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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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溫水煮甜椒 !
    程未生的細皮白麵, 笑起來清的像水,如果把他當做感情上的競爭對手,是一件令人黯然失色的事。
    而梁斯樓近似漠然的反應, 足以說明不在乎。
    在動車穿過隧道的瞬間,宴暘沒有從這場無聊的測試,找到應有的答案。
    她暗戀一個人,持之以恒, 荒廢四年,不求梁斯樓感同身受,隻希望他能酸酸回應句‘我覺得這人不太靠譜, 要不,你再小心接觸吧。’
    哪怕希望零丁, 宴暘還能安慰自己梁斯樓並非無情, 隻是好感尚未溢滿。然後, 她還能堅持,堅持給這段歲月一個像樣的交代。
    但現在, 宴暘真的真的不想再繼續了。
    就像個妄想觸碰月亮的人,她扯下桂樹的枝幹, 搭搭補補, 做成漫長又牢固的天梯。順著方向, 宴暘爬阿爬,即使陰雲在後頸凝上凍瘡, 熱光把頭發灼成煙塵, 她依舊是個朝聖者, 隻為得到囚禁人心的愛。
    可這條路本身就搭錯了,月亮除了高掛,不會低尊憐憫任何人。
    動車穿過晦明交替的弓形隧道口,無盡的黑夜被山黛所替,窗外有幾座土屋,層層瓦片被陽光照成金黃,紅煙囪冒著綿煙,也許主人正在做午餐。
    這景色太濃豔了,連她的眼眶都被染成了紅色,在旅客的拍照聲中,宴暘鑽進衛生間,插緊門,把水龍頭開到最大。‘轟隆’的流水在逼仄的空間響徹,她胸腔悶得要死,隻知道撐在洗手台大哭。
    憑什麽,憑什麽她隻能活在別人的身後,默默地窺視,掏心掏肺的討好。誰不想被人喜歡,被人表白,在愛情裏占據一切主動權;誰不想被眾星捧月,做他獨一無二的喜歡。
    宴暘發誓,她要放棄梁斯樓,從此不再主動愛上任何人。
    吃夠了單相思的苦,宴暘需要很多很多的被愛,很多很多的耐心,很多很多的金錢,讓她過的順心如意。
    下了動車,她直奔銀泰,刷了兩瓶補水護膚品、一雙相中已久的中跟鞋以及兩件隻有顏色差別的寬鬆大衣。買到支付寶隻剩三百塊,宴暘想到距離發放生活費還有二十七天,隻能意猶未盡地放下口紅,揣著鋼鏰坐公交車返校。
    被物質填滿的心情揮霍的很快,打開宿舍門,宴暘把大包小包扔在床上,隻隨意睨一眼桌子,她收拾床鋪的動作驟然便緩。不知是誰,給411宿舍都發了草莓味的真知棒。
    正當她捏著粉紅包裝紙發呆,劉小昭從門外回來,嚼著漢堡撲上來問:“嗨,少年!既然都外宿了,你這事兒鐵定成了吧。”
    初來乍到,人首先會在群體裏隱藏本性,默默觀察,最終認定利益共同的朋友。比起另外兩人,劉小昭親切又活潑,藏不住事的宴暘總喜歡把心底話說給她聽。
    宴暘嘴角微嘲:“要是真成了,我還能不告訴你麽。”
    “那你還在省城住一晚?”劉小昭轉個眼珠,語氣略帶輕鬆,“哎,不會是你把梁學神睡了,想要推卸負責任,所以才拔屌無情吧。”
    連呸三聲,宴暘把瓜子磕地咯嘣響:“我倒想摟著他睡覺,可人家是誰啊?性冷淡好不。約我吃頓火鍋、買雙鞋,就很套路的把我拒絕了。”
    把田園漢堡吃的隻剩麵包皮,劉小昭扔掉沾滿沙拉醬的方格紙,撓撓腦袋,又掏出一枚火龍果:“我覺得你可以再等等,他要真對你沒意思,犯得著出錢又出力麽。”
    “別別別,他真不喜歡我。”像放了氣的皮球,她耷拉在小板凳上,“我跟他說有人向我表白,梁斯樓那個逼人一點反應都沒有,不光誇讚追求者的長相,還祝我幸福。”
    篩選到標紅信息,劉小昭舉著水果刀,眼睛閃著光:“什麽情況,你被誰表白了?”
