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欠債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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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天氣真好  依照往年的慣例, 花朝會雖說是六界友好交流會,但規模中等, 不像蟠桃會那般盛大,品級高些的神仙都不願來,最多上台發言時露個麵就走,結果今年的運氣賊背,昭和帝君不知哪根筋搭錯了, 竟親自出席。
    在帝君麵前出了這樣的差錯,奎木狼內心仿佛有一萬頭哮天犬瘋狂叫著咆哮而過, 留下一地排泄物, 還踩得七零八落, 氣味感人。
    奎木狼站在抱著狐狸的秦昭和麵前,生無可戀臉, “帝君, 我已經派昴日雞、畢月烏去請十二花仙來,但從現在的征兆看, 桃、杏二仙必然是遭遇了意外。但究竟是否要徹查,或許還要向上征詢。”
    “征詢?”
    “帝君避世已久, 對仙界的變化有所不知。”奎木狼解釋道, “就在上個月,仙庭發布了新一年度裁員計劃,十二花仙是朱砂筆劃出的重點治理對象。這次花朝會, 其實是她們最後一趟差事了。”
    言下之意, 她們馬上不是仙庭的仙, 馬上就要下崗了。
    不在編製內的散仙出了事兒,按照千萬年來的慣例,仙庭素來是不管的。否則這個散仙管,那個散仙不管,會引來諸多麻煩。
    不過這也有些意外,民間自遠古時代就流傳有花神信仰,唐宋時,花仙職位多達百位,花神總管眾花仙,後來在神魔交戰中銳減,餘下十二位。
    “並不全撤,會保留一個花仙總管百花事務。”奎木狼也有些惋惜,但仙庭素來不留無用之仙,“帝君,您或許不知道,現在科學技術發展得快,人類不僅會在暖棚裏養花,突破四季節令的限製,還懂得轉基因、嫁接,如果這兒缺了,還能從專門的國家進口,種類全,品種新,早就不需要花仙的幫助和庇佑了。就連花神……可能都要消失了。”
    正在睡覺的小白狐忽然從他的肩膀上抬起頭,柔軟的狐狸耳朵微動,不解地望向秦昭和。
    “怎麽了?”
    “為什麽花神會消失?”她眨了下眼睛,“她是神,神不是擁有無窮盡的壽命嗎?”
    秦昭和道,“花神是先天神中的人造神,也稱‘願神’。”
    “?”耳朵被捏了一下,小白狐偏頭看他,扁著嘴。
    雖然不情願,嫌棄他,但還是得被擼腦袋。
    “當成千上萬的人類需要某種保佑庇護他們的神靈,便向上天祈禱,願神應此而生。”怕她不懂,秦昭和補充,“這類神依從人類的願望中誕生,靠信徒的供奉生存,隻要信仰仍在,神明就會獲得永生,重傷不滅,死後如鳳凰般涅槃重生。同樣的,當人類不再需要他們後,他們就不再是神了。”
    “會重新變成凡人嗎?”小白狐歪了一下腦袋。
    秦昭和搖頭,“會消失在天地間,不複存在。”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團白白的倒吸引了奎木狼的注意力,在仙界,寵物的血統格外重要,側麵反映著主人的身份地位。
    如果是狐狸,最好是快要絕跡的九尾白狐。
    這隻品種普通的凡狐除了毛色好看純淨,就沒其他優點。
    奎木狼以為是秦昭和不識貨,被鄉下來的狐狸騙了,順便轉移一下注意力,“這野狐雖長得漂亮,但品種過於普通了,無法凸顯您的身份。我認識青丘女君,不如讓她推薦一隻九尾狐給您?”
