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en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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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溫水煮甜椒 !
    落地窗外是片摻進夜色的燈火,宴暘踢掉平底鞋, 抱著手機刷中環美食攻略。
    熱氣從浴室溜到客廳, 程未用毛巾擦著頭發, 若隱若現的肌肉掛著將要滾落的水珠。他敲了敲門框,試圖吸引穿著桑葚色吊帶、把小腿架在軟皮沙發的女朋友。
    宴暘敷衍的睨他一眼, 繼而低下頭,劃著花花綠綠的美食照片。
    女朋友略加嫌棄的反應, 讓程未收回撩撥濕發的手, 百無聊賴的在房間裏晃來晃去。最終, 他搗開電視機的按鈕,新聞主播正在用粵語跟大家說再見。
    什麽都聽不懂, 他悶悶關掉電視,抱住宴暘光滑的肩膀:“你在幹什麽?”
    “我在看旅遊博主的推薦。”她轉過頭, 親了親他濕潤的頭發, “從民宿左拐一百米, 街道對麵有一家吃早茶的館子, 老板有祖傳手藝, 晚上兼賣三寶麵和咖喱牛腩。”
    不滿足淺嚐輒止的親吻, 他笑著轉動臉頰,讓宴暘從眼窩親到他脖頸上的痣:“是不是想吃夜宵了?”
    宴暘趴在他的棉質睡褲上,委屈兮兮的點頭:“今天走了太多的路, 油炸三明治的熱量已經被勞累消滅掉, 所以, 我需要補充能量。”
    “小胖子, 想吃就是想吃,不要找這麽蹩腳的借口。”程未捏著她鼓起的小肚子,眉頭緊蹙,“嘖嘖,三年前這裏可不是長這樣的,老實告訴我,你現在到底多少斤?”
    備考的那段日子,爺爺奶奶不光照顧宴暘的生活,還把一日三餐做的花樣百出。從此,大吃特吃的宴暘失去了站上電子秤的勇氣。
    不好意思麵對如此較真的男朋友,宴暘望著天花板,心虛的縮著脖子:“一百零五斤吧。”
    程未不講情義的揭穿她:“嗯,繼續編。”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宴暘吸緊肚子,把下巴揚成完美的弧度:“也許是一百一。”
    “放屁,最低一百二。”程未雙臂抄胸,冷冷地嗤笑,“我天天抱你,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從今天起晚飯減半,不許再吃夜宵、喝高熱量的珍珠奶茶,至於咖喱牛腩,你今晚是不用再想了。”
    如同被雷霹個正著,宴暘難以置信的指著他:“你居然嫌我胖?”
    “是有這個意思。”程未點點頭,很爽快的承認了。說完,他還不忘把自己的小腿和她擺在一起作比較。
    雖然真比他粗壯那麽一點點,但是,這絕對不能成為被嘲笑的理由。宴暘披上針織衫,朝他氣急敗壞的哼了一聲:“不稀罕你陪,我自己下樓去吃。”
    他放下手機,抬眼望她:“哦,你確定?現在已經過了十一點,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獨身出去不安全。”
    得到對方無所畏懼的回應,程未悠閑的點點頭,順便翹著長腿,把雙手墊在後腦勺下,“那你去吧,千萬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香港沒有支付寶,港幣和銀行卡全在我身上。”
    握住門把的指尖一顫,宴暘甩掉背包,三下兩除爬到他身上:“我的男朋友呐!最最親愛又俊美無雙的男朋友呐!我怎麽舍得離開你!”
    程未揉了揉她諂媚的腦袋,饒有興致的問:“回來了?”
    “嗯嗯。”她學著風情萬種的金發女郎,轉著迷靡的眼波,用白皙的小腳一下接著一下,勾起他灰方格的褲腿,“帶我去吧。”
    也許電影裏都是騙人的,程未抓起她的腳踝,淡淡掃了一眼:“在外麵跑了一天,你洗腳了嗎?”說完,他把她打橫抱起,扔進裝滿溫水的浴缸。
    第一次發現洗腳等同全身spa。
    水麵下的皮膚被泡成曖昧的粉紅色,宴暘抬起濕漉的手臂,試圖抓到放在小推車上的洗發露。消瘦的大手明顯比她迅速,程未旋開瓶蓋,把白色液體揉在她長到腰間的頭發。
    趁她用花灑衝掉多餘的泡沫,他隨意擦著被第二次打濕的身體,套上白綠相間的短袖衫,和黑色休閑褲。
    宴暘望著被程未掛在衣架的睡衣,好奇的問:“你要出門?”
