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chapter36.

字數:6250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溫水煮甜椒 !
    時光過得太快,一歲一枯榮, 冰箱裏的豬肉餃子還沒吃完, 春節就披著寒冬越走越遠。
    初八清晨, 楊桃女士關上刺耳的鬧鍾,唉聲歎氣地洗頭化妝。匆匆蹬上高跟鞋,她銜著烤成脆黃的吐司麵包, 一把拉開宴暘的房門:“你今天中午去哪蹭飯?”
    門把手上掛著一串地中海風鈴, 貝殼與蚌珠碰撞的聲音讓宴暘用枕頭捂住耳朵, 痛苦地大叫:“你怎麽不敲門啊,孩子就不能有點隱私權嗎?”
    楊桃把蘋果派放在床頭櫃, 伸手擺正別在套裝上的徽章:“你確定要和一個法官討論隱私權的問題?”
    “媽, 你何以琛附體啊...”宴暘不情不願地睜起一隻眼睛, “請不要擔心我的午飯, 我已經和朋友約好一起吃火鍋了。”
    楊桃雙臂環著胸, 難逃中國家長慣有的通病:“和誰啊?”
    就知道她要這樣問, 宴暘鎮定自若地趴在枕頭上:“你認識啊, 就高中隔壁班的黎安。”
    反複嘟囔這個名字,楊桃總算有了些印象:“我記得這孩子考的東大吧,真是有出息。”看著腕間的手表, 她伸手打開房門,“我去上班了,晚上早點回家。”
    “媽!”宴暘在房門關緊前叫住她。
    迎著母親疑惑的眼睛, 宴暘頭皮發麻, 放在被窩裏的左手掐著右掌的關節:“吃完火鍋我們在老城區唱ktv, 正好爺爺奶奶也總打電話催我回去看看,不如,我晚上去二老家住?”
    也許是上班趕得及,也許是宴暘爐火純青的表演天賦,楊桃提醒她不要忘帶換洗衣物,就忙不迭地離開家。
    聽著防盜門被關上的聲音,宴暘像被狐狸精吸走元氣的書生,癱在床上麵色如紙。手機在枕頭下響著特別關注,她伸手去撈,伸直胳膊舉在眼前看。
    程未:我上火車了,你那邊處理的怎麽樣?
    宴暘揉揉鼻子,剛睡醒的聲音笑起來有些沙啞:一切就緒。
    他回複的很快:那好,三個小時後見。
    -
    即使過了年節,燒烤店依舊人流如熾。程未穿過琳琅滿目的自助醬汁台,看見坐在角落、穿著豆沙毛衣的宴暘。
    黑色的大理石桌麵擺著一瓶布製木槿,她把一片片的五花肉鋪在烤架,滿足於油汁滋滋的聲響。用餘光瞟著坐在對麵的人,宴暘把燒烤夾遞給他,搖著手腕抱怨:“可把我累壞了。”
    “那你就負責吃,剩下的都交給我來烤。”程未壓著半紅半白的肉,順便倒滿放在她眼前的水果茶,“有沒有點羊肉?”
    “沒有。”宴暘情不自禁地皺眉,“太膻。”
    他哦一聲,幽幽接過她的話:“即使我最喜歡吃。”
    想起程未一人吃掉兩盤羊肉的壯舉,宴暘用筷子戳著碟子裏的甜辣醬,繼續死鴨子嘴硬:“雖然我忘了...但你也記不清我喜歡吃什麽啊。”
    “狗屁。”程未翻著大白眼,滿臉的‘我們不一樣’,“你喜歡吃杏鮑菇爆炒五花肉,土豆燉牛腩,番茄炒雞蛋,韓式醬年糕,四食堂的小籠包,麵包房的棗糕,紅心火龍果...”
    她心虛地耷拉著腦袋,紮起的馬尾蹭著臉頰上的痣:“別說了,我錯了。”
    “知錯就改,賞你一塊肉。”他垂下眼瞼,把烤熟的五花肉卷進生菜喂給她。
    送到嘴邊的肉,宴暘選擇張大嘴巴吃下去。鮮脆的生菜被齒間咬碎,醬汁順著嘴角流出來,滴在她係著蝴蝶結的袖口上。
    自是一陣生無可戀地哀嚎,程未拆開濕巾,無奈地遞給她:“髒不拉幾的,你吃飯怎麽跟拱食一樣。”
    用濕巾吸掉棕黃色的油漬,宴暘瞪著他盤子裏的烤肉:“那你還吃豬食?”
    “你幹嘛對號入座,我可沒說拱食的一定是豬。”
    見她扔下筷子發脾氣,程未忙不迭地轉移話題,“吃完飯我們去哪玩?”
    “愛去哪去哪。”宴暘懶得看他,隻一門心思嚼著黃油金針菇。
    “那我希望...”程未氣定神閑地說,“你能去一個四麵都是紅色的小房子。”
    “四麵都是紅色?”宴暘睨他一眼,“這是哪?”
    烤盤上的韭菜蔫脫了水,程未把它們夾進盤子,輕輕揚著下顎線:“y heart.”
    明知是段子,經他輕描淡寫一說卻格外撩人。臉頰像燃了一片火燒雲,宴暘扶著眉尾,笑得花枝亂顫。
    程未表示,作為男朋友求生欲一定要強。
    -
    一場很無聊的翻拍電影,遠沒有焦糖爆米花更有滋味。於是他們躲在最後一排,在監控死角親吻。
    斷斷續續看了幾個鏡頭,宴暘隻記得女主角袖口的鈴鐺,和她那句站在月下的獨白——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離開你,我才知道世界不止一花一草,佛祖也不會一葉障目。
    隨著莫名的牽引,宴暘靠在程未的肩頭,用掌心捂住流淚的眼睛。
    她發誓她真的釋懷了,隻是時過境遷,偶爾還會悵然。
    電話鈴聲打斷發黴的情緒,宴暘抽搭著鼻涕,起身去接。播放間的拐角還有音響的共鳴,她堵住耳朵大聲問:“誰?”