    “不用了。”秦昭和涼颼颼地看著他,護犢子般地摟著懷裏的,“她雖然品種無殊,但勝在冰雪聰明,乖巧懂事,不挑食又好養,遠比青丘上的九條尾巴省心。”
    小白狐窩在他懷裏,被星官嫌棄後,還拉著他的衣領輕輕拽了兩下。
    隻聽帝君道,“跟奎木狼打個招呼。”
    她雖然覺得有些奇怪,而且剛被對方說了壞話,很不情願,但小爪子還是舉起來揮揮,“上仙好。”
    “你看看她,多聰明。”掩蓋不住的炫耀。
    說完後覺得不妥,生怕奎木狼看上自己的狐狸一樣,秦昭和將狐爪爪握住,捏一下放在自己肩上,“差不多就行了,這麽熱情做什麽。又不是你的家主。”
    “是聰明,還很可愛。”奎木狼笑得很違心。暗猜,帝君興許得了被凡界稱為“艾爾茲海默”的老年癡呆症。仔細算算,他確實到了發病的高危年齡。
    這毫不走心的誇獎落在秦昭和耳朵裏,又多了點別的意思,他不動聲色地瞅了對方一眼,將小白狐的腦袋扭回去,“趴好了,別東張西望。”
    “……”
    膠著的氣氛中,畢月烏推門進來,“老奎,花仙隻找到了七位。花神身體不適,留在屋裏休息,老婁在暗處盯著了,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奎木狼問:“缺了哪五位?”
    “除了二、三月花仙,也就是主要司管桃、杏花仙外,還有一月、五月、八月花仙。”畢月烏答道。
    暫時能找到的花仙都等在門外,膽小的八月花仙宋薇正用帕子擦拭紅通通的眼眶,見他們出來,迅速將眼淚收住,悄悄躲在柳月仙身後,不敢跟那凶神惡煞的星官對視。
    柳月仙司素來急性子,這會兒又被審犯人般地監視著,心裏不爽,直接在她腦袋上用力一拍,“又不是你做的,你怕什麽?”
    七月花仙名喚蘇荷,正是今早在小攤邊賣花糕的少女,安安靜靜地站在旁邊。
    蕭懷櫻被秦昭和抱在懷裏,烏溜溜的眼睛仔細打量,盡管用不來文縐縐的詞語形容,但就是格外好看,身上還有清甜的香味。
    秦昭和冷冷地在在一旁觀望,不時喂她吃點東西,再揉毛。
    雖然是即將下崗的花仙們,但奎木狼還是詳細詢問了事情的原委,觜火猴記錄,畢月烏坐鎮屋外。
    奎木狼問,“你們最後一次看見一、五、八月花仙,是在什麽時候。”
    答話的是五月花仙夏芍,“您也知道,仙庭隻保留一個花仙名額,所以大家都趁著這段時間工作不忙,在找下家,參加筆試、麵試,準備辦理離職手續和新入職流程,各奔東西後,已有許久未曾見麵。”
    蘇荷補充,“昨日我們陸續趕來布置花朝會,但一直沒見著她們。
    由於她們主司管秋、冬二季的花卉,倒也沒有問題,花神重新分配了工作,讓司管春花的三、四月花仙多承擔些布置任務。
    “誰最後看見遭人謀害的二仙?”
    “我……”宋薇怯怯地舉起手。
    “是我讓宋薇去的。”蘇荷護她,“因為是最後一年,花神娘娘吩咐我們今年要好好操辦。花朝節曆來有吃花糕的習俗,今年桃、杏兩種口味賣得好,花瓣、果肉很快就沒了,我走不開,便讓薇薇去找她們拿些過來。”
    奎木狼轉向畏手畏腳地宋薇,“你是在哪見到她們?”
    “河邊。”宋薇通紅著眼補充,“靠近芍藥花展那兒。我拿了東西便回去了,她們還說,最近新找了科研類的工作,日後要做水果研究,邀我去她們那兒玩。”
    “當時可有異常?”
    “沒有。”宋薇哭哭啼啼的,一句話拆成兩句話,一個詞拆成兩個字,將奎木狼聽得頭疼欲裂,加之仔細詢問一番後毫無進展,沒有一星半點兒線索。
    參水猿從天上回來後,帶來了總星官商議後的結果:不必追查,花朝會照常進行,保證後續安全。
    結果一出,宋薇哭得喘不上氣,蘇荷在旁邊不停安慰。
    柳月仙不滿這個決策,徑直吵道,“我們的離職流程還有半個月,按理說,仍是仙庭一員,難道就任她們慘遭毒手自生自滅?連追查都免了?”