    宴暘做個噓聲的姿勢,示意她把屠刀放下:“千萬不要跟別人提及,我是因為玩得好所以才跟你說的。”被她把臉蛋埋進頭發,她紅了耳朵根,“就..就程未。”
    想起班級見麵會和ktv聚餐,劉小昭笑了笑,並沒有什麽驚訝:“程未有錢,長相也不比梁斯樓差,最主要的是你們不用異地戀,可以日日夜夜膩膩歪歪,有利於鞏固感情。”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收雙倍紅包。”宴暘翻個白眼。
    她嘿嘿地笑:“咱是這麽世俗的人嘛,我不過是用四次戀愛經曆,對你言傳身教。”
    正準備張口接話,宴暘輕皺著眉,疑惑地望她:“我記得...你不是沒談過戀愛麽。”
    “是嗎?那可能是我原來說錯了。”劉小昭挑了挑眉,露齒一笑,“雖然程未條件不錯,但依照常規,這樣的人大多都是花心男。你若想穩妥發展,不如讓我加他微信、做個中間人,也好幫你多多留心觀察。”
    吃瓜子吃的齁鹹,宴暘灌了一大杯水,連連搖頭:“你的助攻我可當不起,你啊,隻需要把劉碧收拾好打包帶走,讓他別天天問我‘小昭在哪,小昭喜歡吃啥,小昭幹嘛呢’,那我就算謝天謝地了。”
    眼底驟然閃過一絲得意,劉小昭換上不冷不熱的麵孔:“你把這個神經病拉黑算了,他從暑假就開始找我聊天,成日喋喋不休,煩都煩死了。”
    “那你和他說明白不就行了。”正和楊桃鬥中老年表情包的宴暘,把話說的漫不經心。
    劉小昭笑得不太自然:“怎麽可能沒有說呢,他不聽的。”
    ***
    宴暘的數學一貫爛到慘不忍睹,幸好有文綜、語文拉分,她的高考成績才算看的過去。為了讓她免受高數的荼毒,楊桃和宴中北把女兒第一、第二誌願填的都是綜合大學的新聞學院,第三誌願才是理工大的經濟學院。
    前兩個學校是楊桃找估分專家,算過來算過去,十拿九穩的囊中之物。也不知是那屆錄取線飆升還是文科生突起,宴暘莫名其妙的滑鐵盧,隻能來到省理工——一所沒有文科專業的基佬大學,抱著高數爸爸過日子。
    宴暘喜歡新聞采訪、後台編輯,而這些陰差陽錯,終究成了她最大的遺憾。
    軍訓時,各社團在體育場外擺攤招新,一排排湛藍色的小棚子,學長學姐賣力的吆喊,都讓人心生憧憬。事關喜歡,她通過兩輪麵試如願加入校記者部。
    十八九歲的年紀,大學生活又剛剛開始,每個人都是新奇又充滿幹勁。部長副部熱情負責,經常帶著萌新抱著單反和麥克風,滿江城亂跑。和宴暘一起工作的幹事是群來自各個學院的文藝工作者,當然,她私心覺得,他們更像德雲社的串口掃地僧。
    從省城回來的一個星期,她做盡儀式感,把梁斯樓從特別關注踢走,刪除相冊裏所有偷拍的照片,以及把那根不知誰送的草莓棒棒糖,扔進下水道。
    一切能想起他的東西,都被宴暘拾掇進藏在心底的密碼盒子,她不會再輕易打開,即使裏麵裝的是青春。
    借口身體不好,宴暘缺席部門例會和校乒乓球決賽的采訪,她除了上‘需要點名’的課,其餘時間不躺著看《亮劍》,就是臥著刷韓劇。
    在她翹著二郎腿,看李雲龍大放厥詞的時候,電話鈴響了。看見來電顯示,宴暘連忙把視頻掐了:“部長好!”
    “我不好,我隻關心你的病好了沒。別說你感冒發燒,中午在小賣部,我親眼看見你在吃一根掛滿冷氣的巧樂茲。”
    輕咳幾聲,宴暘陪著笑臉:“馮大部長...”
    “別廢話了,你有高跟鞋麽?”
