的事?弟弟說,上個月。蘇新茶說,為什麽不告訴我?弟弟說,怕你勸。蘇新茶仍氣急敗壞地說,你怎麽能離婚呢?你怎麽能離婚呢?弟弟說,你看你這話說的,你不是先離的嗎?蘇新茶說,我那是沒辦法呀,人家有了外心。弟弟說,我也沒辦法啊,但凡能維持就維持了。
    蘇新茶長歎一聲,說,媽要知道了,可怎麽好?弟弟說,我又不是第一個,媽不會怎麽樣的。蘇新茶說,你錯了。咱家四個孩子,我離是一個,你一離就占一半了。弟弟笑,說這個問題我倒沒想過。那就瞞著媽吧。反正我們也不住一起,好瞞。
    蘇新茶說,孩子呢?弟弟說,她帶走了。孩子跟她,所以我把家裏的存款都給她了。
    蘇新茶幽幽地說,你不是為了別的女人吧?弟弟說,不完全是。算了我不想說,你最好別問。蘇新茶想了想,說,既然這樣,我還是別找你借錢了。弟弟說,不,不。這一萬我還是拿得出的,你要相信我。你第一次找我幫忙,我無論如何也要幫的。
    放了電話,蘇新茶心裏堵得厲害。
    瞧這錢借的,瞧這婚結的,瞧自己這日子過的。
    整個兒一個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