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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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喊三聲‘我和我媽都是賤人’,臉比天高的木衡選擇遁走。
    安全通道涼氣天然,陰暗的樓梯間外,貨梯正在進行流水式運輸。嘩啦嘩啦,隨著暴力拋貨的聲音,她像是被抽掉最後一根肋骨,蹲在牆角喘氣。
    將腦袋悶在牛仔布料上,她甕聲甕氣:“木衡走了麽。”
    “嗯”,程未磕出最後一根煙,藍火點燃,繚繞的白霧是尼古丁的味道。
    發梢上的煙草香,如同古裝劇的信號彈。哇一聲,宴暘大聲嚎啕,像一隻鑽進土堆的傷心鴕鳥。
    宴暘爺爺是老知識分子,見不得抽煙麻將,三俗三舊。全家數十口人,隻有在外上過大學的宴中北,沾了香煙氣。小時候,宴暘總覺得父親袖口的尼古丁,是最特殊的味道。
    想起故作端莊的俞筎,討人嫌的木衡,她為和父親出去玩感到欣喜若狂的自己,鳴一百個不值。
    大學是道坎,所有掩蓋的真相,都以高考的結束火速收尾。從此以後,沒人再把她當做孩子,她要學會消化和接受這些殘忍的、卻更改不了的事實。
    兩指夾著煙尾,他側靠在牆上,替她擋住微敞的門框,揮汗如雨的貨工,以及商場裏五花八門的韓流熱曲。
    宴暘掉眼淚的樣子,隻許他一個人看見。
    “我爸...我爸他真的不要我了。”她背過身子,說話像嬰孩一樣斷斷續續,“他已經和別人結婚了。”
    他在宴暘麵前蹲下,殷紅的煙頭如零丁的星。怕熏到她,程未將手指挪的遠:“你永遠是你父親唯一的女兒。”
    宴暘抬起頭,眼睛是水洗般的清,她扁著嘴巴,無一不透著委屈:“但他幫別人養兒子,和他同吃同住的不是我,是那對狗屎一樣的母子!”
    十八九歲的男生,誰受得了喜歡的姑娘哭。程未又慌又心疼,先用衛衣袖子擦幹她的淚,再將濕痕翻麵,把幹淨的袖口遞在她鼻尖下。
    “用力呼氣。”他口吻輕的哄膩。
    哭得大腦缺氧,宴暘還真照做了,她狠狠吸溜幾聲,鼻涕泡將杏子色的袖口噴成一條條的暗棕。
    睫毛在眼底盤了陰影,程未側著直挺的鼻子,從未這樣深刻:“他不養你,自有人願意養你一輩子。”
    在此鄭重聲明,宴暘真的缺氧。她打著哭嗝,傻了吧唧地問:“誰?”
    撐著膝蓋立起身,他盯著她,莫名其妙地反問:“你討厭我麽?”
    程未有雙絕佳的眼睛,當這種絕佳全神貫注地任由交織,宴暘像是一團打死結的耳機,越躲閃越淩亂:“不...不討厭,還成。”
    他緊抿著的唇,終於如釋重負地笑了:“不討厭,總比不喜歡來得好。”
    ***
    十月二日,程未踏上回家的末班車。顫動的銀杏葉擠著車窗掠過,他枕著手臂回眠,不足一秒就睡的昏死。昨夜,程未躺在床上掰手指。算來算去,他隻用了一天就與宴暘就說了五十六句話。
    於是,興奮過度的程未失眠了。
    黃昏四合,他被郊外的狗吠吵醒,晃了晃腦袋,手機信息已被引爆。他低聲罵了句草,原來今天是選課的最後一天。
    教務處的係統被擠成白屏,連續不斷的‘請刷新’攪得程未要犯起床氣。點開班群,他問了句:選課係統幾點截止?我們要選哪些課?
