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色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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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上三層樓梯, 來到一扇被鎖住的木門前, 桃木質地, 懸掛一把花紋雅致的金鎖, 秦昭和方才出現,那銀色風鈴便發出清涼的響聲。
寵物醫院的頂樓, 是專門開辟, 給妖精看病的。
長長的綠色幕布應聲垂下, 寫了五個大字:老中醫阿牛。
“……”小白狐登時聯想到那句:老中醫專治性|病腳臭牛皮蘚, 登時比嫌棄秦昭和還嫌棄。
鎖掉落在地後,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條小縫, 露出裏麵的黃橙橙的複古式油燈, 深紅色木地板帶著自然的清香,黑白印花地毯,濃濃的民國風情撲麵而來。
小白狐窩在秦昭和懷裏, 忽然想到什麽,靈機一動, 便學著樓下那些妖豔貓狗, 將頭靠在他肩上, 虛弱地睜開眼。
“怎麽了?”
小白狐氣若遊絲,小爪爪抓著他的領口劃線線, “帝君, 不想打針, 好不好?”
“你在生病。”秦昭和將放在桌上, “看老中醫怎麽說。”
是一個青衣褂衫的醫生, 給妖精們看了幾千年病,經驗豐富。
他戴了黑色圓框眼鏡,像上個世紀文質彬彬的書生,手執一古舊煙鬥,目光瞥了眼瑟瑟發抖的小白狐,拿起毛筆問病史,“說說吧,哪裏不舒服?”
老中醫顯然不耐煩,最近開春,妖精容易生病,忙到現在剛準備下班回家,迎接老婆孩子熱炕頭,結果院長一個電話,又不得不專程候在這兒加班。
“中了花毒,服了解藥後外出遊玩發燒。”秦昭和安撫地摸她,“你看看,餘毒是否清幹淨了?有無打針的必要?”
小白狐抱著他的兩隻爪爪立刻藏進懷裏,黑眼睛左右打量,生怕被看上了。
秦昭和心髒猛地漏了一拍。
他低下頭,牢牢盯著那隻爪爪,從他的衣領口慌不擇路地伸了進去,放在裏麵,緊貼著胸膛處的肌肉。
柔軟的小肉墊不安地挪動,指甲劃過皮膚時,帶過一陣酥麻的電流。
像抓著他的心髒有一下沒一下地撓。
“花毒啊,這可真罕見。”阿牛像是來了興趣,幫她仔細檢查一遍後,隨手在電腦裏開了張單子,“我看是沒啥大問題,再去下頭抽個血,查查各項指標。最近入春,生病的小妖精尤其多,看在上神的麵子上,破例加個塞。”
“好。”到底是見慣大風大浪的神,秦昭和從容鎮定地被懷裏的這隻揩油,果然是隻色狐狸。
他按住小白狐的背,往前一推,兩隻爪爪不得不更加深入地擠了進去。
“老牛,你現在也會這些現代的東西了?” 沐澤看他熟練地開了一大堆入院檢查,好奇道。
幾百年前見他時,他還隻會摸摸胡子把把脈。
“這年頭,做什麽不得與時俱進啊。”阿牛抽了口煙,鼻子裏冒出蒼白的霧氣,癮|君子般愜意,“所謂中西合璧,看病更有利,院長去年還派我到美國的什麽約翰霍普金斯醫學院讀博士,光洋文就學了三年,從解剖、組胚、免疫、生化到內外婦兒,牛毛都快掉光了。”
小白狐一點兒也沒有被精通中西的名醫看病的快樂,爪子從秦昭和胸口伸出來,全扒拉著木桌,死活不肯去。
“鬆手。”他麵色不愉地望著不繼續她。
真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他當作什麽了?
她可憐巴巴地仰起頭,眼淚汪汪,一開口就是軟軟嗲嗲的小甜音,“帝君,我不要抽血。”。
學得倒是有模有樣。
“生病了就得抽血,結束後給你吃老君星煉的仙丹。”秦昭和將她抱起來,“香蕉牛奶味。”
小白狐有了一絲絲動搖,但還是想再為自己爭取些權益,她伸出一隻小爪爪,被秦昭和捏在掌心裏,“那隻抽血,不打針。”
大眼神晶晶亮亮的。
“這得聽醫生的。”他話音剛落,小白狐就被他強行抱進懷裏,在看見樓下露出八顆牙齒標準微笑的馬護士小姐姐時拚死掙紮,動若大瘋兔,腦袋胡亂拱。
“帝君!”她變作人形後,被他將袖子挽上去,露出雪白的胳膊,“不紮針,就吃藥……吃藥好不好。幾千年了,大家隻吃藥,不也過得好好的嗎?不要崇洋媚外!”
