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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休息了幾天,時差剛一倒過來,文蕾就跑到交通廳上班來了。她特意換上了一套新潮時裝,肩挎樣式別致的小包,一進門首先給翻譯組的同事們來了一個誇張的亮相:“哥兒們姐兒們,我回來啦!”
幾位同事見到她,一齊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問長問短。文蕾掏出一些小禮品分給眾人。
“我們剛才還在說你恐怕嫁了個德國老公,不回來了呢。”
文蕾大叫:“這是誰說的?想找打呀!”
一位男翻譯連忙解釋:“我們原話是說,像你這麽漂亮,身邊指不定多少德國鬼子追著呢,我怕你把持不住。”
文蕾笑了:“這話更難聽!”
嘻鬧了一陣,一位女翻譯突然神秘地說:“哎,文蕾,你還不知道吧?質檢處的梁科長死啦。”
文蕾一聽頓時情緒低落下來,沉重地說:“我聽說了。”
可那位同事仍然有些神秘地說:“是和一個做‘雞’的一起死的。開快車,在高速路上交待了。真是樂極生悲。”
另一人又接口道:“文蕾,你看不出來吧?梁科長平時一本正經的,其實呀,哼!背後都不簡單!”
又有人道:“哎對了,文蕾,上次去德國也有梁科長,他在那兒就挺開放的吧?”
文蕾急忙掩飾:“我……我不知道。”
“肯定的。像他這種人,一到資本主義的地盤上,嘖嘖,那還不跟瘋了似的?!誰要當他老婆那算是倒了黴了,說不定啊,還把愛滋病給帶進來了呢……”
文蕾看他們越說越不像話,突然大聲製止:“你們別說啦!”
眾人一愣,不由得麵麵相覷。文蕾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連忙解釋:“人已經死了,就別再說了。不管怎麽樣,大家共事一場。”
眾人的興頭被她猛地潑了一盆冷水,不再多話,低頭忙著各自的工作。文蕾感到很不自在,忙說:“晚上蹦迪去吧,我請客。”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次竟然沒人響應。
幸好焦平安打來電話,讓她到辦公室去一趟,方使她逃脫了尷尬。
經過質檢科門前的時候,文蕾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下來。她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虛掩的門。室內沒人,布置和擺設與梁少萱當科長時沒有多大變化。物是人非,她靜靜地望著,神情落寞,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退出來。
一見麵,焦主任便熱情地迎了上來:“文蕾,快坐。怎麽樣,時差倒過來了嗎?”
“沒問題,在家睡了兩天。”文蕾坐下:“焦主任,你不是說讓王師傅去機場接我嗎,怎麽又換人了?”
“哦,是這麽回事兒。那天正好小梁他愛人在我這兒,她說她認識你,關係還不錯,聽說你要回來,非要親自去接你。我一想,這不挺好嗎,就讓她去了。”
焦平安一邊說,一邊留意地觀察著她的反應。
文蕾有些納悶兒“她……她是這麽說的?”
“是呀。怎麽啦?”
“哦,沒什麽。”
“怎麽,你們不太熟啊?”
“哦,不,是挺熟的。”
焦主任點上一支香煙,吸了一口問:“文蕾,小梁的事兒你已經聽說了吧?”
文蕾點了點頭。
“我找你呀,就是想看看小梁還有什麽資料放在你那兒?”
“有一些,不過,我得好好找找。”
“最好能都找到,不要有什麽遺漏。你知道,現在市場競爭得這麽厲害,公司的一切都應該保密。包括一些談話紀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文蕾有些不解:“你是說,梁科長和德國專家就質量問題進行磋商的紀錄也要交上來?”
焦主任不容懷疑地:“對,還在你那兒嗎?”
“在。”
“希望你盡快整理好,交上來。”
“好的。”文蕾說著,起身:“焦主任,沒別的事了吧?”
焦主任相送,字斟句酌地說:“文蕾呀,平時你和小梁關係不錯,有一些……”
文蕾在這件事上非常敏感,她立即打斷他的話,問:“焦主任,您這是什麽意思?”
“哦,你別誤會。我是說呀,同事們之間平時聊天,涉及到單位內部的一些情況,最好不要向外擴散。萬一要是給廳裏造成損失,對大家都不好,你說是吧?”
文蕾有些惱火:“焦主任,你到底想說什麽,不妨直說嘛。”
焦主任連忙笑著解釋:“哎,文蕾,你別多心嘛。”
“你說我和梁科長關係不錯,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可不是我一個人說的,廳裏上上下下的同誌們都知道的嘛。你剛才不是還說,和小梁的愛人都很熟的嗎?”