    說到後麵,語氣不由自主地拔高幾分。
    趙丹想勸她,被柳月仙一把推開,“我去找花神娘娘,請娘娘來做主。”
    “娘娘身體虛弱,哪有空管我們?”蘇荷拽住她,“你現在說這些,不是害得她心神不寧,連走都走不安心?”
    柳月仙的步子頓下,細細的柳葉眉皺起,“你們都不管,那我自己去找她們。”
    她推開門跑了出去,宋薇,秋芙也跟在後麵。
    三個女人一台戲,十二個女仙放在一塊兒,劇情就更曲曲彎彎,毫無頭緒可言。
    秦昭和抱著小白狐出去,她眼神遊離,“帝君,我記得我們從蘇荷那兒離開時,桃、杏的花糕都賣完了。”
    “嗯。”
    “所以,她們是我們在船上時出的事。”小白狐欲言又止,“會不會是水裏的東西,它還綁了我的肚子,邪氣很重。”
    秦昭和帶她到小餐館裏坐下,點了幾個小菜做午飯,“應該是被同伴加害。”
    “你是說其他花仙?”她變回人形,夾了一筷子菜,剛吃了兩口,就被他的驚狐之語震得回不過神。
    秦昭和看得透徹,手執酒杯輕輕搖晃,“奎木狼說了,十二花仙中隻留一個。”
    “可今日被害的兩位花仙都找到工作了。”蕭懷櫻說了會兒話,雙目開始不由自主地渙散,放下筷子打了個哈欠,玩累了的樣子。
    “這倒未必,凡事斬草除根方能以絕後患。”秦昭和看她有些乏了,伸手去接,“要睡午覺了?”
    “有點困。”蕭懷櫻揉揉眼睛,胃裏忽的一陣異常的反酸,黏膜疼得眼淚直落,像,像要死掉的感覺。
    “帝、帝君。”她像斷了線的木偶,一刹那僵硬在座位上,迷茫地看著眼前的秦昭和,手指抓著他的袖子,說不出話了。
    麵前是一片破碎的光影,耳邊還有秦昭和焦灼的聲音,迷糊間,她好像看見對麵樓上淡黃色的紗裙,隨後便失去了意識。
    “老師我明白了。”蕭懷櫻心不在焉地答道。
    與人類不同,妖鮮少做夢,每一個夢境都有意義,或隱喻過去,或暗示將來,甚至會告訴你,即將發生的災難。
    五歲時,姥姥就曾夢見一片大火,找女巫釋夢後,言說家宅將有火光之災,蕭懷櫻彼時年幼,心中不信。結果第二天,真有一隻火杳燒了房子,幸虧姥姥為防萬一,提前去了隔壁那座山拜訪一位隱居者。
    她心神不寧地看著講台,忽然開始惶恐,這種狀態維持到了自修課。
    她奮筆疾書地抄寫喬安翎的試卷答案,全神貫注、專心投入之際,身後忽有一道目光落在背上,仿佛有野獸悄然隱藏在陰暗的角落,豎瞳微眯,環之不去。
    可回過頭,隻見奮筆疾書的同學。
    蕭懷櫻心裏一咯噔,那種不祥的預感越發強烈,她該不會,真招來了什麽不好的東西?要吃她還是抓回去做妖奴?
    思及此,握著筆的手心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水。
    “蕭懷櫻,東張西望的做什麽?”班主任兼年級組長老王跟容嬤嬤一樣,陰測測地從窗戶外後探出頭,“作業寫完了嗎?”
    那雙鏡片在陽光下反射出手術刀般銳利的鋒芒。
    “還沒有老師,我就是想看一下時間。”教室裏隻有一個掛鍾。蕭懷櫻摸摸腦袋,胡亂找了個借口。
    聞言,老王不讚同地擰起沒,“看時間做什麽,盼著下課去吃飯?”