    “我是林嗈。”男人的音色讓人想起不加糖的美式咖啡。
    “你怎麽會有我的號碼?”她警惕的問。
    林嗈輕笑:“這對我而言不算難事。”
    “所以,林老板有何指教?”宴暘上揚著眉,“不會是想把我談戀愛的事告訴媽媽吧。”
    “這樣對我有什麽好處?”他不疾不徐地說,“別誤會,我是來討好你的。”
    她打太極:“您用不著討好我,母親的心意主要還是看林老板的本事。”
    “宴暘,你太不了解楊桃了。”助理敲了敲門,呈上一份等待簽字的文件,林嗈擰眉看了幾眼,揮手示意重做,“在她心底,你的態度比什麽都重要。”
    他話雖如此,宴暘卻清楚母親對他一如既往的在乎。
    “大叔,你有老婆孩子嗎?”
    “沒。”林嗈自嘲,“有人懷疑我是四十三歲的老gay。”
    宴暘樂不可支地笑了:“那你有錢嗎?”
    “比起令尊...”他頓了頓,很平實地說,“差不多是這樣的。”
    “你當年你和媽媽為什麽沒有結婚。”宴暘很不友好的猜測,“您是不是長得不太健康?”
    雖然她很體貼的把‘醜’換成委婉的詞匯,林嗈仍抽搐了嘴角:“網上有我的照片,你掛了電話可以搜一下。”
    “至於分開的原因,也許是年輕氣盛。”
    他用四個字總結一段久遠的感情,她沉默一會兒,鬼使神差地吐出剛剛看過的電影台詞。
    ——離開你,我才知道世界不止一花一草,佛祖也不會一葉障目。
    也許林嗈打開了窗,宴暘能聽到南方溫潤的風悄悄刮起桌上的紙,他說:“總有一個人是你的佛祖,也是你的世界。”
    她在掛掉電話前,淡淡拋下一句:“我對你不算反感,至於應該怎麽做,那是你自己的事。”
    林嗈篤定地嗯了聲,接著說:“祝你和小程先生一切都好。”
    塞進圍巾的頭發被人輕輕撩出,宴暘回過頭,程未穿著藏青色的大衣,就像一片投映斑駁的樹葉。
    她在散場的人群中緊緊抱住他,不知為何,宴暘很想跨過曖昧的春季,直接期待熱烈的夏天。
    -
    程未吵著要吃特色小吃,於是兩人騎著ofo,用自行車輪走過盧川的老城小巷。
    北方以麵食為主,堆滿一次性筷子的移動攤位,賣的全是煎餅、炒餅、卷饃、肉夾饃。程未拽著她東走西轉,仿佛他才是在這裏生活十幾年的人。最終,他坐在小馬紮上吸溜一碗牛肉粉絲湯,又啃了兩塊比臉還要大的燒餅,舔舔嘴唇直嚷著好吃。
    坐在身邊的宴暘歪著脖子在啃著一串哈密瓜,他疑惑地問:“晚上不吃飯真的不餓嗎?”
    廢話。
    誰讓上天給予宴暘喝涼水就長胖的體製,她隻能通過屏蔽魷魚炒麵的香氣,強行擠出一抹微笑:“仙女是不需要吃東西的。”
    程未順著她分外克製的眼神,在隔壁桌的魷魚炒麵找到了源頭,他在放著土味音樂的夜市扯著嗓子喊:“老板,再加一份魷魚炒麵。”
    好丟人,宴暘大力掐著他的腰:“你幹嘛。”
    “喂,男人的腰不能隨便掐的!”
    忍住腰間的疼,程未伸手捧住她的臉:“人活一輩子就是要盡興,所以,你就想吃炒麵就痛快的吃,想喝奶茶就加珍珠和布丁。無論如何,你在我心裏都是最好看的人。”
    “放屁放屁。”宴暘堅決不信男人的鬼話。
    老板端上一份淋著蔥花醬汁的炒麵,程未用筷子攪拌均勻,把引誘人的白煙正對著她:“吃吧。”
    “不吃。”
    “吃吧。”
    宴暘忍無可忍:“你煩不煩啊。”
    程未嚼了一口,遺憾地搖了搖頭:“哎,要不是我吃飽了,又怎麽會浪費將這麽美好的味道。”
    真這麽好吃?
    她奪過程未手中的筷子,義正言辭的說:“浪費可恥!”
    -
    目睹宴暘把碗吃到空,程未用手機錄著視頻,偷偷笑出聲。
    渾然不覺自己被偷拍的現狀,她放下筷子,在他身上打了個悠長的嗝:“哇,這炒麵分量好足,我們騎車子去公園消食吧。”
    程未摁下保存,連連說好。
    他們拐出一條巷子,在公園門前又被偷偷販賣摔炮、呲花的小攤吸引住了視線,程未下車去買,留著宴暘在這兒看車。
    二月的夜風有些陰冷,宴暘縮到商鋪屋簷下玩手機,再抬頭,就見一位穿著保安製服的人正打著手電,試圖把ofo推到固定停放點。
    “等等,這兩輛車是我租的。”她匆匆跑過來,試圖搶過車柄的手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
    好涼,涼的像極寒之地的冰雪。
    宴暘微微詫異的揚起臉,瞳仁一滯:“梁...斯樓。”
    那人頓住正在進行的動作,如同被貼了一張定身符。隨即他看到程未拎著一袋煙花,從容地朝這邊走來:“宴暘,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