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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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城市滬江鎮黃泥灣,是褚嶠的老家。
    這裏距離申城市區三百二十公裏,坐落在一片片水天相連的稻田之間。在城市裏的人看來,這裏是偏遠的農村,是貧困與落後的象征;在黃泥灣的村民眼中,申城市是像天堂一樣繁華切遙遠的地方。
    褚嶠是村子裏第一位考上大學的孩子,整個村子都以褚嶠為驕傲。何況,褚嶠還是一位身穿莊嚴製服的警察。
    所以,村子裏教育孩子的時候,都會拿褚嶠做比較:快看人家褚嶠,在大城市裏上班,穿著警服,多神氣。
    相對於村民對褚嶠的仰慕,褚嶠倒是低調了很多。他回村子的時候,從來都不穿警服。他怕自己的警服,會疏離了自己與村民之間的關係,他渴望進村的時候,長輩能像自己小的時候一樣,拍拍自己的肩膀,摸摸自己的頭頂,這種親昵的感覺,讓褚嶠覺得溫暖。
    褚嶠是在村民集體關愛下長大的。
    四歲的時候,為了給家人更好的生活,褚嶠的父親跟隨一幫鄉親出海捕魚,但是遇到了風暴,年輕的父親再也沒有回家。
    褚嶠的母親那一年才二十六歲。擦拭著臉頰上永遠都無法擦幹的淚水,一位年輕的母親,便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含辛茹苦地熬了過來。
    但是,從那時起,母親便發誓,決不允許褚嶠再出海。
    母親獨自打理家裏的幾畝香蕉園,閑暇時,幫人編織漁網,賺取一點微薄的收入,支撐著孤兒寡母的生活。
    在後來,褚嶠與妹妹都到城市裏上學了,單薄的田地,再也無法支撐高昂的學費,於是,母親又買了一輛三輪車,起早摸黑地為飯店送海鮮,為的是孩子不要中途綴學。就這樣,母親靠著堅韌勤勞,將褚嶠送進了警校,又把褚嶠的妹妹褚嶠也送進了大學、又出國深造。
    母親的堅韌與勤勞,得到了村民的尊重。
    所以,在褚嶠離開家到市裏上班的日子裏,是村民幫助褚嶠照顧母親。
    母親因為早年的艱辛,身體損傷很大,五十歲多一點,就患上了多種的疾病。這一次,正是午飯的時間,母親端起了碗,卻突然一頭栽倒在灶台上。
    如果不是剛好有鄰居過來串門,獨居的母親可能就失去了救治的機會,褚嶠可能真的要抱著終身遺憾了。
    母親住院後,村民給褚嶠打了電話。
    但是那個時候,剛好是黃依依案件最關鍵的時期,褚嶠不可能自私地拋開戰場上的戰友。於是,褚嶠向大家隱瞞了這一切。
    直到十天後,母親堅持出院,村民這才又給褚嶠了一個電話。
    褚嶠坐了一個晚上的長途車,心急火燎趕到家裏。剛進院子,迎麵便撞到了自己的堂三叔褚貴運。
    三叔褚貴運見到褚嶠進了屋子,臉色鐵青:“你現在回來有什麽用?你媽又沒死!”
    “呸!呸!你看你這烏鴉嘴!你看孩子趕的滿頭大汗的,你還這麽說。”三嬸聽到了褚嶠的聲音,趕緊從屋裏走了出來,她“呸”了三叔一口,趕緊走過來拉住了褚嶠的胳膊。
    “嶠兒回來了!”三嬸開心地喊道。
    “我媽呢?”褚嶠焦慮地問道。
    “你還知道你媽?!關心你媽還不早點回來,還讓人家電話打了一通又一通?!”三叔的聲音在褚嶠的背後嘟囔著,依舊充滿著。
    “他三叔,孩子也不容易,你就少說他幾句吧。”母親顫顫巍巍地從屋裏走了出來,依在門口。
    母親又瘦了不少,灰白的頭發紛亂地糾結在一起,投射著如秋天的蓬草一樣的滄桑。
    母親的額頭上,哈包裹著厚厚的紗布,那是摔倒時的傷口。
    見到母親憔悴的樣子,褚嶠的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中湧了出來,誰說男兒不流淚,隻是未到愧疚時!
