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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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溫水煮甜椒 !
    “你和我見麵就是為了打王者?”
    他很錯愕:“不然呢,我們兩個去約會?”
    到前台取了冬瓜冰芋圓,宴暘吸允幾口,塑料管裏升升降降的棕色液體,亦如拚命壓下的火氣:“想打手遊,網絡邀請不就成了?”
    程未用頸窩夾住手機,手指慢條斯理地,將表帶穿過銀質盤扣。取下房卡,驟然昏暗的光線抵不住他唇邊的笑意:“戰績1-9的魯班,隻適合麵對麵指導。”
    “那你不是找虐麽?我這人不經罵,越說我技術爛,我人頭送的越起勁。”
    將眼睛裏的瞳仁全翻成白色,她大聲說,“自己蹲馬桶上玩吧,祝你明天一路順風,國慶快樂!”
    還沒來及掛掉電話,木衡跨坐在對麵,一邊扯著紙巾擦汗,一邊朝她的冷飲挑眉:“你是幾號桌?沒有付錢的話,我去替你結賬。”
    掃視幾圈,父親和俞筎沒有跟來。
    她長舒一口氣,站起身,惡狠狠地踩他兩腳:“你是哪個傻逼?沒有醫藥費的話,我去替你結賬。”
    抱住腳踝,木衡嚎啕不止:“你至於這麽敵視我麽,他們領了證,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按照法律規定,你還是我妹妹!”
    盯著他的臉,宴暘笑了:“我可沒有這麽醜的哥哥。”敲敲前台,她指著齜牙咧嘴的木衡:“我的單,這位先生說他付了。”
    付了款,他單腿跳立,亦步亦趨地跟她出門。
    “我哪醜哪傻了,要不是宴爸讓我開導你,我才懶得理你這臭脾氣。”木衡沒完沒了地聒噪,令宴暘懷疑,他的目的是想把她煩死。
    “宴爸?”頓住腳步,宴暘上下打量著他,“前腳剛扯證,後腳就喊爹,你還有沒有逼臉?”
    臉不紅心不跳,木衡說:“宴爸有錢啊,沒有這樣的親爹,有個後爹也是好的呀。”
    這世道,真有人把無恥當坦誠。宴暘連拋‘不要跟過來’‘報警’‘走開’‘滾’,試圖讓他利索滾開,手指無意摩擦擴音鍵,一瞬間,程未的嚎叫被放大數十倍。
    ——臭流氓,死變態!你要對她做什麽!是男人我們就單挑!
    足夠消化《新貴妃醉酒》的程未,飆起高音來柔和又可愛,木衡掏掏耳朵,對著電話說:“小妹妹,你誰啊。”
    傷到嗓子了,程未忍住咳意,將聲音壓得低沉:“你又是誰。”
    “我是她後哥。”
    “猴哥?我瞧你就是一八戒。”
    “死娘炮,你居然人身攻擊!”
    瞪他一眼,宴暘將免提關掉,對程未熱絡地說:“你今天要走了啊,哎呀,已經在車站了?罪過罪過,我現在就去送你。”
    揚了揚手機,她說:“我去送朋友,這你管不著吧。”
    “你朋友不是明天走麽?”木衡背著手,銀邊眼鏡閃著斯文敗類的光,“你還祝福他,‘一路順風,國慶快樂’。”
    柔軟的卷發墜在薑黃短衣上,嚼著小芋圓,宴暘用大眼睛睨他:“木衡,你最近是不是在重溫《藍色生死戀》?明確告訴你,我對醜人沒興趣。所以,請你狗帶。”
    木衡嘖了嘖唇:“可我對你有興趣啊。宴爸說,隻要我把你勸回家,他會給我包個大紅包。就憑這,我也要和你搞好兄妹關係,拉近彼此距離。”
    她唇角微嘲:“你這是窮了多少年。”
    仗著不等量的身高,他慢慢彎下腰,笑得樂不可支:“窮又怎樣,還不是和你共用一個爹。而且我現在住的,可是你和你媽都享受不到的——家。 ”
    家。
    她早就忘記了,什麽是家。
    2008年,萬人空巷。所有人都和楊桃一樣,守在電視機前收看北京奧運會開幕儀式。
    九歲的宴暘很圓很滾,舉著草莓幹,嘎嘣嘎嘣,看不出潛力股的資質。當劉歡唱著‘我和你,心連心’,她支著耳朵,聽見金屬鑰匙旋著大門鎖芯。
    騎著小滑板,宴暘滋溜溜地奔去,宴中北卷著半身酒氣,正大刺刺地蹬掉腳上的皮鞋。望著他燒紅的臉,楊桃將視線投到方塊電視上,又淡又淺。
    遙控器被宴中北摔得粉碎,零件迸發的那刻,宴暘被兩位急赤白臉的人送進臥室。
    黑咕隆咚的被窩是最好的避難所,她用食指堵住耳朵,消弭了大半碗碟的破碎響,肢體碰撞的廝打聲。對宴家而言,這是比吃飯喝水還要日常的日常。
    無盡的爭吵不能帶來麻木的安逸,宴暘像即將除腮的魚,翻著發亮的鱗片,瞪著白大於黑的眼睛,祈禱自己,不會變得更加可憐。
    那時,宴暘的體重已被數人詬病,曾暗戀她的男生,帶頭嘲笑她的大腿比男生的腰圍粗。她不希望自己再失去任何一份理所應當的愛。
    被窩搭建的防空洞被楊桃輕輕掀開,宴暘右手抱住左肩、雙腿蜷縮在胸前,仰著小臉問她:“你們終於結束了?”