“說什麽傻話啊。”馬護士操著一口流利的□□,迅速用橡皮筋紮了一圈,還用力拍了一下,“這年頭,什麽都不能亂吃,你年紀小不懂事情有可原,知不知道昨天來看病的小白鼠精?要就啃了一口打了農藥的菜葉子,上吐下瀉啊,差點沒救回來,臨死前手裏還抱著一顆瓜子。不好意思啊,扯遠了……總之驗血是有道理的,是為了找準病因,知道為什麽生病,病在哪裏,才能對症下藥,你說是不是?”
蕭懷櫻的左手拉著秦昭和的袖子,還想再爭取一些轉機。
格外依賴的樣子讓他很受用,“回去讓沐澤多做些好吃的。”
“不用這麽麻煩。”馬護士見慣了不聽話的小妖精,他們或是開了靈智對打針抽血這種西方玩意兒帶有先天恐懼,也有嬌嬌滴滴怕疼,“抓好了,要是亂動戳不進血管,就得多紮幾遍。你想多紮幾針嗎?”
蕭懷櫻妄圖反抗的動作被帝君定住,僵在座椅上像塊石雕。
馬護士將針紮進血管時,她沒控製住,兩顆眼淚就掉下來,眼睜睜看著深紅色的血順著透明的塑料管流進試管內。
整個過程不多十幾秒。
終於把針拔出後,馬護士給了一個酒精棉花壓著,“好了好了,打針這種小事一回生二回熟,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小妖精在怕什麽。是不是一點也不痛啊?”
委委屈屈的蕭懷櫻被秦昭和牽了回去。
由於是加急,化驗結果十分鍾就出來了,阿牛一邊看報告一邊抽煙,劃過一張張化驗單,“花毒基本是清了,但身體比較虛弱,體溫38.9度,c反應蛋白,白細胞、中性粒都高,身體虛弱,細菌感染,最好掛兩天水。”
她正病怏怏地抱著秦昭和的手,接受投喂,聽阿牛說要掛水後,又變成霜打了的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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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vip病房住了個危重感染病人,最近在高強度消毒,隻剩普通病房。蕭懷櫻便在四人間住下了。
馬護士又掛著標準的八顆牙笑,推著護士車過來,那口親切的□□聽得蕭懷櫻都快有心理陰影了,“小狐狸啊,該打針了,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我的技術那麽好,再多來幾下,一定會讓你愛上打針的。”
她窩在秦昭和懷裏,不情不願地被被紮了留置針,馬護士調整了一下速度,冰涼的液體順著血管流進身體裏。
“帝君。”她忽地抬起頭。
頭暈暈的,連眼前的帝君都開始打轉,可莫名的,總覺得這張臉很熟悉,他們好像認識了很多年,有點想撒嬌。
她悄悄打量帝君,心中暗想,他好像很喜歡寵物這麽做,沐澤先前給的視頻裏,十條中八條是貓狗如何向主人撒潑打滾賣萌的教學。
“怎麽了?”五指穿過發絲,輕輕梳理。
“手疼。”渾身滾燙的蕭懷櫻將腦袋靠在他肩上,嬌氣地蹭了兩下,軟糯的尾調略帶沙啞,像抿了一小口蜂蜜,唇齒留香。
耳根上隱隱浮現出淡淡的紅色。
但秦昭和依舊處變不驚,不為所動地淡定了三秒鍾,在滾燙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將她摟住,“病好了就不用掛針了。”
隨著藥物生效,困意開始陣陣襲來。
蕭懷櫻暈乎乎的,也忽視了自己一直嫌棄的帝君在做什麽,捏著他的衣服,“我要吃小甜甜煎餅果子,加兩個雞蛋,還有生菜、土豆絲。”
寬厚的手掌撫上她的臉頰,“恩。”
酸臭味吸引了隔壁那床,一個大男子主義的黑狼妖和他的家養小妖精來看病。
他穿皮褲,夾克衫,瞅見沒拉窗簾的鄰床,不由自主地皺起眉。
雖說這小妖精長得還不錯,模樣嬌小,又格外乖巧,皮膚跟床頭的白玫瑰似的,因為生病,臉上暈著紅色,還不停跟家主抱怨打針難受。
怎麽會有這麽可愛的小妖精。
“家養小妖精還嬌氣成這樣?”竟然要家主抱著才掛水,他雙手叉腰,用與內心相反的嫌棄語氣,“沒大沒小,該被送進芳克裏裏接受教育。”
剛要入睡的蕭懷櫻一陣哆嗦,嚇醒了。