    他點點頭:“去超市買包煙。”
    “超市在出門右拐三百米處,對麵有家銀行,不要摸錯了。”凝在肩膀的涼水讓宴暘打個噴嚏,她補充,“早去早回。”
    他笑著說好,並彎腰吻遍她的臉頰。
    男生最不解的,就是女生的洗澡速度足矣比擬三局吃雞的時間。這群洗澡隻帶硫磺皂的直男,永遠無法想象泡牛奶浴和頭發護理的樂趣。
    當宴暘對著鏡子,用幹發帽包裹塗上發膜的頭發,程未刷卡進門,詫異地把頭伸進浴室:“草,你竟然洗澡洗了一個半小時。”
    她不屑的說:“你懂什麽,這叫精致。”
    海鮮與咖喱的味道被吹風機吹到宴暘的鼻尖,她深吸一口氣,在程未手中的塑料袋,確定了香味的源頭。
    宴暘吧唧著嘴巴,戳著被程未高高舉起的餐盒:“給我給我,這是給我買的夜宵,憑什麽不給我。”
    “臉真大,誰說是給你買的,是我餓了,買給自己墊肚子的。”他揚著下巴,被笑容漸漸陰沉的宴暘逗到在地板上跺腳,“你看看你的臉喲,皺得真他媽醜。本來就是給你買的,喏,好好吃吧。”
    生怕他反悔,宴暘抱住飯盒,蹬蹬跑到沙發坐好。抖掉浮在便當蓋上的水,她用筷子夾起一顆手掌大小的蝦球,警告悄悄挪到身邊的他:“這些都是我的,你別想截胡。”
    程未無奈地啃一口蘋果,示意她繼續吃。
    與三寶麵的清香不同,黃澄澄的咖喱刺激味蕾,撞擊牛腩藕斷絲連的肉感。宴暘扒拉幾口,善心大發的賞給他一口嚐鮮。
    打個脆生生的嗝,宴暘望著他永遠吃不胖的體形,後知後覺的喪氣:“誒,你不是嫌棄我麽,為什麽又買東西給我吃。好煩啊,其實你不應該出去的,我胖了這麽多和你站在一起一定超級不搭。”
    程未咀嚼快速,不過一秒,就吐出了拒絕品嚐的青椒和大蒜。
    他把飯咽下,摸了摸她耷拉到肚臍眼的腦瓜:“我寶貝這麽好看,怎麽可能會胖。我這樣說,不過是你剛才一直不理我,我就變著法子故意引起你的注意力。”
    “真的?”得到身邊人誠懇的點頭,宴暘麵色稍和,卻揪著裙子下的大腿不放手,“可我確實不瘦啊...不光大腿比原來粗了一圈,屁股也被我坐成了大麵團。現在我不光不能穿短褲,還不能穿吊帶緊身裙。好痛苦,丟死人了。”
    他溫聲安慰:“短褲、吊帶有什麽好穿的,被別的男人看到,我又要不高興了。”
    說完,程未抬起明亮的眼睛,聚光吊燈下,皮膚像被分離的雞蛋清,“我隻會擔心有朝一日你不再喜歡我,從未擔心我會不喜歡你。”
    “怎麽會...”她急於袒露自己的心意,卻被他溫言打斷。
    “當年你說錯了,對新聞沒有天賦的是我。”程未淡淡地說,“也許英語、政治我能考到七十多分,但有關專業課的靈活運用,卻是我難以提高的軟肋。所以,麵試成績不佳,也全在我的情理之中。”
    他拿著手術刀正在冷靜地剖析自己,宴暘卻從他波瀾不驚的語氣中,聽出了濃重的難過。
    “我們是三跨,一次就成的例子並不常見。”宴暘抓住程未的手,隻想竭盡全力的安慰他,“全當積累經驗,同樣的套路換做下次不會再怕了。”
    程未微笑著搖頭:“你我都知道首都新大的變通程度,重來一年除了能摸清考場位置,並沒有特別明顯的用處。宴暘,你有沒有想過,我今年不行明年可以二戰,明年再不行後年可以重來,如果次次都不行呢?”