    “結束了。”楊桃眼窩泛紅,伸出手臂抱她,“想跟媽媽走麽?”
    “去哪?”
    “姥姥家。”
    “好哎,我想姥姥家的小黃狗啦。”宴暘撅著屁股拾玩具,正糾結著芭比和□□,她撓撓頭,“那我們什麽時候回來?”
    “隻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但媽媽,回不去了。”
    ***
    ——啪。
    嗷的一聲,木衡捂住左臉,氣的跳腳。還沒待他擼起袖子與宴暘掐個你死我活,一束飛影挪到他身前,出手極快。
    又嗷了一聲,木衡罵著祖宗,用手背涼著火辣辣的雙頰。真他娘的疼!
    越過木衡皺起的麵部肌肉,宴暘看見商場明晃晃的燈光,轉著不同細節微妙的黃,在鋥白的牆壁上投出他薑色的輪廓。
    削直的身形被打磨的柔和,程未整個人,都是九珍果汁的香甜。宴暘低頭扯著自己的衣服,好巧,一樣的薑黃色。
    “你怎……怎麽會來?”宴暘聽見自己緊張到結巴。
    搖了搖手機,他笑: “你以為我不刷朋友圈的?”
    宴家父女鮮有的合照,被她傻逼似的加了定位,發了朋友圈。對,還沒來得及刪除。
    擋在她身前,程未偏著頭笑:“省乒乓球隊專業揮拍姿勢,力度可還行?”
    疼彎腰的木衡,氣哼哼地對視他的笑眼:“孫子,你就是那娘炮吧。有種咱找地兒單練,別整女人扇耳光的把戲。”
    見他慢條斯理地取下眼鏡,程未一把薅下手表,抿了抿薄唇:“說,怎麽個練法。”
    指著安全通道,木衡將手指繃地劈啪響:“到時候,是男人就別說不行!”
    從小慫成土撥鼠,宴暘哪見過這陣仗。一路勸阻到安全通道,逼不得已她搬出宴中北這座活佛:“木衡,你想不想要紅包了?把我惹急了,小心我向爸爸告你的刁狀!”
    “錢重要,但麵子更重要。”掂量著右臉頰的厚度,木衡劃下脖子,發出磨刀的哢嚓聲,“孫子,看我怎麽虐你。”
    活動著筋骨,程未扯著唇角,眼神好看的慵懶:“高中前兩年,什麽都沒學會就學會打架上網了。怎的,抄不抄家夥?”
    盤腿而坐,木衡點開手機屏,興奮地劈啪亂點:“抄啊,必須的!等我買個吸血之鐮,克不死你!”
    一聲timi劃破天際,程未晃著牛皮表帶,在他身邊坐下:“就玩這?沒勁。”睨一眼,他倒是來了興致,“榮耀王者,段位不算差。”
    木衡整著衣服,很得意,“沒點硬技術,怎麽做遊戲主播。”
    嗤笑幾聲,程未斂起一張冷麵孔:“少廢話,先把條件說清楚。誰輸了,誰就大喊三聲‘我和我媽都是賤人’,怎麽樣,賭還是不賭?”
    側頭看一眼他的段位,木衡大笑三聲:“我還真沒和鉑金一solo過,娘炮,到時候可別怪我逼你人身攻擊。”
    見他們盤著大腿磕著瓜子,聚精會神地盯著手機罵娘,宴暘決定去隔壁專賣店逛一下。
    再次回來,他們的牛仔褲被鞋印覆蓋地亂七八糟,看樣子,他們剛剛經曆過一場激戰。
    嗑著木衡隨身攜帶地洽洽瓜子,宴暘用剛買的皮筋梳著麻花辮,突然,‘defeat’和‘victoir"同時響起。
    手心剛撥好的瓜子仁被人取走幾顆,她不滿地瞪回去,卻被程未理所當然的笑意震得心底發慌。
    對天發誓,宴暘也不知道自己在慌張什麽,幸好,木衡的實話實說,拯救了她思索心率與天氣的無聊問題。
    “我和我...我媽,都是賤人。”咬著牙說完,他狠狠罵了句草,“你小子技術和長相也算過得去,怎麽不去開房間做直播。”
    慢悠悠地扣緊盤扣,程未站的鬆垮:“哦,我打消了這個念頭。連你這樣的主播都能火起來,這個行業,是有多瞎。”
    “...奶奶的,老子剁了你!”
    木衡的嚎叫鑽的人耳疼,宴暘捂住耳朵,大聲讓他去死。悄無聲息間,剃須水的草木香清冽在她頸後,有人低聲吐了句——
    我幫你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