文蕾被這話嗆住了,一時無從反駁。
對於葉筱薇,文蕾沒有理由恨她,也恨不起來。機場初次見麵,葉筱薇的氣質和風度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像,她想,假如早一點見到葉筱薇,就算自己再喜歡梁少萱,也決不會走得那麽遠。或許是因為所學專業的原因,文蕾在對待男女情感的問題上,比起同齡人來,無疑是超前而大膽的。從中學時代開始,她的身邊便圍滿了追隨者,可以說,男人們的恭維滋養著她那顆嬌蠻的心,她一直是把“取我所愛,棄我所不愛”當做這方麵的行為準則,與梁少萱的這段情感歧途,便是在這種行為準則的指導下催生出來的。
在交通廳的年輕幹部當中,梁少萱無疑是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因為他的成就和地位,不!文蕾對這些並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對方的整體素質,當然包括他的外形。梁少萱身高1·81米,身體健碩,五官硬朗,性情豪爽,正是討女孩子喜歡的那種類型。再加上年過而立,比起那些說話淺薄、辦事毛躁的青頭小夥兒來,自是多了幾分沉穩和成熟。用文蕾的話來說,算是“成人了”。“成了人的男人”對於像文蕾這樣講求質量的小姑娘們來說,當然是有魅力的。
但是,梁少萱在這方麵卻不是一個隨便的人,盡管文蕾曾經多次向他發出暗示的信號,他都充耳不聞、視而不見。為此,文蕾還在心裏暗罵他是個不解風情的傻子,白長了一副撩人的軀殼。如果不是四個月以前,她和梁少萱被雙雙派往德國,也許他們之間便不會發生太多的故事。那段時間,慶豐高速馬上就要進入驗收階段,梁少萱的壓力驟然增大,情緒顯得很不穩定。恰好又值春節期間,兩個身在異鄉的單身男女很自然地就跨越了那道本不應該跨越的界線。
文蕾對葉筱薇並沒有說謊,她確實不想破壞梁少萱的家庭,更不想傷害任何人,她隻想享受自己那份情感。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並不理會當事人的一廂情願,現在的事實是,她不僅傷害了葉筱薇及其家人,而且把自己也拖進了說不清道不明洗不淨的“爛泥潭”。這些天,她把自己緊緊地關在屋裏,除了聽音樂,就是流眼淚。聽音樂和流眼淚的同時,她也開始了深深的反思。可以說,她以往堅定不移的信念正在經曆一場徹底的毀滅,她的情感正在經受前所未有的煎熬。直到這時,她才猛然發現,在她蠻不在乎的表像背後,其實自己十分地脆弱。
她想再找葉筱薇心平氣和地談一次,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要說一說自己眼下的感受,要盡快把自己從亂紛紛的糾葛中擇出來。這個念頭一經產生,就再也遏製不住,於是,當天下班以後,她便來到了葉筱薇家。
梁母把門打開,帶著麵帶幾分狐疑。文蕾趕緊自我介紹說:“我是梁科長的同事,剛從國外回來。聽說了梁科長的事,想到家裏來看看。”
梁母忙說:“快進來,快請進。”
這時,叢叢從屋裏跑出來,見到文蕾,突然小嘴一噘,用手將門把住,阻止她進屋。
梁母急忙拉開她:“叢叢,不許沒禮貌。快讓阿姨進來。”
文蕾蹲下,逗著叢叢:“你就是叢叢吧?”
誰知叢叢理也不理,返身跑進自己的臥室,“嘭”地一聲將門關上。
“這孩子!姑娘,你別見笑,快請進來坐。”
文蕾進屋,局促不安地問:“大媽,我想和叢叢她媽媽聊一聊,她在嗎?”
“就快下班了。姑娘,你坐,我給你倒茶。”
文蕾坐到沙發上,對麵的電視機裏正在播放叢叢過生日的錄像帶,看來,剛才祖孫倆正在重溫往日的歡樂。
錄像帶可能是葉筱薇拍的,因為隻能聽到她的聲音,而見不到她的影子。梁少萱此刻對著鏡頭做了個鬼臉,然後大口大口地吃著蛋糕。他們的對話隨之傳來——葉筱薇:“去德國的事定下來了嗎?”
梁少萱:“定下來了。”
葉筱薇:“去幾個人?”
梁少萱:“五、六個吧,具體我也不太清楚,叢叢,給,再吃一塊。”
葉筱薇:“老實說有沒有女的?”
梁少萱:“看你,想到哪兒去了。”
葉筱薇:“我這是給你打預防針。”
叢叢插話:“爸爸也要打預防針呀?”
梁少萱摟著叢叢大笑不止……
看到這兒,文蕾渾身燥熱,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向梁母告別:“大媽,我不等了,下次再來吧。”
“哎,姑娘,再坐會兒,喝點兒茶。”
“謝謝,不用了。”
文蕾說著,伸手將門打開。這一瞬,她愣住了,葉筱薇正好站在門前。
葉筱薇沒想到會在自己家裏見到文蕾,也不由得一愣,但馬上她就拉下臉來,冷冷地問:“你來幹什麽?”
“我……我想和你聊聊。”
“我們之間有什麽好聊的嗎?”
文蕾的臉漲得通紅:“我……我想當麵對你說聲對不起。”
“現在說對不起又有什麽用?!你給我走,馬上走!請你永遠也不要踏進我的家門!”
文蕾眼中盈滿淚水,嘴唇哆嗦著,猛地跑下樓去。
梁母被這一切弄胡塗了:“筱薇,這……這是怎麽回事?”
叢叢早已從臥室裏跑了出來,她告訴奶奶說:“奶奶,我認識她,她就是和爸爸照像的那個人!”
梁母一下子醒悟過來,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
葉筱薇看她又犯了病,急忙扶她坐下,大聲說:“叢叢,快把奶奶的藥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