    此刻的褚嶠,就像是兒時一樣,他走到母親身邊,把頭靠在母親的肩膀上,就像是兒時在外麵受到了委屈一樣的,失聲痛哭了起來。“媽!”褚嶠哽著,肩頭抖動不止。
    “這孩子,都這麽大了,有什麽好哭的!別讓人家笑話!我沒事!不哭!”母親的眼角濕潤著,一隻手在褚嶠的背上輕輕地拍著,就像是在哄一個哭鬧著不肯入睡的嬰孩一樣。
    “大嫂!你也不能老是這樣由著他。那工作能有多忙?在忙,自己的老母親病了,也得回來盡盡孝。
    人家說養兒防老,你還沒讓他養老了,就靠不住了。”三叔依舊是不依不撓地嘮叨著,顯然,對於褚嶠沒能及時回來照顧母親極為不滿。
    三嬸則站在一邊,悄悄地用手拍著自己的老公,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他三叔,咱培養孩子,不就是讓他有本事嗎?孩子走不開,肯定是人家公家離不開咱孩子,那說明咱孩子是有用的人才!對吧,嶠兒?媽沒說錯吧。”母親的眼淚在眼圈裏打轉,但是始終沒有掉下來,她拍拍了褚嶠的背,把褚嶠扶起來,用一雙滿滿是老繭的手,擦去了褚嶠臉上滾燙的淚珠。
    “對不起三叔,我那幾天實在走不開。”褚嶠站起來,止住哽咽,從包裏掏出了一條煙,遞給三叔:“三叔,謝謝你照顧我媽!”
    那條煙,是上次老賀住院的時候給老賀買的,被醫生訓斥之後,褚嶠就一直收藏著。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對你媽好點就行了。”三叔也不客氣,伸手接了褚嶠遞過來的煙,語氣也緩和了一些。
    “你也別擔心,好好上你的班,你媽這裏有我們呢。”三嬸始終都是和顏悅色地安慰褚嶠。
    褚嶠兩眼淚花,憨厚地對著三嬸笑了笑。
    這一笑,倒是讓三嬸鼻子一酸:“這孩子.....”三嬸說著,轉過身子。之後,三嬸對三叔說道:“你在這裏陪著孩子聊一會,我去給孩子做一頓好吃的。”
    “唉!真的是麻煩他三嬸了。”母親連聲道謝,眼神卻在自己兒子的身上上下打量,她想看仔細自己的孩子,是瘦了,還是胖了;是白了,還是黑了。
    “嗯,我家嶠兒還是老樣子!”母親終於欣慰地笑了。
    “什麽老樣子?褚華年都三個孩子了!他到現在還是光棍一個。”三叔不忿地說道。
    三叔說的褚華年,是自己的兒子,與褚嶠同歲,是與褚嶠一起玩到大的堂兄弟,如今,大兒子都已經讀上小學了。
    褚嶠靦腆地笑了笑:“三叔,我還小呢!”
    “嶠兒,咱要求也別太高,合適就行了!可不能把終身大事都給耽誤了。”母親知道三叔的脾氣,如果不給個說法,肯定會為了這個無止境地追究下去。於是,母親趕緊替褚嶠打圓場。
    “嗯!我知道呢!”褚嶠明白母親的心思,趕緊答應。
    見到褚嶠點頭答應,三叔果然放棄了這個話題,他看看褚嶠,眼神裏,也透著欣慰:“你等著,我那裏還有一瓶洋酒。我拿過來,咱爺倆中午好好喝一壺。”
    說罷,不等褚嶠表態,轉身出門了。臨走之前,三叔衝著廚房裏的三嬸喊道:“做個飯還磨磨蹭蹭的!你想餓死孩子啊!”
    “快了!快了!”三嬸連聲說道。
    送走了三叔,褚嶠這才搬來一張椅子,讓母親坐了下來。就如自己小時候一樣,褚嶠拿出自己從小坐的小板凳,依偎在母親的膝前。
    母親笑了,伸手拽過了一把大椅子:“你看你現在的身板,還不把小板凳壓爛了!”
    褚嶠憨厚地笑了笑。
    他喜歡這種感覺,從小就是樣。
    小的時候,母親從田裏回來了,他與妹妹就會幫母親搬來一張椅子,兩兄妹就這樣依偎在母親的膝頭,看著天上閃耀的星星。
    那個時候,褚嶠就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孩子,因為母親就像是一座山一樣,給了褚嶠強大的依靠。
    如今,母親老了。在褚嶠的心底猶如一座巍峨的大山的母親,被歲月壓迫的成為一個身子佝僂的老婦,她的頭發灰白;溝溝壑壑的皺紋,霸道地擠滿了母親曾經年輕、俊俏的麵頰。
    母親清澈的眼神,也開始變得渾濁了起來,那是無法抵禦歲月侵蝕的結果。
    褚嶠依舊是依偎在母親的膝頭上,除了兒時的幸福感,他的心底,被一種酸楚籠罩著。
    “也許,真的應該找個媳婦,最好是村子上的,這樣,媳婦就可以每天陪在母親的身邊,代替自己照顧母親!”褚嶠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來這個怪異的想法,想法成型後,他自己居然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