    “不是,想看看自己解這道題花了多少時間。”
    “你雖然不是畢業班,但從高一就要抓緊,有時間看鍾,不如多做幾道題。”老王道,“好了,趕緊做作業。”
    “是。”見她認錯態度良好,老王又提步去其它班“巡邏”。隔壁三班有兩個喜歡在晚自習戴耳機聽歌的被抓住,遠遠就能聽見高亢的嗓門,震得玻璃發顫。
    蕭懷櫻重新坐下,但那種奇怪的感覺持續了半天,到下午時,她晦澀難懂的夢境就得到了印證。
    在馬路邊上遇見的少年成了轉學生,老王做了簡單的介紹,麵色少有的柔和,“秦昭和同學剛從東安轉學過來,我看了他的成績單,在東安一中始終保持著年級第一的好成績,同學們在課餘時間要多和他交流交流,大家互相學習,共同進步,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學。”說完,他在班裏掃視一圈,隻有最後一排有空座位。
    “秦昭和,你先坐到第三排最後一個位置吧。”老王是想為他安排前排好學生vip座,可眼下不行,“過幾天就是月考了,考試結束後會根據成績重新安排。”
    後排是學渣聚集地,他坐在蕭懷櫻的斜對麵,隔了不超過四米的距離。她低下頭,假裝在寫作業,暗地裏悄悄在微信上聯係姥姥。
    可剛打開手機,就看見她發來的訊息,“白澤圖出,暫離一月,勿憂勿念。”
    白澤是古時著名的瑞獸,避世多年,行蹤無覓。
    《雲笈七簽·軒轅本紀》曾記載,“帝巡狩,東至海,登桓山,於海濱得白澤神獸。能言,達於萬物之情。因問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氣為物、遊魂為變者凡萬一千五百二十種,白澤言之,帝令以圖寫之,以示天下。”
    黃帝曾向白澤請教天下鬼神妖怪,共陳一萬一千五百二十種,後被編訂為《白澤圖》,又稱《白澤精怪圖》,詳盡解釋了神鬼精怪的姓名、外貌、來曆、習性、驅逐之法。
    盡管失傳千年,但有誌於在妖界有所建樹者,始終孜孜不倦地尋找《白澤圖》的下落,姥姥便是其中之一。
    蕭懷櫻憂心忡忡地看著手機屏幕。窗外喜鵲聲嘰嘰喳喳,叫得她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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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無心學習,好不容易熬到放學,夕陽西垂,金紅的晚霞染亮天際,映在水杯裏,折出晶亮剔透的光芒。
    蕭懷櫻剛準備回家,就因為上周數學考試成績不理想,被陳老師留下來補差提高。十幾道解析幾何大題看得她胃裏泛酸,難受地咬著唇,雙腿在桌下緊緊挨著。
    教室裏氣味大,所以開了窗戶,冷風陣陣。
    雖說春日中黑夜來得晚,但剛離隆冬不久,春分未至,太陽直射在南半球,北半球依舊是晝短夜長,才過六點半,天就暗透了。
    待到天邊最後一縷陽光消失,黑夜降臨,餌時便到了。
    神、仙、妖、魔、鬼、怪喜愛活動的時間不同,餌時對後兩者意義較大。因神、仙、魔不受時間限製,至於鬼、怪、妖之流,修為高深者白天黑夜無異,而惡修者,即靠吞噬他人內丹,元氣,餌時後能力大增,待天亮後減弱。
    因此夜晚,是魑魅魍魎橫行的絕佳覓食良機。
    不僅人類需要驅邪,像懷櫻這樣的小雪狐妖走夜路,應付普通鬼怪妖魔尚行,但麻煩的對象便隻能充當點心了。
    別看她妖齡小,內丹增進不了多少修為,但厚厚的毛皮能做衣服,肉質鮮嫩,煮湯油炸一把抓,捉妖者的陷阱同樣防不勝防,危機四伏。