    捧著電話,宴暘睨著放在床底的鞋盒:“我隻穿中跟。”
    “你有一米七五朝上吧,穿中跟足夠了。晚上六點半,你揣著鞋子到新大學生活動中心203室報到,她們會發給你禮服,你穿好後背背台詞,跟著模特隊為校乒乓球賽頒獎。”
    部長的語速快的像機關槍,宴暘聽的頭暈:“禮服不是模特隊頒獎用的嗎?我們記者部怎麽跟她們搶飯吃了。”
    “模特隊缺勞動力,所以到我們部門借牲口。”
    “憑什麽!”
    “就憑模特隊隊長兩天前剛成為我的女朋友。”部長說的理所當然,隨即把電話無情掛斷。
    光著兩條細長的腿,宴暘睨著鏡子中的雞窩頭,尖叫一聲,連忙抱著臉盆去衛生間洗漱。緊趕慢趕到了更衣室,她推開門,四五個身材修長的女孩穿著貼身打底,正在套湖藍色的旗袍。
    聽見宴暘懵懂地自我介紹,從化妝台走出個身著破洞牛仔褲的女孩,她眼睛不算大,氣質卻英氣出眾。
    將略顯拘謹的小姑娘上下打量一番,賀希熹說:“沒想到馮孟冬手下還真有個標誌人物,和筆杆子打交道有毛意思,不如跳槽到我們模特隊,一起走花路呀。”
    被賀希熹化妝畫到一半,慘遭被晾的女孩打趣說:“隊長,你該不會怕馮部長瞧上人家小學妹吧。”
    “閉上你的嘴吧!”朝那女孩扔個腮紅刷,賀希熹指著水桃色的繁雜旗袍,對宴暘輕聲說,“馬上你來做領隊。”
    宴暘愣了一下,把頭搖成自動風扇:“隊長,我不行,我什麽都不會。”
    “人長得漂亮,挺起胸脯走路就足夠了。”將她的頭發利落盤起,賀希熹歪著頭威脅她,“你若不乖乖聽話,小心我向馮孟冬告你的狀哦。”
    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各位校領導,老師,同學們,很高興我們能在大禮堂,共同慶祝一年一度的校級乒乓球比賽圓滿成功....”
    宴暘隨著模特隊縮在後台看熱鬧,撥開猩紅色的幕布,身穿學院隊服的選手從台下依次上場。她被擠在最後,隻聽模特隊的女孩咋咋呼呼,直說最盡頭的經濟學院男生長得很好看。
    聽到這她忽然想起程未,畢竟,經濟學院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加出挑的男生。
    宴暘也突然意識到,程未已有四五天沒有聯係她。
    正咬著唇發呆,宴暘被人從後別好了無線耳麥,她一回頭,恰好對上賀希熹鼓舞的眼睛。她知道,自己要上場了。
    隨著浪潮般的掌聲,頒獎台隻剩下一位選手,宴暘從後台遠望,能看見他穿著黑白相間的球服,雙手抄兜,從容又自信。
    就像被佛祖點化的頑石,隻一眼,她就認出了程未。
    細跟穩穩踏上木質舞台,宴暘端著紅綢托盤,桃花與枝的旗袍緊緊束縛住胸口,她的心髒像沾了跳跳糖的舌尖,從神經和感官,都是緊張與澎湃。
    程未看見她逆著頭頂的鎂光燈和台下的手搖棒,眼神溫吞,嘴唇紅的像偷吃桑葚的孩子。
    這一刻,他拋下攝影師要看鏡頭的囑托,弧度好看的眼睛裏隻有宴暘。
    她走到他麵前,不多不少,十七步。在程未伸手接過獎杯的那刻,她終於鼓起勇氣抬頭望他。不知什麽時候,程未又將大背頭換成了中分,他今天束了運動發帶,全身都是幹淨的荷爾蒙。
    主持人說,請來自經濟學院的冠軍發表獲獎感言。
    程未望著她的眼睛,一寸一寸,是怎麽也看不厭的璀璨。他舉起話筒,啟唇說了句話,話筒吱啦一聲,當場消極罷工。
    皺了皺眉,程未揮手示意工作人員換話筒。望著場下的嘩然和他攥緊的獎杯,宴暘下意識地把臉頰上的無線耳麥對在他的下顎線。
    突然靠近的距離,能令程未看清她眼底的痣、海棠花般的皮膚,伸手拽緊宴暘的肩膀,他將嘴唇貼在她的臉頰。
    無線耳麥悠然地說,宴暘,你比榮光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