芳克裏裏是一所極其有名的私校,再叛逆小妖精被送去那兒,都會變得格外乖順。
名譽校長正是主動跳出體製進行創業的雷公電母夫婦,在仙界、妖界都名聲在外。
大約三十年前,雷電夫婦去西方進行了一番訪學,拜訪了萬神之王,以雷電為武器的宙斯,還在著名學府係統學習了法拉第、洛倫茲、麥克斯韋、安培等人博大精深的理論,回國後,二人發明了非常先進,並且與國際接軌的電擊療法。
在接受《晉江時報》的訪談時,雷公赫然一副人生贏家的姿態,慵懶地坐在沙發上,談笑間金句頻出。
“小妖精不聽話?電電就好了。”
“世界上沒有什麽是100毫安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用10000毫安。”
電母還一甩她那頭長發,空手出現兩道閃著亮光的閃電,嚇得記者摔掉了話筒。
她鄙夷的目光仿佛大觀園裏的人初次見到大驚小怪的劉姥姥,“你們這些凡夫俗子,真是對電學一無所知。”
二位自此名噪一時。
蕭懷櫻連忙鬆開手,躺回枕頭上自己睡,小身子背過去眼睛都閉上了。
懷裏的溫度消失一空,秦昭和方才溫和的表情瞬間黑臉,黑雲壓城般恐怖,“我的狐狸跟我撒嬌,你有意見嗎?”
“……”他站起身,有種狗咬呂洞賓的感想,“我是在教你,小妖精是不能亂寵的,驕縱多了,保不準……”
他還想說,麵前的床簾“倏地”被拉上,剩下一張有話難言的臉。
秦昭和懶得跟智障廢話,一秒都不想多說。
他低頭看向裹成蠶繭的蕭懷櫻,語氣溫柔,“別理他,我們繼續。”
“……”扁扁嘴,就是不出來。
“不會送你去雷公電母那兒的。”
被子直接拉到頭上了。秦昭和惡狠狠地咬了下牙。
隔壁的黑狼妖好好喝水,忽然嗆了一口,咳得嘶聲裂肺。
他方要站起身,凳子下突然長出一根釘子,整頭狼往前一傾,踉蹌摔在地上。
他的小黑狼躺在病床上,麵露難色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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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蕭懷櫻安心睡著後,秦昭和幫她拉好被角,在降溫的臉上摩挲片刻,吩咐一旁的沐澤,“墮魔者還沒處理,我還得回去,你夜裏照顧好她。”
“……”這真的是養小妖精而不是找了個女家主嗎?
無奈,沐澤配合地點頭,“是。”
月光下,秦昭和穿著白色襯衫,俊美清秀,他俯身在蕭懷櫻側臉上,本隻想親吻一下。
但小妖精太乖了,不由自主地從額頭吻到了下巴。
隨後拉開窗戶,縱身跳下。
迅速消失在漆黑的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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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悄悄的夜裏,窗外懸掛一輪明月,亮堂堂的清輝灑入病房。
安寧的夜空中,忽地飄過一朵黑雲,繚繞在醫院上空。
三樓的病房外,窗縫間飄入絲絲黑煙,一縷縷的,從窗框纏到簾子,再緩緩飄上地兒,逐漸逐漸凝聚成一個人形。
但說是人,又不完全,腦袋上高高的發髻,像插了兩朵花兒,形狀奇怪。
夜裏時,蕭懷櫻睡醒後沒胃口,沐澤端來的雞湯粥喝了兩口便要睡覺,這會兒退了燒,忽地沒了困意,倒想吃些什麽。
她剛睜開眼,發絲間的汗水將枕頭濡濕,在瞧見床前麵目全非的黑煙團扭曲成恐怖的形狀,驚恐地坐起去按鈴。
喉嚨裏方要發出叫喊聲,就被一雙手在麵前劃過,頭一歪,再次陷入了沉睡。
“黑煙”手裏拿出一把匕首,在心區附近比劃。
心髒……九尾狐的。
“它”的眼裏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對準那個地方直直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