    大家都在水深火熱,沒人理他。
    手機突然彈出個方框,【尤喜】——來自班級群聊。她直截了當的發了選好的課表,說:你好,選課係統四點截止,照著這樣選就可以了。
    慢吞吞地發著‘謝謝’,程未撓撓頭發,心想,這人誰啊。
    叮咚,手機彈出一條好友驗證——經濟2班,尤喜。
    哦。壓根沒有加好友的意思,程未單指將界麵劃拉開,堅持不懈地刷新教務處。
    仿若知曉他的心聲,過一會兒,尤喜通過群鏈接自報家門:我是女寢411的尤喜,既然都是同班同學,許多專業課都會在一起上。不如彼此加個聯係方式,有事也可以有個照應。
    411?原來是宴暘的室友。
    自動忽略後麵的一長串,程未摁下‘同意’,急匆匆地在教務處蹲點。終於,課表出來了,除了選擇班群提供的‘不長點名老師’,他隻剩下.體育課沒有選擇。
    根據課表,尤喜選擇了羽毛球,既然同住,宴暘和她應該是一致的。為了穩妥,他給宴暘發了條消息:我選不上體育課,你的瀏覽器可以選麽。
    等到下車,宴暘仍沒有回應。眼瞅著時間逼近四點,一咬牙,程未賭了羽毛球。
    打開家門,正在看動物世界的程爸,問他怎麽能將回家的火車票搞丟了。程未一邊打哈哈,一邊撲到床上玩手機。
    她回了消息:可以啊,我選的瑜伽。
    程未連忙看時間,4.20,完蛋了。
    ***
    拖延的那一個小時,宴暘無私奉獻給,許久許久不曾開口的梁斯樓。
    他說:不好意思,沒買到票,今天才到盧川。
    沒買到票和不回她信息,也許存在著人類未知的必然聯係。她有些暫時性的傷心,想了想,倒也覺得沒什麽。優秀如梁斯樓,所關注的不應該是零碎的社交媒體,而是更廣闊的世界。
    她劈劈啪啪的打字:那你好好休息幾天,反正我都有空的。
    他回的很快:最後一天去看電影吧,嗯...女生好像都喜歡看《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都’,很敏感的詞匯。宴暘塞了塊芒果,顫著心髒假意調侃:班長帶過多少妹子去電影院包場啊。
    他發個顫抖的jgp:我哪有這福分,不過室友和他女朋友去看,我隨口聽了幾句。怎麽樣,想看麽?
    當然。她嚼著水果,唇齒間都是清甜的香氣:可以啊,我喜歡嶽雲鵬。
    大笑的兔斯基竄了出來,梁斯樓說:好,我去訂票。
    隨手點個‘謝包養’的表情包,宴暘拍拍暈紅的臉頰,秒撤。
    梁斯樓比他想象的眼明手快,他發了句:到時候請我喝瓶哇哈哈吧。
    配圖,求包養。
    真...會撩。
    宴暘打開衣櫃,捧著裙子咯咯咯的笑,她望著伸頭路過的楊桃,眼睛沁出了光:“媽,我要和男神約會去了。”
    打個哈欠,楊桃抿口玫瑰茶,轉身就就走:“這孩子魔怔了。不知道這次做的夢,是關於吳亦凡還是龍星涼。”
    “才不是呢。”宴暘褪盡睡衣,套上紅色連衣裙,她轉個圈,鄭重又悄悄的說,“我去見,我最想見的梁斯樓。”
    十月七日,陽光出奇的溫柔。在鏡子麵前磨蹭兩個小時,宴暘才踩著中跟涼鞋,匆匆上了輛出租。
    用手撩撥鞋後跟的黑色羽毛,她想,幸虧是去見一米八五的梁斯樓,要是去見程未,他可吃不消平添的身高差。
    好奇怪,她幹嘛盛裝打扮,穿著高跟鞋見程未,呸呸呸!
    在負一樓買了果汁,宴暘拎著紙杯夾,直達五樓電影院。她站在約定好的爆米花販賣機前,大膽的一字肩連衣裙,紅色碎花古典動人,牛奶般的手腕吊著黑色的鉚釘手包。自然,她是許多人的焦點。
    有人遲疑片刻,笑著朝她走來。高領白衫,牛仔夾克,長直的雙腿,梁斯樓斂著眼睛,爽朗如清水。
    不敢直視他分毫,宴暘咬著唇,雙手不自覺地撐在機器上。劈裏啪啦的按鍵聲後,錄音提醒她‘要投幣了’,‘要投幣了’。
    塞進二十元的鈔票,梁斯樓取出土豆塊與爆米花的雙拚桶,抓了一顆,其餘的都在她掌心放好。
    “唔,突然好想吃草莓真知棒。”他嚼著爆米花,有些遺憾。
    拚命忍住將出的淚,她的青春,此刻就站在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