    反問到一半,他卻突然停了下來,像是在預估她難以琢磨的心意。程未仰在玩偶抱枕上,軟綿綿的觸感能讓他略帶輕鬆的說出:“如果我一事無成、次次不順,你應該會離開我吧。”
    宴暘愣了一下,因為這個問題她曾現實的想過。
    生在中產階級,長相、學曆不算拔尖卻也拿得出手,她生性善良,有家長逼出來的一技之長和良好的交談禮儀。這樣的女孩在首都不算少見,但這座光怪陸離的城市同樣賦予她更好的機遇,風趣優秀的男人,以及不一樣的人生。
    但是,誰能比程未更好呢。
    他是她的初戀,第一次收到表白是她從未得到的自尊;第一次牽手和擁抱像是在操場上跑了八百米;第一次接吻猶如一顆不膩的軟糖,隻想剝掉好看的外衣,一刻不停的吃下去。
    而第一次完完全全的擁有彼此,是她今生、這輩子、這一世,隻想和他躺在一張大床,聊著身邊的煩惱和瑣事。等到困倦,相擁睡去,第二天早晨一並賴在被窩,相互推辭廚房的使用權。
    對,真的沒有人比程未更好。
    宴暘摟住他的脖子,忍不住把淚水滴在他幹淨的衣服上:“隻要你賺的錢足夠養活我,我想,我不會再愛別人勝過愛你。”
    他把通紅的眼眶,深深埋進她的頸窩:“如果我賺到的錢隻夠養活你,到那時,我一定會幹淨利落的離開。這不是自尊心作祟,隻是覺得辜負了十八歲時、對你一見鍾情的自己。”
    “宴暘,請給我一年的期限。如果一年後我沒有去首都找你,請你不必等我,我也不值得你留戀。”
    -
    首都新聞大學,新生見麵會。
    多媒體禮堂寬敞的望不到盡頭,身穿便服的青年男女拍著雙手,掌聲像掀起的海浪。學生代表並排坐在折疊椅,等待即將落在手中的話筒,和準備已久的演講。
    主持人是廣播學院的紅人,她畫著淡雅的妝容,笑容得體:“相信各位同學早就想要一睹女神學姐的芳容,下麵我也不賣關子,有請在新聞學院就讀研二的宴暘同學,跟各位新生分享自己的經驗。”
    從講台下走出一位身穿紅色正裝的女人,她接過話筒,微笑的嘴唇像開到最盛的玫瑰:“其實,我除了知道哪個食堂的米飯好吃,大叔大媽手腕不抖,導師是不是和藹可親,其他...還真沒什麽值得分享給你們。我考研屬於三跨,說白一點,就是一個懷揣夢想從三線城市進京求學的人,相信在座的各位很多都是名校出身,新聞專業出身,知識基礎和專業敏感度一定比我這個入門不久的外門漢紮實許多。”
    宴暘塗著香檳色的眼影,在白熾燈下,像是從窗外借來的陽光:“想來想去,也許我足夠談論一二的,隻有用努力去填補上天給予的幸運...”
    按照流程,學生代表演講後,主持人將會隨機抽兩位同學進行提問。奈何宴暘人氣太高,過半的新生都高高舉起了手,遠遠望去,像一片花花綠綠的美工圖。
    正當主持人彎著指尖,點起一位坐在前排的女生,從倒數第三排跑下一位穿著漆紅色短衫的青年,他信步走上台階,俊美的模樣足以剝奪所有人的目光。
    窗外是北方特有的楓葉,長盛不衰的紅色,像極了跳動不滅的心髒。
    程未單膝下跪,用指腹推開纏著綢帶的首飾盒。他衝著她笑,如同一抹盛開輝煌的煙花:“學姐,請你嫁給我。”
    禮堂內數百人發出熱烈的尖叫,宴暘愣了一會兒,又發懵地向前走幾步。最終,還是擺在紅絲絨裏的戒指讓她想起剔透的星子和眼淚,告訴她,你被人求婚了。
    她從未構想過求婚的情節,因為這些形式不過兩種,鮮花和戒指,人前與人後,俗套的讓人失去想象的空間和價值。
    現在她才發現,最好的求婚方式,原來是他出現在眼前就好。
    淚水是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宴暘拭著眼眶,忍住想要抱住他的衝動:“隻是學姐?”
    程未是淚點極高的人,這一刻,他也忍不住將要溢滿的感動。
    他鄭重更正:“宴暘,請你嫁給我。”
    許多年後,程未不再年輕,卻仍然記得宴暘說願意的時候,他把她猛然抱起,飄起的頭發糾纏耳鬢一路竊竊私語。
    當時,他恍然想起大一剛開學的校園,玉米粒色的陽光,那台出故障的販賣機。
    以及她側著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卻讓他想起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